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所有余生》 第1章 太阳已经落山,六中的大铁门缓缓拉开,走读生们披着身后教学楼的灯光陆续离开学校,接孩子的车将附近的马路堵得水泄不通。 蚊虫扑向两盏发黄且暗淡的灯光,门卫抬眼看了半天,抱怨怎么还没人来修,提溜着晚饭坐回自己的小单间。 放学并不是解脱,绝大多数学生们依然有校外补习班,两天奥数,两天英语,周末是毫无兴趣的兴趣课,以及绕不开的物化生、史地政。 六中的位置好也不好,处在教育条件优渥的学区,繁华路段,隔两条街是附近最有名的商业区。 这边灯火通明挥金如土,旁边的写字楼,是学生们埋头苦读的地方。 和往常一样,殷照和朋友们先去商场的地下一层吃晚饭,然后去隔壁补习,这是他从初中开始就一成不变的生活,如今已经是第六年。 “我想吃麻辣香锅。” “行啊,但我不吃香锅,我想吃他们家的米线。” “那殷照吃什么?” 几个人边讨论边向下行的扶梯走,正好迎上乘着电梯出现在地面的人。 女人挽着旁边男人的胳膊,刚刚说到有意思的地方,笑容还未来得及收敛,打眼的红色连衣裙翻得像朵玫瑰,华丽的珠宝装饰在商场无死角的灯光下加倍夺目。 她抬手轻轻拨动蓬松的波浪形长发,胯部在迈步时扭得风姿绰约,从几个学生面前经过,带过不经意的一眼。 顾盼生辉。 匆匆三步,给这片空气留下一股芳香。 讨论的声音在目光交接的那一刻戛然而止,直到他们顺着电梯往下,对面的身影彻底没过头顶,他们才如梦初醒般回神。 “她刚才是不是对我们笑了?”有人问。 “你看到个美女就觉得人家对你暗送秋波。” 他感觉自己何其冤枉,大声辩解:“你不要把我说得像个猥琐男一样,而且她看起来比我们大多了,我只是欣赏!” “得了吧,你脸都红了!” “说得好像你没红一样,心速300,是不是你?” “为什么光说我,殷照也看了啊!” 他们不敢相信,平时殷照在学校里和女生说话都会自觉后退半步,会在这时候跟他们一起看美女? 却见他切切实实地刚把脖子转过来。 “转性了?” “她不冷吗?”殷照蹙眉问。 现在可是冬天,她的袖子只盖住了半截小臂。 果然如此,几人失望:“你可真没意思。” 他们重新商量起待会的晚饭,殷照裤兜里的手机震了。尽管每天他能碰到这玩意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依旧用的是市面上最新款顶配机型。 轻轻一划,顺畅无比的动画后,映出锁屏时停留在的聊天界面。殷照的手机几乎就这一个用途,照片都不拍几张。 搞怪的头像发来消息:“怎么书包背在一边?以后会高低肩,好好背。” 听起来古板迂腐的话之下,却又跟了个猫猫头表情包,只看这些,简直很难和本人联系在一起。 “知道了。”殷照回复,将另一边肩带捡起来,规矩地背好。 他这动作显眼得不得了,吴远看到倍感奇怪。 “你突然表现得这么乖干什么?” 什么叫“乖”?听起来像在骂人。 殷照面无表情:“科学背包,保护肩颈,预防高低肩。” “你有病。”几个朋友听他这么说,无语地抱怨。 过几秒,却又不约而同地收紧书包带,双肩背上。 没办法,谁让这小子太惹眼了,他突然一板正,更是鹤立鸡群,他们只能被动加入,不让自己显得像个歪瓜裂枣的陪衬。 * 补课结束,殷照和平时一样,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去了刘阿姨那里。 “小照回来啦。” “阿姨。”殷照放下书包,换好地上的拖鞋,去熟悉的桌子边坐下。 他几乎是在这里长大的,十几年如一日的往来,完全没有了当客人的拘束,刘阿姨把他当自己孩子一样关心,就差改口认个干妈。 “晚饭在外面吃饱了吗,还要给你弄点什么吗?”她问。 “不用,挺饱的。”殷照拿出书包里的作业,打开台灯,过了一会说,“您周五有空吗,我们要开家长会。” 到这个阶段,每个家长会的内容都很重要,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意,讨论的都是模拟考的结果。孩子成绩变动,班主任和各科老师都要仔细与家长们同步,尽量做到校内校外积极配合。 以前的家长会大部分都是刘阿姨去给殷照开,她没有空的时候,殷照就自己开。 全是成年人的教室里坐着个穿校服的学生,突兀,但慢慢所有人都习惯了,猜测可能是他家里有什么不方便。 可是这回班主任特意私下找殷照强调,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必须得有个上心的大人。 “哎哟,不行。”刘阿姨说,“我们单位那天正好有上级领导视察。” 刘阿姨的工作基本都清闲,所以有空帮忙带带殷照,可就是隔三差五会有人来监督,明明没事做也要在那待着,抽不出身。 “没事。”殷照摇头,那他再想想办法。 正说着话,虚掩的门又被人推开了。明眸皓齿的女人提着精致的鳄鱼皮提包,探进脑袋。 “刘姐。”她刚喊了一声,还没听到刘阿姨回答,看到屋里坐着的殷照,冲他笑起来,“小照。” 刘阿姨听到殷宁的声音,知道她懒得再脱鞋进屋,冲殷照招手:“今儿来得挺早,回去吧。” 殷照已经收拾好书包,走到门边。 殷宁将手里提的两盒燕窝送上:“客户给的,姐你收着。” 两人照常互相推辞拉扯半天,殷照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等,最后刘阿姨还是拗不过殷宁,收了下来,殷照与她道别。 等他换鞋的功夫,殷宁拿走殷照的书包,用手掂了掂重量,甩到肩上,感觉肩膀都被压塌三公分。 殷照要自己背,殷宁还不让,搂住他的胳膊,两个人往家走。 就在小区的另一头,三分钟就能到。 第2章 路上,殷照说:“周五有家长会,刘阿姨说她有事,去不了。” “你现在的情况……家长会好像都挺重要的。”殷宁沉吟,“是吧?” 殷照故意没说班主任的话,却没想到她反而都记在心上,意外地点头。 “几点?” “下午两点。” 殷宁歪头想了想:“好啊,我去给你开,你愿意吗?” “我有什么好不愿意的。”殷照垂眸。 看不出来他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殷宁哈口气,热腾腾的白烟挡住视线,往上飘走,她打个寒颤,将手伸进他的兜里,握住他的手。 “你身上好暖和啊。”殷宁忽然感慨。 殷照斜她:“你穿这么点,不冷才怪。” 殷宁不服气,抖抖肩膀上的黑色外套:“我这可是皮草,保暖一流!” 再保暖的衣服也经不住她敞着穿,连锁骨都露在外头,昏暗的路灯下,她的鼻尖被冻得有点发红。殷照不与她辩论,取下自己的围巾,搭到殷宁的脖子上。 怕她偷懒就这么挂着,殷照又帮她围成两圈,塞进外套领子里面。 “小照你真贴心。”殷宁大为感动,抽出双臂紧紧抱住他。 “你注意点吧,小心老了得风湿。” “好好好。”她说着又一哆嗦。 殷照把锁在胸前的双手拉开,塞进自己的兜里。 后面的一小段路,几乎都是他拖着她走的:“大人都像你这么幼稚吗?” 明明电视剧里看,他们都运筹帷幄,城府极深。 “我幼稚吗?”殷宁反问。 殷照点头,有时候他感觉殷宁的心理年龄比他还小:“很幼稚。” “那是在你面前才幼稚。”她用额头轻撞他的脸颊,不知不觉,他已经长得高出她一截,“要不然哪来的钱把你喂这么高?” 所以她一年四季都在忙,连暑假都鲜少与他出去旅游。 “钱很难挣吗?”殷照问。 “还好吧。”殷宁说完却又不当回事了,也许是不想给他施加太多压力,“项目做起来都不算特别难,就是那些老头很烦人。” 殷照听不懂,但是她的语气让他不禁笑起来。 家长会当天,殷宁如约去了,在学生里引起一阵小议论。 高中两年多,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他们扎成一堆,都在猜测那是谁的家长。直到看见殷宁跟班主任打完招呼,在殷照的位置边驻足。 桌上摆了太多习题,两边挂的都是试卷,让她一时无从下手。 殷照通过后门的玻璃,把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与其他家长比起来,她太年轻,打扮得又过分精致,就算不特意关注,同学们的议论也会把殷宁的每个动作同步到殷照耳中。 他走过去,拉开座位,朝殷宁伸手。 她笑着将包里的酒精棉片放到他手里。 “你平时上课有没有擦呀?”殷宁看他埋头,把椅子和桌面上露出来的部分都擦了一遍,提溜着她的小包问。 “嗯。”殷照答得有点敷衍,又随手抄起一本册子,在表面扇风辅助挥发,确认都干透了,“坐吧。” 殷宁这才放心地坐进去。他个子高,座位的空隙留得宽,对于殷宁来说不算拥挤。 她笑着拉起他的手,在脸颊边贴了贴:“谢谢宝贝。” “我出去了,你好好开会。”这语气都说不清楚谁才是那个家长,殷宁轻轻点头,殷照放心地离开教室。 “诶,殷总?”他刚走不久,又一位进来的家长看到殷宁,惊讶地打招呼。 “李姐?好巧啊。”殷宁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合作伙伴,起身与对方寒暄,“您也是给孩子开家长会吗?” “是啊。”衣着富贵的女人笑着回应,琢磨一下殷宁的姓,马上联想到,“你是殷照的姐姐?我们家孩子和他关系可好了,天天在家里念叨呢。” 殷宁惊讶地捂住嘴,左手顺势搭上对方,热络无比的样子:“是吗?那太好了,我真没想到……” 两人就孩子的话题聊起天。 教室外,目睹殷照做了那一系列动作,他刚出门就被埋伏在旁边的吴远用胳膊夹住脖子,挟持到旁边。 “好小子,隐藏得够深啊。” 原来那天遇到的美女就是他姐,怪说不得那个反应,还装得像不认识似的。 “仔细一看,你们俩还挺像。都姓殷,那是你堂姐还是亲姐?”他们又扒到后门玻璃偷看,与殷照做着比对,“她多大呀?” 一连串好多问题,他们的确对她好奇极了。 “亲的,三十多吧。”殷照语气僵硬地回答。 几人偷窥得太明显,连屋里都发现,班主任嫌他们扰乱纪律,走出来将几个学生打发走。 “要是真闲的没事干就去做会题,最后一道大题全会了吗,还有空在这溜达!” 关键时刻还是班主任最有威慑力,探头探脑的学生被吼到一半,赶紧互相推搡着逃跑。 跑的路上他们还在算:“那她跟你差十几岁?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跟你说有什么用。” “话别这么说嘛,咱们不是好兄弟?你姐有没有男朋友,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 没等他说完,殷照蓦地停下脚步:“别逼我揍你。” 朋友之间平时胡说八道习惯,从来没见他反应这么大过,眼神冷得像是要把他的舌头拔出来一样。 看来这个玩笑确实开得有点过分,他还算有眼力见,赶紧道歉:“我就随口,你别生气。” 殷照转身往别的方向走。 居然有这么大情绪,这次是踩到他的底线。 吴远反应过来,冲着他的背影喊:“你去哪,图书馆在那边!” 殷照没理。 “啊?他居然是个姐控。”谁都没想到,无心之言令殷照如此抵触。 男生懊恼地扒拉头发。 “都说了玩笑别开家里人,你刚说我就觉得不太好,还没拦住呢,他就变脸了。” “唉,那我一会再去给他道个歉吧。”他沮丧地叹气,对着殷照还没走远的背影高声,“抱歉啊——下次不会啦——替我跟你姐道歉——” 傻叉。 殷照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 他又没说那是他姐。 那是他亲妈。 第3章 开完会,学生们还要继续上课,忙碌的家长也要尽量赶回去上班,教室里身着正装的人逐渐替换成穿着校服的人。 殷宁不喜欢和人挤,旁边的人稍微靠近一点,她就会向后撤步,就这么让来让去,到其他人都快走空了才出来。 走廊里,家长们都和自己的孩子交流着刚才得到的讯息,有提醒他们戒骄戒躁的,有说稳定提升的,还有急头白脸就快吵起来的。 和那群朋友分开后,殷照绕个圈子又回到教学楼,站在教室外面的墙边等完全程。 他在斜后方,只能看到殷宁的侧背影。 听着班主任说的话,她时不时低头在本子上记重点。为了方便写字,一开始只是把头发别到耳后,但依旧总是滑落,挡住视线,后来干脆挽到后脑勺。她没有皮筋和发簪,用的是殷照的一根笔。 殷宁长得比实际年龄要小几岁,但绝非幼态,只是卡在一个刚好的阶段。说她是稍显成熟的二十多岁也行,稍显年轻的三十多岁也合理。 女人这十年,阅历和经历会变革性地增长,其他地方却没有多大区别。 比起周围无论谈吐还是举止都被社会浸染出油滑的家长们,殷照觉得,有几个瞬间性的神态,她依旧像个与他一样的学生。 就是这个学生的穿着打扮简直在校规的底线上来回碾压,一看就不好管教。 不过她的确如此。 殷照又笑,笑完立即收敛。 十五岁能生下他,天知道殷宁当时创了多大的祸,又经历了多少痛苦。 他是本源。 有时殷照觉得,要是他晚几年出生就好了,殷宁的人生大概会变得简单许多。 但那时候生出来的,恐怕又不是他。 那还是算了,他想见到殷宁。 “怎么样?”别家都是家长把孩子叫过来谈,只有殷照主动揪住殷宁问,“老师说什么?” “在夸你呀。”她抬手,笑眯眯地抚过殷照的脸颊,自从他长高,摸摸头的动作不再那么容易完成,于是殷宁改成拍他的肩膀,揉他的脸,“每次考试发挥都很好呢,宝贝真厉害。” 殷宁对殷照算是典型的鼓励教育,主要他有个如此随心所欲的母亲,自然就比同龄人更早懂事。鲜少犯错,殷宁对他只有夸的份,想特意批评也无从下手。 来来往往都是同学和家长,被这么像小孩子一样对待,殷照有些不自在。 他知道自己的物理成绩有几次波动得严重,被私下谈过话。 “那物理呢?”他又问,“老师没说什么吗?” “说了呀。”殷宁见他抗拒,这个年纪的男生好面子,的确不适合再做这样的动作,便收回手,“不过我看过试卷,你主要的犯错点都是那几个类型的题目。出得多了分数就低,少了分数就高,其他地方还是稳定的。到时候我让补习老师针对你这地方再讲讲,咱们努力攻克?” 殷照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从他记事起,殷宁就没怎么给他开过家长会,所有问题都是刘阿姨私下转述,对于殷宁的想法和态度,只能从她后续给他报的补习班里体现出来。 平时在他面前,她不是跟这个吃饭,就是和那个喝酒,隔三差五挽个男人从他面前经过,殷照对殷宁并没有多大指望,甚至觉得找她来开会还不如他自己开,却没想到坐在这一会,她把他的问题分析得很透彻。 不同于别人家的母亲,殷宁总是给殷照一种不太靠谱的感觉,却又让他至今从未在生活上面对过任何风浪。 也许造成这种错觉的主要原因是,她不喜欢并且有意避免在殷照面前展示身为家长的权威,从小如此。 她跳过那个夹着嗓子把他当小孩哄逗的阶段,有什么说什么,完全平等的态度,甚至殷照很少叫她“妈”。 每个家长都信誓旦旦,要和孩子做朋友,大概只有殷宁真的做到。 听起来美好,其实殷照有段时间也曾讨厌过她。 学校里,老师让写作文,主题是《我的母亲》。 上学以后殷照才发现,原来大家的妈妈虽然各有不同,但与殷宁比起来,完全在两个世界。 首先她年轻,年轻得有点过分;其次她从不“牺牲”“奉献”,不做家务,也不会把鱼身分给他,自己吃鱼头和鱼尾;她甚至不会像其他母亲一样定时定点上班和下班。 他笔下的殷宁被老师给予了优秀的评分,但在范文诵读时,所有优秀作文都读了,除了他的。 老师说,因为他的文章和别人不太相同,不具有参考性。 殷照听过别人的,所以明白,老师更准确的意思是,他的妈妈不是那些妈妈。 那时他记恨殷宁,因为她不是能写进作文的母亲。 在语文课上学会“自由”和“散漫”这两个词,殷照觉得这简直就是为殷宁而生。二年级以前他一年只能见到她两次,不是在年底就是在他放暑假前后。那些有限的日子里,她时而清早不见踪影,时而睡到下午才起,还要他把饭送到床边吃。 后来她拖着大件大件的箱子出现在家,兴奋地说再也不用走了,开始不停换男人。 彼时他刚从别的同学那里听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些男人和女人,靠着陪伴另一些男人和女人赚钱。他们管这个叫“卖身”,还说这样的人“自甘堕落”“下贱”。 殷照以为她也是,哭着跑去求殷宁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做,会被人瞧不起。她惊诧地听半天才明白,赶紧蹲下来抱他。 “宝贝,我没有自甘堕落,那是我的男朋友。”殷宁解释。 殷照看过偶像剧,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却又疑惑:“男朋友和卖身有什么区别?” 殷宁才意识到,这个年纪,应该给他进行简单的性教育了,而且她必须这么做,免得他将来酿成与她相同的错误。 再长大一点,懂得更多,殷照才回味过来,当初殷宁说的那些东西,做的那些事。 他又开始觉得殷宁其实挺好的。 他也不想把她写进作文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母亲,他的跟别人不太一样,这是他一个人的殷宁。 第4章 将殷宁送到学校的停车场,路上时有同学在议论一辆造型无比拉风的车子,他就猜一定是她的。 到附近果不其然,磨砂渐变色的超跑与周围一众商务车和suv格格不入。 殷照昨晚只记得嘱咐她别戴那些钻石首饰,教室地形复杂,不小心弄掉都不一定找得到,却忘了让她换辆普通点的车。 “你真的……”殷照不知道怎么说。 殷宁看他这样,瞪大眼睛问:“不好看吗?” 这哪是好不好看的问题。 她自然不懂低调为何物,从小到大,殷宁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出风头,到这个年纪变本加厉。凭什么那些糟老头子晒烟晒表晒白酒叫沉淀内涵,她开辆车就叫炫? 她不服气,她就要炫! 优渥的家庭条件,给足了殷宁排面。 殷照不解释,只劝她赶紧上车。 “我今晚按时回家,你别去刘阿姨那了,她单位不是有事,不一定下班呢。”启动之前,殷宁降下玻璃与他说。 殷照点头:“知道了。” 她忽地想起什么,反手从后脑勺一抽,打卷的长发滚落,洒在她的肩头,递出车窗:“你的。” 殷照接过,她的洗发水香气很重,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把他的笔也裹出同样的味道。 “我走啦,你好好上课哟。” “嗯。” 嚣张的发动机轰鸣声后,她的车在整个停车场的瞩目下,开出学校的大门。 刚转身,先前的朋友又凑过来,对殷宁的跑车尾气望洋兴叹。 “没想到啊殷照,你姐开这么好的车,你还是个富二代。” 准确的说是富三代。 殷照在心里纠正,表面却保持沉默,免得说多了他们又要以为他在炫富。 与殷宁截然相反,他的人生宗旨是低调再低调,最好谁也别来关注他,可惜事与愿违,遗传到殷宁的基因,回头率怎么都低不了的。 他们又压抑不住好奇,继续问:“那你姐到底有没有男朋友?” “死了。”殷照说。 “啊?” “那个男的。” 他们还以为是夸张的说法,咋舌道:“看来你姐受的情伤很深啊,连你都这么说。” 殷照这才认真地看他们,重复:“真的死了。” 他们终于反应过来。 “死了……也没事,她那么年轻,还能找更好的嘛。”几人连忙说,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不再好意思继续聊这件事。 殷照的表情反倒没他们那么尴尬,对于那个生父,殷宁从未在他面前避讳过,甚至说,殷照的第一场死亡教育就是来自于他。 也算是个精神上的大体老师。 别的孩子都有爸爸,只有殷照从没见过,他好奇地问殷宁。 她没有用那些“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的童话故事骗他,回答的语气和他刚才对朋友的如出一辙:“死了。” 那时的殷照很小,不懂得死亡的概念。 “什么是死了?” “就是生命结束了。” “什么是生命?” 殷宁撑着下巴,想半天,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东西解释他才能听懂:“算了,你现在还小,长大点就理解了。” 发现怀上他时,月份已高,殷宁一直以为只是发胖,他也顽强,每天跑跑跳跳的都没掉。 等到发现月经好久都没来,去医院检查,已经到必须做引产的程度。 她的年纪太小,这个孩子无论生出来还是拿掉,对身体都是极大的伤害,各有利弊。医生发现时就差给她报警,但是在这件事上,给不出更好的方案。 拿掉,可能终生影响生育,生出来,可能影响终生。 也许是殷照命好,预产期正好在暑假,殷家又养得起,于是别人忙着升学和旅游,殷宁忙着坐月子。 他知道那段时间她肯定不好过,可是再提起来,殷宁总是轻描淡写,也许刻意忽视和遗忘是她的自我保护措施。 为了防止那个男人以后用殷照生父的身份胡搅蛮缠,殷宁父母给他一笔钱,把他安排到国外,互不打扰。 没想到他刚到一周,那里就发生了一起针对华裔的恶性枪击案,他的名字隔日登报。 “报应。”消息传到国内,殷宁正在听胎动。 他们都怕她情绪突然起伏,再影响身体,却不料她的反应十足淡漠。 等殷照长到与她当时差不多的年纪,关于两性的理论知识,他从各个地方了解得七七八八,殷宁不忘给他查缺补漏了一下。 譬如月经是憋不住的,安全期也有怀孕风险,平均尺寸大概在多少,包皮过长需要做手术切除。 “不过我印象里,你那里还好。”殷宁说,“应该不用做手术,但是至于行不行就不太清楚了。” 殷照“轰”地一下从脚底红到头顶,简直不知道她怎么能这么轻松地说出这种话。 殷宁毫无知觉地继续,以自己作为前车之鉴,告诉他这个年纪最好不要做,就算要,也要买质量好的套。 “我对那些东西没兴趣。”殷照僵硬地解释。 她才不信,青春期的激素释放无法人为感知,与其盲目信任不如提前预防,但是看殷照要面子不肯承认,换了别的话题:“你的同学里有人谈恋爱了吗?” 殷照点头:“有几个,不过老师管得很严。” 本以为以殷宁的经历,她会非常推崇校园自由恋爱,但她表现出来的态度,似乎不反对,但也不支持。 “那有人想和你谈吗?”她又问。 殷照不懂她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关心他,还是单纯地八卦,或者不信任,怕他和她以前一样? “好像有,我没太注意。”他说。 殷宁双手抱胸,身子向后靠,松松垮垮的外套露出半个肩膀:“别人喜不喜欢你,你还不知道?” 两人并排坐在沙发,这个姿势,殷照必须扭过头看她:“他们都乱起哄,不一定是真的。” 她又撑起来倒向他,双臂自然地环住殷照的腰,下巴搁到他的肩膀。 “我们小照这么好看,又聪明,肯定很多人喜欢。” 她身上的香气灌入殷照的鼻腔。 殷宁有十几支香水,这个味道甜得发腻。 他转过脸,动都不敢动一下。很早被灌输了性别意识,他无比清晰地知晓,压在身上的柔软来源于何处。 教学楼里依然吵吵嚷嚷,有几个班刚刚散会。 拿着文件的老师在走廊穿梭,大声喊着:“有笔吗,谁借我一根笔?” 纵然旁边都是教室,但是没几个学生真的愿意借,因为这种笔经常给出去就再也要不回来了。 吴远想起刚刚好像看到殷照手上拿着一根,看他:“诶你不是……” 却见他把那根笔揣进校服裤兜,双手摊开,展示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 “我没有。” 第5章 开完家长会,殷宁开车回公司的路上,许特助打了三次电话,市场部经理、姚光集团的副总裁以及南麓分公司的总经理找她,个个都说重要。 “这么大个公司是离了我转不下去吗?”殷宁抱怨,不过离开个把小时都不得安宁,哪怕是当初的殷照都没有粘她到这种程度。 许特助很想安慰殷宁,但是以目前的情形来看,恐怕的确如此。 学成归来入职深宁至今已是第七个年头,殷宁刚进公司时,谁都没把她当回事。 深宁成立那年,殷宁还没出生,彼时只是个小铺子,后来殷宁父母跟紧时代的风口,抓住商机,从此扶摇直上,一跃成为行业龙头企业。 殷宁的“宁”是深宁的“宁”。 怀她时父母就决定了,如果生的是个女孩,就叫殷宁;生的是个男孩,就叫殷深。 而今经济和科技飞速发展,深宁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随后这个老态龙钟的前辈逐渐露出疲态,往后都不过是立吃地陷。 对于殷宁的到来,大家只觉得公主返乡,在自家企业里混日子,反正这么大的公司,只要保证不出大错,够她挥霍一生。 用三年熟悉基层业务,殷宁空降中层管理,在公司内部掀起一阵小风浪。 但让谁都没想到的是,他们接下来迎接的是大刀阔斧的改变。 裁员、资金回笼、业务重组、债务优化,短短一年内,无数个分公司被切割,中高层管理大量流动,殷宁的父母陆续卸任,巨大的变革引起外界不少的议论和声讨,股价直线下跌。 所有人都在唱衰深宁,这条巨鲸终于要到落下的那一天,八卦、内幕和炒作持续发酵,殷宁正手攥项目计划书,在桌上与大老板和vp们拼酒。 那段时间她脚不沾地,只能在出差的航班上关心一下殷照的事情。 正式进入深宁董事会,殷宁将满三十二岁,在年末股东大会上拿出一份五年来首次扭亏为盈的财务报告,比任何演讲都掷地有声。 这其中有她的魄力和努力,逃不开父母的提前筹谋和鼎力支持,还有不少运气的成分,但结果足以让她真真正正地在企业中站稳脚跟。那些人看她的眼神,从开始的玩味,变成几分敬重。 这些陪伴深宁一路走来的老人们终于意识到,她不再是当年那个被爸爸妈妈带到办公室讨零食吃的小女孩,理应被称一句“殷总”。 那个被写进她名字里的“宁”字,拥有了与其对等的意义。 如今企业的中层乃至高层管理经过大规模换血,大部分是殷宁的兵马,重要的合作方也基本是她拉拢来的,当然以她唯首是瞻。 这次家长会,许特助申请过由她代替,毕竟她挣的就是这份钱。 在上一任老板那任职时,别说家长会,连给情人买的鲜花和礼物她都要经手负责,定点打电话叫老板起床、帮忙接送孩子上学更是家常便饭,殷宁已经是她见过麻烦事最少的雇主,所以她在这里干得很安心。 不过她没同意。 殷宁把那个孩子捂得很死,公司里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连许特助都没见过。这次殷宁亲自去开会,她还奇怪,以殷宁的年纪,孩子充其量不过上小学,哪有什么亲自到场的必要。 但是老板要做什么,没助理质疑的份,面对这三位到访者,她只能搬出“殷总有事外出”的官方回复。 待殷宁返回公司,又是无穷无尽的商谈和会议。 因为记得承诺了殷照会按时下班,所以眼看时间差不多,她几次打断经理那些“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只是个人观点”“欢迎随时更正”的填充性冗长话术,让他直接说结论。 和姚光的副总裁握手道别前,他说晚上有个饭局,问殷宁要不要来。 “我还有别的事,就不参与了,替我和诸位问个好。”殷宁噙着公式化的笑容拒绝。 明显感觉他松了口气。 他们不想让她去,她的加入总会让其他人不自在。 那些男人侃大山,抽烟,喝酒,说低俗的荤段子,把手掌放在女人的腿上,在混浊空气中交换资源和情报,许诺的是孩子升学、介绍秘书、侄女相亲。 在那种桌子上,女人全是被用来交换的资源。 殷宁曾经去过,千方百计地想要在那里证明自己,可得到的回馈只是问她几时结婚,他们热心肠地要给她介绍个好老公,从此把公司交到那个男人手里,她才好高枕无忧。 后来她就不去了,他们制定的规则,她不想入局。 尽管这要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车子刚从地下开到地面,孟柏延的电话打进来,语音助手接通。 “出来吃饭?”他问。 “我刚走。”殷宁没想到,他并未事先与她打电话商量,“你已经到了?” 他的语气有点懊恼:“我在你公司楼下。” “不太行,我今天有点事。”殷宁遗憾道,作为安慰,隔空对电话飞了几个吻,“我们下次再聚好吗?” “应该先跟你确认的。”他只是感叹。 到这个年纪,谈起恋爱还和冲动的小伙子一样,搞这种突然袭击,结局只能是费力不讨好。 殷宁与孟柏延在慈善基金会结识,对彼此的名字早有耳闻,双方都是单身,顺理成章地交往。听说这个消息,周围好友提醒过他,与殷宁的事业成就并肩的,还有她丰富的感情经历,小心被当做调剂品。 谁人不知,殷宁的男伴最长两三个月就会换一位。 交往这段时间,她却对孟柏延还算认真。年纪不小,再是晚婚也到会被父母催的程度了,孟柏延对殷宁有那个心思,但她总是态度模糊。 如今再说爱,不是当初那种黏黏糊糊的劲头,少去很多腻歪人的称呼。 殷宁反倒向孟柏延表达歉意:“我得回去陪孩子。” “我的问题。”他只好调转方向,重回车里,“家事要紧。” 关于孩子的事,两人交往前殷宁就告诉孟柏延了,略去殷照的年龄。他倒是接受良好,这个年纪的女人谁没有点经历,要真能无痛当爹,还省去一项麻烦事。 可殷照也仅仅存在于殷宁口中,别说本人,就连照片孟柏延都未能欣赏。 或许这是殷宁的保护方式。 算算年纪,那孩子估摸着也就十岁左右,现代人都晚育,恐怕实际更小。不让他过早暴露在外界的视野,能给孩子和殷宁都省去许多麻烦,他可以理解。 孟柏延虽非单亲家庭,但父母的关系亦不算融洽,他很能理解那种感受。每次看到他们带个异性到家里做客,他都会担心下一秒自己就会多个后爹或者后妈。 等稳定下来再去培养感情也不错。 第6章 早几年忙于学业,近年来忙于事业,殷宁在殷照身上倾注的关怀屈指可数,把他托付在刘姐家既是不得已,也是她推卸责任的方式。 这几年公司事务逐渐重回正轨,殷宁才终于有机会关心家里。 不仅殷照,还有父母。 所以既然说好,她希望能够按时到家,哪怕只是坐着,安静无言。 殷照还要上补习班,到家时间应该会比殷宁晚些,所以发现灯还都关着,她并不意外。洗过澡,吹完头发,慢条斯理地做护肤,转眼过去将近一个小时。 快十一点钟,就算走都能走到了,怎么还不回来? 殷宁正奇怪,想要打电话问问情况,刚拿起手机,陌生号码打进来。 “您好,哪位?” 那边的声音很嘈杂,冬天的风声远大于他的说话声。比起周遭的慌乱,殷照的声线显得沉着很多。 “出了点事,可以过来接我一下吗?” 殷宁立即认出是他,还没等追问什么事,电话那边的其他人就扯着嗓子喊:“殷照的手被人用刀划了,流了好多血!” 殷宁紧张起来:“严重吗?” “还好。”他倒是镇静,告诉她具体位置。 在暖和的室内,殷宁只穿了条吊带睡裙。这一着急什么都不顾,套上长款羽绒服,裹着围巾,匆匆拿上车钥匙就跑出了门。 路上给孙乐皙打电话,通知她赶紧过来,带上外伤包扎工具。 这小区有些年头,是为了给殷照择校买的学区房,但不是老破小,还有电梯,就是停车位不多,每次都得在楼下找。 那时刘姐在小区里办了个托管班,殷宁把殷照送过去,双方逐渐熟稔。殷照在这里住得习惯,高中也在附近,所以房子一直没卖。后来托管班不办了,刘姐那儿变成殷照一个人的临时寄存点,每天下班等殷宁来取。 那辆扎眼的粉色超跑开到巷口,几个男生将殷照围在中间,他们刚刚去药店买了点纱布,帮他简单包好。 “你姐来了。”有人发现殷宁。 殷照抬头,看到女人冲他小跑而来,长款羽绒服和软绵绵的雪地靴之间,是光秃秃的小腿肚。现在气温接近零度,冷风吹在他的脸上都像刀子似的,她却浑然不觉。 “怎么样?”其他人给殷宁让出位置,她在他面前蹲下。 血基本已经止住,白色的纱布里渗出一片红,殷照的衣服上都有滴落的干涸痕迹。疼痛让他不敢活动,抬起受伤的手掌。 “发生什么了?”她抬头问他们。 那群男生七嘴八舌地讲起来。他们刚刚结束补习,正往地铁站走,遇到几个社会上的小混混拿刀要钱。 可这年头谁手里有现金,父母管得严,账户里的余额也不多,于是被打起手机的主意。 安全要紧,几人乖乖上缴,没想到殷照手腕上的小金链被发现。他死活不愿意给,双方争执之下一不留神,刀刃划破手心。 见到血,小混混发现事情闹大,捡起手机和地上的金链子赶紧跑了,他们没追上。 超跑只够坐两个人,情况紧急,殷宁来不及招呼这些朋友。 “我先带他去看伤,等下次有机会再好好谢谢你们,麻烦了。”她把殷照拉起来。 都是朋友,哪有什么谢不谢的,几个男生连连摆手,还劝她赶紧去吧,别耽误伤情。 回家很快,就是等孙乐皙赶到还得十几分钟。 殷宁不敢轻举妄动,又放心不下他,将受伤的手捧着。 “疼吗?”她问。 进家门殷宁就把羽绒外套脱了,只有条单薄的裙子在身上。柔软的面料,殷照低头看到胸口被起伏顶出清晰的凸起。 一时坐立难安。 他挪走目光:“刚被划的时候没反应过来,血止住以后反而觉得疼了。” “伤得深吗?”殷宁更是觉得心疼,“我有止疼片,你要不要?” 殷照摇头,视线移到她的小腿:“没关系,你冷不冷?” 不等殷宁回答,他把沙发那边的毯子扯过来,盖到她的膝盖,再将垂在肩头的头发别到她的耳朵后面。 体贴的动作令她更难受,摊平殷照的手掌,放在自己脸上。 见她眉头拧在一堆,他伸长拇指压平,反过来安慰她:“别皱,不好看了。” “要那么好看干什么,这儿只有咱俩。”她郁结地抬头,冲他抱怨。 殷照后面的话被门铃声打断,殷宁起身开门。 孙乐皙一路跑过来,又提着医疗箱,气喘吁吁。本想关心殷照的情况,看清殷宁的样子,转口变成:“你怎么穿成这样?” 殷宁这才反应过来,拉高从肩膀落下的吊带。 “太着急了,没想起换衣服。” 孙乐皙再往屋里看。 殷照背对她们坐着,到这个年纪,体型发育得已非常接近成年男人,要不是穿着校服,从后看根本分不清。听见两人的交谈,他扭过头和孙乐皙打了个招呼。 墨色眉宇清秀,瞳中藏着她已看不懂的情绪。每次看到殷照,孙乐皙都不禁感叹,这孩子真是挑了殷宁身上所有好看的地方长,秀气却不女气。 “儿大避母。”孙乐皙提醒,再低头扫那深领里探出的白腻颜色,鲜艳色彩显得殷宁整个人都发亮,“他正好是这个年纪。” “我知道。”殷宁回答,“特殊情况。” 家里就他们两个,再怎么避,总不能像陌生人似的一句话都不说。 她还是担心他的手,催孙乐皙赶紧过去,自己回房披外套。 照到全身镜,殷宁才发现这条睡裙的领口有这么低,几乎三分之二都露在外面。她微微往上提了提,挡住大半,却掩盖不了形状。 怪说不得当时殷照的眼神有些游离,好像不敢看她似的。 反而是她显得不太注意了。 殷宁用鲨鱼夹把头发盘起来,手指擦过耳尖,想起刚才殷照帮她别头发的触感。他才从外面回来,指尖冰冰的,摸到时让她悄悄打了个激灵。 她在房间里待了会才出去,孙乐皙已经帮殷照检查完。 “还好,没伤到筋。”她给他消了毒,重新换上纱布,那口子横穿整个掌心,“这几天注意手别沾水,我过两天再过来补一次药。他正是新陈代谢快的时候,估计一周就能结痂。” 殷宁松口气,走过去坐到殷照旁边,抓起他的手检查。 “行,没别的事那我就回去了,有问题再叫我。”孙乐皙也有殷照的联系方式,他们有情况可以直接沟通。作为家庭医生,随叫随到是基本素质。 送走她,殷宁锁好门,扭头看殷照。还好他伤的是左手,不影响吃饭和写字。 “人家要什么你就给他们好了,何必呢,以后再买。” 殷照对着空荡荡的手腕摇头,难得显得固执。 “那是你给我买的。” 作为他升入高中的贺礼。 殷宁听后却乐,他身上哪样东西不是她买的:“你命都是我给的。” 第7章 耽误这么些时间,已临近十一点,还有作业没写。 “我给你班主任解释一声吧。”殷宁说。 这么晚,别人恐怕已经休息了。 他摇头。 当天的作业一般次日就会讲,后续再补上也失去一半意义,能完成他还是想尽量完成,缺的那部分睡眠等课间再补回来。 “你不用那么拼。”殷宁犹豫几秒,还是抚过他的头顶。 以她的家底,哪怕从现在开始殷照混吃等死,都能度过相当富庶的一生。 他抬头:“那你还把我送到公立学校?” 当初殷宁就是在私立国际学校读的书,管理宽松,学生们家境殷实,既处在中式家庭的氛围中,又学会西方文化的那一套,青春期的无知和莽撞让她做出错事,所以后来她无论如何都要把殷照送到公立学校念书。 为此不惜在市场泡沫最大的时候买了套学区房。 “以前觉得孟母三迁只是个故事,现在我成孟母了。”她当时对孙乐皙说。 殷宁和孙乐皙是在大学的迎新派对上认识的,不过她们并非校友。 私人举办的派对,谁都可以参与,孙乐皙被当时的男友带去的。 她学医,殷宁学商。 后来她的房租到期,在这个寸金寸土的地区找不到合适房源,再远就要坐那又脏又臭还有人随地大小便的地铁四十多分钟才能到学校,殷宁临时接济了她。 她住在中城的繁华地段,大平层,从房间往外喊一句几乎能听到回音,正缺个人陪伴——男人以外的人。 医学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让人崩溃的学科,无数个孙乐皙学到想要撞墙的深夜,都是殷宁鼓励她。 “好好学,拿到毕业证,将来我养你。” 后来凭着这句话,孙乐皙愣是熬到考出usmle,殷宁从未食言,聘她做了家庭医生,工资比市场平均行情高一截。 于她而言,殷宁不仅是朋友,亦是恩人。 哪怕冬天,殷照依然保持着隔日洗澡的频率,他受不了自己身上有丁点汗味。 “你可以先休息。”殷照对殷宁说。 她看他的手:“那你怎么洗头?” 他略有迟钝,难得露出窘迫的表情。 “淋浴冲一下也行。” 怕他沾上水再度感染,殷宁不放心:“我帮你吧。” 想想从小到大,殷宁很少真的为殷照干过什么活,所有事情都有保姆和月嫂代劳,她只用负责在旁边监督或者指挥。 即便如此,她有段时间还是非常讨厌甚至憎恨殷照。 因为这小孩动不动就要喝奶,会哭。 她的母乳非常充足,在学校里,别的女同学的烦恼是痛经,她的烦恼是涨奶。整天胆战心惊,害怕被人发现,活在这样的折磨中,把她逼得神经衰弱。 