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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叹一口气,拍拍她的肩,“我觉着,帝君他此番,已显见着有些不同,他方才的话,你细细的品一品,不正是在同我解释他那日的一剑?这若是换做从前的帝君,是断然没有可能。他耐心同我说这些,许正是因着……我是你姑姑的缘故。”

    第22章 风凄凄雾茫茫雨滚滚雪漫漫一步步都陪你同往

    她回到狐狸洞中时,仍是连绵的阴雨。

    她缩回榻上,且将被子裹了一裹,倒头浑浑噩噩的睡了三日。

    第四日醒转,洞外已是黄昏时分,远处一方静潭水雾漫漫,初春的桃花阵阵飘香,晚霞华丽又苍凉。她的师父墨渊坐于榻旁,伸手将她拍了一拍,眉目温和。

    她心头悸动,伸出爪子,牵住他温热而带着薄茧的手,他自榻上揽起她的腰,顺势将她拥入怀中。

    九万年前,她虔诚跪在他身前,晨昏定省的跪拜;九万年后,她安然埋于他胸前,听那胸腔中沉静的跳动。四海六合,九州八荒,她熬过了悠悠岁月的孤寂,看遍了沧海桑田的悲凉,原来所等的,不过也就是这一刻。

    ……

    ……

    这四海八荒中万人敬仰的战神,上古神祗,父神嫡子,昆仑墟上她板正庄严的授业恩师,眼下,竟被她圈在这方寸大的狐狸洞中镇宅。

    她每每想起,因着脸皮仍有些薄,便也觉着十分煎熬,好似一颗无价的夜明珠被她私自吞了,且只放在宅子里照一照明。

    她忐忑的将这番理论同他提起时,她家师父略想了片刻,瞧着她低声道,“端看是,被谁吞着。”

    语气中尚带着的几分笑意,令她无端的红了脸,她摸一摸胸口,觉着七万年前自己的一颗狐狸心尚还能端的四平八稳,面不红心不跳的同他在大紫明宫抱上一抱,眼下却只是这般的望着,已险些把持不住。

    委实是,越来越不济了!

    ……

    春意渐渐繁盛,桃李漫了山野,花香浓烈,灼灼妖娆。

    她于香炉旁置了一架瑶琴,闲时伏于他膝上,听他拨弄着高山流水的曲调。

    初时,确然不大敢放肆,后渐渐的,胆子竟养得茁壮了些,是以这一日,白家老幺照旧咬着枇杷果,且翻着手中的戏本子,伏于他膝上时,状似无意的含糊一声,“师父何时,对我动了旁的,嗯......”

    琴声止了止,他咳了一咳。

    她巴巴抬起头,将他望着。

    二人对视良久,他叹口气,将她重新扶躺于膝上,“你初来的七八千年,因着十分爱闯祸,且带坏你的一众师兄,我于你往后的夫家,便也很是担忧。后来的一万年中,又见你本性坚韧且有天赋,虽很是惫懒,但也算一盈一亏,便想着,约是,也能寻个好的夫婿的。再后来,渐又有了些不同......我已不大喜欢你同子阑一并溜下凡去,且不愿思及你往后的夫婿,即便有时想起了,也隐约期盼着,那个人,若能是我……”

    她老脸热了热,埋入他怀中,免不得又同他提了提那日同折颜的结论———因着那条小蛇守着多年,守山人心中,免不得有些感动了。

    墨渊听罢蹙了蹙眉,“你可还记得,那时我与你说过的……’等我’。”

    她被这话浇得很是一愣,狐狸脑袋一时乱成了糊,回忆了半天才敢迟疑道,“师父那句话,不、不是一并说给众位师兄的么......”

    话出了一半已没了声,因着墨渊的脸色已沉了下来。

    他收了琴,且微一沉吟,“彼时你那三万遍冲虚真经抄到了哪处?眼下左右无事,接着抄罢。”

    “啊师父!”白家老幺抖了一抖狐狸毛,哀叫着坐在了地上......

    ……

    三万遍冲虚真经,彼时正抄到了一万两千七百遍,她举着笔,苦着脸,灯光下一遍遍认真的抄。

    写到夜深露重之时,终于支撑不住,趴在矮桌上打起了瞌睡。

    恍惚中,只觉着身子被人打横揽了起来,且轻柔放回榻上。温热一吻落在她眉间,良久,有声音隐隐传来,仍带着些郁卒,“他们具是男儿,终是要出去建些功绩的,我要他们等我,又做什么?”

    第23章 举世繁华望回峰上 素衣青丝扬

    回到青丘第四十七日,天族的一纸离书昭示了四海八荒。

    她闻得消息时,已淡然如老僧入定,且想着,便是书中说了些个不大体面的话,因着夜华,此番也大可以忍得甘愿。

    然而这一纸书却下得很是平静,端像是无波无澜的湖水,文面上不见得一丝涟漪,便正如这场旧情,初时轰烈而惊艳,最后收场时,免不得凄然且悲凉。

    她将这旨离书仔细端详了半日,只觉这通篇的字迹洋洋洒洒,文笔也是斐然,虽不知是哪个仙官的手笔,却委实是个根正苗红的书法少家,是以交给迷谷做成了个画框子悬在狐狸洞中,端等着几万年后卖出个好价钱。

    后第三日,阿爹方勉强结清了天族的残账,将将要回狐狸洞同她算上一算。初听得这噩耗,她神色镇定的接过了四哥递来的信,十分淡定的出了十里桃林,一转身便直奔狐狸洞,展开包袱胡乱收了一收,携了自家师父直接遁回了昆仑墟。

    这一番回去,心境却已不大相同,因着拱了自家的“白菜”,是以仍是很怕撞见熟人......

    原想着匆匆十数年不曾见,众位师兄许已回了任上,只悄悄向师父提起时,方晓得昆仑墟上寅卯点上一点,仍是一个不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