后来她不得不休学一年,所有课都请家教补,那段时间看到殷照就心烦,甚至萌生出干脆把他掐死的念头。 “我们当时是劝你流掉,你自己非要的。”父母心疼她,却也这么说。 “我不知道生孩子这么麻烦。”殷宁现在回想,依然能够感受到那股绝望,“感觉别人都是生完就结束了。” 可是从他出生开始,殷宁感觉自己的人生就进入了被反复折磨的阶段。 生育之前,从他人口中,她只能听到伟大的母爱和轻飘飘的“做好产后护理”。父母提醒过她后续的不容易,但那些话对于当时的殷宁就像“想要考好大学必须用功读书”一样虚无缥缈,没人会去刻意渲染这其中的难过,她又怎么会重视。 这还是在所有琐事都有人代劳的情况下。 想起母亲怀她时家里条件还没那么好,只会承受得比这更多。伟大,但殷宁发现原来不是每种伟大都应该被追捧。 这股恨持续到殷照差不多三岁,发现这小孩不怎么惹事,她才慢慢接纳他,但也没多热情,对待他的态度跟对别人家孩子差不多。 明明那些难受都挥之不去,殷宁看见殷照却时常恍惚,难以想象这居然是从她的肚子里跑出来的。 她就把他当真人养成游戏玩。 等殷照再长大些,似乎是激素的某种神秘作用,殷宁才发现自己竟然开始爱他了,这很奇怪,也毫无征兆。就是在某个瞥到他的瞬间,心里会没来由地软成一滩。 而且这种爱似乎超越了性别。 在她眼里,殷照不是个小男孩或小女孩,仅仅是她的孩子。 她当然知道他是男生,只是她不计报酬地为他付出、亲昵地亲吻他的脸颊或者手的时候,她会忘记所有这些事,完全出自本能。 “完了,我染上母爱了。”意识到这点,殷宁绝望地向孙乐皙倾诉。 她听后幸灾乐祸地大笑:“一个女人一旦成为妈,这辈子都是妈了,你回不去了!” 惊悚程度不亚于被判死刑。 绝对不可能。 殷宁花费很长时间与这种感觉做协调,最后达到这个她觉得舒适的平衡。 孙乐皙也同意,每个家庭有每个家庭的相处模式,她和殷照的年龄差注定他们会与其他家庭不同,只要找到两个人都觉得自在的关系就好。 帮他洗头,算是殷宁为殷照做出的为数不多的实际行动。 填补一下这方面的空白。 家里没有理发店那样的床,但有浴缸。殷宁让他坐在边缘,头向后仰,拧开花洒,打湿殷照的头发。 泡沫搓到他的头皮,浴室里飘着浓烈的花香,和那根笔上的如出一辙,殷照突兀地笑了一下。她以为是弄得他痒,殷照却否认。 他只是很久没从这个角度看过她。 印象里四五岁,他们偶尔会坐很长时间的车,从市区回郊区的院子。殷照路上犯困,就会枕到殷宁的大腿,从下往上的角度观察她。 他不像那些小男孩一样顽劣,不爱哭也不闹腾,所以殷宁愿意让他枕着。 晃眼已是多年。 殷宁洗掉这些泡沫,打湿的头发在她的指缝里像刷子一样扫过,向后垂落,露出他的额头。 殷宁手上微顿。 察觉到的他睁眼:“怎么了?” “突然想向你表达一下爱意。”她的回答有股认命的机械感。 反正她经常这样冒出点他听不懂的话,殷照问:“怎么表达?” 她俯身,在他的额头上落吻。 第8章 殷宁很少很少会亲吻殷照,一年充其量两三次,都是蜻蜓点水的,在脸颊或者额头。 原谅她偶尔有爱心泛滥的时刻。 殷照对此没多大反应,他感觉殷宁的吻和短视频里那些宠物博主亲他们家小猫小狗的状态差不多,甚至还更收敛,至少她不会发出怪叫。而且他长得越大,这样的频率就越低了,不知道殷宁怎么想,反而他有些不适应。 就像他们莫名疏远了一样。 洗完头,殷宁起身要出去,让他自己洗澡。 刚准备关门,又见殷照用迟疑的目光看她。 “怎么了?”她问。 “后背,还有胳膊。”他轻声说,“够不到。” 其他地方勉强还能举着花洒冲洗,就是右半边身子实在没办法。 殷宁也想到,开玩笑说:“看来杨过那十六年挺不方便。” 老房子的浴室面积小,供暖倒很足,闷热闷热的。外套披在身上很碍事,殷宁脱下来挂到旁边,让殷照穿着最后一件站花洒底下。 “小心左手别沾到水。”她提醒他。 “我知道。” 殷照将左臂抬高,轻轻支在墙上,以免水流顺着角度淌下来。 从小到大,殷宁还没帮谁洗过澡。她不太清楚应该怎么做,想了想取来他的毛巾,冲水打湿,盖在他的肩头轻轻擦拭。 水花在殷照身上溅落,再弹跳到她的皮肤。两人面对面站着,殷宁因为无从下手而流露出思考的表情,回忆平时做spa,那些人是怎么在她身上抹油的。 睡裙的吊带跟随她的几次动作滑到肩膀边缘,要掉不掉的样子,她微微倾身,不留神让他瞄到领口里的两下晃荡。 殷照轻吸一口气,慌地后退。 他没看清什么,只觉得白花花一片。 “怎么了?”殷宁抬头问。 “没有……”他心虚地否认。 热水让那件仅存的遮蔽物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殷宁不期然扫过,发现异常显眼的轮廓。 他正是敏感的年纪,异性稍微越界的触碰都会产生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恐怕殷照意识到了,才会有刚才的表现。 可是这个澡怎么也得洗,他自尊心强。 几个念头在脑袋里打转,殷宁决定当做没看见。 “转身吧。” 听到她的指令,殷照照做。 他比她更清楚身体发生的情况,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潜意识里不想被她发现,背对是最好的掩饰方法。 她应该没有看到吧? 殷照心里乱糟糟地想,看到可能就不会是这么淡然的反应了,说不定还会拿他开玩笑。 哗哗的流水声和朦胧雾气让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 他看到殷宁的手伸出来。 置物架在前方,她想要挤沐浴露。够到瓶子的动作让她再往前靠了点,若有若无的瘙痒感扫过他的后背。 殷照整个人再度紧绷。 他不确定那是衣服还是她的身体,只感觉能够听清自己的心跳。 沐浴球稍有冰凉,毫无预告地压在身上,让神游天外的他猛地一颤。 “嗯?”殷宁没想到殷照有这么大反应,“走神了?” 还好她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殷照遮掩道:“在想题。” 他哪还记得什么题,这浴室里的热气快让他连名字怎么写都忘了。 水珠在睫毛上凝结,墙上的瓷砖纹路模糊。 后背更能显出男人的体格,从正面看还没那么清晰,殷宁压着浴球,让绵密蓬松的泡沫从他的肩膀一路涂抹到腰侧,才发现他竟然已经长得这样精壮。 “小照,你有多高呀?”殷宁歪头问,“超过一米八了吧?” “上次体检是一八四。”殷照回答。 他正长身体,恐怕还会再往上窜几厘米。殷宁得意道:“遗传我。” 她有一米七出头。 北方这个身高的女孩不算少,但也已在平均线之上。 不过帮他洗半边上身,殷宁就有点累了,她实在不是照顾人的料。终于忙活完,殷宁活动发酸的手臂:“还有什么地方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殷照仍背对她。 “好,那你有事随时叫我。”她如释重负地呼气,反正这房子小,有什么情况喊一嗓子就能听到。 擦干双手,捡起外套,殷宁离开浴室。 听到门被关好的声音,殷照垂头看向不仅没有任何好转,甚至还更加严重的下身。 整个浴室里都飘荡着与她身上相同的芬芳,熏得人脑子不甚清醒。 过分的尺寸快要探出顶端,幸好转身得及时,没让她看见。 殷照伸手握住。 本来是打算清洗,可是当手指碰到,喷在后背的那些吐息也随之回到脑海。他想不了太多,或者说不愿意去深究,任凭本能操控行为,将花洒的水量调到最大,喘气粗重。 * 换身干净的家居服,殷照擦着头发,发现客厅还有光亮。 走出来发现是沙发旁的落地灯。 殷宁斜斜地侧躺着,双腿自然弯曲,小腿吊在外面,一只拖鞋挂在她的脚尖,一只掉到地上,看起来睡着了。 她怕殷照有事喊她,所以没敢马上休息,却架不住困意。 睡裙被这个姿势掀到大腿中央,肩带也掉至大臂,本就挡不住多少的领子,这次彻彻底底露了半边在外。 起先殷照没注意,他只是想过去喊醒殷宁,或者把刚才的毯子盖到她身上。 晃眼看清那抹艳丽的颜色,珠蕊似的暴露在视线之下,刚刚平稳的呼吸在震惊之余再度紊乱。 他迅速偏头躲开,花了几秒钟镇定,随后身体里那股横冲直撞的、不受控的力量驱使着他再次看回去。 喉咙不停地动,他的浑身像是被定住似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 殷照想象,小的时候,那些他完全没有了记忆的岁数,他大概吮过。 会是,什么感觉呢。 安静的客厅,呼吸的声音变得突然清晰很多,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应该现在就帮她挡住,可是更大的冲动让他不这么做。 或许他得提醒她换条睡裙,过于宽松的尺码明显不合身,可能被哪个不懂事的保姆拿去水洗导致变形。 可是无论颜色还是材质都很衬她。 那里都显得加倍……诱人。 殷照不知自己何时抬起右手。 蛊惑人心的灯光,近在咫尺的距离。 可耻和罪恶感在那一刻从枷笼中逃脱,宛如一盆灌顶的凉水,倏地让他清醒。 再看到沙发上睡得毫无防备的殷宁,他为刚才的所有想法而感到恐惧,浑身血液倒流。 为弥补似的,殷照抓走旁边的毯子,盖住她的全身,也止住乱撞的心思。她恐怕很累,对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全是他的独角戏。 将殷宁的脚推进毯子里裹好,殷照取来房间里的枕头,垫到她的头底下,落荒而逃。 第9章 这一整天殷照都心神不宁的,几次没跟上老师讲的页数,等回神再翻,声音让左右两边听见。 一回两回还好,频率太高便让旁边的吴远开始好奇,特意观察一段时间,确认他的确在发呆。 课间吴远离座,往殷照面前伸手猛晃:“嘿!” 他被吓得回神,抬头瞥他。 “干什么?” “我才好奇你在干什么。”吴远说,“这么大的下课铃都没让你醒过来,脑子飞哪去了?” 殷照不想解释更无从解释,逃避地低头收拾桌子,准备下节课。 这小动作可瞒不过吴远,他双手抱胸,侦探似的分析起问题。他们这些学生,每天面对的问题就那么几样:“你小子该不会是早恋了,在心里惦记哪个女生呢吧?” “你胡说什么?” 殷照像被钉子扎破的气球,猛地抬头反驳,仿佛听到什么骇人听闻的故事。 他和殷宁跟早恋有什么关系? 她可是他的—— 不可能。 怎么都扯不到那去。 吴远从没见他这么大反应,不仅没收敛,还摸了摸下巴。 “嚯,你这一副心事被我戳中以后恼羞成怒的感觉啊。”他八卦地俯身,胳膊肘撑到殷照的桌面,小声问他,“谁啊,透露透露呗,是咱们班的吗?” “没有这回事。”殷照也发现自己表现得过于激动了,蹙眉否认,“这种时候早恋,你不想上大学我还想。” 听他又是这个调调,吴远不甘心地观察他的表情。 殷照平静了心情,抬眸与他对视。 看不出来什么。 吴远放松警惕,感觉没意思。 “切。”他撑起来,伸完懒腰顺势双手抱头,念叨起学校里那句广为流传的玩笑话,“今天不努力,明天去隔壁,是吧?” 殷照的手从课本上挪开,露出被压住的名字。 “殷照”二字工工整整地写在封面,像是种无声的警告。这种念头太可怕了。 “我昨晚没休息好。”他向吴远解释,语气中透露出熬夜的疲乏,“课上总忍不住打盹,你让我再睡会吧。” 吴远的视线转移到殷照左手缠绕的纱布,与他们昨晚临时缠上去的相比,明显工整很多,精细处理过。 这个解释却也符合殷照的性格。 从认识他起,他就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谁都不爱搭理。熟悉他之前,他们都觉得殷照这人特装,每天摆个臭脸,不知道在耍酷给谁看。 是后来有一次考试,电脑阅卷,有人忘记带2b铅笔,学校小卖部也没得卖。他们正愁怎么办,殷照主动递过去两根备用笔。 “但是我没有多的橡皮,你想好再涂。”他说。 几人才发现,原来殷照不是故意疏远,也不存在看不起谁。后来他们喊他一起打篮球,几局下来逐渐破冰。 “你怎么都不笑啊?”他们忍不住问。 殷照纳闷:“没什么好笑的东西啊。” “你平时也不跟我们说话。” “我不是很擅长跟人聊天。”他承认。 平时在家,殷照面对最多的人都是保姆,顶多能跟姥姥、姥爷还有刘阿姨聊两句,但差着辈分,很多话没法说出口。殷宁常年不在,就算出现,基本也是她在讲话,殷照负责听。 所以他擅长做倾听者,却不知道怎么主动和人建立友谊。 “我靠。”朋友们反应过来,“合着我们平时说的话你都在听啊?” “对啊。”殷照点头,挨个点过去,“你刚分手,你上次月考考砸了,你爸妈昨天吵架没给你做饭,你妹早恋对象把你当情敌,打电话骂了你一顿……” 听他如数家珍地抖落每个人的八卦,他们连忙抬手捂住他的嘴。 “行了行了!” 感情殷照不是高冷,纯属内向。 只是他的样子——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联想到偶像剧里那些拽了吧唧的阔少,才产生奇怪的误解。 殷照虽不爱插科打诨,但挺开得起玩笑,说什么都不急眼,有活动就会参加,慢慢与他们相处成朋友,久而久之其他同学也注意到,平时形单影只的殷照竟然跟别人有说有笑地走进班。 “你们怎么做到的?”他们好奇地跑过去问。 几人挠挠头发:“其实他挺好相处。” “啊?”众人还不信,“那你们平时都聊什么啊?” 这问题奇怪,殷照是不爱说话,又不是外星人,吴远回答:“就平时聊的那些事啊。” “你们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吗?” 听到这个问题,他们才明白这几人的真正意图。 吴远与朋友面面相觑,抬头回忆:“没有聊过,你们对他感兴趣?” “他挺帅的嘛。” 青春期的少女最容易被容貌姣好的男生打动,特别在此之上,殷照的少言寡语和稀薄的人缘更给他披了层神秘的外衣,私下里他一直是热门的讨论对象,只是谁都不敢上前一步。 “他确实……”这点哪怕是男生都得承认。 再过几节课,吴远看到跟他们聊过天的其中一位女同学站在殷照面前说了些话后离开,他好奇地靠过去,问殷照怎么回事。 “她说让我放学去楼下草坪,有话跟我说。” 那不就是要表白的意思。 情窦初开是校园永恒不变的议题,吴远八卦地挤眉弄眼:“你怎么想的?” “我说不行,我要回家,有什么事直接说吧,她翻个白眼就走了。”殷照如实回答。 吴远听完也想翻他白眼,不知道这是装傻还是真没开窍。 实际上殷照确实有事,那段时间殷宁回家很频繁,还会特意嘱咐他放学不用去打扰刘阿姨。从记事起就缺失的母爱到高中才有弥补回来的迹象,他几乎是在用本能追逐。 以前殷照不这么觉得,他吃喝不愁,生活稳定,有没有那个妈对他来说恐怕没那么重要——这一切都在殷宁的回归后被全部推翻。 他是依赖她的,非常。 没有哪个孩子不会迷恋母亲吧,殷照想,这与殷宁多大岁数、他多大岁数毫无关系。 有过那次的对话,吴远便也相信,殷照可能的确对恋爱这事兴趣不高,甚至男女那事都差不多。 他们时常会私下交换影片,顺便讨论点禁忌的话题,每当这个时候,殷照不是戴上耳机,就是干脆离席,去别的桌子自习。 动作之突兀,摆明是故意避开。 有人喜欢聊这些,有人不喜欢,他们不甚在意。 直到有人问:“有些片子男优都不戴套,那不会怀孕吗?” 谁知道。 “是不是安全期射在里面就没事啊?”他们全靠猜。 “会怀。”殷照突然插嘴。 几个人朝他看过去。 “安全期也有风险。”殷照再解释,“可能用了别的避孕措施,吃药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好奇。 殷宁说的。 殷照所有的生理常识储备都来自于殷宁,但他不能这么说,佯装看书:“……总之你们别信片里那些东西。” 这话他们倒是赞同。 在那些影片和黄本子里,男人脖子上长的是摄像头,鸡巴上抹春药,胸比头大、一夜十次更是家常便饭。他们以为殷照单纯得像张白纸,所以才避开,原来其实是觉得他们太浅显,没兴趣参与。 “那你平时都看什么?”吴远探头又问。 殷照摇头:“我不看这些。” “啊?”他们难以想象,“为什么,你不好奇吗?” 该好奇的东西殷宁都给他讲过了,殷照反问:“我为什么要去看一个我不喜欢的女人?” “呃——”话是这么说,吴远反而被他问住,甚至开始反思,“可是你又没有喜欢的人,那平时自慰怎么办,就硬来,不会想谁吗?” 他会想谁呢? 殷照的脸色变得有几分发白。 第10章 殷照睡着了。 十分钟的课间时间是难得的放纵机会,整栋教学楼环绕吵闹声,在这样的伴奏中,他却睡得很熟。 朋友来找吴远,经过殷照的座位看他双眼紧闭,而吴远在埋头写题。 “补作业?”朋友问。 “是啊。”吴远瞄向旁边的殷照,“我昨晚没写完,跟班主任说他出事,耽误了一会,本来她还觉得没关系,结果发现殷照居然写完了,搞得我今天必须补齐。” 他努力不要紧,把吴远给坑了。 昨天见殷宁领走殷照,大家各回各家,折腾了得有一个小时,他那手伤还不知处理多久。这种情况下,居然能写完作业。 朋友咋舌:“这学习狂魔。” 真不给人留一点活路。 可殷照也是没办法,他当时的脑子乱成一团,只要停下,那些画面就不停浮现,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排解不掉,只有无穷无尽的计算能够转移注意,压下无名的燥火。 颇见成效,熬到凌晨停笔,他的脑袋沾到枕头,像昏厥一样睡死过去,连个梦都没做就到起床时间。 ——但他依然。 那个每到清晨就异常生龙活虎的小兄弟实在没办法控制,殷照强忍着下床,洗漱完才稍有缓和。 殷宁在沙发上睡了整夜。 她向来睡觉安分,不怎么翻身,昨晚殷照如何搭在她身上的毯子,此时还是怎样搭着,免去他再次面对相同场景的尴尬。 殷照出门时殷宁还没醒,反正许特助会打电话,并将早餐放到她的办公室,他每次都是自己去外面吃,偶尔能撞见同学。 所以尽管殷照年年都能第一时间换上最新款手机,朋友们推测他的家境应该还不错,却没认为多么大富大贵,直到看到殷宁的那辆跑车。 那甚至都不是中产家庭供得起的,推翻此前所有印象。 班里对殷照的猜测又添几笔。 以至于再回想他当时那个淡然的表情,结合网上有关富二代们糜烂私生活的传闻,吴远趁午休在食堂,不禁问:“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其实早就……” “什么?”食堂人来人往,噪音嘈杂,殷照听不清他的欲言又止,“大声点,有事直说。” 藏一半露一半是在做什么。 让周围听见总归不好。 吴远挪开餐盘,身体向前,引得其他朋友都凑过来一起听:“你是不是早就和女生那个过了,所以才对我们说的一点都不……” “有病。”这次殷照直接打断了他们,“我都说了我没有喜欢的人。” “哦。”吴远倍感无趣地仰回去,继续吃饭。 他又忘了殷照是纯爱战神。 * 在殷照出事的那个小巷子附近有家店面,虽然当时已经歇业锁门,但是上方挂的摄像头二十四小时待机。 许特助过去,花了笔钱,从店面老板那里拷到当时的监控视频,情况与他们描述的差不多。再通过视频里拍到的几辆车联系到车主,调取当晚的行车记录仪,从多个角度看清混混的样貌,身份基本确定。 他们是附近一带挺眼熟的无业游民,刚因为续不够网费被网吧老板赶走,临时起意打起这几个学生的主意。 报警处理的效率太低,而且应该得不到殷宁想要的结果。 深宁产业虽大,各个层级都有涉猎,从小铺子发展起来时也和道上的大哥关系处得不错,但近年来迈入正规化,反而没多少这方面的人脉。 思考之下,她把这事同孟柏延说了。 他那边果然有路子,答应得轻松。 只是要办这件事,就不得不把视频交给他。是以在开口前,殷宁还是按照在学校里那样,把殷照说成她的堂弟,免得双方信息不对称。 一旦找对方法,事情处理起来的效率就很快,下午殷宁接到孟柏延的电话。 这次他不再搞突然袭击,问她有没有空见面。 “找到了?”她问。 “是,现在人都控制住了,但是具体的东西还是得坐下来细谈。”孟柏延说。 电话里怎么都是没办法完全讲清楚的,有收获至少能让她放心。 于是他们约好餐厅,八点来公司楼下接她。 收到殷宁的消息已是放学时间,她又和平时一样,说有事晚归,让他自己在外面吃饭,晚点去刘阿姨那接他。 “我不想去打扰她了。”殷照说,“我自己在家也可以。” 以前他年纪小,殷宁怕殷照一个人在家待不住,也不安全。如今他都快成年,早就具备自我管理的能力,明明就在同一个小区还有家不能回,非要去别人那坐着,他是该觉得别扭。 殷宁问:“以后也不想去了吗?” “嗯。” “好。”她答应得很爽快,“那我去跟她说一下,你在家等我吧。” 实际上,补习班结束,殷照也没有立即回家。 深宁的大楼同样在附近,补习班在写字楼的二十多层,每次做题思考的时候,殷照都能在玻璃窗外看到显眼的标志。高楼广厦,霓虹明灭,他时常感觉不真实。在他面前那么不靠谱的殷宁,怎么就能撑起如此庞大的公司呢? 这样想着,路过大楼底下,看到这个时间依然有西装革履的人进进出出,殷照鬼使神差地走进去。 身穿校服的他在其中如此显眼。 “请问您找谁?”前台看见殷照走近,并未因此疏忽怠慢,问。 “殷宁还在办公室吗?”殷照问。 前台并不知他此行的目的,所以并未急着告知,心中猜测他与殷宁的关系:“您找殷总?有提前跟她约好吗?” 如果是亲戚的话,应该会私下联系过的。 殷总。 这里的人都这么叫她。 在殷宁的有意阻隔下,殷照对她的工作状态一无所知,怎么听都感觉很别扭,那是个他从未触及过的她。 “那我给她打个电话吧。”殷照无意为难前台,准备掏手机。 身后有个男人走近。 “孟总,您来了。”前台冲他打完招呼,瞥眼还没来得及拨电话的殷照,“殷总还在办公室,您要不要上去等?哦对了,这位学生也是来找殷总的。” 殷宁和孟柏延的关系在公司不是秘密,前台自然认为他会对殷宁身边的人更了解。 殷照不认识他,刚要撇清关系,孟柏延却在看清他的校服后停住视线,扫向缠绕纱布的左手。 “你就是殷宁的弟弟吧?”他在监控视频里见过殷照,对这张与殷宁几分相似的面貌有印象,在看到受伤的手后更是确认。 见他出现在这里,孟柏延以为是为了谈那几个混混的事。 “她倒是没提前跟我说你也来。”他订的是双人餐。 加双筷子倒无妨,就是原以为的约会变了性质。 见殷照半晌不答话,孟柏延猜测是学生面对大人时天然的腼腆,对前台说:“我带他上去吧。” “麻烦您了,二位慢走。”前台拿起桌上的电话,拨给许特助,提醒她注意接待。 稀里糊涂地,殷照跟在孟柏延身后踏入专用电梯。 那次在商场里遇到的也是这个男人,大概又是殷宁的新男朋友。 这里的每个人都认识他,他心里想。 相反,本该与她关系最亲密的自己,竟无一人知。 第11章 从殷宁嘴里不止一次听到过“许特助”这号人,但殷照从未得能与之见上一面。电梯上行至四十多层的高度停下,随着“叮”的一声,仿佛空气里都弥漫着商务与金钱的气息。 许特助早已在此等候。 “孟总。”她先熟稔地与孟柏延打招呼,随后看向殷照,“您好,这边请。” 干练西装,专业又客气的表情,平跟鞋在地毯上走动时甚至听不到太多脚步声。特助是老板的另一张名片,特助的专业程度体现出老板的能力,她看重这份工作,所以在任何问题上,都尽求严谨。 许特助不认识殷照,却从见他的第一面就看出与殷宁的相似。这个男孩生得极为漂亮夺目,尽管被过于土气的运动校服削弱几分气质,胜在年轻,站在孟柏延身旁毫不逊色。 前台说这是殷宁的弟弟。 孟柏延径直将他带上来,忘记登记这男孩的名字,所以许特助不敢妄自推论他们究竟是不是这个关系,仍选择更通用的称呼。 在接待室门口,殷宁往里探眼,最先瞧见的是坐在里面的殷照。 他正端详许特助端上来的茶杯,淡金黄色的乌龙茶汤,茶叶撇得干净,桌上的托盘里放着半透明的琉璃茶壶,壶嘴弧度流畅。 “宝——”那声称呼还没说全,殷宁转眼看到坐在旁边的孟柏延,紧急刹车,“都来了呀?” 敏锐的殷照听出来那个话音,只是他才抬头,旁边的男人已先于他起身,向殷宁迎上去。 他的手掌落在她的腰后,轻轻将人往怀里带了半步。 “你没跟我说还有客人,还好能加座。” 孟柏延的声音有意压低,仍足以让殷照听见,他才知道原来殷宁这次晚归不是为了加班,而是要约会。 头次当她的电灯泡,殷照感觉良好。 古今中外,每个涉及父母爱情的电视剧里都会出现这么个捣乱的孩子,他是其中重要的一个环节,不可或缺。 殷宁微微仰身,视线绕过孟柏延的肩膀。殷照来得突兀,连她都没通知,此时她却不愿拂他面子,轻声解释道:“太忙,忘了。” “没关系。”孟柏延自是不会指责她。 她冲殷照笑了笑,招手。 “走吧,去吃饭。” 孟柏延的手掌还贴在殷宁的后腰,这个动作自然地拉开他们与殷照的距离,让他只能跟在后面。 商务车座位宽敞,司机打开右侧前后的两个门,殷照刚要习惯性地往后排坐,却见孟柏延抬手挡在殷宁的头顶,让她进去后,扭头问:“你坐副驾驶可以吗?” 透过灰暗的车窗玻璃,殷照隐约看到殷宁的视线探过来。 怕他有怨言。 “好。”殷照懂事地点头。 副驾驶的门关好,车子启动,孟柏延的手臂跨过真皮沙发座,握住殷宁的手。 “还没问,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殷照。”殷宁微微往他那边靠近点,方便说话,“照耀的照。” 殷照出生的那天万里无云,于是起了这个名字。其实差点叫“殷太阳”的,因为殷宁懒得想,还是她妈嫌难听硬是给拦下,改成单字一个“照”。 同姓。不免让人追问:“他是你亲弟弟?” 殷宁悄悄看向前面的他,不知道殷照对那些同学是怎么说的。 或许他们之间真存在心有灵犀,殷照并未感觉到殷宁的视线,却及时回答:“亲的。” “那你爸妈生他的时候……不小了。”孟柏延虽未见过殷宁父母,不过圈子里常听到,对他们的大致年龄有印象,在心中计算着。 长姐之下有个年龄差极大的弟弟,总会让人想到一些特殊的问题。怕不会殷宁辛劳这几年,最后不过是给别人做嫁衣。 从他的表情读出意思,殷宁反盖住他的手,微笑道:“是我的就是我的。” 这话符合她的性格,孟柏延便也只是再把右手迭上去,轻拍两下。 餐厅的客人不算多,孟柏延预定的二楼观景座,从窗户往外是片人造湖。夜色已深,周围的树上挂着装饰彩灯,映在湖水里更显斑斓。晚冬的路上行人不多,仅剩几对情侣手牵着手,多巴胺能让体温飙升。 之前孟柏延订的双人餐,加上殷照后要再添点菜。 他要来菜单,尽显地主之谊:“银鳕鱼可以吗?” “他不爱吃鱼。”殷宁下意识地回答,想着学校食堂虽按营养配餐,但要控制成本,食材不会很讲究,该定期给他补充点优质蛋白,“虾球皇吧。” 孟柏延用目光询问殷照,后者颔首。 “虾可以。” 他再度低头翻菜单。 “加个平时不常吃的蔬菜吧。”殷宁干脆向殷照微微倾身询问,“竹荪和黑松露沙拉,你想吃哪个?” 他似乎对她这种全权包揽的行为并不排斥,只回答:“竹荪。” “那热菜再要个……”殷宁干脆把菜单从孟柏延手里接过来,“你不喜欢吃鸭肉的话就,葱油鸡。然后主食呢?他们家的鳝丝面还可以。” 殷照想了一下:“好。” “那就这样。”殷宁把菜单还给服务员,听她重新报一遍刚刚加的菜,确认无误,让人下单了。 待人走后,她又惊呼。 “忘了点饮料。” 刚刚开的红酒已经醒完倒入两人的高脚杯,她这话说的还是殷照。 “我喝水就可以。”对于喝的这方面,他不太挑剔。 终于有个能插话的空隙,孟柏延看向面前的陶瓷杯:“他们家的竹叶茶味道还不错。” 一小碗鳝丝面先端上来,后添的菜还在做,孟柏延招呼殷照先吃其他的。 “尝尝这个茴香,做法和别的不太一样。”殷宁没给殷照夹菜,只是隔空用筷子指向中央的盘子,他听后自行夹走一点,放进嘴里。 孟柏延的表情终于浮出几丝古怪,殷宁对这个弟弟未免也太照顾了点,而他又恰好如此听话。 “你们感情真好。” 这句话被“当啷”一声盖过。 殷照左手受伤,不方便端碗,刚刚没拿稳,筷子不小心磕碰。 “没事吧?”关心的话语几乎是同时响起,殷宁问完他,才回答孟柏延的问题,“嗯……他,年纪小嘛。” 再小也要成年了,况且那个头看着可比她健壮。 “很少见到感情这么好的姐弟。”孟柏延说的是实话。 他遇见的大部分姐弟关系,就算不是仇家也相当淡漠,偶有几个不错的还是因为年纪相仿,打打闹闹。这个岁数的男孩自主意识很强,不太喜欢被安排,可是看刚才,他全程没有流露出任何反感。 “我们是挺好的。”殷照难得主动说句话,看向孟柏延,“怎么了吗?” 第12章 如果只有前半句还好,加上后面的反问,总让人嗅到丝隐藏的火药味,好像其中暗含别的内容。 我和我的姐姐关系好,碍着你什么事了吗? 诸如此类的含义。 “没什么。”孟柏延挪开与殷照对视的眸子,向殷宁解释,“之前没听你提过。” 也只是这样淡淡的一句话,无论殷宁还是殷照都没有接下。 谁都不忘这次见面的主要目的,简单的寒暄完就该切入正题。 孟柏延调出手机里的沟通记录,递给殷宁:“那个金链子已经赎回来了,但是手机分了三批卖,我们的人去问的时候,全都已经被强制刷机、翻新了,甚至有一些零件都拆开重组过,大概没办法再追回来。” “居然没被熔。”殷宁意外。 “那个老板还挺识货的。”孟柏延笑着说,“她一眼就发现这手链的工艺不错,不像那几个混混买的,估计来路不正。本来她不想收,但他们挺急,出价特别低。直接熔了浪费,她还没想好怎么办,我们的人就找过去。” 本来殷照就是为了这条手链受的伤,如果能原样取回,至少不辜负。 “多少钱?”殷宁问。 “咱们的关系,提什么钱。”孟柏延举起高脚杯。 听到这个结果,殷照的心算是放下一半,正吃饭,清脆的碰撞声在前方响起。他抬起头,两人正收回手,从来没见过殷宁如此含情脉脉的眼神。 总的来说,物质上的损失就是这样,孟柏延看向殷照左手的纱布:“还剩这个伤,看你是想怎么办。” 往往这种情况,长辈都会被小辈屏开,不想将这一面展现在他们面前,殷宁却偏头。 “你觉得呢?”她居然直接询问起殷照的意见。 他一个高中生,能有什么主意。 “我无所谓。” 孟柏延猜到他差不多就这几个答案。 可是殷宁不甘心,她牵来殷照的左手,轻轻摊开他的掌心。鲜血渗透纱布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甚至孙乐皙喷的第二道药都还没补,指腹在那里轻轻描摹:“可是他们让你受这么重的伤。” 划个口子而已,不算多严重。 况且,能让她这几天对他如此关心,殷照反而觉得伤得挺值。 “你看着办吧。”他当然不会辜负她一片好心。 殷宁放下他的手,抬眼对孟柏延简单道:“给点警告就好,不用太重。” 他的注意还放在这两人过于亲密的互动上没缓过神,憋住心里的万千心思,点头。 “好。” 孟柏延知道殷宁近年都住在那个老旧的小区,她解释过是孩子的学区房,而且离公司近,所以他一直认为殷宁的孩子充其量读初中。 两三杯酒驱散刚开始的拘谨,车里,孟柏延不再顾忌殷照,身体向殷宁倾斜,手掌搭到她的肩膀。 “怎么送你?” 隔几秒钟,殷照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自己。 殷宁肯定是不想让孟柏延知道,他们住在一起的。 “到地铁站就行。”他说。 孟柏延认识殷照身上的校服,知道学校位置,以殷宁的家境绝不会让孩子花太多时间在上学的路上,所以附近一定有住处。 “没事,顺路。” 殷照不知该怎么拒绝了,求助地看向殷宁。 她轻轻推孟柏延:“让他自己走吧,刚好饭后走一走。他整天都在桌子前面学习,估计没几个活动的机会。” “好,听你的。”在殷宁面前,他总是好说话,便让司机开到最近的地铁站。 殷照与两个人道别后下车。 孟柏延坚持将殷宁送到楼下,叫司机开到前面等。 “可算只剩下我们。”他忍这么久,终于捉到可以吻她的机会,“你对你弟弟也太照顾了。” 带着淡淡酒气的嘴唇靠近,殷宁笑着仰起脖子,被他啄了又啄。 再两步逼近,他的手掌撑住墙壁,将她轻轻抵在门边,逐渐加深。不太隔音的楼道,唇齿依偎的声音有所收敛,在几个动情的瞬间不经意泄露。 直到殷宁轻轻地推他。 “他的醋你也吃。” 不舍地再轻咬她的唇瓣,孟柏延撤离舌尖,脸却依然与她贴得极近,随时有再来的架势。 “想要。”他们有些时日没做,暗示的身体轻轻贴住她。 这可不是个好机会,殷宁摇头,补偿性质地亲他几下:“孩子还在呢。” “好吧。”孟柏延满是遗憾。 手掌在她的后背来回游离,滑到臀间轻揉,又毫无征兆地用力,将她往自己身上压近。灼热之处的碰撞传递,昭示着他有多为她动情。 “那明天呢?”他又问,“我大概七点前能下班。” “不好说。”殷宁事务繁杂,虽有日程计划,却鲜少能真的原样完成,“如果没有突然多什么工作的话,理论是可以的。” 交个日理万机的女朋友就是这点不好,想见面,预约都不一定约到。 孟柏延开始在心里琢磨能不能再添几个项目与深宁合作,好让他假公济私地谈情说爱。 “那随时联系。” “嗯。”殷宁点头。 还以为他会就这样离开,没想到孟柏延不仅不松手,脖子还再一次弯下,继续含住她的唇。 这次手掌直接伸到衣服里面,隔着内衣按压她的胸团,愈渐浓烈的欲望让呼吸变得粗重,他的吻也转移到她的耳根和脖子。 再不停下就得在这老楼道里上演活春宫,忍住小腹的阵阵翻涌,殷宁推开他。 “好啦。” 柔软的嗓音是她惯用的姿态,但坚定的态度不因此转圜,不见好就收只会惹她反感,孟柏延总算松手。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他勾住她的手指,“记得想我。” “嗯。”殷宁答应。 在单元门外目送孟柏延上车,往小区大门的方向开走,殷宁抬手理着被他抓乱的头发转身。 “啊!”阴影里骤然出现的人影吓得她后退,看见殷照。 他比他们晚些抵达,结果还没推门就听到里面的声音。两个人缠绵好些时刻,他想上楼又上不去,只能找个尽量隐蔽的地方藏好,不让孟柏延发现。 殷宁的身体已经泛起涟漪,这会儿还是眼含春水的样子,看谁都像看情人。 “回家吧。”殷照错开目光,伸手按电梯。 金属门的映画中,女人旁边站着身穿校服的男孩。 倏地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在开门前,殷照问:“这个男的……你很喜欢他吗?” “还行,挺喜欢的。”殷宁说。 情感角度,孟柏延和以前那些男朋友区别不大,就是他的态度和条件算历史以来最优,所以她腻得要慢些。 “我不喜欢他。”殷照少有如此直接的时刻,问,“你可以和他分手吗?” 第13章 “为什么?”殷宁错愕。 看见她的反应,殷照意识到这个要求太逾越了,嘴巴像是突然不受大脑控制一样说出来。她谈过那么多任男友,分不分手,着实没有他掺和的份。 心里升起一股尴尬,他又解释:“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不用往心里去,对不起。” 双手在身侧攥紧。 他怎么想的呢,突然提这种事。 “不,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殷宁却追问。 殷照这才反应过来,她只是好奇他为何有这个想法,而非质问。 但他也不清楚,完全说不上来。 这个男人刚刚才帮助过他,对他的态度还算客气,看起来对殷宁也很温柔,无可指摘。殷照就是不舒服,从在深宁的前台看到他那一刻开始,就在用本能排斥他。 殷照随便找了个理由:“他惦记你的资产。” 指的是车上那番含糊不清的对话。 明明孟柏延也可能是在为殷宁鸣不平,却被他蓄意曲解成这个样子,说起来挺阴暗,可谁知道呢?这个世界上所有男人都会花言巧语,会欺骗她,殷宁能百分之百信任的人除了姥姥和姥爷,就只有他。 “这样啊。”和煦的笑意在她的脸上化开,殷宁轻声说,“宝贝也知道保护我了。” 他连应下这句夸奖都觉得违心。 殷宁搭到殷照的肩膀,额头朝他的脸颊亲昵地顶了顶。 从电梯里看,像家人的爱护,又像情人的撒娇:“我会考虑的,如果你真的那么不喜欢他。” 青春期正是孩子敏感的时刻,殷宁不希望自己的一意孤行让他们之间产生隔阂。 虽然她暂时没感觉到孟柏延存在不轨之心,但要在双方之间做选择,她肯定还是会偏向殷照的心情。 她真的和其他同学那些充满威仪的家长太不一样了,体贴到甚至让他感觉愧疚。如果她知道他的反感毫无理由也不讲道理,又会是什么态度呢? “谢谢。”殷照只能说。 * 过几天,许特助提了一兜子手机到学校,挨个发给那天所有照顾过殷照的同学,他们上回见这种阵仗还是在窗户透明的体验店。 已经上市数月的机型,不复刚发布时有人加价也要买的盛况,地铁里随手一抓就有一个人在用,但要是突然有人白送一台,大家还是欣然接受。 “我手机没被抢也有吗?”吴远当时站在殷照旁边,还没来得及上缴,双方就争起来,他是唯一毫无损失的人。 “见者有份。”许特助微笑道。 那个金手链在吃完饭次日晚,就由殷宁亲自交给殷照,还帮他戴上。 男孩里喜欢戴首饰的不多,打个耳洞都会被人议论半天,喜欢戴手链的估计全校就他一个。 殷宁当时还笑:“你同学不会说你?” “这有什么。”殷照不以为然,她扣好后,在手腕上晃两下,“那你为什么要送我?” 这话反而让殷宁不好意思起来:“我没想那么多嘛,当时看到这个图案觉得适合你就买了。后来孙医生才说,除了那些男明星,生活里哪家男孩戴手链啊。” “挺好看的,我喜欢。” 说罢,殷宁又不知从哪再掏出个盒子,打开看是条黑色的编织绳,比划在他手腕。 嘴上这么说,其实还多一条。 殷照看着想笑。 “黄金颜色太亮,怕你压不住。”殷宁解释,两条链子圈口差不多大,迭在在一起更搭配,“这是个转运珠,别人去庙里求的,保平安,图个吉利。” 免得他又遇到这样的意外。 殷照顺从地让她一起戴上,黑金相间两条绳索,的确比之前看着舒服,少点土大款的感觉。 “喜欢吗?”殷宁问。 她眼光好,凡是买给殷照的东西没有他不喜欢的,小时候逢人就被夸这小孩穿衣有品。 “喜欢。” “那就好。”她再观察一番他的手伤,边缘已经有愈合的迹象。再喷过药,殷宁帮他换上新的纱布。 这些操作比较简单,拍张照片让孙乐皙看看恢复情况就行,不用她特意跑一趟。 殷照记得在楼道口,孟柏延与殷宁的约定。 她到家这么晚,还带回他的手链,肯定是又与那个男人见面了。他能从她的身上闻出陌生的沐浴露香,殷宁在外面洗过澡,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想而知。 那次说的考虑果然只是敷衍他而已。 不过孟柏延还算讲究,殷照从未在殷宁身上看到过任何可疑的痕迹。 包括胸口。 那条洗坏的裙子殷宁早就丢了,不过她衣柜里的其他款式也并没有多保守,甚至合适的尺码和剪裁更把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就是条漂亮裙子而已,每当发现目光又粘滞在她身上,殷照就会这么告诉自己。 夏天街头比这清凉的穿着多了去,他可都没产生过任何想法,或许只是因为殷宁。 就算她穿身蟑螂服在家里晃,恐怕他都会觉得这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一只母蟑螂。 他疯了。 殷照这样想着,好像就连“疯”这个字在此时此刻,都变成一种夸奖。 给同学们分发完手机,许特助就回公司了,殷宁都没让她捎点嘱咐殷照的话。 几人正新鲜着,还相约放学正好去商场买手机壳。 “财大气粗,财大气粗。”他们连连感叹,没想到连见义勇为都不算的他们,竟然能白捡这么个便宜,“殷照,三年了,我们竟然今天才知道,你瞒得我们好苦啊!” “我宣布,以后殷照就是我罩了!” “得了吧,你算老几,人家要你罩?”有人接话,“我宣布,以后殷照就是我大哥!我照哥就是我两肋插刀的亲兄弟,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指哪打哪。” 吴远立即戳穿他的小心思:“我看你就是想蹭人家开跑车的姐姐,还亲兄弟?殷照,以后你就是我活爹……” 此言一出,周围呜呼声一片。 “不是吧,做事不要做得这么绝,给我们其他人留点发挥空间啊。” 吵吵闹闹地到放学,朋友们对殷照正是热切表现的时刻,他在开玩笑的簇拥中走出校门,意外看到个不甚熟悉的人。 孟柏延竟然在这。 “方便说两句话吗?”他特意来等殷照的。 又是辆豪车啊。 几个朋友看到孟柏延身后,互相使眼色。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只见殷照微微颔首,在他的示意后坐进车里。 没有殷宁在,殷照对孟柏延的态度可以说不冷不热,全然忘记这人此前还为帮他夺回失物出了份力:“有事吗?” “殷宁最近,身边有发生过什么吗?”孟柏延问。 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殷照蹙眉。 看他的反应,孟柏延叹了口气,他的确是病急乱投医,才会想到来找他问。 “你姐姐她,这段时间突然对我有点冷落。”他说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全身都散发着失宠的低迷,这一切毫无征兆,让他想自省都找不到线索,“我不知道是她遇到什么事情,还是我哪句话惹得她不高兴,她有和你提起过吗?” 也许这个时候笑,不是个礼貌的表现,殷照却还是没忍住。 “不是姐姐。”他说。 “什么?”孟柏延问。 殷照收起笑容,用最清晰的咬字对他道:“殷宁是我妈妈。” 第14章 没有预约,没打电话。 孟柏延再次出现在深宁的一楼大厅,前台不再同往常那样放他直接上楼,而是请他稍候。 庞大的公司哪会没几个小八卦,特别是老板的,虽然殷宁并未直说。她只是在上班时经过前台,轻轻地交待他们,下次孟总再过来要给她打电话,这些听惯画外音的人精们立即品出其中意思。 吵架?分手? 他们猜测着事情经过,看到孟柏延连沙发都懒得坐,站在柜台边,手指在台面上反复地敲。他将手机拿在掌心,抬起来解锁,宛若轰炸的工作消息却没有一条想回复,再放下。 烦躁之心溢于言表。 “殷总在开会。”前台与许特助沟通完挂下电话,对孟柏延歉意道,“可能还要半个小时左右才结束,不知道您着不着急?” “那我上去等她。”孟柏延连分秒的犹豫都没有,直接走向电梯。 步伐快得前台都没反应过来,赶紧又拨内线电话,告诉许特助人上楼了。 等待的时间里,孟柏延没有一分钟闲着。 他抛下工作赶来,秘书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有四五个文件必须要在今天得到他的审批意见。 许特助照常端了壶茶水。 左手端茶杯,右手回消息,直到那茶由烫转凉,他都未呷一口。 殷宁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好辨认,听到许特助说孟柏延来访,也毫不惊讶。 反倒轻叩三下接待室敞开的门。 “你怎么过来了?”殷宁问。 孟柏延站起身:“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殷宁完全听不懂他的意思,但从表情感觉是件有些重要的事,反手将门关上。 款款几步走到孟柏延面前,她还是那副似乎很善解人意的样子,冲他歪了歪头,表达疑惑。 “为什么不告诉我,殷照就是你的孩子。”他问。 殷宁的表情略作停顿,而后恍然大悟:“他跟你说的?” “嗯。”他从未有如此心神不宁的时刻,端起凉到发苦的茶水一饮而尽,“我去他学校找他,本来是想问问你的事情。这段时间……算了,但是他竟然只跟我说了这一句话。” 平时对外总是深藏不露的男人,此时将所有的心情都摆到脸上。他想掩盖,但又觉得如果此时再故作镇定,那就太没意思了。 反倒殷宁从不解转为镇定,问:“那他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我怎么知道,他——”孟柏延霎时止住,转而盯着殷宁。 他意识到这句话不是疑问,她早有答案。 或许这个问题,他更应该在车上就说给殷照。 会在他面前以姐弟相称,说明他们两人中至少有一人是不想让他知道这层关系的,可殷照却告诉了他。还能因为什么,站在一个孩子的角度。 他明明询问的是殷宁疏远他的原因,殷照却只告诉他这句话,完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殷照对他有敌意,并且这份敌意影响到了殷宁。 枉费他平时在生意场上的运筹帷幄,竟被这还在读高中的孩子打乱阵脚。 他沉默思考的这几秒,殷宁继续问:“所以你现在过来,是追究责任,怪我隐瞒你?” “你可以直接说的。”孟柏延就知道自己的记忆无错,印象里殷宁父母没有第二个孩子,如果她真有弟弟,还那么亲近,又怎么会从前一字不提? 是他想得太浅,在她面前脑子就像是停止运转了一样,说什么便信什么,连点怀疑都没有。 “你能接受吗?”殷宁却觉得他这句话说得过于轻松,“你的女朋友有这么大的孩子。” “现在不能接受的人不是我,是他。”孟柏延强调。 的确,殷宁也没想到几天的冷落,会逼得他去学校找殷照,更没想到殷照竟然会直接告诉他。 不过孩子的这种心理很好理解,殷宁说:“他可能就是不想要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后爸。” 说“后爸”都言过其实,她和孟柏延的关系距离发展到那步还很远。 孟柏延冷笑,这理由完全无法令他信服:“难道让你去找个糟老头子,他就能接受了?而且,你不也是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亲妈。” “那他没得选择。”殷宁说。 一句话令他哑口无言,却不甘心。 “所以现在是什么意思,他不同意,所以你要和我分手?”孟柏延走上去,拽住殷宁的手,“我可以接受他,我不想分手。” 他对她的感情深到有些超出殷宁的预计:“你知道我们再发展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当断则断,在此刻对两个人都是更好的选择。 孟柏延却不敢苟同,神色有变:“你什么意思,你从一开始就是随便玩玩而已吗?” “你能不能稍微清醒一点?”一到感情问题上,这男人就变得又感性又不可理喻,“你三十岁了,早晚要结婚,不可能的。” “那为什么不是和你呢?”孟柏延反过来质问。 殷宁简直被他天真的发言弄得想笑。 “结婚可不是靠爱就可以的。”她说,以孟柏延的条件,放到婚恋市场上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顶级金龟婿,“你觉得你爸妈可以接受吗?好好的儿子,这辈子第一次谈恋爱,就非要跑去给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当后爸,人家还不待见他!我二十岁就已经不相信真爱可以跨越千难万险了。” 别看偶尔几次宴会偶遇孟柏延父母,他们对殷宁的态度温柔又热情,要真知道这些事,恐怕翻脸会比翻书还快。 可这些都不够说服正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孟柏延,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好,谈利益是吧,行啊殷宁,我跟你谈利益。”再睁开时,他已恢复双眼锐利,“你知道生意不好做,那些男人不愿意带你玩,不是吗?人家吃个饭就能搞定的单子,你要兜一大圈,最后还不落好。” 殷宁不懂他的用意:“所以呢?” “我可以帮你。”孟柏延说,“如果我们两个是一体的,那些你填不过来的地方,你谈不下来的东西,我都给你为你做。你后面再换那些男朋友,年轻,听话,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只知道从你兜里往外掏东西。” 很有说服力的一串发言,殷宁听完,原本坚定的眸子都变得微微模糊。 见她开始思考这件事,孟柏延继续:“我有自己的事业,完全独立,他们不同意又怎么样呢?我想和谁在一起,难道他们有帮我做决定的可能吗?可是殷宁,除我以外,恐怕很难再找到另外一个男人愿意这么为你做了。” 别说为她付出,很多人恐怕在殷照这关就已经被劝退。 这点他们都知道,否则殷照也不会特意对孟柏延说那句话。 “不好。”但在短暂的考虑后,殷宁还是抬头,对他认真地摇头,“事情不是这样的,孟柏延。” 第15章 y uw angkongjian.c o m “你说你可以帮我填补我做不到的事,是哪些事呢?”殷宁说,“和他们打牌、赌钱,还是在商k跟陌生人喝交杯酒,或者是饭局上对某个刚步入职场的年轻女孩讲黄段子……你觉得我可以接受吗?” 走到今天,殷宁碰壁无数,她当然知道有多艰难曲折,也更知道在这条路上有多少陷阱和捷径等着她。 “如果我真的需要某个人来为我做什么,那我就不会撑到现在。”她看着孟柏延,“生下殷照以后,我可以直接找个家境殷实的老头,等孩子长大,他死进火葬场,继承遗产,从此就当什么‘张太太’‘李太太’,多得是人围着我转。或者不生,流掉他,每月领信托,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嫁了,婚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各过各的——这样的选择,我每天都有。” 在她因为谈不成生意碰壁的时候,那些男人抱团孤立她的时候,甚至自家公司里有人吃里扒外针对她的时候,她全都面临着这样的诱惑。鮜續zhàng擳噈至リ:i 5 2 yzw . c om 只要认输,堕落,走向那个更轻松的道路,潜心研究如何拿捏男性心理,讨好一个叫自甘轻贱,讨好十个那可就是精于算计的人生赢家。将这些事迹往外一发,多得是女孩向她请教心得,奉为圭臬,光是课时费都够赚得盆满钵满。 “可我要是这么做,也不会是你遇到的殷宁了,对吗?”她问。 孟柏延沉默良久。 忽然发出一声笑:“殷宁,你其实比我还理想主义。” 她坚持的这些在多少人看来,不过是彰显个性的口号,说得多了只能收获嗤笑,让她省省力气,少出来当教育家。 “我知道。”殷宁也同意,“但这可能就是你会喜欢我的理由。” 也是她没那么喜欢他的理由。 成年人之间早就习惯有所保留,短短两三个月相处,能让她交心至此,孟柏延不能说完全失败。 接待室的门被人从外规律地敲响三声。 那手法他们很熟悉,是许特助。 听到提醒,殷宁收拾心情:“我后面还有会要开,抱歉不能继续接待你,如果还有什么工作上的问题的话,麻烦和许特助预约。你有她的手机号,对吗?” “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了吗?”他只关心这件事。 殷宁摇头,伸手帮他压平微微翘起的领带,温柔动作下说的却是最决绝的话:“我很遗憾,毕竟要顾及他的感受的。” 话已说尽,孟柏延知道,他和殷宁是根本上的观念不和与客观条件的差别让分手成为必然结果,殷照只是把这件事提前了的催化剂。 她答应殷照会考虑和孟柏延的关系,却绝非承诺一定会给他个想要的结果,没人可以轻易左右殷宁的想法,这是她思考后得到的答案,与旁人无关。 “我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孟柏延甚至都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只要他稍微稳得住一些,不去问殷照,不来找她,说不定到现在也只是不冷不热地拖着,万万不到这个地步。 殷宁的视线落到桌上的茶壶。 “你都没怎么喝,我让许特助再重新泡一壶?” 他怎会听不出来这是送客之词,摇头道:“不用,我也要回去了。” 待客的茶是殷宁精心挑选,能坐进这层待客室的都不会是等闲之辈,茶水彰显她作为主人的尊重和品位。温热时喝有回甘,放冷再尝,只有干涩的苦味。 打开门,许特助抱着准备好的文件在外面等,看到殷宁的第一时间递上去。 涉及公司机密,有孟柏延在场,她没说多少内容。 殷宁将文件夹在肘间,看清手机里的时间,距离会议开始仅剩四五分钟,示意身旁:“送送孟总吧。” 许特助会意,伸出手臂指向电梯的方向。 “您请这边。” 深宁的电梯很稳,无论上行还是下行都不会带给人多大的失重感,但孟柏延看着数字跳动,还是隐隐觉得整个人在随之坠落。 他回忆当时在车上,殷照的表情。 居然还笑了。 那么直接,一点都没考虑过收敛。 现在的小孩真是不容小觑。 他了解殷宁的脾气,猜到有这个结果,才会说那句话的。所以他对孟柏延摆出来的样子,并不像普通孩子对未来后爹的警惕,更接近于——胜利者。 这个表情孟柏延以前见过,很熟悉。 他刚和殷宁确定关系没多久,在某个宴会上偶遇她的前男友。 发现她身边又添新人,对方不可置信。 每个人都会有这个反应,这些在情场里尝尽甜头的男人,根本不信殷宁会结束得那么干脆利索,还在做“她晚点就会自己回来找我”的美梦,紧接着被现实的画面狠狠击碎。 孟柏延揽着殷宁的腰,举起香槟杯对他隔空问好。微微偏头,在墙上挂的镜子里,他看到自己就是这个表情。 * 听到殷宁回家的声音,殷照都要准备洗漱睡觉了。虽然明天是周末,但他仍有额外的补习课,比较好的是殷宁为了让他每周还有点能睡懒觉的权利,时间都排得比较晚。 如果晚上有空,司机会来接他,回郊区的院子和姥姥、姥爷吃顿晚饭,聊聊天。 虽是老房子但也换了电子锁,在听到人进门后,却许久没动静,紧接着是跌跌撞撞的拖鞋声。 殷照打开客厅的灯,看到殷宁趴在沙发上。 凑近就闻到满身酒气。 会议进行得并不顺畅,好几个项目计划推进的速度比原定缓慢,给的原因也并不足以解释,她发了好一通火,又到外面应酬。 到时至今日的地位,不需要殷宁像当初似的猛灌自己以表决心,但滴酒不沾未免扫兴,各个合作伙伴说着漂亮话递过来的杯子总要碰那么几回。就算她每口只浅浅抿掉表面一层,最后还是少说得有半斤。 殷照什么话都没说,去厨房弄点蜂蜜水,放到茶几。 殷宁醉得不厉害,比那些已经开始说胡话的好多了,就是头晕。 “谢谢。”她在殷照的搀扶下撑起来,解开外套纽扣。 烟波里是微醺的雾,脸颊和耳朵通红。有酒精催出来的,也有下车的那点冷风吹出来的。 高领毛衣勒脖子,让殷宁有点喘不上来气。 见她几次扒拉,殷照提议:“脱了吧。” 回到熟悉的家,在亲近的人身边,她卸下全身防备,脑子放弃思考,轻声答应。 褪去毛衣又觉得内衣勒得难受,殷宁的手放到后背,发软的身体却让她没办法隔着薄薄的秋衣找到搭扣,感觉胳膊关节都要拧脱臼。 殷照的手忽地探到里面,帮她解开。 “这样?” “嗯。”殷宁觉得舒服多了,扯来旁边的毯子盖住。杯沿递到唇边,她轻轻低头,喝下半杯殷照递来的蜂蜜水,稍有缓和。 放下水杯,殷照在她旁边半蹲,手被牵住,来回摩挲着。过一会辗转到头顶,像撸猫。 “对不起。”他说。 关于她与孟柏延的后续,没有人告诉殷照,他只是在为冲动的行为道歉。谁都无法解释他的动机,连殷照自己都不能。 他从来没有插手过殷宁的任何恋情,这是第一次。 殷宁听到却撑开一丝眼缝,笑了笑,抬臂将他揽到怀里,亲吻额头。 完全不在意的语气:“没关系。” 第16章 醒时完全不知道是几点钟,口腔还保留宿醉后的干涩,殷宁在仍旧朦胧的视线中看到茶几上的水杯,伸手去抓,才发现原来怀里的充实感是因为还有个人。 宽大厚实的双面水貂绒毯将他们裹在一起,皮肤靠近的部分有更为明显的热。 这沙发很深,平时殷宁坐在最里面,穿上拖鞋,双脚才刚好踩到地面,她一个人躺进去空间是绰绰有余的,可加上殷照就还是有点拥挤了。 昨晚的记忆仍在,停留在她喝完蜂蜜水,搂着他的脑袋睡着。 像回到小时候。 殷宁的假期过得可谓丰富多彩,要么在各个企业实习,累积工作经验,要么在朋友的派对喝酒,通宵达旦。无论哪种都十分消耗体力,到家一睡就断片。 殷照懂得不多,只知道她栽进床里一动不动,还以为妈妈死了,跑出去叫人。 大人们却都不着急,查看过殷宁的情况,去厨房取杯蜂蜜水或者鲜榨果汁,放在床头,嘱咐他如果醒了就让她喝下去。身负使命的殷照有如取得复活药,蹲在床边,一直等到殷宁睁眼。 连续几回睡醒发现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盯着自己,杯子怼到面前,殷宁拍拍殷照的脑袋,接过喝完,低头发现他还是那样子,问:“看我干嘛?” 殷照只摇头。他觉得是自己又一次的努力拯救了她,应该深藏功与名。 让这么大点孩子总坐地板上可不好,殷宁往旁边挪几寸,掀开被子,拍拍自己身侧。 “上来。” 他还很有原则:“男女授受不亲。” 多亏她的教导。 殷宁发现这小孩挺好玩的,笑着说:“和我可以,别人不行。” 四五岁还是贪恋母亲怀抱的时刻,听她这么说,殷照脱鞋爬上床,钻进殷宁怀里。这个年纪的孩子,醒着的时候精力无比旺盛,闭上眼睛马上就能睡着,不一会就在殷宁怀里打起盹。 绒毛似的头发在掌心里软软的,殷宁打个哈欠,重新闭眼。 他们的交流不多。 殷照本就话少,殷宁又没那个哄小孩玩的兴趣,她平时说的东西他听不懂,所以两个人大多数情况下共处一室,也就是各忙各的。只有当殷照需要帮助,她才会施以援手。 再遇到殷宁晚归,一觉不醒,他无比自觉地准备好醒酒的饮料,钻进她的被子里。 留学的几年只有放假才回家,殷宁见到的殷照是阶段性的。 一次比一次高一截,到如今,整个人躺下比她还长。 所以殷宁不觉得他现在睡在身边有什么问题,她还在犯困,脑子缓不过神。两个人贴得很近,殷照的吐息清晰且均匀地喷到她的锁骨。 毛衣和内衣被挤得掉到地上,手指尖隔着短袖睡衣触碰到他的后背肌肉,粗略判断,大约是相拥而眠的姿势。 以前殷照的小短手抱不住殷宁,伸直了都只能搭到她的腰上,后来随着个头的增长,四肢越来越长,单臂就能圈住她的腰,要是用力,她都抠不开。 不知道他几点睡的。 殷宁怕把殷照吵醒,绷紧了身体才碰到茶几边缘,还没抓到杯把,却忽地感觉在毯子里碰到什么东西。 有点硬,戳到她。 殷宁满心都在喝水上,再尝试伸直胳膊去拿,整个人快要压到他身上。 她想起自己没穿内衣,轻轻捂住胸口,躲开他的下巴。 就这一个小动作,让她在电光火石间意识到自己刚才碰到什么。 全身的汗毛竖立,殷宁保持僵硬的姿势停在半空,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喝水的心情荡然无存。 碰到的地方像是灼伤一样开始发热,那本被她简单忽视的触感重回脑海,逼迫她反复回忆。 殷宁简直想骂自己。 殷照到了会晨勃的年纪,怎么还能像以前那样不注意。 得先起床。 他的手臂牢牢挂在腰后,殷宁反手想要扳开,轻微的小动作却让大腿再次从那个位置擦过。 轻轻往腿上一贴,她几乎完整地感觉到滚烫的柱身。无意识时还没那么明显,有所注意后什么都变得清晰,与他一般旺盛的生命力,正不可忽视地存在着,与他的脉搏同频,仿佛跳动。 毯子将他们完全卷在一起,是殷宁习惯的睡觉动作,现在成了帮倒忙的累赘。 冬日暖气烘得人心烦意乱,无论殷宁怎么小心翼翼地活动,在这狭窄的空间里都无法避免地碰到他。 她的手心和后颈浸出涔涔汗水,热感和冷感同时在体内发作,不知如何是好。 这张双人毯非常宽,卷过来已经压到殷照的身下,她想先抽出来,越挣扎,好像反而裹得越紧。 坚硬之物三番四次地摩擦小腹,再往下几厘米就是腿心,殷宁做不到完全忽视,不如快刀斩乱麻。 她拽住毯子边角向外拉扯。 反作用力和身体的错位让那高高撑起的东西滑入她的双腿中央,紧贴着擦过。 清晰触觉在身体里引发一阵电流。 徐徐冷气灌入,总算打开,她连忙撤走身体,却也吵醒殷照。 “妈妈。” 他迷迷糊糊的,对身体发生的情况一无所知,眼睛都没彻底睁开,浅浅地喊了声。 殷宁正欲起身,不知该不该回应。 然而他已经找到臂弯里的她,本能地靠近,将刚刚努力半天才拉开的距离重新封死。 殷照钻入殷宁的怀中,仿佛还觉得自己是那个守着她起床的小孩,额头抵到胸口。 “你好软……”如同呓语的声音飘落,他亲昵地蹭两下,抱着殷宁再次睡着。 气氛陷入谷底的安静。 殷宁低头看着压在胸前的脑袋,明知他们已经不是适合再做这些举动的年纪。可是她好像缺席他的童年太久,以至于让他潜意识里迟迟没有走出去,于是在每个睡梦中,都感觉与她还是以前的样子。 似乎甚至她都不能去责备他身体上的这些反应。 伴随着殷照的呼吸起伏,那炙热的东西在她的腿中央若有若无地轻撞,该感到抱歉的人反而成了自己,因为他完全无法控制不是吗? 当年他的生父与殷照此时差不多大,哪怕殷宁只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碰一下他的手,都会让他迅速僵硬。 尽管他有意掩盖,坐下还特意跷二郎腿,可是异常的状态总让殷宁发现。 荷尔蒙的分泌让他的身体随时处在敏感的阶段,更不用说是意识涣散的早晨。 不知道过快的心跳声会不会吵到他,殷宁摩挲着殷照的后脑勺,尽量忽视这些奇怪的感觉,却再也无法入眠,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第17章 馨香,温热,还有柔软。 殷照大概在做梦,但梦里没有具体的情景和画面,只有这些意象。 他的脸颊从紧贴的柔软向下滑,觉出一丝晨醒的惺忪,腿间那个总令他苦恼的昂扬之处传来轻轻的挤压感,暖意遍布全身,前所未有的体验,令他发出无声的舒叹。 贪恋这股美梦,他再往芬芳的源头凑近一些,紧绷的地方送入温软中央,略有摩擦,成功安抚了他,本能地想再重复一次这个动作。 随即想起自身本应处在的环境,和臂弯里所抱之人。 寒意扩散。 殷照陡然睁眼。 困意不再。 殷照没有敢动一下。 后背发凉的紧张感在清醒后悉数褪去,随之而来的是所有气血向那一个地方汇聚。他想忽视,但清晰明确的触觉让他甚至无法把这当成不清醒的梦。 好像又涨大了,殷照不确定是不是心理作用。 睡梦中反复蹭弄倚靠的柔软也有了答案,在她的呼吸下还有轻微的起伏。 殷照垂眸,撑在单薄秋衣里的凹凸就在视线正中,只要脖子微微再弯,就能将其裹入舌间。 那夜晚灯下的场面再度浮现。 他知道那里长什么样子,他亲眼见过。 被突然闯入脑海的想法吓了一跳,殷照在心里呵住自己,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拼命挤出大脑。 这可是殷宁啊—— 就算是青春期,就算躁动和好奇,谁会对自己的妈妈产生这种想法,殷宁知道会怎么看他? 后脑勺时而覆盖的手掌让他确定殷宁醒着,她只有在清醒的时候才会这样不停揉他的头发,姿势却让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心跳剧烈得能听到声音,不知道如此静谧的情形,会不会让她也有所感应。 双腿僵硬,不敢动也不敢退。 他刚才蹭了吧? 殷照的脑子里涌入无数个问题,最难的是他不知应该用什么状态面对她。 至少,幸好没有梦遗。 殷宁应该有所感觉,她比他经事更多,和男朋友在一起恐怕经常遇到类似的情况,为什么不推开呢,她应该推开他的。 ——他昨晚就不该那么自然地躺进沙发。 当时他在想什么,太困了吗? 殷照模模糊糊地记起,是他在半睡半醒间阻止了殷宁的离开。 动机不明。 肌肤相贴的温暖和殷宁身上自然散发的淡淡香气萦绕鼻腔,殷照的身体反应更大了,那个埋在腿间的东西居然有抖动的迹象。 他非常清楚这并非来源于早晨的精力过剩,而是源自于她。 他正无法控制地对殷宁产生着男人对女人的旖旎心思。 不能再这样,必须要起来。 殷照收回抱在殷宁后背的手臂。 感觉到怀里的动静和毯子摩擦的声音,殷宁撩开凌乱得挡住视线的头发,低头查看。 “醒了?” 殷照揉着眼睛,从她的胸口抬头,好像刚刚才睡醒,对周围的状况毫无知觉,含糊地应答:“嗯,几点了?” “还早。”她说,“要起床吗?” 殷照撑起身体,柔软的毯子滑落肩膀。 那个深入其中的部位不得不从她的腿根退出,划出无比清晰的轨迹。在即将脱离她的身体前自然地向上,顶端好像还轻弹她一下。 殷照看出殷宁的身体紧绷了一瞬,却还是什么都没说。他不知道他们看起来具体是什么样子,但是这个角度,真的很像传闻中的事后清晨。 知道他自尊心强,照顾他的面子,所以哪怕在这种时候,殷宁也装作无事。 她贴心得令他厌恶自己。 “你饿了吗,我去做早饭。”殷照的声音沙哑着,偏头躲避她的目光。 他无法面对,只要在她的眸子里稍微看出一丝温柔,身体都会产生更剧烈的反应,同时加剧内心的自我谴责。 “好。”殷宁的手从他的后脑勺抽走,点头。 殷照起床的动作有点古怪,她知道是为了掩饰。 可毯子不可能总挡在身上,在他脱手时,避闪不及间,殷宁还是瞄到那个地方。 夸张得把宽松的短裤撑到变形,没想到殷照发育得这么好。 她刚才很完整地感受过他的尺寸,不仅不输曾经接触过的任何成年男性,甚至远在平均水准之上。 “先去洗漱吧。”殷宁这才开始感觉到尴尬,“我还没那么饿。” 他答应:“好。” 浴室传来水龙头出水的声音。 周末上午是殷宁给许特助特批的休息时间,也是为了避免她与殷照的碰面,所以从殷照有自理能力以后,厨房都是他在用,殷宁从未踏进去过半步。 曾经殷宁想安排保姆到这边,可他没有同意。 以前和保姆生活是不得已,他可以体谅,既然如今殷宁已经不在外读书,为什么还是让别人陪他,这是她心安理得推卸责任的方式吗?他不能接受。 尽管这些话没有说出口,但从他抵触的表情里,所有人都看懂殷照的想法。 最后姥姥发话:“毕竟是你的孩子。” 殷宁才开始在迟来的日子里与他修补断断续续的亲情。 热水器没有烧。 坐在沙发上等待他洗漱,殷宁注意到这个细节。 老房子的燃气启动声音很大,在家里任何角落都能听到。这是冬天,水龙头里流的水比平常冰冷好几度,浴室里有清晰的水声,却没烧。 殷宁还是放心不下他,穿鞋走过去。 殷照在用冷水洗脸,他试图用这种方式压下身体的燥热,目前看来收效甚微。 就连殷宁都无法再继续假装忽视。 她站在浴室门外,眸子落到那个地方,与先前几乎没有多大区别,依旧那样鼓鼓地胀着。 “宝贝,你还好吗?”她试探道,“要不然……解决一下吧。” 满心都在如何处理自己,殷照全然未觉殷宁的脚步声,突然的话语令他浑身一震,抬头在镜子里看到担忧的脸。最后的遮羞布被扯落,他的污秽无处遁形。 她恐怕从来都不知道,她叫他“宝贝”时的尾音会微微转弯再拖长,听起来有些溺爱,又很像撒娇。 殷照不敢直视她:“不用……我忍一下就好了。” “真的吗?”殷宁却走进来,直视那个位置,“总是忍着也会不舒服吧?” 况且他还要出门上课,在外面这个样子多不方便。 殷照坚持:“没事的,真的,经常这样,我已经习惯了。” 这话反而让殷宁误解成别的意思,担心他在功能方面有什么问题:“平时也很难射吗,那你……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不用,我很正常!”殷照的情绪突然激动。 他在心里乞求她别继续用这个眼神看自己,越是关心就越让他不知如何自处。 见殷宁被他有些吓到,殷照又放软声音:“真的没关系,一会就好。” 意识到这两句话伤害到了他的自尊心,殷宁咬住嘴唇,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在做母亲这方面,她好像一直不太称职。 “那好,我……”她想说她出去买点早饭。 “你要是不饿的话等我一会。”殷照又说,“或者让许特助送过来也行,我马上就好。” 殷宁虽住在这多年,却对周边环境一无所知,更找不到好吃的早餐铺子在哪。 她承认自己是个完全的生活白痴:“好,那我等你。” 出去时还好心地帮他关上门。 第18章 等了四十分钟,卫生间的门终于重新打开。 殷照将里面冲刷了一遍,以免被她闻到奇怪的气味,地板满是潮气。他冲了个澡,用的热水,出来时发梢还滴滴答答,毛巾被他攥在手心,脸上飘着尚未消散的红晕和即将面对她的不自在。 “好了,你可以去了。” 殷宁开始琢磨是不是应该换套大点的房子。 老户型的卫生间过于狭窄,还做不到干湿分离,纵然她已经把绝大多数生活用品挪到卧室,只放牙刷和水杯在水池边,依然不够两个人用。 等他的时间,殷宁没有干坐着,换好外出要穿的衣服,头发随手盘起来。 毯子依然散在沙发上,从小有人伺候的她养不成任何整理的习惯,还是殷照过去迭好。 源源不断的热水浇到手指尖,镜子上残余雾气,令殷宁看不清自己的脸。用手擦出一片区域,她看到身后的殷照进房间吹头发。 时间来看,他应该是正常的。 多余的担心让她中途悄悄到门外听了一阵。 碎玉落地般的水花声中,殷照努力压抑的呻吟依然没有完全藏住。他轻呵着,虽然声音很小,可是动静却很大,中间不小心打到沐浴瓶,东西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 就是在那松懈之际,她听到急促的闷哼,他却没急着收拾,还在继续。 也算……好事吧? 殷宁表情纠结地离开浴室门外,感觉他不仅没问题,似乎还非常可以,对得起他的外在条件,完全是她多虑。 温水泼脸,洗掉洗面奶泡沫,也顺便带走脑子里那些怪异的想法。 偷听别人墙角就算了,还听的是殷照的。 也就她能做出来这种事。 殷宁表面正常,内心唉声叹气,绝对不会有下次。 等她洗漱好,殷照已经出门买早餐去了,她回房间擦护肤品。冬季干燥加倍,随手碰到哪里都是静电,全身的皮肤像是开裂一般。以前洗完澡,殷宁还会让殷照帮她往背上涂点身体乳,近年不再这么做。 等待食物的时间,殷宁没闲着,挨个清理手机里的工作消息,再把个别任务分派给许特助。每次看到她这忙碌的样子,孙乐皙都笑称她又在“批奏折”。 其实真差不多,还不用听那些无用的天气播报和嘘寒问暖。 殷照都回来了还没看完,殷宁挪到餐桌边吃饭,将手机锁屏扣到桌面。 哪怕是最忙碌的时刻,她也会专心和家人享受用餐时光,这是从父母开始就延续的习惯。商场上讲究分秒必争,完全抛开工作的行为听起来不切实际,但其实只要愿意排排时间,总是能挤出来的。 更何况她已经欠殷照那么多顿饭。 就像殷宁熟悉殷照的口味,殷照也熟悉她的。他根本不用打电话问她选什么,就自觉地安排好一切。 包子汤汁意外的轻盈,不像很多店做出来的总有股油腻味。殷宁吃了一个,感觉意外。 “这是哪家啊?” 殷照抬头瞥她,眼神里似乎在说,讲了你也不知道在哪。 “问问嘛。”殷宁又说。 “新开的。”殷照回答,“上海那边来的厨子,你之前不是说过想吃。” 他吃得惯路边摊,殷宁却不行。从小到大,顿顿享用的都是世界各地顶级厨师的手艺,哪怕飞机餐都要套个“米其林”的名号,嘴刁得很,他特意去餐厅给她打包——骑的共享单车。 一屉不过四个包子,比这车都贵,讲究个该省省、该花花。 这些店平时不对外开放,隐匿在城市的偏僻角落,只有常客才知道位置。 以前还摆架子,说外送影响食材口感,只允许客人到店品尝,近年来被同行各式各样的贴心服务连环打击,为求生计不得不做出妥协,摘下高帽。 与殷照吃饭的殷宁倒很有股英式老钱那味道,尽管按照现实,她应该是新到甚至会被啐成“暴发户”的new money。 只是她坐在外表老旧、内在装修昂贵的小户型里,与他慢条斯理吃早饭的样子,与哪怕天塌下来也必须在阳光明媚的下午享受一杯上好红茶的感觉实在神似。 然而结束这顿饭,回到深宁灯火通明的大楼,她又是那个雷厉风行的殷宁。 司机的电话打进殷照手机,他该去上补习课。 周末的补习是一对一,但殷宁不让老师到家里。 她常年不在,哪怕装摄像头都没时间看,虽是男孩也有安全隐患,所以都是送到机构去。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的公开场合,能避免许多问题,更有学习的氛围。 之前家长会讨论过的那几个难点,殷宁连同殷照的试卷照片一起发给老师,他们制定了全新的专项训练计划,从这周开始。 “你下次月考是什么时候?”殷宁问。 “还有一阵。”殷照回答。 这个时期每周都会有小考,不过月考的出题范围广,更能反映学生的整体水平,所以具体情况还是以月考成绩为准。 她颔首:“那还好,有时间学,加油哦。” 鼓励的话令他也微笑:“嗯。” 趁殷照在门口换鞋,殷宁偷偷地再往那个地方瞟几眼,确定完全恢复正常,在心里松口气。 驻留的目光却让殷照以为她还有别的话,问:“怎么?” 殷宁正要摇头否认,想起还真有件事。 “你下课以后别去别的地方哦,司机会接你回院子。” 殷照听后却没有马上答应,反而眉毛微微地皱起来。 这反应令殷宁误解:“怎么了,你不想回去见姥姥和姥爷吗?” “没有。”殷照否认,她真是给他扣了好大一顶帽子,“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得再晚点。”殷宁摇头,“要和孙医生逛会街。” 他的表情不太开心。 殷宁见状提议:“那你过来跟我们一起?” 她本来是觉得孩子都不喜欢和父母的朋友待在一起才这么安排的,可是看样子殷照似乎更不喜欢自己去院子。 “好。”他答应得很快。 推门前,殷照听见殷宁嘟囔:“院子不是挺好的吗,又安静风景又漂亮,有人伺候房间还宽敞,为什么你不喜欢呢。” 不是的。 他在心里回答。 他没有不喜欢院子,也很想探望姥姥和姥爷,只是院子太大,房间很多。 离殷宁很远。 * 与孙乐皙一起做spa的时间,殷宁说起和孟柏延分手的事情。 完全在意料之中,她的反应很是平静,还问:“你和他好像是最久的了吧?” 殷宁没有认真计算过日子,但是凭感觉认为的确如此。 她不是那种喜欢和男人随便玩玩的类型,相反对待每段感情都还算认真,是投入其中的,只是关系持续一段时间后,往往需要再往下一步深入,殷宁做不到。 有她主观的原因,也有客观现状。 她不需要有一个男人来依靠,也不打算利用婚姻跨越圈层,完成更多的资源整合,最终在感情里都只是浅尝辄止。 “要我说你就别谈了。”孙乐皙说。 不失为一了百了的好办法,只是殷宁感叹:“但有时候CEO当多了,闲下来想到还有个人在等着你,无论干什么,多少算个心理安慰。” 孙乐皙想了想:“你说的这些殷照不也能完成吗?嘶——除了他不能让你睡以外。” 她们私底下说话常常这么荤素不忌,殷宁不介意,但这回听到,脸色还是略有变化。 等到做spa的人都离开,留她们在房间里单独休息,殷宁犹豫半晌,还是把清早发生的事和孙乐皙说了。她憋得难受,总得找个人倾诉。 孙乐皙听后满脸惊讶:“不是,你们……我早就让你注意点啊!他是孩子,很多东西还没那么成熟,你可是大人,要拎得清吧。这么大了,还在一块睡觉。” 道理殷宁怎会不懂,实操起来却并不容易。 “我们一直这样,突然要改,也有点不习惯。”殷宁说,“而且我很多地方已经注意了的,只是你也知道,以前我陪小照的机会就不多,所以他挺粘我。” 哪怕他没有明确说出口,行为上的意思,殷宁心里都清楚。 “做得太刻意,他更伤心。” “挺不容易。”孙乐皙感叹,往往孩子到这个年龄段都开始追求独立与个性,不愿意再听大人安排,也就是常说的“叛逆”,殷照却截然相反,“不过你最好还是换掉你那些睡裙,真的有点过于性感了。” 这是个非常有建设性的意见,殷宁答应:“你说得对。” 第19章 精油散发着过于浓郁的萃取香气,在皮肤表面形成淡淡的膜,殷宁趴在按摩床上,似乎能体会到它穿越细胞之间的缝隙,层层向下渗透。 看过很多知识性科普,她知道这些东西的功效远没有说起来那么神奇,更不可能真的到达“皮肤深层”,最多是做到保湿的效果,真正补充还得靠她内在调节。 多运动,多喝水。 这些被人说烂到接近于空洞乏味的话,往往才是真理。 她做spa并不是为了得到宣传的那些功效,放任陌生人在后背摸来摸去,仅仅是想在高度紧绷的生活中找到可以全然放松的感觉。她就连自己主动放松都略感困难,所以才寻求按摩的形式。 “唉。”殷宁又叹气,“好烦呀。” 她的声线变得与在公司里的冷静不同,有些疲惫的娇气。 无论成长到多少年岁,殷宁的身体里永远藏着童真和孩子气的一面,作为父母精心呵护的掌上明珠,她是不习惯吃苦的,只不过在社会的千锤百炼中给自己打造了副坚硬的铠甲,回到信任的人面前,依旧会流露出软弱。 对孙乐皙是这样,对殷照也是。 孙乐皙知道一点她在烦什么,又不是完全知道,所以问:“怎么了?” “我总是觉得小照还是个孩子。”殷宁说,“你记得以前有一次,我们出去玩,你爸妈非说我是骗子。” 孙乐皙想起那事还是会笑。 能留学的家庭条件都不会很差,但孙乐皙的情况还是与殷宁天差地别,显得不真实。父母听到孙乐皙说,有个朋友邀请她一起参加游艇派对,去洛杉矶的沙滩度假,交通工具是私人飞机,还愿意把繁华路段的大平层分出一个房间免费让她住,全是别人请客,说什么都不同意。 哪怕殷宁愿意手举护照发张自证身份的照片,他们都觉得是伪造的。天底下哪有这种掉馅饼的好事,生怕下一次见到女儿就是在头条新闻。 “我已经是二十岁,出过国,自己在国外找过房子的人了。”孙乐皙向父母申辩,“我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我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 “可是你哪怕五十岁,在爸爸妈妈眼里依然是小孩子。”他们说。 彼时殷宁理解,却不能认可。即便有殷照,她也不觉得自己是那种会被母性绑架的人,完全没有一丁点“当妈的人该有的样子”,更不打算有。 如今想法不变,感受却逐渐趋同。 “你可别把他弄出恋母情结。”孙乐皙这话说得可谓很有前瞻性。 年龄差距太小,童年陪伴的缺失,以及已经被动完成的弑父,完全具备产生这种心理的条件。 “怎么可能?!”殷宁反驳她,“小照不是那样的。” 孙乐皙耸肩。 反正她是没见过哪个将近成年的男孩,不早恋不悸动,整天就想和妈妈待在一起,甚至还爬进同一个被窝里睡觉。不过殷宁不爱听,她提完就闭嘴。 殷宁的手机响起几个连续的消息提示音。 结束短暂的上午休息时间,许特助开始回复殷宁的工作信息。 可以说,殷宁是她遇到的,说话最言简意赅又不失重点的老板,每件要做的事都按照顺序整理好,涵盖工作内容、涉及到的人员以及完成时间,还帮她省去按照时间管理四象限归纳的麻烦。 比起以前那些在两个选项中只能回答“好的”,全盘否定你的方案又在走投无路时自己提出来,还摆出一副“年轻人就要多学习”的老板,她简直是神仙。 不过许特助知道,殷宁这么做其实只是怕麻烦,不想耽误时间在让别人揣摩心思,互相确认信息的过程中。 难得见她读完工作信息后还有笑意,孙乐皙好奇。 “怎么了?” “没什么。”殷宁说,“就是之前有个项目遇到点技术难题,请了堆国外专家,花三个月都没攻克,后来换了个国内的新团队,这才一个月,已经突破核心问题。” 作为管理层,殷宁不会过问具体业务,能让她紧盯的都是重要项目。 孙乐皙虽不懂,也能感觉到其重要性:“现在国内技术这么厉害?” “是啊,我也没想到。”殷宁说,“就给了点三倍的加班费,问题迎刃而解,合着我前面三个月都在花钱请人磨洋工。” “啧啧。”孙乐皙听后却收起下巴,故意扫视她,“我好像听到资本家在说话。” * 原本计划的逛街,孙乐皙决定临时放殷宁鸽子。她没什么事,就是刚才按摩结束,昏昏欲睡,更想直接回家倒下。 看时间,殷照的课已经结束,应该在过来的路上,殷宁不挽留她。 “殷照的手怎么样?”孙乐皙还记得,他们今晚要回院子那边没时间,“我明天过来看看?” “没事,已经结痂了。”殷宁说,“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中间孙乐皙就来过一次,他恢复的速度比她预估的还快。 “我上次看感觉还行。”孙乐皙说,这段时间殷照的伙食都有按她嘱咐的安排,“不行我再带点祛疤痕的药霜给他抹抹。” “应该不至于,等需要我跟你说吧。” “好。”说完正事,两人换好衣服,拿包出门。 等殷照的时间,殷宁在商场里随便逛着。女装看的反而不多,大都是男装。 其实殷宁挺喜欢这些帅气的风格,但她的胸不够平,穿起来没有那股英姿飒爽的感觉,反而总是撑得整个人活像胖了十几斤,所以她特别喜欢往殷照身上堆。 充分满足她的爱美之心。 以前殷宁怕自己这样做显得控制欲太强,不给他发挥个性的机会,却发现他挺接受,还会自己挑着她可能会喜欢的风格往身上比划,是个非常懂得发挥主观能动性的自助型晾衣杆。 正挑得津津有味,殷照的电话打进来,问她在哪家店。 导购在旁边提示了位置,店门外经过时探头观察的行人很多,入内消费的屈指可数,没等多一会,殷照就赶到了,从有限的几个客人里精准找到他。看到这么个年轻的男孩,导购难免会问两人的关系。 殷宁把她挑中的衣服一股脑塞给殷照,让他去试。 “这是我弟弟。” 他只点头,乖乖进去换。 为了促成销售,导购可是舌灿莲花:“他真是穿什么都好看,像海报上那模特似的。” 几身试下来都还不错,殷宁询问殷照的意见。 “都行。”他不是没想法,是的确觉得都还算喜欢。 “那就全包起来吧。”殷宁向来阔气。 表达爱的方式可以有无穷尽种,她对殷照往往采用的都是最简单、直接且具象化的那一类。 算价的功夫,殷照问:“孙医生呢?” “她觉得困,回去了。”虽少个陪伴,殷宁却不忘两人刚刚商量的事,“我打算买几条新睡裙。” 这个决定没有得到殷照的支持。 “还买?”他问,“你有一屋子衣服没有拆吊牌。” 殷照不是夸张,为了存衣服,殷宁的确在公司附近又买了套房子,而且她常常买完就忘,甚至发生过搭配师过去整理大半天,发现完全相同的包竟然有三只的情况。 只要愿意找,他们肯定能从那屋子里搜出十几条崭新的睡裙。 “风格不一样嘛。”殷宁解释。 他毫无干涉的立场:“你喜欢就行。” 第20章 秋冬季的衣服厚实,分四个购物袋才装下,殷宁懒得拿,又不急着穿,想让他们寄到家。 还没开口,殷照预判她的意图,从导购手里接过。 “我提。” 他喜欢这种切实存在的重量,沉甸甸的,哪怕提绳会把他的手指关节勒到缺血。虚无缥缈的东西总会骗人,得到的答案往往经过精心粉饰。 “好吧。”殷宁与他并排走着。 刚完成笔大单子,导购热情地将两人送至门口,体型高大表情冷漠的保安拉开玻璃门,用极为平淡的语气送他们慢走。 出门前她还在夸他们姐弟气质真好,基因令人羡慕。 殷宁面色如常地回应着,殷照对这些言语夸张的奉承还是不习惯,只看殷宁。 几个少男少女从店门旁边的入口进商场,看到认识的人,惊喜地上来:“殷照!” 殷宁转头,发现男生都认识,就是吴远那群人,混几个她不太熟的女生。家长会那天都没见过,可能是其他班级的。 大部分人手里用的还是殷宁买的手机,态度无比热情,此起彼伏地喊“姐姐好”,就连那些没见过殷宁的女生也跟着叫了。 “原来你说不能跟我们出来,就是为了陪你姐逛街啊。”吴远了然地捏拳锤向殷照的肩膀。 衣服被弄皱,殷照抬手压平。 “你们也出来玩呀?”殷宁笑眯眯地与他们寒暄。 “嗯,我们来看电影。” 难得到这个时期还能有放松的时间,殷宁意外:“居然不用补课吗?” “那也要劳逸结合嘛。”吴远回答。 这几个学生课外参加的活动和竞赛不少,几次与她说话都毫不怯场,大大方方的,就算不到妙语连珠,至少不显得畏畏缩缩,对殷照的交际圈,殷宁还算放心。 她又想起什么,嘱咐殷照:“你们先聊,我有点事。” 几人点头,见她回店里,跟导购说两句话,往更里面走。 殷照猜测她大概是去卫生间,殷宁不喜欢用商场的公共卫生间。 “咱姐说话真温柔。”收回目光,吴远发现购物袋里装的全是男装,“这都她给你买的?这么大方。” 这些夸奖在殷照听来都不算很动听。 “这是我姐。”这是我妈,他纠正道,“你没有自己的姐姐吗?” 你没有自己的妈妈吗? 一到这个问题上他就变得格外生疏,生怕谁跟他抢似的。吴远摇头:“我真没有,我可是独生子女。” 我也是独生子女。 殷照不想再与他们掰扯。 电影即将开场,他们聊不了太久,挥手与殷照道别。他怕杵在门口挡别人,挪到旁边靠着玩手机。 她出来发现外面只剩殷照一人,问:“他们都走啦?还说请他们喝杯奶茶呢。” “管他们那么多。”他语气不悦。 殷照在殷宁面前耍脾气的次数很少,这点情绪波动尤为明显。 她刚要问,殷照看到她手里又多个购物袋。 “这是什么?” “睡裙嘛。”她说,“刚光顾着给你挑衣服,忘记买了,回去拿的。” 他对此什么也没说,就伸手一起拿过。 * 虽然孙乐皙提醒殷宁的话就三两句,她却没有只当耳旁风。心里再认为殷照只是个小孩子,客观上他也十七岁了,再过几个月就要成年,该避的嫌,该注意的地方,还是要注意。 她不希望殷照将来被别人用“妈宝男”来形容。 就算他自己不介意。 可她总会认为是自己的失职导致。 紧接着又会隐隐抱怨,凭什么那些当爹的什么责任都不用负,整天不帮倒忙就算优秀,还能心安理得地推卸责任,她不过是和孩子亲近一点,还要瞻前顾后,把所有问题揽到自己身上。 “怎么了?”到回院子的车上,殷照发现殷宁几次悄悄叹气,满面愁容,问。 她又不承认,轻轻摇头:“没什么。” 他就以为是工作的问题,伸手盖在她的手背,想以此做安慰。 不料殷宁的反应像触电似的,竟然抽走了。 她并未错过他那瞬间黯淡的眼神光。像是原本发亮的霓虹灯被人为地切断了电路,不仅漆黑得突兀,就连生命力也因此削弱三分,落得有点光秃秃的寂寞。 在察觉到这些动态的时间,殷宁在心里首先浮现的并不是抱歉,而是在那毯子里的所有触感。 那时的殷照哪怕在睡梦里都像个滚烫的火炉,散发着不可抵挡的生命活力,与此刻的枯萎似的小草截然不同。 被避开后,他将手收回腿上放着。 不知道心里会想什么。 殷宁猜,以前父母不满足她的要求,她总会赌气地发誓“以后再也不理他们了”,殷照会这样吗? 她扭头观察他,又因那视线太过直接,殷照干脆偏头看向窗外,只留个后脑勺。 好像在赌气。 因为不让他牵手? 殷宁想不明白。 这费尽心思的猜测在车子停到院子大门前被迫中止。 司机下车,拉动门上传统款式的金环,叩几次,又到旁边按门禁。不一会有人跑出来迎接,把他们购物的成果提下车,边走边说房间已经收拾出来。 为了让两人都看得到风景,安排在走廊最两头的房间。 “我爸妈呢?”殷宁问。 “他们在会客室号脉呢。”每到周末,都会有个熟悉的中医过来帮他们调理身体。 年纪上去,身体机能运转不够,除非年轻时底子打得好,否则总会有点慢性病。殷宁母亲还算好,就是血压高点,殷宁父亲偶有通风,所以除了针对性的药物和定期锻炼外,还会喝点中药辅助。 正好殷照过来,他学业压力大,顺便也看看。 “挺好,身体不错,气血很旺啊。”老中医摸到他的脉搏就夸奖一番,再打量殷照几眼,“挺好,就是要注意劳逸结合,颈椎这里稍微有点损耗,但不严重。” 他摸到殷照的后颈和肩膀,找准几个地方用力捏,听到他吃痛地倒吸气。 “自己平时休息多转转,别的没问题,年轻人就是身体好。” 殷宁照例又问候了父母的情况,得到的答案与以前差不多。 “你去陪你姥姥姥爷说会话吧。”殷宁知会殷照。 她在中医面前坐下,亮出手腕,殷照挽着二老去客厅吃水果。 待他们都走掉,殷宁说:“那孩子他……青春期,我觉得他内火有点太旺了,好像经常就会……” 她没说得很明白,不过中医听了就懂。 “您看能不能给开个方子,给他降一降。”殷宁说,“今年就高考,我怕他被这种东西扰乱心思。” “很严重吗?”中医问。 “应该不是特别严重。”殷宁拿不准,只是殷照那句“经常这样”总在她脑袋里挥之不去,“他老忍着。” 要是每个早晨都这样,等他解决动辄四十分钟,不然就只能强压,总归都不是好办法。 “一般来说这个年纪反应比较大是正常的。”中医沉吟,“不过要是影响到生活,可以开个败火的方子,正好冬天干燥,稍微内外做个平衡正好。” 殷宁放心:“好。” 很快方子就写出来,他递给殷宁,挨个讲解每味的用处。 药材用量不大,还兼顾一些明目的功效。 “您父母一般是让我这边熬出一周的用量,封好邮寄,您也这样吗?”中医问。 殷宁点头:“对,我给您留个地址。” 第21章 与那些喜欢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独处,一有人来就将电脑切换到桌面的孩子不一样,殷照在殷宁面前几乎没有多少秘密,两个人的房间被安排在走廊的两个尽头,他就拿上所有东西,在殷宁的房间复习家教课才讲完的知识点。 殷宁坐在床上处理工作。 两个人就和以前一样,处在相同空间,互不打扰,唯一有区别的是如今殷宁已无法在课业上帮到他什么,他做的那些计算题,她快连概念都记不清。 头几年公司的事务尚未稳定,殷宁常常出差和应酬,有机会这样相处的次数不算多,反而让殷照觉得稀奇的是,哪怕她忙到那种程度,依然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挤出点心思谈恋爱。 要说她多沉溺于此,好像脱离男人活不了,又绝非如此。 她从不在任何地方郑重地公开恋情,虽然偶尔会发一些生活的动态,但鲜少见恋人的影子,更不会像殷照的那些同学一样,动不动就煲长达几小时的电话粥,恨不得睡觉都挂语音。 好像有没有那个人都差不多。 既然如此,殷照更好奇,还谈个什么劲。 “总要有点东西调剂生活嘛。”殷宁是如此解释的。 她不怎么追电视剧和综艺,闲下来会看新闻,再不然就是读书,殷照都觉得这些爱好未免太脱离低级趣味,总需要点俗气的东西来中和。 所以她喝酒,恋爱。 才像个真实存在的人。 做完这几道题,殷照拍照发给老师,打个哈欠。他有点困。 殷宁还在看发过来的文档,记录需要修改的地方,床边微微塌陷,抬头见殷照一脸困顿。 “想睡会吗?”殷宁问。 “嗯。” 往常她会让开枕头,让他在身旁躺下,无处安放的右手没事就伸过来揉他的头发。在半睡半醒间感觉到手掌心的柔软,总会令殷照更容易入眠。 他掀开被子,殷宁抱着电脑从另一边下床,坐到桌子前继续看。 余光发现他愣愣地看着自己,殷宁将插头连上电脑,解释:“快没电了。” 殷照没再说什么,翻身背对她睡觉。 每周都是高强度的练习,睡眠从没有得到过充分的满足,这一觉殷照睡得很香,再醒来屋里漆黑一片。 他以为是窗帘被拉上的缘故,揉了揉眼睛找到床头的遥控器,打开发现窗外都是墨色。空气里沉寂着夜晚特有的萧索和生冷,打开灯,整个屋里只有他和桌上的电脑。 殷照喊两声殷宁,无人回应。 还没刷牙洗脸,时间是一点过。走进浴室,瓷砖残留水渍,台面摆的护肤品明显有使用过的痕迹,放得七零八落,他的东西不在这边。 到了深夜,只有院子的大门和楼后的池塘边会留灯,从走廊的窗户往外,远远地可以看见。 他到达这头的房间,屈指叩动,听到里面的人问:“谁啊?” “是我。”他回答。 殷宁穿好拖鞋走过来,开门还是吊带睡裙。 她新买的才送去洗,暂时穿不了。 “我过来刷个牙。”他的目光从她的脖子缓缓上移,解释。 “你醒了呀。”殷宁让殷照进屋,略微不自然地提了提肩带,跟他走到浴室的门边靠着。从那巨大的镜子里,他还是能清楚地看到很多东西。 比如紧贴身体的裙摆里勾勒出隐约的腿型,双臂抱胸时轻轻挤出的沟壑。 水龙头里的前小半截自来水在冷空气里静置好几个小时,淋到手上冷得刺骨,也冷得刚好。 发现殷照一直在睡,殷宁没有叫醒他,洗完澡到他的房间休息。听到敲门声时她也准备睡了,人都已钻进被子。 这房间里飘着她身上固有的那些香味。 殷照刷牙的时间,她没有走,就在门边倚着。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恐怕都没有意识到这个行为,殷照更不提醒。 直到他想上厕所,不得不过去关门。 殷宁如梦初醒般不好意思:“抱歉啊。” 退后的几步里她又想到早晨的意外,忍不住再往那个位置瞄——竟然又有起伏。 这个年纪的男孩果然还是……她的中药果然买对了。 这次不知道他要花多少时间解决,还是像平时那样强忍。 殷宁停留的目光过于大胆,殷照疑惑地歪头。 也许是刚睡醒的缘故,他的脸颊有不自然的红晕,嘴唇的色泽也显得发艳。 “那我先睡了。”殷宁做得若无其事。 “好,晚安。”他等她像平时那样上来轻轻拥抱他。 可是想着他的样子,殷宁怕不小心再发生类似的刮擦事故。她明明和孟柏延分手没多久,不应该有多大的需求,被殷照碰到的那一刻,她却有涟漪。 身体带来的条件反射竟这么强烈吗? 这件事殷宁连对孙乐皙都羞于启齿,太不正常。 所以面对他的期待,殷宁只有点头,微笑道:“晚安,宝贝。” 再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 他等片刻都等不到她抬起的手臂,忽地明白什么,关上了门。 殷宁松口气。 * 这晚殷照睡得不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是殷宁后撤步子的画面,坐在回家的车里仍在打盹。殷宁收到驿站发来的物流信息,想让他去取一趟,看到时睁时闭的眸子。 “没休息好吗?”她问。 “嗯。”殷照承认。 她既没有靠过去观察他的情况,也没有抚摸他的脑袋,更没有让他到腿上枕着更好睡。 “那今晚早点休息吧。”殷宁在他昨晚关门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以为他又花很长时间处理,才导致睡眠不足。 本来殷照以为又是殷宁买的小物件,快递拆开发现是七包中药。 棕色的液体不算浓郁,留有几分通透,显得苦味都比想象中淡几分。 猜测到是昨天看完中医的结果,殷照问:“你最近感觉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给你配的。”殷宁没好意思告诉他这药的真正用途,“你最近学习压力大,让医生调了点补脑力和明目的药方,每天一包,这周喝完再熬,你记得每次热一下。” 他们的效率挺高,这就熬好送到。 殷照哪有那么容易糊弄,这几包中药出现的时机过于巧合。 如果真如殷宁所说,只是简简单单为他调理个身体,何必要等到把他支走才开方子,号完脉,大大方方地商量不是更好? 这两天殷宁都表现得怪怪的,在有意躲他。 还是那个意外的缘故。 哪怕她再体谅和理解,其实内心还是在意他那些反应的吧,也是,谁会不在意呢? 她会不会因此讨厌他,甚至觉得他恶心? 殷照不敢问,连旁敲侧击都不会。 “好。”他能做的仿佛只有拿好这几包中药,粉饰太平,骗过她也骗过自己。 第22章 2w96.co m 殷宁难得没休息好。 她的睡眠质量一直不错,倒不是因为身体多么健康、作息有多规律,而是每天忙上忙下,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再加偶尔的应酬,能休息的机会少之又少,身体自然而然地会因为疲倦而迅速停摆。 她做了些碎片化的梦,既没有很清晰的剧情,也没有完整的画面。 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的漆黑视线中,偶尔能够闪回几个片段,竟然全是殷照。 不是小时候的他,而是——这几天的。 成年男性的触觉和带着殷照独有气味的呼吸充斥梦境,几个稀少的瞬间,在现实里只会让人还来不及反应,却轻松填满这六个多小时的夜晚。 殷宁经过梳妆台,倾斜摆放的镜子照不到她的脸,只有脖子到腰的位置,应激而挺的胸口一闪而过,显眼得近乎招摇。 听到卫生间里殷照洗漱的声音,她迟疑地后退两步。 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等她在心里反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时,才发现在心虚。 门打开。夲伩首髮站:2w89.com 未擦干的刘海滴答着水珠,殷照微微垂头出来,这个角度正好看到殷宁的表情。 他不懂她的心理活动,也就看不出来她忽然微微张开的嘴唇是什么意思,加之对她这几天的故意疏远颇有微词,视线从那水润的地方晃过。 “你用吧。”他让开门口。 “嗯。”就连与他错身,殷宁仿佛都故意绕了个大圈子,生怕沾到他半点似的。 他收拾好就上学去了,或许有和殷宁道别,但她听到的只是关门声。 * 念完这整天的行程安排,许特助等待殷宁提出需要更改的地方。 她右手捏着钢笔,左手托着下巴,似在沉吟。 等待半分钟,许特助依旧听不到任何回答,正要追问,殷宁抬头“嗯”了一声,问:“念完了?” 原来刚才她在走神。 “对。”许特助回答,又怕殷宁有哪里没听到,“今天的事情不是很多,主要都集中在上午,有哪里需要再补充一点吗?” “不用。”殷宁还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这样吧。” 接下来又是会议,许特助闻言出去准备材料,通知各部门准备。 重新投入工作中,胡乱发散的思绪才终于算拉回来些许。美式的冰块已经融化,简直比中药还难喝。 说起中药,这几天殷照每天都在喝一包,殷宁却无法问他有没有效果。 也许她应该给自己也配几副。 殷宁叹着气靠到椅子上,揉着太阳穴,眼睛看向窗外。 天气不太好,尽管室内足够温暖,看着天空的灰色仍让人觉得冷飕飕的。今年下了两场雪,有一场很大,至今小区路边的草坪仍有尚未融化的雪块,近来却不再有。 殷宁有需求,但是她和孟柏延才分手不久,不应该有如此明显的感受,连被殷照碰到,皮肤都会感觉一股酥麻扩散。 像是心里有什么隐隐期待的东西,潜伏在海底深处的巨大鲸鱼,徘徊却无法确定其存在,只能依稀看到黑色的影子。 她不清楚这个状态是因为什么,只能将其归咎于过于干燥的冬季,暖气烘烤后的燥热。 就连皮肤都变得很干,她涂的护肤品比夏天厚好几层。 与合作公司谈完事,许特助说后面不再有其他日程安排,问她是不是直接回公司? 殷宁想了想,问:“孟总是不是离这儿不远?” 孟柏延与殷宁依然有工作的往来,所以许特助仍第一时间想起他,却不知殷宁此时提起的目的。 “是。”她问,“那我打电话问问他在不在公司?” “不用。”殷宁说,“直接开车过去吧。” 如果他不在,只能说时机不对。 在工作里,殷宁一直计划详细、有条不紊,除非紧急事件,不太会有这样突然袭击的时刻。最近他们与孟柏延的合作都不是非常急迫,看起来更像私事。 这样便也能解释殷宁的那些心不在焉。 许特助从不背后议论老板,但也会有好奇。 他们分手以后,孟柏延来公司谈过几次事情,看向殷宁的眼神还算正常,她以为两个人分开得很和平,不带一点藕断丝连,现在看来,好像殷宁有点反悔? 到了前台,殷宁还没开口说要找谁,他们更是连打个电话都没有的意思,看到她就说:“孟总在公司,您直接上楼就好。” 无论态度还是语气,都与分手前一模一样。 殷宁有点恍惚,开始思考他是不是还没通知员工们这件事。 “你跟司机回去吧,晚点我看情况给你发消息。”她扭头嘱咐许特助,只身一人进电梯。 孟柏延在办公室。 等待殷宁上楼的过程中,他接到前台的电话,刚挂下不多久,门就响了。 敞开着,孟柏延抬眼看到一身正装的殷宁站在外面,看样子像刚谈完事过来。 “有什么事吗?”他们的合作项目最近推进得十分乐观,没听说出任何岔子,孟柏延不太清楚殷宁此行的目的。 她向前迈两步,反手轻轻关门。 落锁声响起的同时,殷宁问:“方便说话吗?” 意思是怕他耳机或者电脑里正在与谁通讯。 孟柏延发个消息让助理暂时别送茶水过来,抬起双掌,示意她空荡荡的环境,有事可以直说。 她踱步到他的桌前,手指轻轻戳至桌面,犹豫半晌。 正当他疑惑殷宁何时变得如此忸怩,只见她垂落睫毛,颤得像扇动翅膀的蝴蝶,问:“做爱吗?” “什么?” 从以为自己幻听到确认事实,孟柏延只用了不到一秒钟。 他却没有马上给予她应有的答案,而是突然冷笑。 “你什么意思,殷宁?”他问。 殷宁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她有生理的需求,眼下正是单身,不太方便自己去店里买工具,又不好意思让许特助代买,网购需要时间……以前与孟柏延在这些方面还算合拍,找他是最佳选择。 显然孟柏延不是这么想的。 “当初你说分手就分手,一点余地不给我留,现在反悔了,跑来跟我说这种东西?”他简直想知道她说这三个字时是出于什么心态,“你觉得耍我很好玩吗?” “我没后悔。”殷宁纠正。 对于他们分手的决定,她并不打算更改。 孟柏延被她几句话弄得更是气极:“那你什么意思?噢——我明白了,小玩具不好玩,得找个活人助助兴。殷宁你真行,你就把我当根棍子?” 才甩了人家没多久就回来提这种事,的确不太尊重人。 殷宁见他反应这么激烈,打算放弃:“抱歉,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 她攥住包,这就准备走,又被孟柏延喊住。 “我又没说不行!” 眼见事有转机,殷宁再转回身,见他仍是怒气冲冲的表情,不太明白他的具体意思:“那……做吗?” 她还真是一点时间都不想耽误,从进来到现在,连句寒暄都懒得说就直奔主题。 孟柏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样,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以殷宁的条件,想帮她暖床的男人一抓一大把。 他只能异想天开地觉得,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是有所不同的。 至少在这件事上她头一个想到的是他。 孟柏延偏过头,略有别扭地回答:“又没套。” 第23章 “那确实是个问题。” 孟柏延的态度,殷宁不能完全确认意思。感觉他愿意,但又不是那么愿意。 她对猜测男人的心思毫无兴趣。 无论在哪个年纪,殷宁都不太擅长哄人。周围的环境对她百依百顺,稍微难缠点的事多花点钱也就搞定了,不需要她培养这方面的能力。 就连殷照,她也仅仅做到耐着性子回答几个问题,摆在书架上的儿童心理学连塑封都没拆,他就已经长大。 能微微放软嗓音,是殷宁能够摆出的最低姿态,这样的性格倒逼着身边所有人学会自我调节。 这门功课,孟柏延研习得不错。 他将她挂在臂弯的包推到办公桌上放好,似是怕她反悔,扭头又提着要走。 “我让许特助现在去买?她应该还没走太远。”殷宁问,手指伸进包里想找手机。 孟柏延的表情有点无语:“你不嫌丢人我还嫌。” “许特助很专业。”殷宁告诉他,几个不注意他就已经靠这么近,她的鼻尖正冲他的脸颊,“不会说什么,也会保护好老板的隐私……” 嘴唇堵住不带太多感情色彩的话,孟柏延想听的可不是这些东西。 成功止住殷宁的声音,他微微松开,她正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更重的力气重新压下。 身体像个装着水的瓶子,原本只是微微摇晃,这一下子全都泼了出来。 她动情得很快,更大的欲望在心里蔓延。 殷宁将手臂挂在他的后颈,屈指轻挠。他总是对这个动作反应很激烈,舌尖横冲直撞地探入,连她都有点难以招架。 孟柏延推开摆在桌上的文件,双掌托住殷宁的大腿,将她推上去坐着,随后扯松自己的领带。 只是才做到一半,他又被她的馨香吸引,中止手里的动作,向她的颈侧吻去。 胸口的扣子快被完全解开,里面还有件保暖的秋衣作为阻挡,减缓他这番急切的动作,让唇舌反复纠缠的两人找回丝丝冷静。 殷宁的气息也有点喘,刚才几次靠近,孟柏延的那处有意识地撞着她。 坚硬且澎湃,成熟男人的举止总带着世俗沉淀下的侵略感与分寸感,就连这种场合也不例外。 他是清醒的又沉沦的,具有明确的目的性,与殷照在睡梦中的本能摩擦完全不同。 她怎么又在想他。 殷宁忽然清醒过来,轻推孟柏延的身体,衣摆已经被他撩到胸上,内衣倾斜地拉下半边,他的手指在边缘碾压。 “还没有洗澡。”殷宁说。 低头的同时,看到夹在腿中央的鼓鼓帐篷。感觉,殷照明明年纪小那么多,这里好像发育的已经跟他差不多大。 不洗澡她是不会做的,殷宁讲究,他曾开玩笑两人就算想玩点刺激的,都得提桶水在身边。 孟柏延放开了她:“你先洗澡,我下楼去买套。” 分手后他一气之下把放在办公室里备的那些都拿去扔了,办公室后门就有浴室,殷宁在他这洗过几次,轻车熟路。 “嗯。” 帮她脱了衣服,孟柏延发泄似的捧起阔别已久的奶团,在上面咬了一口,听到她的低哼,又起身吻住她的嘴唇,分开膝盖。 湿漉漉的地方向他毫无保留地展开,就仿佛这几天的冷落都只是个短暂的插曲。 看着他混浊的眼神,殷宁明白孟柏延在想什么,牵起他的手在双腿中央打转,略做解馋。 粘稠的液体在手心拉断了丝,他马上就要抵挡不住地跪下,殷宁预判性地抵住孟柏延的肩膀。 “洗完再来。”她还是这么坚决。 欲望中的男人耳根子最软,他还想如何拖延,殷宁并紧双腿,在他的耳尖惩罚地轻咬,再呵几口热气,他也就乖乖地穿好外套。 声音嘶哑着,搓动她的胸口:“等我。” 孟柏延回来的速度很快,大厦的一楼大堂侧面就是便利店,他迅速锁定款式结账,动作麻木的收银员根本懒得思考他为何这个时间买这个东西,在他离开店面后扔掉多余的小票。 办公室里没有人,殷宁进去洗澡了,桌上的手机正震。 他本不想管,拖延到对方失去耐心自然就会挂掉,走近却看到屏幕的备注上写的是“宝贝小照”。 孟柏延不禁嗤笑。 都说一段稳定且成熟的关系绝不会发展到检查另一半的手机,但他突然发现,有时候幼稚那么两回未尝不可。 他信任殷宁,从没过问她的任何社交关系,却想不到真正的裂痕就发生在此处。假如他提前知道她的孩子叫殷照,恐怕在那天的车里,都不至于被他的三言两语打得措手不及。 就算他与殷宁还有其他地方的理念不合,但都可以调节磨合,将来还有无数次缝补的机会,怎么都不该在此刻突兀结束。 十几岁,高三,不是能够随便任性的时候了。 仅因殷照没来由的抵触,殷宁就毫无征兆地与他分手,孟柏延心中一直藏着股气。碍于身份,碍于年龄,他却无法做出任何不得体的行为。 越是这样压抑,反而越放不下。 恐怕还要好些时间,殷宁才会出来。 孟柏延将刚买的东西从兜里拿出来,摔在桌上,抄起殷宁的手机,滑向接听键。 他有意慢半拍。 发现接通,却听不到到平时那声熟悉的“宝贝”,殷照再看眼屏幕确认没拨错号码,计时的数字正在跳动:“喂?” “是殷照吗?”孟柏延的声音悠悠传过来。 平时殷宁将手机落在办公室,许特助都不会擅自接听,甚至还会特意拿东西挡住屏幕,遮盖她的隐私,事后再告诉她有未接来电。 那这男人是谁?声音有几分熟悉。 “抱歉,我好像打错了。”殷照想挂。 孟柏延不给他机会:“你找殷宁?” 这四个字令他终于回忆起声音的主人,与殷宁有关的男人,殷照拢共就认识那么几个。 只是还等不到他回话,电话里的孟柏延又开口了,表情流露出与幼稚男孩相似的恶劣,抛却无数身为成年人的格调。 “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转达。”他放慢语速,“她在洗澡。” “不用了。”殷照果真是没有沉住气,本该勤勉工作的时间却在洗澡,身边还有个男人,无需任何人勾勒细节,他自己就足够浮想联翩,只想赶快结束这段对话,“等她出来,麻烦你跟她说一声,我有事。” “好,着急吗?可能会晚点才能打给你。” “不会的。”殷照却说,“她洗澡很快。” 第24章 不等孟柏延说话,殷照很迅速地挂了。 孟柏延都来不及反应刚才他究竟是在陈述事实还是蓄意挑衅。 但殷照说得对,殷宁洗澡的确很快,孟柏延才把她的手机归位,她就披着浴袍出来。 “你去吧。”殷宁见他站在桌边,视线的落点在自己手机,“怎么了?” 孟柏延还不至于到非要和孩子计较的地步:“刚才殷照给你打电话。” 在校期间手机都要统一上交,这个时间打电话,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联系她。殷宁赶紧解锁,凭印象输入他的手机号开头数字,在弹出的候选列表点击第一位拨出去。 “他什么时候打的?”殷宁问。 如果回得太晚,说不定手机都还给老师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接到。 “才挂不久。” 班里有些同学会准备两个手机,一个上交,一个私藏起来课间用,曾经还有人交了个模型被老师发现,在家长会狠狠点名批评一通。 殷宁倒觉得前者的做法有一定可取之处,曾问殷照需不需要备用手机,他还不想。 他不怎么参与群聊,偶尔上网刷刷感兴趣的内容,绝大多数时间还是用来联系殷宁,备用手机于他而言意义不大,就算买了也不知道做什么,还整天提心吊胆,怕被老师发现。 殷照的爱好很传统,运动和读书,可能有几分受到她的影响。这两样都用不到手机,所以殷宁就没再坚持。 万幸他还在。 “喂?” “宝贝。”殷宁喊出这话的时候似乎听到孟柏延笑了一声,但他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她的注意又挪回手机里,“你刚刚找我呀?” “作文比赛。”其他的同学都已陆续在上交手机,殷照直切主题,“有点犹豫要不要报名。初赛在网上投递,决赛要去现场写作。” 这些比赛的奖项都对将来参与高校的招生计划有帮助,殷照平时喜爱阅读,作文水平还不错。 殷宁先问:“你不是写得还可以,为什么犹豫呢?” “要分精力准备。”殷照说。 如果决定报名,初赛投递的稿子肯定要精雕细琢一遍的,还要为将来的决赛提前准备写作素材,会分不少神。 “没事,咱们重在参与嘛。”殷宁宽慰他,“就当体验一把,不用像别人那样追求结果,你觉得呢?” 到目前为止,除了升学必要的补习班,剩下的兴趣课都是殷照自己想上的。殷宁不像其他的“虎妈”们那样,一定要将孩子培养得多么完美——她也不批判这种做法,只是教育理念不同。 毕竟有她兜底,她可以接受自己的孩子普普通通,只希望他能好好体验人生,而不必追求特定的结果。 “如果你觉得太累,不想报名也可以。”殷宁又说,“反正咱们也不是非要那一个奖。” 他们都很清楚,殷照生下来,赛道就与同班的很多同学不同。对他们而言需要拼尽全力努力的东西,对殷照只是个锦上添花的选项。 他却说:“你可以帮我再挑个短期的指导老师吗?” 殷照对自己的严格要求和隐隐的傲骨,是从她的基因里带来的。 既然要做,就想尽全力做到最好。 殷宁释然地笑了:“好,比赛的全名你发给我一下,应该能找到以前做过评审的老师。” “好。”他深知这是多么难得的资源,“那我去注册了。” “报名费你有的吧?”殷宁问。 “够,就几十块钱。”这种大型赛事不比国外那些就靠报名费盈利的考试,收费很低。 听到电话里的班主任已经在询问谁还没交手机,殷照与她说完再见后挂了。 孟柏延站在旁边听完全程,殷宁抬头看到的是个略有复杂的表情。 “你对他很温柔。”他说。 语气说是“温柔”,不如说甚至甜到发腻。孟柏延敢保证,殷宁对哪一任男友都从未用过这样的语气。 殷宁感觉他有点奇怪,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我对他不应该温柔吗?”她反问,“你很奇怪。” “他很在乎你。”孟柏延又说。 殷宁更是摸不到头脑:“这也是个问题?” “我是说……”他正视她的眼睛,有些提醒的意味,“过于在乎了。” “你在说什么?”殷宁天性护短,不喜欢听到他对殷照这样的指责,“因为他不同意我们交往?孟柏延,我没想到你会和一个孩子计较。” 再提这件事无疑是往他的伤口上撒刀子,孟柏延的音量也骤然提高:“他已经不是孩子了!” 刚才那通电话里,不过寥寥几个回合,殷照就把对他的敌意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还不够成熟,不懂得收敛锋芒,夹在语气里的刀锋任何一个在社会中摸爬滚打过的人都能听出来。 “都快成年了,跟我差不多高。”孟柏延说,“谁家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会被妈妈抱着叫‘宝贝’,说出去不怕同学笑话吗?” 殷宁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我有问题了?” 他绝不会否认每个母亲疼爱孩子的心理,摇头道:“不是你,是他。” 依据孟柏延对殷宁的了解,如果殷照反感这些行为并且对她表示过,她绝对会加以注意,绝不再犯,现在的问题是殷照根本乐在其中。 他享受与殷宁的所有亲密互动,而且这种亲密是具有独占欲的,所以看到孟柏延,他才会表现得那么抗拒。 “你不觉得奇怪?”孟柏延问,“他有跟你说过,他喜欢学校里的任何异性吗?” “小照说他不想早恋,只想好好学习。”殷宁简直不敢相信他在揣测什么,瞪着眼睛替殷照辩解。 可是话越说越多,脑子里想的东西就越发深入。 孟柏延找不到实际的证据支撑,但是作为男人的直觉,很明显感觉到殷照对他的抵触根本不是对“未来后爸”的态度,更像是个掠夺者。 掠夺了什么? 他相信哪怕在恋爱中,殷宁也绝不会缺失对殷照的亲情关怀。 这些话孟柏延无法说出来,从眼神里透露出些许。 殷宁更是一惊,随后变得愤怒:“孟柏延,你到底在想什么东西啊?!” 她表现出的态度却和普通人听到龌龊言论后的恶心与反感不太相同,带点虚张声势的掩盖。相似的论调,她才从孙乐皙那里听到过。 接二连三,这些人都开始莫名地揣测殷照。 原本的兴致荡然无存,浴袍之下的她不着寸缕,却在与人吵架。 殷宁想回浴室换衣服:“我在这里待不下去了,你这些话让我听得很不舒服。” “不舒服我也要说。”既然话都到这,孟柏延只想一吐为快,“殷宁,我知道你们岁数差得不多,可能会让他产生同龄人的错觉,以为你们什么都能说,什么都能做——你有点太溺爱他了。” 说到底,她的恋情如何开展,只要男方没有任何道德与法律上的错误,就轮不到他指手画脚。 这话不仅谴责了殷照,更谴责了她。 殷宁的手搭在进浴室的门把上,目光冷冷地看着孟柏延:“你有十七岁的孩子吗?如果没有,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们的关系指手画脚?我跟小照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她换完衣服,将脱下来的浴袍甩到孟柏延的身上,看向那盒尚未来得及拆封的避孕套,提包摔门。 第25章 孟柏延下楼去便利店,所有前台都看到,在相隔不到五分钟后,穿戴整齐的殷宁步伐匆匆地出来,好像刚洗完澡,表情十分不悦。 他们向她打招呼道别,向来礼貌客气的殷宁连头都没回,急促地猛按电梯。 没有看到想象中孟柏延追在后面出来的偶像剧场景,电梯抵达后,殷宁消失在其中。 几人面面相觑。 这是……吵架了? 不过孟总也太快了吧? 这才几分钟就—— 该不会殷总就是因为这个跟他分手的? 啧。 他们老板不会中看不中用吧。 再过一会,秘书接到孟柏延的电话,拿上材料匆匆往他的办公室跑,经过前台,抛给他们一个叫苦不迭的眼神。 本来听说殷宁过来,他以为下午的工作能少一点,正在收拾东西,没想到才半个小时,孟柏延就打电话吼他,怎么还不准备会议。 秘书也是有苦说不出。 按照日程,这个时间是应该组织会议的,可是他们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办事,他哪敢煞风景地凑上去问?这下可好,里外不是人了还。 要说孟柏延这个老板,其他地方都不错,精明又听劝,有远见而不盲目,大方却不挥霍,将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唯一的缺点就是情绪化。 不过他的攻击性并不高,只是从他身边经过就能明确感觉到气场不对,除此以外再无影响。他们都是来打工的,又不是谈恋爱,这点缺陷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就是殷总恐怕不能。 而且听前台说,他们刚刚才十分钟不到? 那分手情有可原。 秘书胡思乱想着,敲开办公室的门。 “孟总,文件都在这了,后续会议如果有什么需要,您再跟小刘说。”他放下那一堆文件夹。 “小刘?”孟柏延知道秘书口中的人是谁,却不明白为什么负责跟进会议的是他,“那你去干什么?” 秘书不好意思道:“我之前跟您请过假,我家孩子今天学校有活动,我得过去一趟。” 又是孩子。 孟柏延记得,秘书有个正上幼儿园的孩子。他就比殷宁年长几岁,可不像她似的,能有个读高中的儿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哪还能有比孩子更重要的事情呢。”孟柏延冷笑,没有再为难他,“去吧。” 从公司坐地铁过去还要一段时间,秘书见他松口,赶紧脚底抹油。 就是感觉,他刚才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那么不对。 不像是在体谅他,好像还有点讽刺和嫉妒。他想不到为何孟柏延会有这种情绪,就当是失恋男人的阴晴不定吧。本来以为这次殷宁过来,两人能复合,现在看样子,好像反而关系变得更加僵硬。 希望不会影响到合作项目。 * 像平时一样结束补习课,推开家门,却发现殷宁竟然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餐桌边吃饭。 旁边站着的厨师正在拿刀切火腿,薄薄的几片,放到已经涂抹好酸奶酱的面包上,装盘递到殷宁面前,再收走她刚吃空的盘子。 两人一言不发,她的手机搁在旁边,专心致志地对待这顿晚饭。 听到殷照回来,厨师仍低头专注于自己的工作,殷宁看向门口。 “回来啦?” “嗯。”殷照换好鞋,将书包放进房间,去卫生间洗过手,再过来与殷宁打招呼,“作文比赛报上了。” 调配好的沙拉放到面前,殷宁用叉子戳起来。 “老师暂时还没联系到,等有消息了我再跟你说。”殷宁回答,示意桌上这些食物,“要再吃点吗?” 他平时在外面的馆子都是随便充饥,吃不了什么好东西。殷照还真觉得有点饿,在她左手边的位置坐下。 殷宁让厨师给他也来一份她盘里的东西。 “多放点肉。”他正长身体,殷宁总怕他吃不饱。 殷照摇头,他前面吃过一顿,仍有几分饱腹感:“不用,我跟你一样就行,没那么饿。” “好吧。”殷宁尊重他的意见。 等待厨师装盘的过程中,感觉他坐着无聊,殷宁叉起自己盘子里的沙拉,递到他嘴边:“喏。” 他对两人共用一个叉子的行为毫无感觉,开口接受投喂,顺便聊起学校里遇到的事。 “我那个朋友又分手了。”殷照说。 由于殷宁不太记得他那些朋友的名字,所以在她面前,殷照给每个人都起了个代号。他们之中有个人,和女朋友三天两头闹分手,分手后短则几小时,长则几天又迅速复合,紧接着再闹分手。 光是这事殷宁就听过两回,所以他在她这边的印象就是“分手哥”。 “这次是因为什么?” “他说这次是真的。”殷照耸肩,“好像被女生爸妈发现了。” 这个节骨眼谈恋爱,还是这种消耗精力的恋爱,哪个父母知道都得着急。 “那他们这次分成了吗?”殷宁问。 殷照摇头,情况还没发展到这里,他们谁都说不准结局:“我倒是挺希望他们赶紧分,耽误时间。” “你还挺清醒。”殷宁听到开始笑,左手自然地搭到他的手背,“说不定以后你也是这样。” 感受到掌心的温暖和细腻,他没有挪开,反而是将手翻过来,屈指握住她。 “我不会谈恋爱。” 这话说得语气坚定,殷宁不置可否。 他现在这样想,但怎么可能一辈子不对任何人心动呢,都是早晚的事。 看她的反应,殷照又问:“你不信?” “没有。”她微笑。 这表情摆明了就是不信,可殷照没有再追着聊。 厨师端上来一盘菜,还得拿筷子吃东西,两人没握多久,他抽手松开。 吃完饭,厨师将剩余的东西打包,帮他们擦好桌子后离开。 在门口送走她,殷宁反锁好门,正准备催殷照回房间休息,又突然想起:“你的药喝了吗?” 听到这个字眼,原本表情还有点闲适的他,变得僵硬几分。 “我不想喝药。”他低头。 “为什么?”殷宁问,“那药是对你好的呀。” “感觉没什么用,又不好喝。” “怎么会呢?”殷宁奇怪,走过去。 他又不知道那药开来是做什么的,要说补脑力、明目这些功效,不可能感受到很显着的效果。 表情告诉她殷照此时的心情不好。 “小照,你怎么了,可以跟我说的呀。” 终于没有外人,这句话殷照早就憋在心里:“你下午是不是去找孟柏延了?” “你怎么知道?”殷宁反应过来,“你打的电话,他接了?” 殷照不透露两人具体的通话内容,只说:“他说你在洗澡,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你最近对我很冷淡,是因为要和他复合了吗?他不喜欢我,我上次还搅黄了你们,所以他怀恨在心,要我们保持距离?” 才经过办公室的争吵,殷宁没想到殷照这边也不安宁,他竟然产生这样的想法。 “当然不是。”她否认,“我们没有复合。” 殷宁想拉他的手表示安抚,可还没碰到就被他躲开。 “那你为什么要去找他?还准备做那种事。”殷照不相信她,“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东西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买的那些中药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反正你有需要可以随便找男人发泄,我就只能喝药——” “殷照!”殷宁面色大骇,不知道自己的安排被他理解成这个样子,更没预料到他会说出这种话。 这一声喊只是暂停了他的言语,却无法彻底中止。 殷照执拗地盯着殷宁,胸口难以控制地起伏:“你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就打算抛弃我了?反正我一直是你见不得光的累赘,你那么年轻,随时可以再要一个孩子——你和他的孩子。以后你们是一家三口,我只是个外人。” “你怎么会这样想!”殷宁惊讶万分,这些话说得她的心脏像被人揪住一样疼,赶忙上前抱住他,亲吻他的脸颊,“不会的,怎么会呢?我没有打算生别的孩子,妈妈有你就够了。” 殷宁的手在殷照脸上摩挲,急切地安抚他的情绪,他却浑身绷紧,不配合地后退。 她再追上前,拉住殷照的小臂,左脚蛮横地伸到他的双腿中间,阻止他再度逃脱:“小照,你听我解释,我和孟柏延真的没有……” 讲到这里,她的话音顿住。 殷照僵硬地将身体向旁边微侧,却还是没能躲避她的靠近,在感觉到两人触碰时,脸上浮出难以言说的尴尬。他不敢直视殷宁,也怕被她看清此时的表情。 “小照?”殷宁不敢相信地低头,再抬起来。 他更是将脸扭到旁边,掩耳盗铃地逃避。 殷照根本不知道怎么向她解释,这种情况每天都在上演。仅仅是刚刚那几次与她的触碰,他竟然又硬了。 第26章 克制在她面前毫无用武之地。 隐秘且羞怯的心思被毫无征兆地掀开,殷照自尊心在碰到她的一刻崩塌成了碎片,她的惊讶更是化为刺穿他的利刃。 用尽所有能够组织成型的语言,都无法说明为什么他会突然这样。 殷宁不小心的动作像扇了阵风,令他封存在内心深处的灰尘纷纷扬扬。 “我……”生理性的冷感从尾骨蔓延到颈椎,殷照嘴唇开开合合,只能生硬地说出一句,“我就说那个药没有用。” 事到如今,殷宁依然无法将他的这些反应与自己联系到一起,仍简单地认为是青春期激素引起的作用。 “一直都这样吗?”她难以想象。 收回左腿的同时,抵在大腿表面的粗物得以挣脱,在裤子里轻弹,恢复成上翘的角度。 那道轻微的弧线如此显眼,殷宁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看到全过程。 总是保持这样的状态,在学校里不知道会有多麻烦。 殷照听出来她有所误解,可是总比事实的真相更让人容易接受,他将错就错地点头。 “没事的,我习惯了……之前就跟你说过。” “我不知道这么严重。”殷宁无法控制对他的过度关心,就连眼神的落点都忘记避讳,径直看向那个过于臃肿的地方。 她知道每次殷照处理起来都要花很长时间,虽然没当过男人,却也可以想到长时间的忍耐对他会有多大影响。 那个部位被这样灼热地长时间地盯着,殷照更感觉不自在。伸手去挡显得奇怪,他微微后退,仍想避开。 殷宁的表情是无穷的关心:“宝贝——” 这两个词于他而言却有更难以言说的效果。 柔软的声音盘旋着进入耳蜗,空气的震荡在心理作用下被放大百倍,直击入他的胸腔,全身酥麻。殷照的身体轻颤,脑袋颓丧地垂下,与之相对是那个完全无法掩盖的地方继续膨胀。 别喊了。 他真想捂住殷宁的嘴,又生怕她以后真的不再喊一次。 两种怪异的念头在脑海里拉锯,他反手抠在餐桌边缘,再无可以后退的空间,指尖因忍耐而泛白,仿佛随时可以将这块大理石掰下一个角。 从他弯曲的背上升起宏大的落寞,殷宁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呈现出这样的状态,也想不出他心里具体在想什么。 可是每个孩子展现出脆弱和无助的时刻,身为母亲的她是可以感受到的,并会因此产生与之对等的心疼。 他在自责吗?还是难堪? 被发现有这样的烦恼,恐怕对他的自尊心产生了巨大的打击。 殷宁试探地伸手,摸到他的手腕,再一根一根地掰松捏紧的手指。 “宝贝,这不怪你。”她尝试安慰他,“这是很正常的反应,每个人都有,你可能只是频繁了一点、敏感了一点,没关系的。” 她根本不明白。 越是这样善解人意的话,越清晰地警示着殷照,他正在往何种黑色的深渊下陷。 如果她真的知道了他心中所想,殷照摇头:“你不会原谅我的。” “这有什么?你要相信我呀。”殷宁攥住他想逃脱的手,“你知道我是天底下最不会责怪你的人,对不对?” 在这之前,殷宁一直认为她与殷照算得上无话不谈,却没想到在她尚未注意的地方,两人仍产生了固执的隔阂。 她理解殷照想要隐瞒的心理,也怀揣着诚意,想和他再度交心。 “以前你什么话都跟我说的。”殷宁轻轻往前试探半步,“有什么问题,你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我们想办法去解决,我会帮你。” “你帮我的方式就是再找医生开更多的药吗?”殷照的声音突然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冷然。 她说的那些话根本无法打动他,也不可能对他产生任何帮助。 殷宁什么都不知道,殷照更不敢将自己的真实心思透露一分一毫。 就当他正处在青春期的叛逆好了。 他死不松口,只想把这件事迅速地敷衍过去。 骤然出现的疏离感令殷宁惊讶又无措,她从未见殷照展现出这样的神态。明明她只是想帮他,却不知哪句话说得有问题,反而将他推得更远。 “我自己忍忍就好,你不要再关心这件事了。” 殷照自行得出结论,趁殷宁怔忪之际甩开她的手,进房间反锁。 关门的声音响亮又刺耳,殷宁不再追上,眼睁睁地看他用一扇门将他们隔绝。 她想不通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离心的,在这天之前似乎都很好。 是她太迟钝了吗?自诩与殷照亲密无间,其实对正在扩大的裂痕毫无察觉,还洋洋得意着。 殷照不肯说,殷宁止不住想。 她不该配那副中药,也许是她的自作主张让他觉得不受尊重,从而产生了抵抗心理。还是她明明答应与孟柏延分手,却忍不住又去找他,让殷照感觉被欺骗。 还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遇到棘手的问题? 殷宁滑进沙发,不断排除各种可能性,拿手机向班主任打去电话。 她才发现对于殷照的校园生活,她关心得太少了,高中三年只参加过一次家长会,剩下的情况不是刘姐转达就是他主动透露。养孩子与养公司不同,不是像个管理者一样定好大方向,定期检查进度就可以的。 他的社交,他的情绪,还有生活的细枝末节,她好像参与了,但都了解得不够深。就连那些朋友,除了吴远知道名字,其他人都只有外号。 这个时间点,班主任也有自己的生活,殷宁打了两次都没接。 她无助地捂住脸。 她好像是个不称职的母亲。 在完全没有任何责任能力的年纪擅自生下他,随后为了自己的生活撒手不管,他在最需要亲情关怀的时候只能翘首期盼她的出现,对他近期发生的微妙变化一无所知。 项目可以从各个角度找办法推进,再不济还能放弃,可遇到拒绝沟通的殷照,她毫无办法,又不可能放弃。 隔着门,殷照听到客厅传来隐隐的啜泣声。 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殷照从未见过殷宁哭,哪怕初入公司被排挤得最厉害的日子,她也仅会借着残余的酒劲发疯,咒骂那些人,而不肯掉一滴眼泪。 如果是他刚才的态度让殷宁落泪,那他就成了罪人,利用她的关爱往她身上刺刀子。 这绝非他的本意。 不想被房里的人听到,殷宁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不停地抽走茶几上的纸,覆盖到脸颊。 柔软的纸巾接触到水,迅速浸湿成一团,被丢进垃圾桶,再扯几张捂上,顺便盖住嘴巴。 她过于沉浸在情绪,忽略了身旁轻轻打开的门。 “对不起。”殷照不知何时重新站到她身边。 抽噎戛然而止,挂着泪花的脸抬起。 她的眼眶和鼻尖周围红成一圈,嘴唇被纸巾来回摩擦,显出浓艳的颜色。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当时不知道怎么面对。”殷照解释不了他的内心,只能从别的角度形容。 他在她身边坐下。 “我没有不相信你。”见殷宁不说话,他低头继续,“我只是很……很难堪。” “你好点了吗?”她还在关心他。 殷照在房间里快把下嘴唇咬破,却除了最传统的那个办法以外,没想到任何其他处理方式。他摇头:“还要一会。” “每次都这么久吗?” 你不在的时候会好一点。 殷照说不出口,选择默默点头。 “那……”殷宁知道,要是她接下来的话被孙乐皙听见,肯定会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可她在客厅想这么半天,只得出这一个结果,“那如果有人帮你,会快一点吗?” 第27章 “有人”是……什么人? 殷宁突然说这种话,令殷照怔怔地看她,不敢想这句话里的意思,生怕哪里误会。他若自作多情地回答,只怕会把局面变得比现在更糟糕。 见他沉默不语,焦灼的热感在殷宁的心中继续扩散。 她知道这个提议荒唐又突兀,也许只会弄巧成拙。殷照的性格那么敏感,自尊心又高,万一让他觉得冒犯,恐怕他们从此以后再也恢复不到从前的关系。 所以殷宁在说完以后,同时安静下去。 冬天的燥热炙烤着两人的内心,长达数秒的寂静中,只有眼神和呼吸的相互试探,寻找对方的情绪边界,那个足以让自己容身的地方。 担忧的神情在殷宁的眉宇间不曾散去,与捏着纸坐在沙发上垂头的姿势搭配,显得像被他欺负过后在委屈。 殷照的手和脚都抓紧了,才能让声音维持在不失态的平稳。 让他保持这个状态很长时间总不是个办法,语言在心中酝酿完毕,殷宁轻声解释:“如果没有辅助工具的话,自己总是会比别人帮忙要难弄出来一点……按照我的经验来说。” 至于这些经验是如何累积出来的,大概不需要细说。 短暂的一句话,边讲边让殷宁一半觉得后悔,一半又觉得别无他法。 这个主意真的太馊了,她绝对不会告诉孙乐皙,否则到大后年都会被她翻出来嘲笑五分钟。她关心则乱,病急乱投医,看到他的无助,连基本的冷静和理智都削弱七分。 老话说的对,母子连心。 殷照的所有负面情绪,殷宁就算不能感同身受,依然会成倍地影响到她。 这些情绪再重新反馈到他眼中,殷照轻轻挪动双腿,坐到紧挨着她的位置,伸出手臂,试探地落到她的腰上。 沉浸在伤怀中的她没有拒绝,反而斜身倚到他身上。殷照的肩膀已经完全足以承受她的重量了,手臂再收紧,将她整个人再往怀里带了带。 “是指……你吗?”他只问这一句话。 殷宁抬头,看到的先是他的喉结,另一个象征男性成熟的标志。 在这里除了她以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你心里有人选,我帮你再想……” 殷照打断她,声音低得像胆怯,也像是故意对她耳语:“我只希望是你。” “也对。”殷宁强装着镇定地挤出笑,至少在她面前,他不会觉得那么丢脸,“你想在这里,还是回房间?” 他抿了抿嘴唇,依旧不太敢相信他与殷宁竟有一天会讨论到这个话题。默片刻才开口:“进去吧。” 更封闭的空间,会让他感觉到安定和真实。 “我想先洗个澡。”殷照又说。 他的内心已经污秽不堪,眼前的殷宁暂且不知,至少交给她的其他东西,他希望至少干干净净。 “好。”殷宁点头,鼓起勇气再看他的眼睛。 在两人都如坐针毡的时刻,她更应该是那个稳住局面的人。殷宁举起手掌,在他的头顶温柔地抚过,与以前安慰他时差不多的方式,借此帮助他们找回之前的氛围。 “我等你。” 殷照从来没洗过这样短暂的澡。 明明同样在水下摆弄着这个部位,却拥有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目的。她在屋里的床边坐着等他,想到那样的画面,气血就止不住地再向这个地方集中,没有一刻是缓得过来的。 他冲掉身上的沐浴露泡沫,擦干其他部位,将浴巾裹在腰上,走向房间。 等他的过程中殷宁什么也没做,脑子也全是空白,她已经不敢放任何思绪和念头流淌,自欺欺人地屏蔽着。 听到声音,她看向正反手关门的殷照。几个微小的脚步和动作,在残余的湿气覆盖下,令她清楚地看到肌肉的变化和牵扯。 她的小照真的发育得很好。 一言不发地走到她旁边,窗帘全都拉上,连房间的顶灯都没开,只有床边的台灯将他们的影子斜打到墙上,互相重迭。 “冷吗?”殷宁问,“要不要披件外套?” 殷照摇头。 他全身都在火炉里烧,差点洗澡都用凉水,哪还需要保暖。 他抬手想解浴巾。 “我帮你吧。”殷宁提议,这样至少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殷照的嗓子愈发低哑,接受她的安排:“好。” 松垮包裹的浴巾中央,那里不见丝毫松懈地撑着。殷宁的手指放到浴巾掖进去的那个角,将其抠开,轻微的皮肤触碰让他喉头轻动,藏在里面的东西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重见天日。 他配合她抬腿,浴巾掀开,胯间的粗茎终于毫无保留地一跃而出,落入她的眼中。 就算有所估计,真正看到它的样子,还是让殷宁诧异到呼吸紊乱。 她的目光更是往他体内注射了一剂猛烈的春药,本就涨得生疼的下身还能有继续扩大的余地。 它的尺寸虽然惊人,样子却并不凶悍,在难忍的欲望中从充血的粉色变得有些发红,青筋在表面盘亘,凸起得尤为显眼,隐约带紫。 顶端小眼里渗出的清液在洗澡时全都冲干净了,却在殷宁的目光下又流了一点出来。 她完整地看到溢精的全过程,举到半空的手略有犹豫,最终还是放下,握住它。 “呵啊——”殷照绷紧全身,也管不住那声低哼。 她的经验没错,别人碰到这里带来的感受,与自慰完全不同。 嗅着近在咫尺的淡淡馨香,看见她的手指覆盖在兴奋的地方,视觉和触觉同时的刺激,让他仅在一瞬间就看到欲望的顶峰。 肉棒在手心里又沉又烫,殷宁的脸也红得像在燃烧。她用力呼吸稳住剧烈心跳,将这根东西在手里把玩两下。 曾经她还大大咧咧地与殷照讨论包皮的长度,那时怎么都没想到,她真有一天能亲眼验证答案。 “不要忍着。”看他的表情像在极力压抑愉悦,殷宁提醒,这与他们本来的目的背道而驰。 可是他太舒服了。 就算她只是握住,随便地玩两下,尚未开始规律地套弄,他都已经体验到直击大脑皮层的爽感:“妈妈……” 殷照在这个时候这么叫她,让本都快要适应的殷宁心里被谁用羽毛挠了一下似的浑身战栗。 对上彼此浑浊的眼睛,他们从昏暗的反光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就是在这个时刻,殷宁向上滑动。 殷照毫无防备,呻吟声紧跟在那充满温馨的称呼之后,双眼冒出雾霭:“呃啊……” 亲情和欲望在这短短的两秒钟内完成衔接,殷宁再度滑下,此时他已适应,感受到完整的抚慰。 殷宁进退两难。 充足的情事经验让她非常清楚如何将男人的情欲调动到峰值,却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些技巧用在殷照身上,让这个以“帮助”为目的的开始,变得具有“引诱”色彩。 他却已经什么都不在想了。 殷宁动作时的温热喷气落在身上,手臂的晃动带动胸口,他们靠得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近,她的胸脯紧紧地压在殷照的体侧,不停挤压。 更不用握住说灼热之源的手,通过游刃有余的套弄,她轻松驾驭他的身体,几个简单的动作便让圆头中央的马眼张开,向外噗噗地冒出半透明的液体。 他的喘气比她粗重得多,分布在房间的每个角落。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放大,墙壁的黑色轮廓清晰地展现着她的动作。 这种感觉绝对不是自渎能够比拟的,灵魂通过她的手指操纵,向禁忌的边缘沉没,又向天空漂浮。 “啊……哼呃……”殷照不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哼声就是对她最好的反馈。 他忍太久,终达极限。 殷宁正准备伸到下方抚摸那两团精囊,强悍的肉棒突然强烈抖动,浓郁的精液毫无征兆地从顶端飙出,射了她半手,其余落到地上,形成细长的一滩。 第28章 不是秒射,但也没有多久。 那滩略带透明感的乳白色液体在仿木纹地砖上尤为显眼,殷宁忍不住去看,想起手还放在他的下身没有拿开。 刚准备收回,指腹在依然抖动着的粗柱表面拂过,眼睁睁看着它重新充血。 射出的精液还坠几滴在顶端,将绛红色的龟头染出一抹白,随后这根东西就像是从未释放过一样,又恢复成兴奋的形状。 “啊……”殷宁的手停在半空。 她的语气有些许苦恼,本以为一次就好,完全没预想过这样的情况。 殷照以前也没遇到过。 他不太会有主动想要自慰的时候,都是生理性的波动让这里实在装不下了,才会趁洗澡的时间做简单的疏通。他以为他对这些事是毫无感觉的,只是站在花洒下面,偶尔闭上眼时,面前会闪过几个殷宁的画面。 那会让他结束得更快,却不会马上有第二次。 “我——”殷照不好意思再勉强她,赤身裸体地面对殷宁,耗干他的所有勇气,被她握住的时间连身体怎么摆放都忘记,只知道一味地往她的方向靠近。 殷宁心里想的事情与他截然不同。 那天她在浴室外等他自己弄一次就花了那么久,结束以后还会马上再接一次,被她发现之前,他一直都是这样忍着的吗? 他那个地方很显眼,就算是校服的裤子也挡不住,要是总保持这个状态在学校里,被同学看到,还不知道会议论成什么样。 “还想要吗?” 不知道她出于什么样的心态问这句话,殷照却不敢再得寸进尺地请求她再来一次。 他囫囵地摇头,抓起旁边的浴巾,迅速盖住这无穷无尽的欲望,也守护住在她面前最后一丝羞怯的自尊心:“不用了。” 可是那个完全不见任何好转的地方将浴巾顶起突兀的山峰,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对他们两人都是相当艰难的考验。 反正已经发展到这步,干脆一次性彻底解决。 殷宁开口:“其实我还可以……” “不用。”缓过神来之后,刚刚发生的一幕幕殷照连回忆都不敢,让殷宁帮他手淫,这种事简直荒唐得可怕,发生过一次后他完全没有勇气马上再要求第二次,“我想写会作业。” 这的确是个极好的理由,让殷宁全然找不出任何反对的道理。 她的手轻轻地放到支起的地方,隔着浴巾的包裹,轻轻捏住顶端。 “那好吧,你别太勉强自己。” 已经完整碰过的地方,殷宁在反复的套弄中与它逐渐变得熟悉,不再有几分钟前初次看见的紧张,这个动作也做得极其自然,就和平时将手放到他的头顶一样。 对殷照而言却截然不同,她这样突然袭击,让他猝不及防地全身绷紧,牙齿在嘴唇里打架,险些呻吟。 她很快收手,小心地迈过地上那滩白液。 清醒过来才发现,整个房间都飘着他的那股气息,浓郁得让人难以忘记。 殷宁的手搭到门上,拉开前忽地想起,转身又问:“明天……” 她这话没说完,怕他明天又遇到同样的问题,不好意思向她求助。 殷照垂头:“这种事情也要预约吗?” “那倒是不用。宝贝,你看,”殷宁犹豫着说,“我也没有怪你什么对不对?所以有任何事情,你不用瞒着我,我们还是可以一起解决的。” 听她这样说,原本胡乱跳动的心出现平静下来的趋势。 殷照抬头,焦躁感驱逐,终于感觉赤裸的后背有点凉飕飕的,对她展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我知道了,谢谢。” 她的目光再挪向地面。 “那你记得收拾一下,我先回去休息了。” 他答应:“好。” “你也不要睡得太晚。” “嗯。” 殷宁想起之前他对他们产生“疏远”的指控,又走回去,弯腰轻轻抱住殷照,亲吻他的额头:“晚安,宝贝。” 温柔的回马枪令他只愣了一下,随即抬臂回抱住她,殷照仿佛看到人生前十几年缺失的部分在慢慢填补完整。 同样低声:“晚安,妈妈。” * 这是殷宁度过最热的一个冬夜,让她在洗脸时,也将水龙头调到冷水那边。 小腹里有股隐隐的空虚感,白天在孟柏延那里没得到缓解的东西还在持续扩散,抬起头看镜子中的自己,脸颊红得像抹多了胭脂。 她撑在水池边,懊恼地叹好几口气,才抽走擦脸巾,回卧室涂抹护肤品。 摆在梳妆台的手机在震,班主任看到未接电话,终于打回来。 她拿起接听:“老师这么晚还没休息呀?” “诶殷照姐姐,刚才打电话我没听见,请问是有什么事情吗?”班主任问。 虽然情况暂时可以被当做已经解决,却仍有些疑虑没得到消除,殷宁坐到梳妆台的凳子上,打开护肤水盖子,将里面的液体挤到化妆棉里,轻轻在脸上擦拭。 她酝酿着言辞:“今天殷照回家,感觉情绪有点不对劲,状态也不是很好,但是问他又说没什么,所以想向您了解一下,他在学校里有遇到什么事情吗?” “殷照吗?”班主任的语气满是疑惑,她认真地想了想,“没有诶。他在学校里的状态看起来挺不错,课间也和朋友经常活动,而且他人缘挺好的,没听说过和谁发生过口角。”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殷宁的预料。 “这样吗?那您感觉他有没有可能……早恋了呢?” 学生们谈起感情遮遮掩掩,生怕被发现,却不知道老师其实对所有东西了如指掌,甚至不同班级的老师之间还会互相交换情报,消息传播得有时比他们还迅速。 “在学校里没有。”不过殷照这孩子属于挺招人的类型,班主任只能给出局限的回答,“至于校外的话,反正我是没听同学们说过。都挺正常的,最近几次周考成绩也很稳定,私下里应该认真补习了吧?听物理老师还说,之前他总是丢分的题目都最近都没怎么错了。” 这样听起来不仅没问题,反而还挺优秀。 “这样呀。” 听她的语气仍有担忧,班主任安慰:“他们青春期嘛,偶尔有点情绪波动也是正常的,如果你还是担心,明天上学我抽个空和他聊聊?” 那有点麻烦老师,况且目前这个问题,估计殷照更不愿意向外人透露。 殷宁感谢道:“没事,不劳烦您了,等他情绪过去以后我再问问吧。” “殷照这孩子有天赋,也足够刻苦。”老师又感叹,“要是你之前有心的话,高一可以试试让他参加竞赛,争取个保送资格的,现在是来不及了。不过他这次报名了作文比赛也挺好,多拿点奖项,争取签约也是个路子。” 说到这点,殷宁想起他有个朋友就是靠竞赛获得了保送资格:“那他会不会是因为跟别的同学比较,压力有点大?” “那我就不太确定。”班主任思索,她再有神通也没办法敲开每个学生的脑袋看看里面的真实想法,“如果您有这方面的顾虑,可以试试跟他沟通?但我是觉得殷照平时的心态挺稳的,不太会被这种事影响。” 其实殷宁与班主任报以同样的想法。 看来暂且是得不到答案:“那好,我再试试跟他聊聊,谢谢您,这么晚还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有什么问题我们再联系。” “好,那就不耽误您休息了,再见。”殷宁挂下电话。 将手心里的护肤品涂抹到脸上,殷宁踱步至门边,看向殷照的房间。房门紧锁,隔绝窥探,不知道他在收拾,还是已经开始用功读书。 想到直到她离开也仍未彻底缓解的状况,殷宁倚着门框叹气。 所以,以目前的情况看,最好的解决办法,还是只能和刚才一样吧? 第29章 殷宁,女,三十二岁,上市公司CEO,目前遇到了人生中最棘手的问题。 出于种种原因,这个问题她不能够向任何亲朋好友倾诉,只能求助于网友——不,连网友都不能信任。 她开小号,随便找个看起来粉丝活跃度很高的情感类博主,匿名投稿。 “博主好,不知道这个话题能不能投,想请教一下养猫的姐妹们是怎么度过发情期的。”原谅她只能把殷照比喻成一只猫,“我有一只养了很多年的小公猫,感情很好,虽然它不是很粘人的性格,但每次下班回家都会在角落默默地偷看我。因为某些原因没有把它送去噶掉蛋蛋,但是它最近到了发情期,那个地方总是肿得很惊人。” “[哭哭]它本来表现得不是很明显,也不爱叫,是前几天我想抱它突然发现的。一开始它很不好意思,被我发现以后赶快就跑了,我以为它会自己调整好,但是过去连续好几天,那个地方就像是一直都没有消下来一样,连它走路的姿势都变得很奇怪。” “我看它实在是太难受了,甚至都有点影响正常生活,所以就……帮它解决了一下。[抓狂]虽然后面感觉他挺感谢我的,可是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很奇怪。这次结束以后,它可能还会出现这种情况,我还要继续帮它吗?而且我一直是把它当儿子养的,以前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有经验的姐妹们最后都是怎么迈过心理这道坎的?” 私信投递出去,审稿还要几个小时,更不确定最后博主到底会不会发出来,殷宁退出软件忙起工作。 中间翻到和孟柏延恋爱期间谈成的几个项目企划书,她又分神想到他。 从那天不欢而散之后,他们再也没有交流过。他这几天发朋友圈的频率变得很高,恨不得睡觉都要在网上开个直播,每次打开软件提示的红点,好友未读显示的永远是他的头像。 中间殷宁发了几条工作相关的内容,平时总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点赞的他迟迟没有动静。 那天她的话确实有点重,所作所为也确实过分了一点,可是谁让他提小照呢?还擅自动她的手机,这笔账她都没跟他算。 解决完几个工作问题,殷宁再拿起手机,看到朋友圈有十几条消息提示。 她差点以为自己被网暴了,难道是刚才发的内容有什么不妥? 点开提醒栏发现这些消息竟然全都出自于同一人。 孟柏延把以前的点赞取消,将她朋友圈的内容从头到尾又都赞了一遍。 活脱脱的消息轰炸。 幼稚。 三十多岁的人,在这种地方刷存在感。 殷宁发消息问:“你干什么?” “手滑。”他秒回。 与此同时刚刚清空的未读提醒,瞬间又多出十几条。 殷宁的朋友圈开的是完整展示,内容不算多,他的赞快要点到四年前,说不定再努把力,还能看到戴着学士帽庆祝毕业的她和孙乐皙。 不过这会儿殷宁确实有件事还需要他,所以态度不算太差。 说是“需要”,也不是非他不可,而且她更不知道如何开口。 上回两人发生口角,本来说好的事情被迫中止,欲望像埋在活火山里的岩浆,总是暗流涌动,不知道何时会再度喷发。帮过殷照之后,嗅到房间里漂浮的那股淡淡气味,令她条件反射地夹紧双腿,再度惦记起那事。 就算她紧急下单玩具,却不知在什么时候用。 办公室里不成体统,家里又有殷照。尽管繁杂的工作总会帮她冲淡一点冲动,但是在闲下来的时间,那股感觉又会见缝插针地浮现。 殷宁在聊天框里输入:“上次和你吵架是我不对,这次我们可以把没做完的事继续做完吗?” 好像目的性有点太强,不符合她平时的性格。 她皱起眉头,删除这句话,思考后再编辑。 “你那天是不是接了殷照的电话?” 读起来像兴师问罪,很可能关系没缓和,反而又吵一架。 加个可爱点的表情包? 可是这个话题也不是能随便蒙混过关的吧。 不合适,殷宁再度删除。 “你是因为接了殷照的电话,后来才会和我说那些话的吗?” 还是不行,不能提殷照。 她离开办公室时说的结束语那么慷慨激昂,这时候再把他扯进来,对她与孟柏延的关系毫无帮助,况且殷照本就不希望他们还保持联系。 那还能怎么办?殷宁正犯难,对面弹出一行气泡。 “你是在写小说吗,输入这么长时间?” 便于工作交流,殷宁一直设置着展示自己的输入状态,却没想到孟柏延在实时监控。 这气急败坏的态度,仿佛她怎么他了似的,殷宁更想不到该如何回。 见她这边干脆连“正在输入中”的提示都没有了,孟柏延又发一条:“我都看到了,你现在装不在也没用。” 殷宁抱住脑袋,额头磕到办公桌上。 怎么最近遇到的事情都这样奇怪。 她焦躁地将头发揉乱,再坐直对着镜子梳理。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禁感慨这种表情真是不适合出现在这位美女的脸上。 伸出食指按在眉心,殷宁学着殷照平时的方式,揉开挤在一堆的褶皱,驱散自我内耗的情绪。 再拿起手机,她脑子都没转:“约吗?” “?” 那边的孟柏延被这两个字砸得沉默一瞬。 “殷宁你觉得这样逗我很有意思是吗?想来来,想走就走。同样的招数玩一次就差不多了,我还能回回上当?你那宝贝儿子见我们俩站在一起都恨不得拿炸药桶给我暗杀了,到现在还说这种话?避孕套你又没花钱,用不着替我心疼!” 他的字一行接一行地弹出来,殷宁的眼神刚扫完这行,就收到下一条信息。 她简直怀疑孟柏延是不是除了工作,闲暇时间还喜欢在互联网上当点键盘侠,才练就出这等手速。 他真的三十岁吗? 感觉就算是把他的年龄减掉一半也丝毫不违和。 殷宁正要回复他,手机顶端弹出特别关注的提示,那个博主竟然这么快就审理好她的投稿发了出来。 她急着去看,本来打算发给孟柏延的内容删除,改为:“我这有点事,晚点再跟你说。” 过去几秒,他连骂她的话都没再发过来。 略有反常。 殷宁试探地再戳个表情过去。 红色感叹号提示消息被拒收了。 嗯……殷宁对着手机屏幕沉思,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前男友拉黑呢。 第30章 重新读了一遍和孟柏延的聊天记录,殷宁发现自己的做法好像是挺伤害他的。 莫名其妙发句邀请,人家还在发牢骚,就又不想理他了。 对待已经分手的前男友她一直如此绝情,没被前几任拉黑大概是因为她至少表现得干脆利索,不像这样分都分了又来莫名其妙地啃回头草。 孟柏延是个意外,引发这种意外的原因却是殷照,前后的逻辑跨度有点大,要是再被他知道,又得火冒三丈。 发给他的消息有点草率了,殷宁切到投稿,发现刚刚发布,话题尚未发酵,评论区的回复并不丰富,她应该再等一会的,可是孟柏延已经拉黑她。 反正他们还有好几个合作项目没结束,估计等他气消了自己就会加回来的,殷宁想边工作边等评论增加,看几行字,发现根本读不进去,心思已经从这里飘出去很远。 她再刷新几次博主的主页,看着评论从100个增加到500个,粉丝粘性挺高,而且这类博主的用户画像90%都是女性。 殷宁在思考要不要让市场部试着把旗下的一些小产品往这投放点推广,随手转发给许特助。 跳转时不小心选错,再返回这条博文,评论数量激增。 好像是被几个营销号转发了,许多网友“慕名而来”。 赞数最高的前几个基本都是玩梗,或者类似于“炸裂”“啊这”之类的回复。 再往下划,有人质疑:“公猫是被动发情,看稿主的文字描述不像是家里还有其他猫的样子,怎么会这么严重?” 楼中楼有人科普:“母猫发情气味几公里都能闻到。我家以前也是只有一个公猫,突然就发情了。” 还有些问为什么不及时绝育的,都被人以“稿主都说了有原因”“可能月份还不够足吧”“现在发情期也没法做绝育啊”“医生当时建议我是第一次发情结束做绝育比较好”反驳回去。 令她意外的是,原本只是个以猫喻人的故事,其实在现实生活中类似的现象挺普遍,很多猫猫狗狗的主人都有过经历,贴心地分享着各种注意事项。 “没事的稿主,我家的之前也是,主要是它还乱尿,搞得家里都是味道[允悲]尿地板上就算了,还尿床上,后来我实在受不了帮它解决几次,发情结束以后果断咔嚓,现在还是好儿子!”附赠猫咪美图一张。 “我家的也出现过,晚上叫得让人都睡不着!稿主要注意这几天关好门窗,公猫发情期会一直想要跑出去找母猫交配,千万不要搞丢了。” “卧槽我还以为我是个例,呜呜呜憋了好几年不好意思跟别人说,原来大家都是这样啊。我家养的是大型犬,所以它发情的时候真·的·很·显·眼!后来我买了这个给它做辅助,底端有吸盘,可以固定在墙上或者地板上的,让它自助去吧,就是它‘忙活’的时候我会避开,真的很尴尬,明明是我从小奶狗养大的怎么就变这样了我哭。”配图是商品界面。 好东西,她描述得殷宁颇为心动,差点就去搜索关键词准备下单,突然才想起自己家的那个不是猫狗,而是个真人。 人用的肯定更多,可现在的问题是他自己来会耽误更多时间,这东西不知道能帮上多少忙。 而且她不跟殷照打声招呼就买回去,他那性子,说不定拆都不拆,直接扔进垃圾桶。 再其余的回复中,主要都在教她如何帮助小猫缓和: 这段时间猫咪会食欲不振,体重可能会下降,要多准备它喜欢吃的食物。 发情期的公猫会变得易怒,容易和其他公猫打架,注意它的社交。 多与它互动玩耍,消耗它的精力,转移注意。 这种时候的公猫可能会拒绝主人的抚摸,但是基本拍尾巴根都是允许的,有助于缓解。 实在不行就找只小母猫交配——这不太行。 以及能噶还是尽早噶了——这更不行! 其余的建议都可以稍作转换用在殷照身上,殷宁挨个记下,像个乖巧的学生。 饮食好说,殷宁准备马上就联系院子的营养师给殷照定制晚饭便当菜谱,反正补习班的位置近,让司机或者许特助每晚送一趟,省得他午饭吃食堂,晚饭又在外面随便应付。 消耗精力这条路恐怕行不通。 殷照每天学习的脑力活动够多,班主任说他课间还会与同学打球运动,补习班下课到家已是天黑,再想让他增大运动量,那简直是特种兵训练。 至于抚摸……殷宁顿了顿。 那次她只是机械性地帮他弄出来,并没有加入太多的动作,只因不想再加重刺激帮倒忙,难道说这样做其实是错误的吗? 不过人毕竟不是猫,会有差异,这点待定。 再往下,赞数比较低的回复发送时间也要更近一点,是看了其他人的评论后才发言的。 “虽然评论区的大家都很热情,但稿主的主要问题难道不是帮完以后没办法面对,迈不过心里这道坎吗?其实这种事很正常,猫猫知道你在帮它,建议稿主观察它的后续态度。如果还像以前一样偷看你,那就正常继续,如果从此以后见你就跑,那它可能是真的……无法直视你了。不过小动物的感情都很简单,不会有人那么复杂,大部分过段时间都可以恢复正常。” 这条楼中楼的回复很多,殷宁展开。 “你忘记补充了第三种可能,帮我家泰迪搞出来以后,它上瘾了,现在整天对着我的鞋猛干啊啊啊啊!” “草,你这个可能是泰迪的问题。” “只能说……不愧是泰迪。” “srds,这个姐妹说得对,听别人说,猫其实不知道你是人它是猫,在它们眼里你就是另一种形态的猫,可能它从此以后会把你当成伴侣。” “啊这?怪说不得感觉我家猫后来对我的态度怪怪的。” “我超,代我cp了。” “那个……有没有太太写文,孩子想吃这个!” “我也想看,饭饭,饿饿!” 怪说不得这层回复多,莫名其妙就拐成了推文区。 还没翻完,有人敲门。 许特助拿了几个文件进来,需要殷宁审批。都是之前都谈好的内容,拿来前部门和她都校对过,殷宁通读一遍,确认重点无误,签下名字。 “刚刚您发给我的那个……”许特助收起文件夹,又问。 殷宁才想起,她将博主分享给许特助以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去刷评论区了。 她拿手机一看,发的还不是主页,正是她投稿的那条。 恐怕许特助心里都在想,她这个当老板的怎么上班时间给下属分享八卦。 殷宁赶紧解释:“我是觉得这类博主适合投放广告,想让你转给市场部看看。” “原来如此。”许特助恍然大悟,“您养猫了?” 殷宁的表情让她发现这问题的唐突。 刚刚她分享过来后什么都没说,许特助分不清是发错人还是有事,点开认真阅读半天,揣摩老板的心思,随后发现这个投稿人的语言措辞习惯和殷宁很相似。 可是投稿内容…… 她好像一句话让老板社死了。 不过许特助具备足够的专业素养,立即转移话题补救:“那我整理出一个同类型博主的名单,让市场部做个精准的评估分析,然后定向投放?” “好。”殷宁点头,“不用太着急,这周之前做出来就好。” “好的。”许特助点头,“我做好先发给您过目。” 第31章 再往下的评论就没有什么可看的了,基本都是呼朋唤友一起来欣赏殷宁的尴尬人生,又或是小情侣干脆接着这个话题在评论区打情骂俏。 不想看自己成为他们情趣的一环,许特助离开办公室后,殷宁没看多久也放下手机,却仍无心工作。 以前鲜少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只要坐到这个座位,殷宁就像被人拧上发条,没有一刻会停下。摆在桌上的方案,她郑重其事地拿起,抬头念过三遍,若有人问,她还是压根就说不出自己看的究竟是什么项目。 一整天都是这样的状态,许特助几次进来谈事,发现殷宁的手边陈设毫无变化,稍晚一些煮了杯咖啡到她手边。 殷宁惊讶地抬头,接过杯子:“谢谢。” “没休息好吗?”她关心道。 殷宁轻轻摇头。 看出她不愿解释,许特助的关心维持在恰到好处的尺度,只是在暗里揣摩,也许与那个投稿有关。 只是以她对殷宁的了解,不像会因为宠物的特殊情况就忧心忡忡一整天。 “晚上应该没什么特别的日程。”许特助说。 如果她总是这样不在状态,与其坐在办公室浪费时间,不如休息半天,调整好再继续工作。 殷宁对公司总是很上心,最忙碌的时期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哪怕半夜三四点有事找她,响铃十几秒都能接通。铁人都承受不了数年如此高压的生活,她应该隔段时间就缓缓总是紧绷的神经。 殷宁觉得许特助的提议有道理,喝完这杯咖啡,提包离开办公室。 本来只按了负二层停车场的电梯,在降落到三层时,殷宁又按下“1”,到大厅前台边。 听着他们的道好,她偏头想一想,说:“要是这几天孟柏延来公司了的话,直接让他上去等我就行,没来就算了。我这边有点事,就先走了,如果后面有访客就都推到明天预约。” “好的,您慢走。”几人坐下,顺便迅速翻看一遍访客预约单,的确后面没有找殷宁的,放心目送她离开。 待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几人才互相交换眼神。 “啥意思啊,又要复合?” “听那说法不像。” 的确,如果他们已经确认复合,殷宁就不会说“没来就算了”这话,可她似乎又认为孟柏延会过来。 “闹别扭呗。”有人猜,“两个人都倔,谁都不肯示弱,在等对方先低头吧。” “咱们老板那个脾气,惯得了谁?”他们听后摇摇头,对这门亲事不太赞同,“我看八成是黄了。” * 边开车,殷宁边在心里默念那些养猫笔记,无论管不管用,总得要实践才能出真知。 结束补习到家,发现又有厨师来过的痕迹,殷照很是意外。 她鲜少能连续两天比他还早回来,这次甚至连饭都吃完了,相当反常。就算没有应酬,她平时这个时候也在约会。 殷宁的感情生活几乎不存在真空期,和这个分手,马上就有下一个补上,可是距离她与孟柏延分开有段时间,迟迟听不到新消息。 殷照思考过是他打乱了节奏,更担心他们其实表面疏远,演给他看,背地里还藕断丝连。 那天被孟柏延接到电话,再度加深这种猜测。 殷照在心里演小剧场,隐晦地投射到面部表情。殷宁听到开门声,起身跑去迎接,可她满脑子都是“关爱猫咪”计划,没注意到他变化,上前给他一个略有夸张的拥抱。 “宝贝,你回来啦?” 脑袋被猝不及防地按进怀里,熟悉的香气强硬地闯入整个鼻腔,殷照尚未反应,心情已然下意识明媚。 他不太清楚殷宁为什么突然如此热情,却很喜欢。 “嗯。” 简短一字,嘴角却是向上的。 关心他,爱护他,多互动,多抚摸。 看起来有用。 殷宁将他肩上的书包拽走,边等他换鞋,边拿起他的双手,用嘴巴哈了哈气,来回搓着。 “外面冷不冷?”哪怕是冬天,殷照都不喜欢戴手套。再保暖的手套都不如直接揣兜里暖和,还影响行动。 “还好,不冷。” 殷照惯例去洗了手,回房间换身衣服,再出来,殷宁在客厅的沙发。 “你下午没去上班吗?”殷照好奇问。 她曲腿蜷着,脚心冲他的方向,拖鞋在地板上甩成八字形。他展开那张毛毯,想帮她盖住腿,殷宁却突然调转方向,将双腿摆到另一侧,身体靠向他。 “嗯,有点累,就歇了半天。”她回答。 换了方向腿也在外面,殷照还是想帮她盖好,双手抖开毯子,手臂从她的身体两侧环过去。 感受到他的贴心,殷宁用脸颊贴向他的额头:“谢谢。” 馥郁的呼吸近在咫尺,殷照盖好以后,双手却不再收回,而是缓缓地下放,落到她的腰间。 将她轻轻抱住。 殷宁没有躲闪,也没有拒绝。 “妈妈。”殷照的声音带些试探,睫毛掀高,颤着看她。 “嗯?”殷宁回应,脑子里还在想其他事,完全没有留意他的细微变化,“对了,我打算以后每天晚餐都让人给你送便当,均衡一下营养,你愿意吗?” 这个年纪的孩子又追求个性,又怕太特立独行。 别的同学都在外面随便吃碗面条凑合,就他金贵地捧着个便当盒,怕他感觉不自在。 “为什么突然想这么做?”殷照问。 “怕你消耗太大,营养跟不上嘛,你不是也说食堂不好吃?” 她有意愿表现对他的关爱,殷照断然不会拒绝:“好。” “还有那个中药。”殷宁又想起来,“你不想喝,咱们就不喝了,嗯?” 她掐一掐他的脸颊。 小时候还是肉嘟嘟的,手感很不错,长大捏起来就只剩一层皮。 殷照感觉自己被扯成了鬼脸,却没有制止她的动作:“没关系,我可以喝。” “真的吗?”殷宁倍感意外。 “你不是说明目补脑吗?反正也没副作用。”殷照垂下双眸,况且喝了能让她放心,那他就愿意。 两个人都在为对方考虑,殷宁感觉得到。他正逐渐浮现出成熟,也许再长大些,就能独当一面。 “你愿意就好呀。”她笑着回答。 随后殷宁开始联系营养师和厨师,通知中医准备下一周的药。他的手臂仍旧环在她的腰间,半寸不挪,看着她联络所有人。 正襟危坐的姿势累人,不知不觉,殷照的身体后仰,带着殷宁一起贴到沙发的靠背。 忙碌中的她对这点变化毫无感知,只是追随他前倾。放下手机再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趴在他身上。平整宽阔的肩膀,将她完全笼罩其中。 殷照的手掌放在她的腰后,尾骨附近,往下就是微微抬起的臀。 交汇的目光里,有隐隐杂念作祟。 殷照低声问:“那今天……” “又有了吗?”殷宁这次问,却不再意外。 “嗯……刚才。”从他闻到她的气味开始,血液就会不受控制地流窜,“突然有的。” “今天在学校里呢?” “学校里还好。”他不好意思地转头。 殷宁又想起那个网友推荐好物:“你要不要试试辅助道具?” 殷照微顿,不太确定她此时提起的意思,不想管他了吗,让他自生自灭? 可看殷宁关切的眼神,好像又并非如此。殷照犹豫道:“那就和我自己来没什么区别,其实也可以,就是时间久一点。” 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令殷宁再度心软:“你不喜欢那就算了,没关系。” 多抚摸,拍尾巴根。 殷宁还记得那几个关键词。 就是猫的尾巴好找,人的尾巴却不好说。 这种情况下,能称得上与尾巴接近的东西——殷宁试着将手指从他的小腹底部滑过。 “呵……” 殷照毫无防备地蹙眉,错愕看她。 殷宁低头瞄向那个不仅毫无缓和,还持续增大的地方,怀疑这招行不通:“这样会好点吗?” 他领会到她的意图,缓慢且僵硬地点头,回答:“会……的。” 第32章 殷照从没想过会在客厅开始。 哪怕在他无法控制的梦境中,场景也是单一的,他的房间或者殷宁的房间。门窗闭锁,灯光暧昧,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具体时间,但一定是黄昏或者夜晚,空气里有种独特的湿浊,漂浮了一整天的灰尘随着日光徐徐降落。 也许在潜意识中,他知道这样的念头不允许被任何人窥探,所以哪怕梦里都封得严实,感受不到任何流动,只有互相碰撞的气息吐纳,一如此刻。 昂扬的肉棒被她用手指轻巧地带出,仿佛经过上次,双方已经熟悉,生动地拍到她的虎口。殷宁反手握住,为了方便动作幅度,将他的裤腰再往下扯了点。 这个动作她做得很自然,但依旧让他感觉奇怪,不知该不该配合。 等不到殷照思考出结果,殷宁的手心已在柱身上滑过完整的长度,到达底端。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旋了个微小的角度。 殷照低哼,从未被如此对待。 很微弱也很奇妙,不是非常强烈的刺激,也不是被她轻抚顶端时的酥麻,是有一种略带别扭的触感,当下发生时让他不适应,结束后却又惦记着再来一次。 “这样舒服吗?”殷宁问他。 喉咙里堵塞着,半晌才发声:“嗯。” 她还是尝试用了点技巧。 不过适应她的抚摸后,殷照反应得没有第一次那么强烈了,不会刚碰到就憋得想要马上射出来,但兴奋依旧不减。 他在有意地拖延,期待她的触碰再长一点,再久一点。 这与他自己闷头在浴室解决的想法是完全不同的。 那时他只是费尽心思想要赶快结束,然而被她的手指掌握时,在享受。明明是差不多的动作,却因她的存在,带给他飘飘然的,不真实的体验。 殷宁依偎在他的身侧,另一边手臂穿过后背,搭在他的腰侧。 解决的过程中,她毫不避讳地看着下方的阳具,细致地爱抚每寸可能正生机勃勃的皮肤。 她的食指在表面的青筋上描摹,又摸到下方,听见殷照加倍粗重的呵气后,回到顶端,抵在手心旋转。这些动作她做得自然又轻盈,还有一些熟练。 殷照对自己的下身毫无兴趣,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没有挪开。 纵然殷宁的脸颊与他同样滚烫发红,全程却不见半分羞涩,而是隐在担忧下的认真。 她非常想要尽快帮他解决这个烦恼。 可这个烦恼最重要的来源都这样紧紧贴着他,殷照的唇锋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眉心,此时殷宁的任何表情在他眼里都变成千万种媚态与风情,他痴迷地盯着她,只希望这个时间漫长再漫长。 荷尔蒙只是帮凶,他才是最大祸首。 视线被遮住一部分,殷照的手伸了过来。 他将几缕盖住殷宁脸颊的头发别到她的耳后,再慢慢挪走。 “怎么了?”殷宁问。 “没有。”他只是摇头,撑不住的脖子最终受到诱惑,将下巴放到她的肩膀,吐出的呢喃也变成小时候似的撒娇,“就是好想看着你。” 这次时间比上次长,手里的肉棒依旧坚硬着,几次有射的迹象,最后却都没出来。 在她的颈窝,醉人的芳香是最浓郁的。 脆弱的下身被她握住,两个人严丝合缝地贴靠,像是把骨血都揉进她一半身体里,而他本就是从她而来。他们是一体的,不分彼此的,所有他身上可以活动的地方,都是她的一部分。 想到这些,殷照阖眸,浸入她带来的快感中。 微张的嘴和鼻腔中持续的轻呵,都用温热的方式返还到她的毛孔。 不再像上次的僵硬,殷宁在抚慰这根肉棒的同时,于他的身体其他地方也开始游走。 他的腰间是起点,右手的套弄不停,左手游移到后背,转至肩头,持续向上,经过令他瘙痒瑟缩的脖颈,插入发间。 把他的后脑勺揉乱,听着殷照发出如同小猫的惬意声,又重新往下,到他的胸口、小腹和大腿。 怕这些动作太明显惹他反感,走过这一遭后殷宁便停下。 漆黑的双眸睁开,声音浑浊:“还想要。” “嗯?”殷宁还以为他说的下面,可是这个地方生龙活虎,完全没有射的痕迹,“要什么?” 他又觉得自己回到孩提时代,四五岁缩在她腿上,说话的方式也如当时幼稚:“摸摸。” 殷照的脑袋在她的颈窝里拱了拱,毫不掩饰地用力吸气,将她的味道全都吸入肺中,再安逸地靠好。 殷宁轻笑:“好吧。” 既然他不仅不拒绝,还很喜欢,她便又在他身上划弄起来。 用手的体会比用眼睛看更深,犹记得当初她单掌就能扣住他整个脑袋,如今却连腹肌都盖不住。 在她的抚摸下,殷宁眼睁睁看着刚刚放出时只是略有坚硬的肉棒越来越肿胀,持续扩张,最后到达这个连她都不禁在心里惊叹的规模。它抖动着,跳跃着,向她展示自己作为男性的生命力,却又在她手里匍匐得像个听话的孩子。 以他们接触的几个地方为起点,殷宁的身体里荡开层层的浪。 她知道自己的底裤已经被打湿了,紧紧贴在倍感空洞的穴缝表面,尝试夹紧大腿缓解,效果甚微。 内心是百倍的罪恶。 明知这样的反应是正常的生理表现,可面对的人是殷照,她就会忍不住唾弃自己。 他信任地将难堪的一面交给她,却被她扭转成情欲。 这有悖伦理,她又无能为力。 手下的速度加快,殷宁强制自己集中注意,努力帮他排解出来。 “哼唔……”殷照蹙眉,难受地伸直双腿。 这样高强度的刺激非常有效,不到几个回合,手里的粗物不受控地跃动。见状殷宁不仅不收势,还愈发加快。 他的呻吟也变得比刚才更加密集,双眼不再能安稳地闭上,胸膛开始剧烈起伏,鼻梁抵在她的颈侧,张嘴大口地喘气。 模糊地好像听到殷照叫她,是那种沉进欲望后情难自禁的呼喊,不带任何实际意义。 于是殷宁不予回应,继续手里的动作。 直到他浑身颤抖,肌肉紧绷。 硕大的肉棒摇晃,在某个呼吸的松懈间,顶端喷出粘稠的热液,足足持续数秒。 有所准备,不比上回,殷宁将他的精液完全接在手心。 情欲的氛围极速升高,再立即落幕。 下身的酸胀感逐渐缓和,殷照缓缓从她的肩膀起来。 殷宁五指微曲,将那片乳白色捧着,怕掉到地板又要打扫。 他知道她是这个意思,可看见她的动作,还是难免产生仿佛被她捧在手心呵护的错觉。 殷照撇头,强行斩断这些想法,忽地说:“可以……换个睡裙吗。” 殷宁没想到他会在意这个,那次买之前他就不太赞同:“你不喜欢吗?” 这件随手从店里拿的,款式虽然不土气,就是遮得十分严实,连锁骨都挡住一大半。 “没有你以前的好看。”殷照生硬道,手指抠进沙发,感觉会被拒绝,又补充,“……你不太适合这种风格。” 他最近对她干涉过多,从感情到穿着,连自己都有点厌恶。 殷宁却满脑子都想着怎么照顾好他的心情:“好,那我回头换别的。” 第33章 2a 33.c om 手里有东西,不太方便,殷照帮殷宁把袖子挽到手肘,陪她去卫生间洗手。 恢复正常的他倚在门框边,听着淅淅沥沥的流水声。从肩膀和手臂的缝隙间看到她将他的东西慢慢冲掉,再压两泵洗手液,驱散弥漫的淡淡腥气。 热水器燃烧时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宛如一列从远方开来的火车,不知不觉把他的思绪带走。 再回神,她已擦干双手,站在他面前。 “好了吗?”殷宁低头看他那处。 完全没有事后的旖旎。 仿佛和孙乐皙相处惯了,殷宁也如她一样,将他当个病人,最私密的地方仅仅是个器官,帮他做那些不过是友善的任务。 她这样想,他却不能。殷照站直双腿,让宽松的家居服挡住。 本来好了的,但此时的他无力承受任何形式上的接触,包括目光。她要是再看久一点,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变故。 “嗯。”殷照回答。 她显然松了口气,过来搂住他的肩膀,安抚地轻拍后背,声音从他的脸侧飘出来:“那就好,是不是还有好多作业?别忘记写。” 这些事情上从来用不着殷宁操心,殷照的视线落在镜子里的他们,将手臂轻放到她的后腰。 相拥的两人像极互诉衷肠的爱人,连她为了与他交谈而微侧的脸,在错位的反射下,都宛若分别前的不舍亲吻。只是这份美好仅能维持一瞬,殷宁随后松开。 “我回房间了。”殷照说。夲伩首髮站:2w9 6.co m 压低的语气里有她无法察觉的不情愿。 “好。”殷宁答应。趁入睡前,她还想把下午搁置的工作尽量处理掉一部分,避免全都堆到明天。 两个房间的门各自关上,殷宁的指尖从门把上滑落,长长地呼了口气。 冷静下来后,身体里的反应逐渐消散,变得比刚才轻松许多。 所以她只是在那个氛围下受到了殷照的感染,并不代表任何特殊的含义,她安慰自己。 更不是非要找个时间发泄出来不可。 * 午休时间拿回手机,吴远和通过打球认识的学弟聊天。 开始在说球技,后来拐到打球间隙来送水的女生们,再提到殷照。 自从上回有人想找他表白被拒之后,殷照在他们眼里的形象就从高岭之花变成什么都不懂的钢铁直男,连带着女生们对他的兴趣都变少了。人人都有水喝,就他没有。 毕竟男人可以招摇,可以蔫坏,可以闷骚,就是不能无趣。 但这并不代表殷照完全被踢出了悸动的行列,有这张遗传自殷宁的脸,他永远占有一席之地,只是方式从想办法与之近亲,变成了静静远观。 其他人不太与他来往,所以都是有人隔三差五地到吴远这儿打听他。他的回答始终如一:“殷照就是根不开窍的木头,你们别白费心思了。” 是有人不信邪,想去接近过他,可是在他桌边说了半天,只见他两眼放空地歪着头。 完全没听进去一个字。 等殷照把人气跑了,吴远过去推醒他:“诶,想什么呢?” “想我妈。”他慢悠悠地回答。 在他们这里殷宁只是姐姐,没有一个人能把殷照口中的“妈”与她联系到一起。 “怎么了?”吴远不理解,谁会在学校里莫名其妙想妈妈,而且他是走读生,天天能见,“阿姨生病了?” “没有。”殷照又否认,见吴远的表情变得更奇怪,胡诌个理由,“在想她什么时候给我张罗作文辅导老师。” 这个话题更没意思。 “差不多得了。”吴远埋怨,“你非要把我们逼到绝路才肯休息吗?” 殷照耸肩,黑色签字笔在指尖不停旋转,双眼又变得失焦。 过一会桌子里的手机开始震。 他给所有人都设置了免打扰,唯独殷宁是特别关注,任何时候都能第一时间收到她的消息。 收纳师从她放衣服的房子里果然翻出七八条没穿过的睡裙,风格和以前的差不多。大多数是为了凑消费折扣或者配货随手添的,所以她都没多少印象,看到照片才发现还挺好看,虽是凑单商品,当初她也精心挑选过。 犯不着一股脑都拿过来,她想挑三条做换洗。 “你觉得我是拿这件粉的好,还是这件紫的好?”殷宁问。 除了偶尔殷照外出报平安以外,他们日常的聊天都是这些内容。要么是她想给他买点东西,问他喜不喜欢,要么是她要给自己买东西,参考他的意见。 “紫的吧。”殷照放大图片,那个紫里带些红调,很衬她的皮肤颜色,“你穿紫色好看。” “好,孙医生也说紫色的好看。”殷宁回答。 屏幕的画面不小心让尚未走开的吴远看见。 刚才还在跟人说殷照就是个木头疙瘩,此时却发现他竟然在看女式吊带睡裙,吴远立即大呼小叫起来:“好啊你,偷偷看什么呢?” 殷照不徐不疾地向上一划,退出软件。 “广告推送。” 吴远没那么好糊弄:“大数据都是按你经常浏览的东西推送的,你小子,被我抓到把柄了吧!” “我哪知道。”殷照依旧面不改色,情绪稳定,“你感兴趣的话我转发给你?” 越是这样平淡的反应越显得没意思,让吴远丧失调侃他的兴趣:“算了,看你也不是那种人。” 待他回到座位,殷照重新打开手机,继续看后面的几条新消息。 “上次那双靴子,你不是说我有一模一样的吗?”殷宁发来照片,“刚刚收纳师真的在家里找到了一双差不多的耶。” 她将两人上次聊天时的商品图找出来对比。 殷照来回切换,从颜色到款式简直像复制粘贴,就连拉链的形状都差不多。 “我就说你有。” “宝贝好厉害呀。”殷宁发来星星眼的可爱表情,角落的“哇塞”后面跟了三个感叹号,“年轻人就是记性好。” 殷照压着不禁上扬的唇角,回答:“是你不记事。” “但是我又仔细看了一下。”殷宁接着说,“我买的这双鞋头要方一点,那双要稍微尖一点。” 二者的区别不大,听她说后,殷照再仔细观察几遍才看出来。 “所以?”他问。 “所以我还是要买!”她又发个骄傲叉腰的表情。 尽管猜到最终可能是这个结果,殷照还是有些无语凝噎,午休时间即将结束,又要统一上交手机了,他回复:“算了,你喜欢就买吧,反正家里一模一样的东西也不差这两个。” “但小照是独一无二的。”她在说漂亮话上总是很有一手。 殷照想,可能是那次他质疑殷宁还会生别的孩子,她趁这个机会安抚他。 所以他回答:“你也是。” 第34章 殷照这一整天的神游天外,大家有目共睹,凡是他没做题的时间都在发呆,去小卖部的途中遇到,冲他用力挥手,他都像没看见似的,两眼发直地与他们错身。 “我惹他了吗?”朋友不解,问吴远。 “八成又在想他妈。”吴远说。 “啊?”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 殷照的母亲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个素未谋面的神秘人。 最开始他们以为经常来家长会的刘姐是,感慨两人长得一点都不像,听到他喊“阿姨”才知道误会了。后来的殷宁虽五官相似,但年龄不对,殷照说是姐姐,所以他们便认为他是被放养的豪门小少爷,和父母关系不太好。 如今发现他整日这样,又犯嘀咕。 殷照人品不错,可他的一切对朋友而言都是神秘的,不像他们那么喜欢互相分享。 趁休息时间,吴远又凑到殷照旁边,戳戳他的肩膀。 “诶,说说呗。” “说什么?”殷照正在做题,抬头问。 “你发呆一整天了,你妈咋了?”他们背地里都快要脑补出一串豪门秘辛,什么离谱的剧情都敢编,“主要是从来没见过你这个状态,报个补习班也用不着这样啊。” 那个理由完全不足以令人信服。 殷照微微张嘴,舒了口气:“没什么,就一点小事。” 他知道吴远是出于朋友的关心才来问他的,与八不八卦没关系,所以对他的态度很平和。 “真的吗?”吴远可不信。 在他们的印象里,殷照是那种天塌下来都能单臂举高撑着,然后平淡地让他们先跑的人,哪见过他这幅样子。 殷照以前从不这样,是从殷宁帮他那个……以后,才开始的。 但要问他具体想的内容,他说不出来任何东西,就是莫名其妙地恍惚,然后任由殷宁的影子飘入脑海。他赶不走,也不想赶走。 “没事。”他回答,见吴远的表情分明不信,“真没事,就前几天吵了个架。” 殷照只好编个理由出来。 “你还会跟人吵架呢?”吴远惊讶。 “兔子再急也会咬人啊。”殷照抬眼,想将这个理由填充得更真实,却说不出任何贬低殷宁的话,哪怕是谎言,“反正就……一些事吧,我们俩以前从来没这样过,所以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这段话里倒是涵盖了一些他的真实心境。 含糊不清,吴远不懂,只听出来像是吵架以后冷战:“你们平时关系好吗?” “挺好的。” “那不是简单。”吴远给他出主意,“跟爸妈哪有隔夜仇,低头认个错,都能原谅你,再不然找咱姐帮忙呗。” 他们这动不动就跟殷宁攀亲的行为,殷照已经习惯,虽然心中仍有异议,行动上却懒得再反驳。 殷照答应:“嗯,行,我会想想办法的,谢谢你啊。” “没事,这不都哥们。”吴远大大咧咧地拍他肩膀,“不过我也只能跟你这么说,跟那谁可不行。” 他们有个朋友与父母的关系非常僵硬,三天两头打架的程度,每次他宁可在学校义务打扫卫生都不愿意回家。 相比之下,虽然缺少个无足轻重的父亲,殷照的家庭氛围已经算非常温馨。 “我知道。”殷照回答,因提起她,也因应和吴远,表情里加些笑容,“妈妈总是会原谅我们的。” “就是说呢。”吴远赞同地点头。他家就是这样,别看吵起来的时候急头白脸,恨不得拿扫帚给你赶出去,等冷静下来,还不又是相亲相爱的一家。 更不用说十几年来,殷照和殷宁一次架都没吵过,最多就到上回提起孟柏延的争执,很快就被她平息。 所以殷宁真的很好。 好到简直是完美的程度。 天底下任何人会爱上她都是理所当然的——包括他。 * 有段时间不与殷宁联系,孟柏延并非故意与她冷战,而是去外地出了个小差,处理公司的项目问题。他拉黑殷宁后,她没有反过来删掉他,等到再添加好友时系统自动通过了,连招呼语都没有。 甚至孟柏延怀疑,从头到尾她都不知道自己发过脾气。 回忆起来恋爱期间也是这样,殷宁鲜少会主动问候,都是他发消息,她再回复。 那时他觉得都到这个年纪,谈恋爱没必要整天腻腻歪歪,没话找话,再说特殊的纪念日她也会有仪式感地与他共度,没什么毛病,现在又觉得,她对殷照肯定不是这样。 恐怕旁人听到都要笑他,跟谁比不好,跟人儿子比,那能一样吗? 人家是亲生的,血肉相连,他一个外人哪有可比性,可心里那股不平衡感真实存在。 “想这么多。”坐在只有自己的车里,孟柏延又嗤笑,“甩都被甩了,还复盘呢。” 到深宁大厅,前台一改上回状态,热情地请他直接上楼,再拿电话通知许特助,孟柏延的心情才终于浮现出不一样的变化。 所以她还是发现了。 接近下班的时间,孟柏延过来前没打电话确认,运气倒是好,殷宁还在。 既然她不忙,许特助就不再让他到休息室,多余麻烦这一趟,而是直接领人到办公室门口。 正好瞧见殷宁才从别的地方回来,手上拿个薄薄的文件夹,抬眼瞧见两人,打声招呼。走近孟柏延看清是他们合作的项目方案,他的确是为了商讨某些事情才过来的。 “我去给您泡杯茶,稍等。”许特助对孟柏延说,然后朝殷宁点点头离开。 从看到她开始,孟柏延那脸就臭着,对她意见挺大的样子,许特助走后更是不加遮掩,似乎还在记恨上回。 “你怎么不让我在底下等电话了呢?”孟柏延开口语气就阴阳怪气。 恋爱期间他总是贴心周到,让殷宁以为他挺成熟,分手才发现,这男人多大年纪都像个小孩。 殷宁笑着回答:“怕你有重要的事嘛,孟总。” “重要?”孟柏延可不吃这套,“在你心里,这天底下能有事比你那宝贝儿子重要?还半句都说不得,等你把他养成个妈宝男,你看他以后怎么办。” 从两人现在的身份与关系来说,这话讲得着实逾越。 不过他在气头上,殷宁又带些上次耍了他的抱歉,再加恋爱这几个月,没了激情也能当个朋友,所以殷宁听后不太介意,只当成他对殷照耿耿于怀,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反而孟柏延率先认识到自己的问题,收起方才的表情:“抱歉,不该对你说这些,我们还是谈项目吧。” “好啊,就是……”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不用殷宁带路,孟柏延自行步入。 屋内的沙发上,他口中的“妈宝男”端着饭碗,拿着筷子,与孟柏延对上视线。 第35章 挺尴尬的。 不过孟柏延经历过比这尴尬的事情多了去了,不过当面说人坏话被发现,算不得多大的事,何况他并不认为自己说得有错,无非是不太顾忌两位当事人的心情。 所以那份尴尬和惊讶的情绪只从他脸上一闪而过,很快恢复如常。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他只说,瞧向正吃饭的殷照。 茶几上的菜色精致,色全而不油腻,办公室里只浮着淡淡的菜香。孟柏延过来时还没吃晚饭,闻着还有点饿。 两只碗,两双筷子,看来他赶到前,他们正一起吃饭。 之前殷宁说要许特助把做好的晚饭给他送过去,殷照觉得这办法不妥,既然公司就在附近,不如他去找她,要是有多余的时间,还能躺下休息会。 殷宁觉得有理,便同意了。 无法再一起吃晚餐,殷照放学与朋友说,他们还以为只是这一次有事,听殷照解释恐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这样,才觉得奇怪。 “你要去干嘛?”吴远问。 “我姐公司不是在附近吗?”殷照解释,“她觉得我在外面吃东西没营养,以后去她那边跟她一起。”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只意外:“啊?你姐还上班啊?” 看她那辆跑车,他们还以为她只是个负责躺在家里花钱的千金小姐——网上不都这么写? 殷照瞥他一眼,有些不满他们对殷宁的定位,又说:“嗯,她的公司。” “原来如此。”说到这里,他们又嘀咕,“那你姐离学校这么近,她的公司,又没人查她出勤,怎么以前都不来给你开家长会,让那个阿姨来?” “她工作比较忙。”殷照低头,“公司事情多。” 听这意思殷宁在公司不是挂职,还要做实事,这与他们两次与她接触产生的印象大相径庭,随后又想到。 “那你在家里压力不是挺大,有个这么优秀的姐姐。” 都说有钱人家的孩子更注重培养,真努力起来比普通人还拼命,怪说不得殷照平时如此刻苦,珠玉在前,他必须加倍付出才能不被轻易比下去。 朋友们心里就快演绎出一场豪门争夺战。 殷照轻描淡写的话打断他们内心的剧目:“还行,她对我很好。我……挺喜欢她的。” 不知道怎么,最后这半句话让他们听出点娇羞感。 在场诸位虽是独生子女,但也有表姐或者表妹,情感上差不了太多。不就说起自己姐姐吗,怎么跟表白似的? 不理解。 再看殷照两眼,发现他表情挺正常。 可能是多想了。 吴远挠挠头发,感觉自己最近有问题,不是琢磨他和他妈,就是琢磨他和他姐,这心态可要不得,多龌龊。 * 调整好心态后的孟柏延,在工作上仍是专业的。 办公室有殷照,不方便说话,两人移步到旁边的会议室。 这一谈问题便多起来,后面干脆线上召集几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开了个临时的小会。等殷宁结束出来,隔壁的办公室已经空无一人,殷照到时间就上补习班去了,走前与许特助打过招呼。 这次见面提到的问题无法马上解决,还要手下的人与别的地方商量过后才能给答复,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恐怕两人又得频繁见面。 他们交往的时间,她见他都没这么爽快。 “谈恋爱你闭门不出,谈生意你倒是积极主动。”孟柏延心里又有落差,酸溜溜地说。 殷宁知道他这气段时间内消不下去,只要不影响项目进度,随他这样抱怨,反正不会少块肉:“要赚钱的嘛。” 是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除了殷照就是事业和金钱,其他东西都得往后稍。 “我来得次数一多,他们说不定又以为我们没分。”孟柏延道。 殷宁知道他的意思。 当时他们分开的决定就很突然,与其如此,还不如借势再继续谈一阵,说不定会有新的感受。 可殷宁摊手:“你知道我做出了决定,就很少后悔的。” “很少又不是百分之百。”孟柏延将翘着的腿放下,换一边在上,将项目书的纸张翻得沙沙作响。 “我话都说出去了。”殷宁又道。 他以为她指的是楼下的前台,挑起眉梢。 “白天我去了行业座谈会。” 这一说孟柏延就知道是哪些人了,又不住冷笑:“你嘴倒挺快,好像巴不得昭告天下,跟我撇清关系。” 其实殷宁不是主动说的。 那个座谈会上,有好几个殷宁十分敬重的女性长辈,都是行业内的佼佼者。刚刚接管深宁时,她们帮助了殷宁许多。不光是项目,还有在她遇到工作问题时的指点,如何用人等问题。殷宁挖来的几个新高管,很多都是在她们的引荐下结识。 虽然没有正式命名,但在大家心里,俨然把这座谈会当成了她们举行“姐妹会”的一种媒介。 她们是圈子里唯一知道殷照存在的一群人,时至今日,这个消息都未曾在圈子里走漏,更能证明彼此之间的信任。 难得见面,互相都要寒暄,便有人问起殷宁与孟柏延。 她如实回答:“我们已经分手了。” “是吗?”她们有些意外,“感觉你们相处得不错呀,他风评也挺好吧,没有什么花边新闻,怎么分得这么突然?” 单纯从男友的角度衡量,孟柏延的确堪称完美,每个听到他们分手的人都是相同的反应。 殷宁解释:“他和小照不是很处得来。” “那和你呢?”她们却继续问,“总不能什么都只考虑孩子,还是要以你的感受为主。” 在座几位别说做母亲的,就连做姥姥和奶奶的都有。越是经历得多,反而越注重自身的感受,全都在劝殷宁别为孩子的一时兴起耽误自己。 殷宁笑了笑:“我其实也无所谓的,爱情这东西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还是亲情占比更重点。” 这样说她们倒都纷纷理解,不再多劝。 就是坐在殷宁旁边的朋友歪头打量她几眼,然后道:“唉,你最近气色挺好的,新闻照片里的面色都很红润,当时我羡慕得不行。没想到你们居然早都分了,我还心说热恋期果然不一样。” 几人笑着,便从话题跳转到保养,再拐回项目。 “之前骚扰你的那几条消息,不好意思。”殷宁又对孟柏延道歉。 不提还好,提起他又有气。 “你也知道在骚扰我。” “但你赞了我朋友圈几十条。”他们算是扯平。 做这事时全凭冲动驱使,再度提起,孟柏延深知这行为有多幼稚。他干咳两声,将头转向旁边,又不甘心地问:“那你现在是,解决了?” 听这意思,殷宁要是说没有,他好像还准备非常具有人道主义关怀地帮她处理生理需求。 她的回答却不如他所愿:“解决了。” 在孙乐皙的倾情推荐下,殷宁最终还是选购了一款小玩具,以备不时之需。 商家发货很快,同城快递。 物流显示已在派送,预计晚上就能送到家。 第36章 以示诚意,殷宁亲自送孟柏延下楼。 楼道里飘着淡淡的咖啡醇香。 他们在会议上提出的各个新意见,许特助还得加班才能够消化,确保明天按时传达到各部门。不知会忙到多晚,这杯咖啡是她为自己煮的。 等电梯从一楼慢慢爬上来还要等几分钟,殷宁对孟柏延说:“你下次过来之前,还是和打电话问问许特助吧,免得我不在,她又招待不过来。” 话是说得冠冕堂皇,好像生怕自己礼数不周一样,孟柏延却听懂里面的意思,不就是让他以后提前预约,前台不会再说放人就放人了,又怕他站在旁边干等着心烦。 所以他哼了声。 两个人无论如何是绝对没有复合可能的,见他这样不搭腔,殷宁伸手揪住他的衣袖。 轻轻左右拽:“说句话呀。” 习惯性的撒娇之举,孟柏延垂眸,盯着她的指尖。 “分都分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分手了也可以当朋友。”殷宁将手放下,背到身后,歪头对他笑,“而且我们以后还有好多次见面的机会,总是要搞好关系的嘛,孟总。” 交往这些日子,殷宁可是把把孟柏延的秉性摸得透彻,他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嗯?”殷宁抬眉征求他的同意,觉得这个理由恐怕不足以说服他,又补充,“而且接下来的时间殷照会经常过来和我吃饭,万一又像刚才那样碰到,多尴尬的。”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他。 “你是说他尴尬还是我尴尬?” “那就要看你怎么想了。”殷宁眨眨眼。 就算孟柏延想板着脸,被这样盯久了,难免绷不住。 “知道了。”他的语气有点急躁。 与她分开的这些时间,他从最初的不解变成后来的不甘,可是再纠缠下去于事无补,更有失风度。 况且他们虽然不适合做情侣,但是做朋友和生意伙伴,却是非常合拍。当初就是在这基础上,两人才萌生出想要试试感情的想法。 如今实验失败,却不至于为这点东西就撕破脸。无论人们如何神话爱情,真正能拴住人的最后还是利益。 送走他没多久后,殷宁也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摆在茶几上的餐盒装回了保温袋,不知道是殷照吃完放的,还是许特助后来收拾的。殷宁经过助理办公室,里面还亮着灯,她屈指叩响。 许特助正往嘴里灌着咖啡:“殷总,还有什么事吗?” “你打算今天把这些东西弄完吗?”殷宁不需要问就知道她为什么而加班。 “尽量吧。”许特助回答,“内容有点多。” 殷宁颔首:“好。” 殷宁不是那种喜欢看属下磨洋工的老板,更不介意其他人先于她下班。只要当天的工作时长达标,任务完成,按时下班是每个人的合理诉求。 她对亲近的几位手下的工作进度了如指掌,每天的日报也只希望尽量言简意赅。 现任市场部经理,不知道她的上家公司是什么风气,让每个部门交周报,殷宁想的是几行字简单描述结束,结果她发来的是一个完整的、有装饰和排版的ppt,她连点都懒得点开,告诉她下次简单叙述就好。 后来去座谈会上,殷宁和其他前辈聊起来,她们都说企业的风气往往受大领导的影响。她这个做老板的是什么风格,公司上下就会呈现出怎样的风格。 当然每个企业的管理都做不到完美,如今的深宁在外的风评是“新人进来可以学到东西,同事们相处轻松,不喜欢搞莫名其妙的团建,也没有多少办公室政治,就是累,每天工作量塞满,下班回家只想睡觉。工作起来感觉把你当机器,可是福利关怀还不少”。 “感觉很像那种一年杳无音讯,过年往你手里塞了个大红包就消失的神秘亲戚”。 在这点上,与殷宁培养殷照的方式异曲同工。 他总在心里诟病她缺席他的生活,可实际上,殷照在每个阶段遇到的困难,殷宁都非常清楚,小到他的每张考试试卷,大到他的升学规划,殷宁都有认真研究。 只是她总默默做了,不与他说,她找他聊天不是买这个就是买那个,正事到他面前只剩个结果,便体现不出用心。 殷照可能也无法把手机里这个购物欲爆棚还总喜欢发丑萌表情包的人,与能支撑起庞大企业的同时还包办他所有人生道路的人联系到一起吧。 深宁是殷宁的成果,殷照是她的孩子。 这二者在她眼里没有多少区别,所以采取的手段也差不多。 唯一问题可能在,无论深宁大厦的层数堆得有多高,都……不至于让她产生性欲。 * 殷宁回家的时间偏晚,殷照已经在房间里写作业。 她的快递摆在茶几旁边的地上,一个是上次挑选好的睡裙,干洗店给她寄了过来,另一个箱子里就是她买的玩具。 恰好殷照听见殷宁回家的声音,出来打招呼,见她对着被美工刀拆开的纸箱发愣。 “那个箱子上写的水果,我本来想说收进冰箱里。”殷照解释,“不过好像不是。” 殷宁选择了私密发货,让商家隐去包装盒上的商品种类,没想到他们随手填了个水果,让他误解。 内包装盒完好无损,大概殷照打开发现与他想的不一样,就没再继续动手。 不知道里面的东西他发现没有。 殷宁借着在户外冻完还冰凉的双手,拍拍有些发烫的脸,见他神色如常,猜测应该没有。 她将东西从里面拿出来:“好的,谢谢宝贝。” “没事。”殷照说完便回房间了。 等门关上,殷宁才心有余悸地带回屋里拆。 当时向孙乐皙要链接时,她就替殷宁有过这个顾虑。 与大学的男友分手后,孙乐皙没再谈过任何感情。与情伤无关,只是课业忙得顾不上,后面对此也失去了兴趣,直到现在还是快乐的孤家寡人一个。 周围的朋友纷纷在抱怨,慢慢都约不到同龄人了,大家拥有各自的家庭与事业,不再像以前一样拥有那么多个人时间,可殷宁与孙乐皙反而随时都能见面。 对小玩具她更是颇有研究。 “你买了打算在哪用啊?” 她一边疑惑,一边发好几个链接过来,每个还附有她的使用心得。 “这个吮吸比较强。这个形状比较隐蔽,随身携带都不会被人看出来,就是没上面那个好用。这个有纳入端,但我感觉还不如男人,男人还能没事嘬你两口,这就纯打桩,你要是和男朋友搞情趣也可以买。这个比较温和,也推荐。这个……纯属浪费钱,还不如我自己抠。” 看到最后一条,殷宁问:“那你还发我?” “没,就是单纯想骂两句。” 综合之后,殷宁把她推荐好用的都加进购物车。 孙乐皙早就猜到她的购物狂心态,提醒:“你先买一个试试,万一不喜欢再买别的,况且你家里还有个人呢。” 殷宁这才想起考虑她的前一个问题。 这东西买回来在家里用,怕被殷照听见,带去公司—— “我都怕许特助敲你办公室的时候,你正在办事。”孙乐皙难以想象。 之前殷宁拖着不买,正是出于这两点顾虑。 不过她现在已经有新答案:“我很敏感。” 孙乐皙差点以为殷宁把和哪个野男人聊骚的内容发到她这里来了。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她敏不敏感她又用不着。 “所以我很快。”殷宁的语气似乎还挺得意,“绝对不会被发现。” 孙乐皙面无表情:“那你真是很棒棒。” “不愧是我!” 第37章 晚上殷照来敲门,还是为同样的事。 最近他来找殷宁的频率有所降低,不知道是她的帮助真的有了一些效果,还是中药的作用。总而言之对殷宁是件好事,证明她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姑且称之为努力吧。 习惯以后,殷宁从最初面对殷照的尴尬慢慢变为坦然,倒是他每次敲门时的眼神总是复杂,好像藏了许多拘谨。 殷宁将小玩具的盒子塞进柜子底下,刚关上,殷照就过来了。 洗过澡,他带着满身的香味,一进屋就充满整个房间。 是殷宁喜欢用的浓郁花香,她抬起鼻子,在空气中用力嗅了嗅,转过身,殷照还是只裹条浴巾。 “我是不是应该买点你喜欢的味道?”殷宁问。 总觉得这么浓郁的香味放在他身上不是很和谐。 他到床边坐下,头发已经简单地吹干,只有贴近发根的地方还残余潮气:“这个我就很喜欢。” 殷宁不信,狐疑地踱步过来:“真的吗?” 殷照从小跟着殷宁父母长大,他们讲究养生,吃东西的口味都很清淡,所以殷照也不喜欢那些重油重辣的东西,她自然觉得日用品方面同样如此。 “真的。”殷照又点头,默了默小声补充,“你喜欢的东西我都喜欢。” “嘴还挺甜。”殷宁对他笑。 平时总觉得殷照不善言辞,怕以后与人打交道时吃亏,这样一看又觉得杞人忧天。 “冷不冷?”殷宁走过去,用手背试探他的大臂。 可能因为生理反应,他的体温依旧是滚烫的,反而显得她的手指尖不太热,乍一碰上,他的肌肉马上变紧。 感觉到这些变化,殷宁的双手搭到殷照的肩膀,在他身旁坐下。 她本意在驱散他心里的几分不自然,却可能因为与男友们做得多了,很像在与他调情。 殷照的面部表情反而变得更僵硬,按住她的手。 殷宁讶异:“怎么?” 这动作完全出自下意识,身体里有个本能的冲动,似乎想要将她就这么拽到身前,然后两人一起跌入身后的被子。它宽大绵软,躺在上面就像被云托着,让人想做一场不切实际的美梦。 这些画面只是从殷照的眼前一闪而过,回过神来,仍旧是她靠近的脸。 殷宁睁大眼睛,因为惊讶而嘴唇微张,两人的距离让他能看清她的每一根睫毛。 “没什么。”殷照松开。 殷宁抿住嘴唇。 本来殷宁打算拿到小玩具就试着用一用的,正好可以缓解她这几天的压抑状态。不过刚到手的东西,光是用赠送的消毒液清洁,总觉得不够彻底,她还想去洗一洗,可是刚打开门就听到浴室的水声。 殷宁估计洗完澡的殷照应该会直接过来找她,所以尚未来得及尝试便收进柜子。 “那……”她想说他们就开始吧。 没想到殷照瞥一眼她身上的睡裙,问:“上次选的还没干洗好吗?” 他似乎对殷宁新买的这条裙子怨念颇深,从她拿回家开始就惦记着弄走。 “送到了。”殷宁回答,“今天不是两个快递盒吗,另一个就是。” “可以……”殷照说到嘴边时又觉得喉咙干涩,“换成那条吗?” 殷宁的眸光闪烁。 她能够猜到殷照提这个要求的目的。 偏偏他还想办法解释:“这个袖子有时候会扫到我身上,不是很习惯。” 殷宁笑了一声,有些看破不说破的了然。 “好,那你转过去,我换一下。” 干洗好的睡裙被殷宁收在衣柜里,她取出来,殷照已自觉地转身背对她。 扭动让围在腰间的浴巾微微往下掉了几寸,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换衣服声,他在短暂的几分钟里产生空前的期待,直到身边的床铺再次陷落。 “好啦。” 他想得没错,这个紫色真的很适合她。 哪怕是在冷白的通透灯光下,也显得她的皮肤有股珍珠似的温润色泽。 隐在领口内的绵软因动作的挤压而起伏,殷宁撩开夹在吊带里的头发。 “我帮你。”殷照的手伸过去,而后放到她的脖子,滑到肩膀,身体前倾,额头轻轻枕上去。 那股令他眷恋的,属于殷宁的香气再度汇入身体,于他的血液里四处闯荡。 殷宁伸手掀开他的浴袍,在耳边问:“开始咯?” 这个语气像两人要参加什么比赛,提前倒计时一样,殷照在心里笑起来,点头答应。 其实她的手在肉棒上套弄的那些快感,殷照没那么在乎。 诚然这会在某个时刻带给他大脑一空的畅快享受,但他更想要的仅仅是光明正大地亲近她而已。 只是他对她无处安放的感情,以情欲的形式宣泄了出来。他想要抚摸、亲吻,甚至是做爱,无非是想借用这种形式与她完完全全地靠近,严丝合缝的,像是拼图的两块碎片,结合得恰到好处。 “啊……哼啊……”房间里散落的碎音都是他的呻吟,殷照不仅毫无掩饰,还在故意喊给她听。 用这种方式掠夺她的注意,驱使她完全沉溺在此。 殷照很主动。 殷宁感觉到了,他在轻轻顶胯迎合她的手,将粗长的整根下身完全塞入她的掌心。她被动地与之摩擦着,听见他的喘息。 有几回幅度过大,顶端戳到她的大腿。 领口晃荡,模糊的形状从视线里飘过。 殷宁看着那片皮肤被他撞凹下去,来来回回地凿弄,集中在一小片固定的区域,将表皮磨出淡淡的红色。 溢出的前精更是沾了点在上面,保有他体温的热度。 “妈妈、妈妈……”他这样时有时无地喊,竟让殷宁听得有些兴奋。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回应他,这只是他处在情欲中的条件反射而已。 平时都压抑得住,就是这回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嗯”一声:“我在。” 怀里的男孩听见她的回答后微微顿住,随即更加急促地耸动起来。 到后来殷宁觉得根本不是她在帮他释放,而是他在……肏她的手。 荒诞又令人莫名后背发寒的感觉在身体里扩散,不等她将思路从这混乱的场面里梳理清楚,大腿上猝不及防地一热,殷照射在上面。 两人都没动。 殷照还埋在她的肩头粗喘,模糊的视野里有她起伏明显的胸口。 他将压在她身上的手掌放下,伸到她的腰边,不仅没有起身,还整个人更彻底地靠进去。 刚刚有些清楚的脑子被他打乱了,殷宁扯几张床头柜的纸,擦掉腿上的东西,低头问:“好了吗?” “嗯。”他点头。 殷宁正要督促他回房间休息,也正好去浴室洗掉腿上的污渍。 殷照问:“我今晚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 第38章 “诶?”殷宁被问得一愣。 见她这个反应,殷照又垂眸:“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表情十分可怜。 殷宁的确觉得他都这么大还与她睡在一起,挺奇怪的,才在第一时间产生这个反应,可是看他的表情,想法又有转圜。 毕竟连别的事都做过,如果只是一起躺下,好像也……没什么吧? 她沉默着思考的时间于殷照而言漫长得好似折磨,听她这么久不回答,就当成无声的拒绝。 逐渐冷静的身体让大脑也变得清晰,他扯来浴巾盖住:“那我回房间了。” 还未起身,殷宁按住他的手。 重迭的手像是因他起身而交错到一起的呼吸,抬眼时殷宁正对他微笑。 “你作业写完了吗?” “嗯。” 写完就可以吗? “那我去洗澡,你……”殷宁扭头瞥一眼足够宽大的床,“盖着点被子,别着凉。” 殷照的眉眼里闪烁喜出望外的光亮。 “好。” “衣服我一会帮你拿过来。”殷宁又说。 总让他光着在家里走动,她看到还是会别扭。 要求得到满足的殷照呈现出前所未有的乖巧懂事,钻到被子里,提起盖过胸口,只露光滑的肩膀在外面。 这模样——好像一朵等待她宠幸与怜爱的娇花。 殷宁擦掉脑袋里的胡思乱想,拽走他的浴巾,起身去洗漱。 两人经常会有共用东西的时候。 他在家里常用的水杯是玻璃做的,不太适合进微波炉,自从开始喝中药,都是借用她的水杯。 她取下花洒,冲掉大腿上残余的精痕。 指腹摸到的同时,刚刚那股撞击感重新浮现。殷宁双眼迷离着,在雾气的蒸烤下换了个档位,将水珠对准身下。 …… 殷宁的洗得有点久。 殷照斜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神经一跳,突然惊醒,见时间已经过去四五十分钟,依旧能听到潺潺水声。 她洗澡的时间的确会比较长,但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大概不会出什么事,但殷照还是对浴室喊了一声。 里面的她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没回答他,水声戛然而止。 接着再听到一些叮叮咚咚的碰撞声,湿着头发的殷宁打开门。 “你刚才喊我吗?”她问。 “没有。”他又不承认了,怕自己干涉她太多。他们之间有一条非常模糊的边界线,他总是想打破,又不敢真的这么做。 殷宁用他的浴巾擦着头发,回房间拿吹风机,奇怪道:“看来是我幻听。” 吹干头发,去殷照的房间取来他的短裤,他撑起来穿上。 殷宁全然忘记避讳为何物,突然问他:“你穿这个尺码还合适吗,下次要不要买大一号?” 正套进去一条腿的殷照抬头,茫然的表情全然不知她为何这么说。 殷宁轻咳。 “当我没问。”她就是觉得他那个地方挺大的,怕他勒着难受。 殷照大概猜到她的意思,犹豫回:“大一号的话,腰就松了……其实还好,没那么夸张。” 她也是有点想得太多。 殷宁不好意思地做完护肤,钻进被子。 见她进来,殷照动作自然地靠过去。 他的腿蹭得她有点痒,殷宁咯咯地笑着,还没回神,他已将手臂绕到她身后,下巴自然地贴到胸口。 抬头瞧她的眼神,看似平淡,在她的角度又觉得有股撒娇。 殷宁抚摸殷照的脑袋。 “怎么都这么大了,做梦一样。” 他有些固执的偏头,在她的颈窝里蹭了蹭,含糊道:“多大也是你的。” 他没有说“她的孩子”,故意隐去最后两个字。 如她所言,他已经成长到接近成熟。 不想再被她当成个普通的孩子。 * 殷照没拿手机过来,怕他迟到,殷宁闭眼前设了个他平时起床的闹钟。 被陌生的铃声吵醒,殷照有些不习惯,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睁眼时两人与睡前的姿势没有太多变化,他依旧埋在她的胸口。唯一的区别是,经过夜晚的一些摩擦,领子被他不小心扯低变形。他偏头要起时,隐约看到乳晕边缘。 混着花香和细腻的乳香入梦,令他整晚都被这样的氛围包裹,睡得格外踏实。 不似平时早起的疲惫。 “唔……”殷宁轻轻翻身,按开的床头灯有点晃眼。 她正蹙眉,穿过眼皮的亮光又伸来的手挡住。 适应以后再睁开,殷照撑在她的身上:“早。” 头发有些凌乱,肩带不知道垮到哪个地方,彻夜相拥的他们将被子里的温度烘烤得极其温暖,哪怕是经过暖气处理的空气灌入,都显得有丝丝凉意。 他的腿摩挲在身上的触感更是明显,朦胧间那个部位依旧顶着。比上回好很多,至少不会让她担心是否影响正常生活。隐约察觉的怪异感在睡意中,勉强可以消解。 不知不觉又到周五。 结束傍晚的补习班,殷照正收拾东西,听到旁边人说:“诶,你姐来了。” 他没当成自己,直到熟悉的手放到他的桌面。 朋友们礼貌地打招呼,殷照才如梦初醒似的:“你怎么过来了?” “我给你发消息了啊,你没看吗?”殷宁问。 补习班不太管学生玩手机,但殷照专心听讲,根本没时间拿出来。 “没有。”不过她过来,对他来说是惊喜,“怎么了?” “陪我逛会街呗,想买点吃的。” 附近商场的地下一层有家高档超市,里面卖的东西十个有九个会被人说是智商税,不过殷宁爱逛。他们会做一些现场烘焙和熟食,特殊的打光下,任何食物都显得令人垂涎。 偶尔殷宁还会买些预制炸物在冰箱,免得深夜嘴馋,她总不能打个电话让厨师现场杀只鸡带过来给她做鸡块。 年关将至,商业区都张贴起红彤彤的装饰,部分商铺已经提前开始播放喜气洋洋的音乐,这家超市倒没有,依旧是古典的钢琴或小提琴曲,让人推着购物车在里面走,都会不自觉地放慢步伐。 说是不打算买多少,等到结账,还是满满一车。 其中就两叁样殷照需要的。 殷宁是会员,预留有地址,让他们配送到家。 离得很近,殷宁走路过来的,车子停在小区楼下。两人沿街慢悠悠的溜达,比昨天要热闹许多。 “你这次寒假,想不想去别的地方度假?”殷宁问。 “你想去?” 她摇头:“项目事情多,估计忙不过来。” “他们难道不过年吗?”殷照奇怪。 “那还有国外的客户呀。”殷宁说,“人家可不放春节。” 是这个道理,听她没有休息的意思,殷照便回答:“我还是想继续补习。” 以前她可不是这副书呆子的状态,不知道遗传的谁。 殷宁嗔怪:“你偶尔还是享受一下生活吧!” “又没人陪我。” “也是,估计你的同学都不敢休息,就这半年了。”与其放个假扰乱心态,不如一鼓作气坚持到底。 他倒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殷宁这样想同样没错,殷照不打算解释。 殷宁继续絮絮叨叨,挂在脖子上做装饰的围巾两端明显不一样长,快要掉下来。粗线v领毛衣看着就透风,见脖子周围毫无遮挡,他将手贴过去。 温暖自胸口传达,殷宁停脚,疑惑地看他。 “你没穿秋衣?”殷照自然地问。 殷宁要风度不要温度是常态,点头回答:“是呀,秋衣领子太高了,会露出来,不好看。” “不冷吗?” “我贴了暖宝宝。”她得意地拍拍后背。 殷照顺势摸过去,在衣服底下发现几张正发热的硬片。 “你别说,还有点烫呢!” 说这话的语气总让他想到手机里那些丑丑的表情包,殷照帮她重新裹好围巾,将她的手拉过来,放到自己的胳膊肘:“回家吧。” 第39章 2 w8 9. c om 难得有些放松的时间,也不需要陪男朋友,殷宁挽着殷照,一路东瞧瞧西看看,他也不催,就跟着她走,直到超市的配送员打电话。 “对,家里暂时没人,您放门口就行。”她对配送员说,挂掉后看时间,才发现自己逛了这么久,“已经这么晚了?” 哪怕是闹市区,街上的行人也变得比刚出来时少了一半。 明天殷照还有补习。 “我是不是耽误你时间了?”殷宁才想起来,急急地要赶回去。 殷照的步伐反而不紧不慢:“再逛会也没事。” 不过几个小时而已,他不差那点时间。 小区虽老,治安还过得去,这年头没几个人特意跑人家门口偷菜。 他虽这么说,这条路走到头却只剩点门可罗雀的餐厅,就算殷宁想逛也没得逛,最后两人还是拐个弯,沿街回家。 配送员将买的东西挂在门边的钩子上,殷照拿出来检查没有洒落,再挨个放进冰箱。 “你现在要吃吗?”他问殷宁。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感觉他像个保姆,自己才是被照顾的人。 殷宁摇头。本文首发站:layu zh aiw u.xy z 他刚把一块蛋糕放进去,她瞄到又改主意:“诶诶,那个拿过来。” 殷照再把别的放好,端过去递给她。 刚伸出手,想起在办公室里看到许特助连饭盒都会为他们打开,还把筷子备好,又转回来拆开再递过去,附上塑料叉。 殷宁蜷在沙发里吃蛋糕,殷照去卫生间洗漱,免得晚些相撞。 那块蛋糕就手心那么大,叁口吃完,等他再出来,她已回卧室换衣服。 昨天才来过,殷宁本以为今天殷照没什么需求,刚把睡裙套头上,扭头发现他又洗过澡。 她有点意外,也觉得奇怪。 明明前段时间他已有冷静的迹象,这两天似乎又到欲望喷发的季节。难道这种事情也和女人的月经一样,存在某种固定的周期性吗? 她弯腰捡起丢在床上的衣服,领子摇摇晃晃地垂落。 明明心里不知道肖想过多少次,情迷意乱时也产生了莫大的探究欲,真正面对这种情况,殷照还是下意识将头偏移,挪开目光。 “今天也?”殷宁问。 这个问题仿佛反映出她的一些厌倦和抵触,殷照问:“不可以了吗?” “倒也不是。”殷宁将换下来的衣服丢进洗衣篮,每隔一段时间会有家里的仆人过来取走,统一清洗,“那你等我洗洗。” “好。”他听话地在床边相同的位置坐下。 在浴室里打开水龙头,殷宁还是觉得隐隐哪里不对。 以前殷照真的有这么大的需求吗? 怎么感觉帮他做了这些以后,她以为解决了殷照的困惑,他也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反而,把这一面更强烈地激发了出来。 何况这样本来就有悖伦理。 像是棋盘上贸然出现下错的一子,可是游戏还按照这个步骤继续演练着,看似有条不紊,却不知何时就会陷入死局。她的心里变得空落落的,心跳莫名加快。 热水“哗哗”地浇到皮肤上,渗透入内,将那一片染得潮湿,殷宁保持固定的姿势,良久未动。 随后在某个意识收回的时刻猛地醒来,继续刚才想做的动作,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停下来过,身体里是荒芜的。 上次体会到这种感觉,是她第一次明确地感受到项目即将告吹,不仅面临巨额亏本,这笔缺漏还必须要她接下来半年用无数个必须盈利的小型项目填补。她会面对股东的指责,同事的嘲笑,下属的怀疑。 再上一次,是她某门功课学得实在不得要领,莫名悲哀地感觉自己即将无法毕业,从而产生对未来的恐慌。 再往前推,第一次,是她发现自己怀了殷照。 这不是模拟经营游戏,玩废了也不能删号重来,父母可以帮她兜底,但她已经不能接受永远如此。 殷宁洗得心不在焉,回房间看到殷照,曾经常有的混沌情绪也减退许多,连昏暗的灯光都只是扰乱视野,不再显得那么暧昧不清。 他似乎毫无察觉,她只是机械地帮他。 “你的心跳得好快。”贴在耳边的声音说。 殷宁轻轻松手,转头看到依旧迷离的眼睛。她开口想回答殷照,却又感觉这个时间不适合发出任何声音,于是低头帮他继续。 听着殷照的呻吟,猛烈的动作击打到她的身上,殷宁又进入无边无际的茫然。 她在没有方向的空旷原野里行走,不知道目的地,不知道自己的路线对不对,看似往前迈步了,又感觉并没有前往本想到达的地点。 殷照依然在轻声呼唤她,带着沉溺的性欲。 他的呼吸浓重而急促,诱人到足以把任何人拉扯着坠入深渊。 “妈妈……” 他喊了她很多次,多到感觉再不回应就不礼貌的程度。 殷宁轻轻吞喉咙:“嗯。” 他的目光微微凝聚,与她相似的瞳仁在如此近的距离迅速打量她,仿佛在确认眼前是否真的是他喊的人,随后再度涣散。 放在腰间的手不知不觉滑了上来,先是在身侧,慢慢向身体中央偏移。 殷照先低头,然后再抬起来,呵着气的嘴唇向她贴近。 直到唇锋感受到接近体温的柔软,他贪婪地嗅着她的气息:“这里也变硬起来了。” 这句话犹如突然泼到头上的冷水,殷宁瞳孔骤缩,猛地将他一把推开。 “殷照!”她的喊声里满是不可置信和惊慌失措。 惊慌来自于他尚未完成的吻,惊讶来自于她的身体的确对他产生了如此清晰的反应,在这条睡裙的材质下,胸口的凸起无法掩藏。 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行为终于突破虚化的光雾笼罩,完整地呈现在脑海。 殷宁才意识到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她以为这声惊叫不仅能喊醒自己,也能喊醒同样处在情迷意乱中的殷照。他应该比她更茫然,更加不知所措。 可是被推开后,感觉到她的反应和情绪变化,殷照眼中的雾霭逐渐褪去,坠成无光的墨色,表情却呈现出一股冷静。 与之相比,更不安的人反而是她。 “明明妈妈对我也有欲望,为什么推开我?”他竟然问。 不是如梦初醒的恍惚,更没有殷宁想象中的无措。 意料之外的反应让殷宁惊讶到一时忘记回答他。 “那天的快递我拆开看到了,你以前和别人谈恋爱,都没有买过。”殷照还在继续说,“因为他们可以满足你的需求所以没有必要吗,可是为什么妈妈会对我产生同样的感觉呢?” 纵然他情迷意乱,视线飘忽,可从头至尾是非常清醒的,并且带着完整的目的性。 他从来都不是请求她的帮助而已。 殷宁被这个想法吓得心头震颤,孙乐皙和孟柏延说过的话开始在耳边不停盘旋。 她自欺欺人,不愿面对,所以哪怕他们这样提醒过也全然当做耳边风,自行找理由合理化殷照的所有行为。 事实上他可能比他们说得更严重,殷照不光是粘她,也不仅仅是恋母情结。 “小照……”那股相似的感觉再度出现,殷宁重新审视起他们。 殷照对她产生了情感上的移位,他喜欢她,以异性之间的方式。 第40章 不对。 殷宁再往后挪。 这个动作非常明显,也刺伤了他。眉头在看清她的抗拒后深深锁起,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两人就从刚刚的亲密变得划清界限。 手心在全身的紧张情绪调动到极致时渗出满手的汗液,殷宁却觉得后背凉得令人发僵,比他们在沙发的毯子里那次更甚。 很多想法在脑海里闪现,殷宁顾不上考虑殷照的感受,双手捂住脸,上半身微微卷曲,发出一声难忍的哽噎。 “这是不对的啊。” 她在反思是自己哪里做错,答案又很好得出,从她关心则乱决定帮他“解决”开始。 明知有错还是这样做了,将事态导向这般境地。 也许猫和人在这些最基础的生物本能上一样,她想起投稿的评论里有人说过的,“它可能会把你当成伴侣”。她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可以分清,却全然忘记考虑殷照的感受。 殷宁深吸一口气,撑起来,尽量保持冷静。 “小照,你听我说。” 其实殷照完全猜得出她想说什么。 道理,安慰,然后劝他冷静。 告诉他这有悖伦理,然后让他们分开相处一段时间。 这些都不是他期望得到的。 他知道自己在下坠,周围一片漆黑,也知道自己有多自私,想把她一起拽入其中:“你又要抛弃我了吗,和以前一样?” 殷宁惊讶地怔住,随即猛地摇头否认。 “我什么时候抛弃过你?” “每一年。”他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身体的欲望也未能得到任何纾解,只是用那令人心悸的黝黑瞳孔看着她,“你总是会突然消失不见,听不到任何消息,我每次问别人你在哪里,他们都说‘在国外’,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就让我等。” “我要上学呀。”殷宁解释道。 “可是对我来说和被抛弃没有区别!”他大声反驳。 老房子的隔音并不算好,有人在楼道里咳嗽,声音都常常飘到卧室,此时的四周却阒寂无声。 倒流的血液让殷宁感受不到时间和空间的存在,只有背后的床头灯洒在他的腿上,晃得刺眼。 想当然地将他生下来,给予充分的物质满足,她认为这样远胜世上绝大多数人,便尽到了身为人母的责任,却在这时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向一段歧路。 如果殷照只是个普通的男人,听到这种话,她的反应仅仅会是平淡地告诉他:“你有点失态了,不要这么感性。” 可他是殷照。 对他与生俱来的感情、偏爱和责任心,令她完全说不出平时那样绝对客观理智的话。 “为什么我不能做你的唯一呢。”殷照轻喃着低头,手指在被子上抓紧,“你不是明明说,只有我一个人就够了吗?” 这样的话令殷宁的瞳孔微微震颤。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语气里,她清晰地听出他的偏执。 在她毫无防备之时悄然而生,他却比她更早地接纳了这个念头。 “我的确只有你就够了,那是因为你是我的……”胸腔里的情绪汇聚成混乱的气息,在体内乱撞,因神经过度紧绷而想要干呕,她用尽力气压抑住,对他带着哭腔说,“你是我的孩子啊。” 这句话没有喊醒殷照,却在他抬头看到眼眶中缀着的泪花时,感觉出无比的茫然。 这是他第二次把殷宁弄成这样。 他的记忆里,殷宁总是不着边际,笑意盈盈。她会得意到大笑,发怒甚至抓狂得发疯,却不会落泪。这样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脸上,可他已经两次让她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所以他又做错了。 殷照看着橙黄灯光下的殷宁,画家似的上帝用色彩在她脸上晕染得精湛,从眼眶蔓延到嘴唇的红色自然地过渡,在丝绸光泽的紫色中,皮肤显得透明。 他又想靠近她,进而吻她,爱抚她。 可这都是不被允许的。 殷宁需要他,以一个听话的、乖巧的、认真的、上进的孩子的形象,而不是男人。 对于孟柏延他胜券在握,笃定殷宁没有那么需要他,却发现越过这层身份后,其实她也不是那么需要自己。 “是不是如果我不是你的孩子,你根本就不会爱我?”殷照低沉地问。 他被框在这里了,正确的角色和关系,就像通过关卡的唯一密钥,除此之外全是错误答案。 殷宁纠正他:“可你就是我的孩子。” “但我不想只是这样。”殷照又低喊。 他不甘心只做个听话的乖孩子。 他有欲望,哪怕那不为世人所容,充满污秽。 肩膀似乎撑不住压在身体的无形重量,殷照感觉全身发虚,像是有什么东西把他向地里凿。不是持续的施力,而是重锤,一下一下地戳得他全身发疼。 “你明明说你是世界上最不会怪我的人,做什么都会原谅我的。” 他感觉到更深的欺骗。 从殷宁在他的童年不打一声招呼地消失开始,每天都在面对这种欺骗。 与她同住的这几年日子,那种感觉变得减淡很多,他几乎都要忘却它的存在,今天却又全部回到身上。他又变成了那个只能看着她背影的殷照,只能不停地安慰自己,已经过得很好了,应该知足,别那么矫情。 “我爱你,我只是爱你,这有什么错吗?”殷照呢喃着。 这样的脆弱和无助令殷宁不知应该如何面对:“小照。” 她想安慰他,伸出手的一刻又发现此时的他们恐怕不再适合这样的触摸,半空中缩紧手指,收了回去。 这犹豫和反悔被殷照尽收眼底,他发出嘲弄声。 被洞悉心思的他连她完整的安慰都不配再得到。 以后他不再是她眼里那个听话乖巧的孩子了,他犯了全天下所有孩子里最难以饶恕的错误,他是她十五岁那个错误的延伸,进入晚期的癌变,和在子宫里的时候一样,是吸食骨血的寄生物。 殷宁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仿佛打算一次性把身体里所有过浓的二氧化碳置换出来,就像摘除他一样。 向来宛如天籁的声音,蓦地对他说了句刺耳的话:“我们去看医生吧,好不好?” 这是殷宁能想到最可靠的解决办法。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殷照开始发颤的双手,只是用力地让自己发出声音。 “医生会帮你解决困惑的,这只是……” “我不想去!”他猛地抬头打断她。 眼眶里不知不觉掺入杂乱的血丝,在她提到这个字眼时,那股难堪从心底悉数窜出,犹如千万种声音同时斥责他的不堪。 他不想喝中药。 也不想看医生。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殷照问。 谁会对自己的母亲产生这种想法,连他都这么觉得。 “我没有。”殷宁否认得很快,但眼神的细微变化令他放不下怀疑,“宝贝,我说过会原谅你的,你再相信我一次。” 不会的,她根本不会原谅他。 他也完全无法对陌生人说出这件事。 殷宁的这个提议,在他听来全然不是想要帮助他,而是急于将他切除。 殷照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烛光被吹灭:“你不会,那医生呢?” “我们找专业的医生,她不会说你什么。” “可是医生也有道德。”殷宁从这句话里听出他的无助和恐慌,还有忽然放弃所有抗争后的麻木,他空洞着双眼看她,“就当我只是犯了个错,我自己调整好,可以吗?” 殷照悲哀地觉得,他还会爱着殷宁,但她恐怕不会像现在这样爱他了。 第41章 殷照变了。 哪怕是他们之中最迟钝的朋友都感觉到他的变化。 具体哪里说不出来,因为他总是沉默寡言,除了写作业就是歪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事情,无法从行为上描述出和以前的区别,就是一种“感觉”。 明明前几天才说过以后不会和他们一起吃晚饭,那天放学以后,本来他们都没打算等他,殷照却主动背起书包,问他们打算吃什么。 “啊?你不是说不来吗?”吴远问。 “又变了。”他回答得言简意赅,不知为什么会垂下眼睫,莫名有股忧愁感。 趁排队点单,殷照走得离几个人稍远一点,他们面面相觑,互相问。 “殷照在干嘛,装忧郁?” “不知道啊。” 以他们对青春期的认知,一般同学忽然有性格上的变化,都是给自己立了个新人设,正在沉浸式扮演中,这么做的目的要么是中二,要么是开屏。 从橱窗拿走加了两份肉的牛肉面,殷照转身,看到好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直盯着自己。 “怎么?”他启口。 哪怕是这两个字,都带有一股生无可恋的平淡。 还是吴远最憋不住,试探:“你怎么了?” “怎么了?”殷照仿佛听不懂这叁个字的意思,等他们都取走食物,找张空余的大桌坐下后,反问,“什么我怎么了?” 见他依旧硬撑,几人交换了然的眼神,彼此拍拍胳膊。 “我们都看出来了,你情绪不对。” 殷照不吱声,往面里不停倒醋和辣椒油,低头专心地吃。 这样直愣愣地问看来问不出什么结果。 吴远眼珠子一转,换个角度,旁敲侧击:“不会这么久了,你跟你妈吵架还没和好吧?” 不提还好,这突然提起,殷照整个人像被冰冻住,全身发寒。 对外仅仅表现出来一秒的停顿,像是在咬断面条。 这碗毛细的面经过反复拉扯,其实只有一根。泡在熬制数小时的牛骨汤里,滋味鲜美,他却食之无味,满脑子都是吴远的问题在盘旋。 “没有。”殷照简略回答。 “这么久了?”众人惊讶,“你们到底是吵得有多厉害,她不肯原谅你吗?” 他不愿再将这个问题延续下去:“不是,后面又因为别的。” 这简直与他们所了解的殷照大相径庭。 朋友们无法想象,就殷照这种性格,能做出什么事情,让至亲之间产生如此隔阂。 “你姐没帮你说两句好话?” 殷照感觉到深深的疲惫,和数不清的厌倦。 殷宁总热情地呼唤他,说爱她,可实际上他连真正的身份都没有。他是她的孩子,也是她的污点,并在十七年后这个污点持续扩大,变得连她都难以接受。 他不想再与她扮演这种姐姐弟弟的游戏了。 他们在外人眼里连正确的身份都没有,却必须恪守正确的规则。 “我没姐。”殷照说。 一句话把桌上的所有人吓得愣住:“啊?” 那难道他们在家长会遇到的殷宁是鬼吗? “她不是我姐。”殷照的语气有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什么意思?几人联想到视频网站经常推送的真假千金狗血大戏。 殷照的姐其实不是殷照的亲姐,殷照妈要将她逐出家门,遭到殷照的激烈反对,因而母子反目成仇。 没有了血缘关系,殷照姐的公司职位也被收回,进而导致殷照放学后不能再与她吃饭。 合情合理,逻辑自洽。 越想,他们越觉得是这个剧情。 这样一来,殷照一会想妈一会想姐的行为得到解释,近来频频不在状态更是情有可原。 “唉。”朋友安慰他,“虽然血浓于水,但是相处这么多年,也会有其他感情的,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亲情这一种情谊,你妈是有点反应过度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都幻想出什么离奇内容,但说出的话与现状莫名契合。 殷照怪异地扫他们几眼,顺势含糊回答:“是啊,但是这件事没办法解决。” 他们既没接触过豪门,也没碰到过这样的事情,提供不了任何帮助。 只能干巴巴地安慰他:“车到山前必有路。” 殷照只是苦笑:“但愿吧。” “那你的作文比赛怎么办?”吴远又问,之前听说殷照想找辅导老师,他现在和父母闹成这样,恐怕会被耽误。 他却点头:“已经在补了。” 殷宁照常帮殷照联系好老师,带他去上了第一次课,结束后还问他感觉如何,有没有学到东西? 正当他以为殷宁准备就这样与他继续相处,只要他注意保持距离,一切都和从前毫无区别时,到家推门,发现等待的陌生男人。 殷照下意识抬头,以为她这就火急火燎地交了个新男友应付她。 “这是你以后的生活助理。”殷宁却向他介绍。 “什么意思?”有外人在,殷照尽力压抑情绪,质问她。 殷宁的回答也很简单,她要搬走,以后的生活起居由助理全权负责。 “不过你放心,重要的事情我还是会管的,你有事要找我,我也随时都在。”殷宁说,“只是后面我正好也有几个重要的合作项目,所以可能在生活细节上不能很好地照顾你……” “我不需要人照顾。” 殷宁被他打断,沉默下来,用否认的眼神看他片刻。 见气氛不对,助理识时务地以打电话为由暂时离开,留给两人说话的空间。 少一个人,周遭变得空旷,反而令他们一时不知还能说什么。 “小照。”殷宁沙哑着声音说,“我必须这么做,因为这不是你的错误,是我的。” 他尚未成年,又处在青春期,正是懵懂却偏偏认定自己已经成熟的阶段,和当初的殷宁一样。觉得参悟了许多,可以自由地做出任何决定,实际上却根本没有承担后果的能力。 她比他年长,又是他的监护人,有正确引导他的义务。 他对她的迷恋可以是错位的情绪嫁接,可以是无知的情窦初开,可她不能在拥有更成熟的观念和社会经验的情况下,陪他走入这条不归路。 “我不想你后悔。”殷宁的嘴唇轻颤,“虽然你可能现在会斩钉截铁地说你‘不会后悔’,但我不能那么做。如果不及时掐掉这种想法,可能等你再长大几岁,未来的某一天遇到真正的爱情,你会无比唾弃当时的自己,对我感到恶心甚至——憎恨。” 殷照急于反驳:“我不会遇见什么真正的……” 无所谓他说的任何话,殷宁打断:“可我不信你。” 这几个字让他再也没有辩解的能力。 此时的他,不具备任何让人无条件信任的能力。 温度愈发冰冷,气氛逐渐凝固。 “班主任找你谈过话?”殷宁又问。 “嗯。”他回答,“马上要月考,她看我不在状态……她也问你了?” “我说是家里发生了点变故。”连医生都不愿意看,想必他不希望这件事再让第叁个人知道。殷宁无人诉说,对孙乐皙都守口如瓶。 他们在这方面从来默契。 “我也是这么说的。” 高考在即,重要时期,班主任希望殷宁以殷照的学业为主,不要让其他事情过度影响到他的心态,但殷照与大多数学生不同。 高考不是他唯一的跳板和选项,在他的人生步骤里,处理好这件事比考试更重要。哪怕他真的发挥失常,殷宁都可以想办法将他送到国外就读,或者干脆混个文凭入职深宁。 所以班主任的话对殷宁只是建议,且并未被采纳。 “你好好想想吧。” 对此殷照的回应只有点头,在沙发的扶手上僵坐。 那张毯子被殷宁一并打包进行李,这个家因为她的离开而空缺大半。 之前殷照在网上偷偷搜索过殷宁,外界评价她如何铁腕,多情又寡情。那时他还有得意,原来她的温柔只流露给他。 而现在,她终于在他面前展现出了不近人情的那一面。 第42章 一年后。 班级群里弹出一条通知全员的消息,程正摘掉耳机抬头:“我靠!” “怎么了?”忙着背单词的室友忽然被打扰,侧头问。 “刚刚班级群通知建模作业算平时分成绩,我还一点没有动啊,怎么办?”程正打开刚刚下载的题目,急急忙忙拿出一整个学期就没翻过几页的教材,状似努力地读了四五秒钟,这天书一样密密麻麻的字让他头晕目眩,放弃地扔到一边,“网上是不是有人接代做?不知道贵不贵。” 听到他又要糊弄了事,室友提醒:“你也别动不动就用这种办法,期末挂科怎么交代?” 能考上这所学校的人,当初谁不是挑灯夜读,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样进来的,他实在不忍看到程正如此继续堕落。 “唉,我知道。”程正摆摆手,“可是这门课我实在是学不会。” 越说越让他自暴自弃。 曾经以为考上了梦寐以求的高校是种解脱,却没想到不过是窥见大千世界的一个橱窗。 到了这里以后,程正才发现,他引以为傲的那一丁点学习成果根本不值一提,惯用的勤能补拙在某些领域只不过是别人的信手拈来。正如学校里流传的“abc定律”,在a专业拥有b特长与c爱好的你,一定能发现有个人a比你强b也比你强c还比你强。 如此巨大的鸿沟令他在面对高难课程时无法再提起百倍信心攻克,室友劝说程正转专业,但他能选择的并不多,也不知道会不会适应那些课程。 当初家乡知道他考上这里时敲锣打鼓,要是就这样回去又太丢人了,如今留给他的只剩得过且过,能凑合一天是一天。 “无论怎么样先把这次作业解决。”程正打开软件,准备找个枪手。 室友却想起来:“不用这么麻烦吧,殷照好像上学期就修了这门课,你问问他有没有?” 程正一拍脑门:“你说得对,他老不在宿舍,我都快把他忘了。” 对于程正而言,殷照就是那种能够全方面摧毁他信心的同学,尽管他们并不在同一个专业。 看到对面床下那台顶配台式机,程正感叹:“不知道这大少爷摆这么好的电脑在宿舍整天不用,光往图书馆跑是图什么。” 不过转念想到殷照随身携带的那笔记本电脑同样价值不菲,他又不再继续。 殷照的家境条件之优渥在他到校报道的第一天,整个宿舍就已有所领会,不仅仅体现在这台电脑上。 光是搬个行李,他就动用了叁四个戴着墨镜的彪形大汉,当时那阵仗,闹得同学以为哪家催债公司找上门。 平时他随手拿出来的东西,虽然大家不认识,但凭感觉就猜到价格不菲,后来有识货的同学串门,才知道他连床单都是顶级奢侈品牌。 以前这种人只在网上刷到过,没想到能出现在身边,正当他们以为能够见证富家少爷纸醉金迷的生活时,却发现除了物质条件以外,殷照的一切简单得近乎无趣。 他不怎么主动与人交流,也不像传说中那些花花公子一样绯闻不断——对异性的兴趣大概在零到负无穷,平时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图书馆,勤奋得让室友们怀疑他是不是在那里偷偷印假钞。 大一上学期结束的寒假,听说他甚至没回家过年,找了家不过春节的外企实习,将同龄人远远甩在起跑线上。 正说这几句,宿舍门开,殷照进来后摘掉降噪耳机,转身见屋里的两双眼睛都直直看着自己。 “怎么了?”他问。 程正想起来正事:“上学期你是不是做过建模作业,借我抄抄?” 原来就为这点事。 殷照先把包放到座位,按下主机的启动键,原有的led彩灯怕在夜里过于夺目影响室友睡眠,被他全部关闭,透明机箱里仅有机械运作。 屏幕在一秒钟后亮起,桌面上是他与一个女人的合照,看画质和风格,拍摄时间少说在四五年前。 曾经室友问过殷照这是谁,两人如此亲密,他们开始以为是女朋友,可是对方的年龄和打扮比他成熟很多。 殷照听后沉默片刻才说,这是他姐姐。 怪说不得有几分像。 “开学那天她怎么没来送你?”他们问。 “她来也帮不上忙。”殷照答得简单。 室友们想到那天那一群人,觉得十足有理,反而显得问题有点愚蠢。 “你的题什么样,我看一眼。”殷照问程正。 他将刚刚保存的题发过去。 殷照点击接收,看两眼题干,说:“这跟我去年做的不一样。” 程正失望,却猜到几分结果。如果每年的平时分作业都是同一道题,那岂不是人人都找上一届的学长们要个文件就能交差,老师不傻,怎么可能安排得如此简单。 那他还是去花钱请人做吧。 见程正拿起手机准备找地方下单,殷照又道:“不过我能帮你做……不要钱。” 程正意外无比,他当然不觉得殷照在纯粹助人为乐。毕竟平时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借同学笔记抄还算举手之劳,特意帮写可就不一样。 殷照解释:“手有点生了,反正以后用得上,就当复习。” 程正“啧”一声,没想到他对考都考完的科目依旧如此上心:“你说你,好好继承家业就行了,怎么还这么刻苦,能不能有点富二代的自觉。” 论起挥金如土,殷照现在同样在行:“那我一千块买你练习题行吗?” 这话一出,程正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行行行,太行了。”哪怕他不会真的收这笔钱,也被这股财大气粗堵住了嘴巴,有人愿意倒贴帮他写作业,做梦他都不敢梦这种好事,“你说你想当我爹都行。” 殷照听后笑起来。 嫌少见他这个表情,程正看得心里发毛。 “靠,你别这么开心啊,显得我很没有尊严。”他抱怨。 殷照却只是转身坐下,启动软件,轻声感慨:“钱真好用啊。” 语气并不轻松,反而让人听出许多惆怅,程正嘟囔:“你该不会也要玩虽然很有钱但是非常惆怅那一套吧?” “怎么不行呢。”殷照反而回答,“反正我也是‘忧郁哥’。” 第43章 powe nxu e13 .co m 淡淡的嗓音让程正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嘿嘿”地笑:“你知道啊。” “我又不聋。”殷照的语气很轻,让人听不出来是在乎还是无所谓。不过以他对什么都毫无兴趣的性子看,恐怕就是给他起更难听的外号,殷照都能照单全收。 同学们偶尔会背地里叫殷照“忧郁哥”,有些人是调侃,但有些人——是同性间最原始的嫉妒。 常年驻扎图书馆,每次几乎都是相同的座位,让同学们对殷照这份勤勉肃然起敬的同时,也会投去更多关注。 听说程正与他是室友,便好奇地问:“你们关系好吗?” “还行啊。”程正疑惑地回答,“挺好的,他偶尔还帮我们从食堂打饭呢。” “是吗?我还以为他跟别人都处不来。” “为什么这么说?” “就觉得他不太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顶多是排列得整齐点,程正不理解,对方继续解释,“他身上……有股忧郁的气质。” 虚无缥缈的形容。本文首发站:s ex iaosh u.co m 这段对话发生在教室,程正身后有人轻蔑一哼,两人抬头,只听那同学嘟囔着“装什么逼”就走了,自此殷照便拥有了全新的外号。 原本只是背地里喊喊,既然如今正主都主动提起,程正好奇试探。 “他们都说你装。” 虽然在同一个寝室共同生活了近一年,偶尔也会结伴出行,但室友们仍感觉殷照与他们之间有层说不清的隔阂。他们对他了解得很少,更显得他无比神秘。 “装什么?”殷照反问。 “不知道。”程正又说不出来,他也不太参与在背后议论别人这种活动,“可能说你装清高吧。” 大多数人都不理解。 刚刚成年的岁数,人生能有几个大风大浪,就摆出这副沧桑的样子,和小学生发视频说“感觉不会再爱了”有什么区别,背地里看了多少本青春伤痛文学? 程正翻出不常打开的那个群聊,搜索“忧郁哥”关键字,捡着念了几条。 他这个行为完全就是在打小报告。 但八卦是男人的天性,难得的机会。 殷照没想到自己在别人的茶余饭后这么具有话题度,索性说:“我是装的。” “啊?” “其实夜里趁你们都睡着了,偷偷在被窝里看巴啦啦小魔仙。” 还挺幽默。 就是有点冷。 正巧群里又有新消息。 有人发了一张二手平台的截图:“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背景眼熟?” 立即有火眼金睛的人回复:“这和咱们学校宿舍的布局好像啊。” 发截图的人见有人附和,补充:“定位也是同省。” “什么意思?”其他人不懂。 平台本来就会根据距离进行推送,校友转让一些二手闲置很正常。 那人索性连续再发好几张截图,这次给大家圈出重点。这个账号卖的闲置价格都不菲,而且清一色的“九新”“未拆”“仅拆”。 终于有人对其中一张图片做出回复。 “这个好眼熟啊……我好像看见殷照用过!” “何止。”那人回答,“这就是忧郁哥的账号,这些东西我基本都见他用过。” 大家更不明白:“什么意思?没怎么用就出?” “装阔呗。” “啊?” 看到又有新八卦,更多的人冒出来。 “你的意思是,他买一大堆很贵的东西故意在学校里炫耀,但是马上就转手?” “真的啊?我还以为他是真富哥来着。” “听他室友说他天天收快递,而且都是奢侈大牌的包装盒,我还以为多有钱呢,结果装完就卖啊。” “啧啧,没想到还真有这种人,和拼团少爷有什么区别?” “我早就觉得他有问题。要是他条件真有那么好,网上肯定有点蛛丝马迹吧,可是我去搜过他的名字,什么都搜不出来。” “笑死,他本来就很装。上次他买的那台相机你们都说贵,其实性价比很低,纯骗人傻钱多的,真正懂摄影的大佬根本不买那款。” 程正也没想到他随手一点竟然是这种内容,尴尬地看向殷照。 虽然他与殷照不如与其他室友熟悉,但毕竟朝夕相处这么久,日常接触中的他与群里的说法截然不同,再加上他都愿意义务帮忙写作业,所以虽然有截图为证,程正从心理上仍不愿意相信殷照是这种人。 “那个……要不你解释解释?”他问。 “那个号是我的。”殷照却说。 轮到室友们目瞪口呆。 殷照并不觉得以闲置转让的方式处理掉完全派不上用场的东西有什么问题,话到嘴边,却变成:“他们说的没错,其实我很穷,在学校外面偷偷做鸭,这些都是包养我的富婆送我的,包括开学的那几个保镖也是。所以以后你们别再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别人了,富婆会吃醋。” 殷照疯了。 待他转身重新面对电脑,以背向着屋子里的两个室友,他们交换的眼神里读出彼此完全相同的想法。 一时间无人再敢发言。 思考之后,程正退出那个群聊。 “我加群的时候他们还不聊这些,没想到后来变这样。” “没关系。”殷照头也不偏,已经着手准备做建模题,“你不用解释。” 见他这就忙碌起来,程正悻悻地退回自己的桌边。 屏幕角落的聊天消息不停闪烁。 室友发给程正:“卧槽你刚才干嘛把群聊给他看啊!要是一般人早就跟你吵起来了。” 都到这时候,程正当然感觉到自己刚才的一系列操作有多不妥,只是鬼使神差,可殷照的反应完全出乎两个人的意料。 虽然他的回答挺不正常,但又与故意说反话的阴阳怪气不同,让人猜不出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好像真的不太在意?”程正问。 在不在意这都不是能这么拿出来说的事,室友一幅恨铁不成钢:“长点心吧你。” 宿舍里只剩下殷照敲打键盘的声音。 冷光映在脸上,察觉到宿舍的尴尬氛围逐渐消散,看见屏幕上一长串毫无意义的文字,殷照的手指动作放慢,直至彻底停下,挪至退格键悉数删除。 其实他刚才说的那串话,在某个层面来说全然属实。 时至今日殷照拥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争取的,只是那个“包养”他的富婆叫殷宁。 他们已经有一年没联系了。 从她将他抛弃在那套老房子开始。 期间两人做的仅有交流是殷宁问他过年回不回家,殷照猜测那是姥姥的吩咐,解释说有实习回不去,她回复“好的”,再无后话。 其实殷照知道,殷宁不是真的打算与他就这样下去。她想让他冷静,只要他态度诚恳地说“我想清楚了,之前的想法是我脑子糊涂,以后不会再这样”,殷宁就又能与他轻松地做回母子——也仅仅是母子。 可是殷照做不到。 他总会不停复盘那天,但凡他沉得住气一点,不把心里的想法那么直接地说出来,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殷照又知道不可能。 当时他同样混乱,搞不清楚究竟想要什么,直到说出口的那一刻才清晰明了,后来的一年间,这个结论不仅没有被推翻,还在他反复的回想中被不断印证。 殷宁不与他交谈,殷照就不停地消费,银行会把副卡的支出短信推送到她的手机上。单次消费额不能太低,她设置了价格门槛。 这样的行为持续了大半年。 照例从快递站拿东西回宿舍的路上,骑着自行车的同学按着铃从身边疾驰而过,气候愈暖,阳光照在身上有了温度,经过校园的花坛已可以闻到隐隐香气。 殷照猛地惊醒,看着手上的快递包装盒,发觉这些行为从头到尾都毫无意义。 他一面在其他地方努力,想要尽早地步入社会,用优异的gpa换取参与项目的资格,企图用这种方式证明他在逐渐成熟,一面用更幼稚的方式在殷宁那里夺取存在感。 在她面前,他总是会本能地采取最稚气的行为风格。 就和小时候一样,每次知道她要出远门,闷着声假装不在意,又用力把她的衣角抓紧,不肯放手。 殷照发现他跳不出与殷宁的关系框架,也摆不正自己的感情。这些挥金如土的战利品反而成了某种嘲笑,送给身边的朋友都碍眼,所以他选择挂到二手网站上处置。 没想到会造成同学的误会。 不过误会也无所谓。 他本来就不堪。 第44章 投标会已开始近一个小时,殷宁才在孟柏延旁边的位置坐下。 好在他们都不是主要对接人,不过是来给自家的项目组站台,露个脸以表重视程度,座位安排在二楼,注意的人不多。 放下包,殷宁的目光扫过楼下第一排的项目经理,拧开摆在桌上的矿泉水瓶,灌几大口。 见她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像是匆忙赶来的,可深宁距离这里不过十分钟车程。 孟柏延摆出了然的姿态:“又被谁耽误了?” 话里有话。 殷宁放下水瓶睨他。 “广耀那老总喜欢晨跑,我五点钟就爬起来,陪他在西洲湿地公园跑了一整圈。”殷宁拍拍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现在腿都是软的,你想多了。”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又被哪个小男朋友拖着走不开呢。”孟柏延听后偏过头,将重迭的双腿换了一边,单手撑起下巴。 殷宁见他那姿态,歪头轻笑:“我可没功夫哄男人。” 似乎一句话里含了两层意思。 孟柏延不自在地哼声,她的感情绯闻从来就没断过:“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有新爱好也说不定。” “我已经有个亲生儿子了。”殷宁便又说,“不想在感情里再多个野生的。” 闲谈时的放松表情,语气却很认真笃定。 于殷宁而言,孟柏延不算十分完美的情人,却是相当不错的合作伙伴,这次广耀的项目也有他参与。两人分手以后仍保持着密切的接触,比朋友疏远些,又比单纯的伙伴亲近些。 他父母对两人的分手很是遗憾,殷宁还提着礼物登门拜访过二老。 听她突然提起殷照,孟柏延微微蹙眉,才感觉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 “他上大学了?”孟柏延问。 以前他每回提到殷照都没好语气,突然的关心让殷宁微微一愣,点头:“嗯,大一都快读完了。” “好快。”他颔首。 “是吗?”殷宁似乎不这么觉得。 这一年时间,她都不知道和殷照有没有说超过十句话。 不知道他适应的怎么样,反正孙乐皙有点受不了。 少个倾诉对象,以前殷宁闲来无事发给殷照的聊天内容,现在全都发到孙乐皙这里。她每天一睡醒,首先要查阅的不是病人们的咨询,而是大小姐的牢骚。 “以前没觉得你在互联网上这么活跃。”孙乐皙抱怨,“工作这么不饱和吗殷总?” “人总要休息的嘛。”殷宁说。 她整天在公司和饭局上,说的都是冠冕堂皇的客套话,蹦出每个字前都必须经过大脑一阵高速处理,难得放松的机会,就想说点没意义的废话。 “你们还没和好啊?”孙乐皙惊叹。 “是啊。” 殷宁隐瞒了二人疏远的真正原因,无论对孙乐皙还是父母,都笼统地概括为“吵架”。他们以为一家人哪有隔夜仇,谁能想到这一闹就闹了近一年。 孙乐皙觉得这孩子实在不懂事:“你不难受吗?” “有点吧。”殷宁垂头,她理解的“难受”与孙乐皙想要表达的不太一样,这种情绪过于复杂,长达一年的时间也没能让殷宁梳理明白,“但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也不跟你服个软?” 服软? 在这件事上,甚至无法定义什么叫做“服软”。 殷宁自嘲道:“他还报复我呢。” “怎么了?” “狂刷我的卡。”消费短信一天能发来好几条,有段时间太过频繁,连银行那边都打电话问她是不是被盗刷了,需不需要办挂失停卡。 孙乐皙本以为是多严重的行为,听到这个答案,不禁失笑:“这小孩。” “很幼稚吧。”殷宁与她一同笑起来,歪着头,眼神失焦,却又渗透出几分怅然。 后面的招标会内容殷宁根本没在听,不是处理手机里收到的工作,就是叹两口气,然后对着地毯发呆。 殷照过年都没回来,父母那边已经有意见,无论事情的起因如何,把局面闹得这样僵硬,总归是大人的错。在他们眼里,殷照闹脾气不回家是不懂事,殷宁不主动化解,就是能力和态度的问题。 所以他们下了死命令,这次暑假无论如何要在院子看见殷照,哪怕不为她,也要探望敬爱的姥姥和姥爷。 假期时间那么长,有实习也不是借口,哪家企业压榨到连员工下班都不允许? 听着殷宁在旁边唉声又叹气,孟柏延以为她觉得这投标会的内容没什么意思,硬待着有些烦闷,出言安慰道:“安怡说中午过来找你玩。” 孟安怡是孟柏延的表妹。 之前殷宁为了谈工作去孟柏延家,正好遇到和父母吵架投奔表哥的孟安怡,两人聊了几句话,听说殷宁就是那个甩了她哥的前嫂子,立即竖起大拇指。 “好姐姐回头是岸。” 无论孟柏延对外的形象多么的光辉灿烂,在从小一起长大、见证过彼此所有黑历史的姊妹眼里,永远难以想象究竟会有谁能看上他。 孟安怡是个社交达人,这边殷宁与孟柏延的工作问题还没聊得多清楚,她已靠着妙语连珠与殷宁打成一片,两人不仅加了好友,还让殷宁推掉晚上预计的活动,临时改为与她吃晚饭。 “你有点太惯着她了。”到私下,孟柏延对殷宁说。 “没事啊,反正晚上那个局我本来也不想去,正好找个理由推掉。”她却回答,“安怡挺有意思的,听她说话很开心。” 孟安怡比他们小八九岁,却与殷宁几乎没有代沟。 “原来你这么好说话,我以前以为你们这种人眼里只有赚钱、赚钱和赚钱。”孟安怡瞪大眼睛,握住殷宁的手感叹。在见到殷宁本人之前,她幻想的形象一直是个不苟言笑、表情冷漠的短发女强人。 “你哥也不这样呀。”殷宁示意孟柏延。 “所以你把他甩了呀!” 理所当然的语气,只有屋里一个人听着不太高兴。 “以前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偏心。” 那时他表现得成熟稳重,看不出半点现在的小肚鸡肠,殷宁挑眉逗他:“孟柏延。” 他收起一脸酸气,以为她有工作要与她谈:“嗯?” “有没有人说你很像个炸药桶。” 客厅里又是一串毫不客气的爆笑声。 在孟安怡身上,殷宁找回了部分缺失的倾诉感,成功将孙乐皙从很多难以理解的话题里拯救了出来,所以听到孟柏延说中午她竟然特地来找自己,殷宁很是高兴。 “她怎么不跟我说?” “她说给你打电话了,但是你没接。” 可能那时候在忙着跑步,手机开了静音,后来着急赶来投标会,就忘记拨回去。 殷宁在通话记录里没找到未接来电,点开与孟安怡的聊天记录才看到被取消的语音通话。 她发去消息:“早上没接到,怎么突然约我,是有什么地方想去吗?” 孟安怡正在开往会场的车里,闲得发闷,回复的速度极快。 “嗯嗯,我朋友发给我的,想去这里。” 她发了好几张图片。 殷宁原本以为孟安怡说的地方是商场,看清图片里那一片蓝紫灯光下往身上倒酒的肌肉男,才明白她的真实目的。 “男模啊……”殷宁不太爱逛这些地方,总觉得不够卫生。 见她态度犹豫,孟安怡可怜巴巴:“姐姐,她们都不肯陪我,我就这一点点小癖好,你就帮帮我吧。” 第45章 听她的意思,似乎没去过几次。 殷宁挪开手机,偏头问孟柏延:“安怡家里平时管得严吗?” 内含深意的问题,令他的眸子往她的手机屏幕移了一点,好奇究竟两人说了什么话才会让殷宁有这种疑问。她抬起手腕,躲开他的观察。 孟柏延只好收起视线,回答:“还行,上大学以后盯得没那么紧了,要不然也不会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 只不过孟安怡的“离家出走”仅仅指打半个小时的车到孟柏延家,待不到一周就会被逮回去。 确认好情况,殷宁才方便安排。 孟安怡的父母是非常有发展潜力的合作对象,彼此还没见过,殷宁可不愿意因为这点小事先落下不好的印象。反之,如果与孟安怡相处得和睦,将来若真有机会合作,也要好说话些。 这边殷宁半天不给予确切回复,孟安怡以为她要拒绝,急得发了好几条消息。 “好姐姐求求你。我知道你对我最好啦。拜托拜托!” 孟安怡比殷照大不了几岁,勉强称得上同龄人,在她眼里和孩子差不多。总说孟柏延吃软不吃硬,其实殷宁同样如此。 特别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只要语气发软地求她几句,她就会再叁修改自己的底线。 “你的朋友为什么不愿意陪你?”答应之前,殷宁问,“她们不想去吗?” “不是。”孟安怡的答案却与殷宁以为的恰恰相反,“她们觉得带我没意思。” 到地方殷宁才知道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与她以为的兴奋和期待截然相反,孟安怡表现得很拘谨,将不自在完全写在了脸上。本以为以她这样极度外向的性子应该游刃有余,现在反而显得像被殷宁强拽过来的。 刚刚那个男服务员将她们带到房间,只不过抬手想扶一下她的腰,她立即蹿出叁尺远,警惕的眼神都让服务员露出尴尬。 殷宁来这些地方的次数不多,与老板也不熟,只记得些大约的流程。 她进包厢后点了些食物和酒水,就让那服务员出去了,算是替他解围,孟安怡还在旁边好奇地四处打量,唯一的生人走后明显松口气。 殷宁突然觉得很好奇:“我以为你是喜欢这里才非要和我来的。” 孟安怡靠到殷宁身边,突然挽住她的胳膊,枕到她的肩膀上。对于这样突然跨越边界感的亲昵动作,殷宁并不反感,只是低头。 “不是啦。”她说,“以前我的朋友没事就到这儿消费,可是我爸妈从来都不让我来,越不让我就越想来,后来考上大学终于解禁了,被她们带着来过一次,却觉得好像没什么意思。” 非常正常的想法,每个人的爱好不同,没必要强迫自己喜欢哪一项。 殷宁回答:“不喜欢就不来呗,为什么这次又非要拉我过来。” “那还不是因为她们老说。”想到这里孟安怡就来气。 近来“玩男模”好像成为了圈子里的风潮,每次聊天的话题都与这地方有关,可是她们知道孟安怡不喜欢,硬带她来更没意思,久而久之,与朋友们的关系变得比之前生分不少。 “我倒也不是只有这一群朋友,但是这样的感觉真的让人很不服气。”她气鼓鼓的表情里藏了诸多不满,“不带我是吧?我还非要玩!” 殷宁笑出来:“你这样让我想起我小时候。” 她大概十岁,还在读小学。 有两个朋友看了同一部电视剧,总是扎在一起讨论,每次殷宁靠近,她们就会停下。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但是反复几次,殷宁感受到孤立,于是找另一个同学合作表演,效仿她们的样子故弄玄虚,借此作为报复。 与孟安怡现在的行为如出一辙。 “我怎么感觉你在说我幼稚得像小学生。”她嘟囔道。 “难道不是吗?”尽管如此,殷宁仍陪她坐在这里,噙着笑的表情有股难以言说的溺爱。 孟安怡观察半晌:“好奇怪,明明我们也没有差很多岁,为什么感觉你跟我妈似的……不对不对,我妈可不会跟我来逛会所。” 无意间的嘀咕,似乎正好戳中某个真相。每回遇到这个岁数左右的人,殷宁总会不自觉地拿出对小孩子的态度。 这会所生意好,餐饮上菜的速度也挺快。 两人聊天的功夫,服务员便端着餐盘敲门了。 孟安怡要了份蒜蓉生蚝和清蒸狮子头,下单时还问殷宁:“你说我会不会是唯一跑到这种地方来点菜吃的人?” 她想九成九的人过来应该都只会点几瓶酒助兴。 “反正他们菜单上写出来就是要卖给你赚钱的,酒还是菜有什么区别?” 一句话让孟安怡喜笑颜开:“姐姐我就喜欢跟你出来玩,说什么都让人觉得特别有深度。” 嘴甜得让殷宁都有些招架不住,她端起饮料杯,听孟安怡感叹这会所做的菜还挺好吃,随手丢在沙发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项目经理打的,大概与早上的投标会有关。 “你先吃着。”殷宁嘱咐孟安怡,起身去走廊接听。 前面不远的宽敞处,会所经理正在对站成两排年轻的男生训话。 因为间隔有段距离,殷宁又着重在听手机里的汇报,对于具体训话的内容并不清楚,只是见他们不停点头。 他们其中有些人可能在这里已经待了有些时日,哪怕只是简单地站着,都与环境完美地融为一体,全身透露着熟练,而有些人看经理的表情还是怯生生的,统一派发的着装在他们身上变得尤为突兀。 殷宁的目光不知不觉地汇聚到其中一个男孩身上,他在其中无比突出,无论是出类拔萃的外形条件,还是那份与孟安怡不相上下的拘谨感。 经理的电话打了多久,她就冲着那个方向观察了多久。 都说人可以感应到别人的目光,可是那男孩自始至终没往这边看一眼。 训话结束,经理安排每个人要去服务的位置。 殷宁这边结束通话,刚回到包厢坐下,服务员领着一排形色各异的男生走进来,在殷宁和孟安怡面前一字排开。 她还在埋头吃饭,抬头被这阵仗吓一跳。 “两位有喜欢的吗?”服务员问。 “呃……”孟安怡吞下这口粉丝,反复打量这一排人,每双眼睛都盯着自己。莫名的压力下,她正准备硬着头皮指一个。 殷宁看出她的犹豫:“不喜欢不用勉强。” 在孟安怡纠结时,殷宁便快速地将这些人扫过一遍。 没有她刚才在走廊看见的那个。 原来还可以不选,听她这样说,孟安怡如释重负地将手缩回去,殷宁对服务员笑着道:“换一批。” 第46章 面对这种情况的次数很多,没被选上,他们并不显得很失落,还很有礼貌地与二人说了再见,再依次离开。过不了几分钟,第二批人走进来。 孟安怡本来这次也没报多大指望,夹着龙虾抬头,忽地两眼放光。 “这个这个。” 她用筷子隔空指向最右边的男生,清澈面目和略带不安的姿态与旁边几人划出泾渭分明的割线,虽然离得有几米远,却总觉得能在他身上闻到最原始的皂角香气。 “我最喜欢强迫男人了!”孟安怡毫不掩饰地对殷宁说,挽住她的手臂。 被直勾勾的目光上下打量,那男孩眸子微垂,眼神轻动,更有些不好意思直视她们。 有点缘分,亦没想到她们的审美如此一致。 殷宁对服务员说:“就他吧。” “还要再换一批吗?”他问。 她摇摇头:“不用了。” 那男生还算懂点事,包厢的门关上后,他就主动坐了过来。 殷宁要给孟安怡让位,还没起身,却被她按住。 “不用不用。” 再扭头,见她虽兴致勃勃地在打量人家,身体却下意识地向后靠,中间隔着殷宁,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原来她刚才嚷嚷半天,仍不过是纸上谈兵,付出不了一丁点实际行动。和当下许多年轻人一样,嘴上嚷嚷着“我要一次谈十个”,其实真有人示好又跑得比谁都快。 殷宁示意:“你……” 孟安怡将头摇成拨浪鼓:“你聊你聊,我就看看。” 包厢里两个人都这样,反而让唯一正常的殷宁显得像个异类。 既然选择到这里打工,男孩就不会故作清高的,在二人说话的功夫看清形势,接着端起桌上的饮料杯,递给殷宁。 “我敬您。” 包厢的灯光都经过专门调试,角度极好,照在他身上,让五官和身体的轮廓都极为立体,喉结尤为突出,在他说话时动了好几下,是紧张的象征。 这大概是他第一天工作。 殷宁的观察与沉默却让男孩误会成不满,他想起其他同行都说,来这里消费的客人喜欢与他们搂着、抱着,现在二人的距离,有些远了。 他抬起左臂,正要越过边界。 “没关系。”殷宁的余光瞄到,制止了他,“放下吧,我不喝。” “啊……好。”他又听话地将饮料杯放回原位,双手虚握,搁到大腿上。 似乎觉得气氛被自己搅得有些尴尬,他又尝试开口与殷宁攀谈。 只是还没发出响,声音反而被殷宁截断:“你叫什么名字?” 也许是平时工作场合去得太多,殷宁的语气不像客人的关心询问,反而正经得让人感觉在面试。 男孩愣了愣,瞥一眼藏了半张脸在后方的孟安怡,低声回答:“周密。” “周密?”孟安怡好奇地重复。 “对。”他点头解释,“就是那个词组。” “我还以为你会叫Henry或者Jack之类的那种名字。” “周密是我的本名。”他微微抬头,对着殷宁的目光说。 每个到这些地方工作的人一般都会给自己起一个艺名,周密也有,只是刚刚面对她,鬼使神差地,就把真名讲了出来。 对于这样的示好,殷宁未做过多表示。 倒是身后的孟安怡又道:“你看起来不大。” 周密腼腆地点头:“成年了,刚上大一。” 这话令殷宁不禁偏头,再扫他两眼。 和殷照一边大。 “啊,你还真是大学生啊?”孟安怡面露惊讶,想起许多人会伪造学历,便随口问了个基础问题,“sin30度等于多少?” “二分之一。”周密回答得很迅速,也从这问题里听出她的怀疑,于是解释,“我家里有困难,本来最开始想做家教赚生活费,可是很多题我自己做得明白,讲却不知道怎么讲,试了几次课以后他们不太满意,不让我教了。后来听说这里来钱快,所以就……” 一来二去的几次对话,让两人渐渐放松,适应包厢里的环境,说话的语气比刚开始都要自然不少。 殷宁指向前方的屏幕:“你们想玩游戏吗?” “这儿还能玩游戏?”孟安怡完全没想到。 她以为这里就是个喝酒、唱歌和消遣的地方。 “有呀。”殷宁指向角落的主机,还有茶几下方抽屉,这年头会所也在与时俱进,旨在满足不同用户群体的各种要求,“这里面还有switch和手柄呢,不过这些东西我分不清,你看看能不能玩。” 殷宁鲜少玩游戏,也就在近几年移动端愈发发达以后,才会在手机上偶尔点一点朋友圈子里突然流行起来的消除小游戏,以前几乎不怎么碰的。 这些东西她给殷照也买过,他偶尔玩,但是升入高中以后也完全不碰了,反而是和朋友在外面打篮球的次数比较多,平衡室内和户外的运动量。 孟安怡蹲下去翻了翻,抬头冲周密问:“还挺全诶,你会玩吗?” “会一点,但是技术不太好。” “没事,图个热闹嘛。” 比起陪人喝酒,还是玩游戏要更容易上手一点,见殷宁也无异议,还给他们让出位置,周密便答应下来。 孟安怡稍微调试了一下设备,将另一个手柄递给他。 “玩什么?” “我都可以,看你。” 趁两人不亦乐乎,殷宁拿起旁边的平板,下单两瓶酒,接着在游戏的特效声音中用手机看起工作消息。 两个小时消磨得比想象中快,服务员过来敲门时还端了毛巾,进房间见每个人都衣衫整齐,之前送去的酒也完全没开,一时意外。 “二位还要续时吗?”他照例问。 殷宁正在读报告,揉了揉太阳穴,抬头用眼神问孟安怡。 她放下手柄:“没事,不用了吧。” 两个人刚才越玩越投入,原有的生疏在几次配合中烟消云散,甚至还建立起一点虚拟世界的战友情谊。中间孟安怡问过殷宁要不要加入,可她正忙,也不擅长这些,便拒绝了。 临走结账时,殷宁将服务员装好的两瓶酒递给孟安怡。 “拿回去给你哥喝吧。”她说。 孟安怡没问哪来的,点头收下。 过了一会,等她去洗手间的机会,周密反应过来,到殷宁面前轻声说了句“谢谢”。 他们在这工作没有底薪,全部收入都是靠酒水提成。刚才陪孟安怡玩了整整半个小时,她点的都是些小吃零食,最后能算在他头上的,只有殷宁下单的两瓶酒。 “没事。”殷宁侧头再扫他一眼,道,“你运气好,遇到她那样事情少的客人,可要是一直这么下去,日子不好过的。想在这个地方赚钱,靠玩游戏可不行。” 以前殷宁不喜欢对别人的事指手画脚,只是见他与殷照年纪相仿、气质接近,莫名产生了一些多余的关心。 “我知道了。”周密嘴唇一抿,殷宁正欲转身,到外面去等孟安怡,又被他喊住,“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她抬眸看他。 会所不禁止员工与客人私联,培养好感情更容易创收。 “之前在走廊的时候……我也看到你了。”面对她,周密还是不能像与孟安怡相处那样自如,目光对视时总有些说不出的紧张,“所以、所以……” 他编不出完整的理由。 殷宁了然地笑:“好呀。” 第47章 孟安怡晚点还有别的约会,与殷宁在会所门口就分开了,两人坐进各自的车里,窗户升起时,门口的周密还在目送。 殷宁打开手机,通过刚才的好友申请。 系统弹出提示,连带他刚刚发送申请时的备注一起出现在聊天窗口,“我是周密”四个字额外醒目。 周密想要再说点什么,又想不到自然的开场白。 “殷宁。”弹出的气泡里这样写着。 他匆忙删掉输入到一半的内容,改为:“很好听。” 殷宁对着屏幕笑,有种往日再现的错觉。 “谢谢。”她回答,顺便点开周密的朋友圈。 很多生活方面的内容,参与学校竞赛、校园附近兼职推荐和他平时的一些上课日常,不过没看出来具体是哪所学校。殷宁想到这段时间正值期末,他竟然不在图书馆复习,还有时间到外面工作。 而且一般来说,会所都会给他们再统一配发手机号和新账号,为了双方保护隐私,也是为了将生活与工作分开。 所以她问:“怎么用自己的号加我?” 小心思被这样直接戳穿,周密赶紧切换账号,又重新发送一个申请。 殷宁照样通过。 看到头像,她不禁失笑。 这风格,和当初那些在酒吧里喜欢养鱼的男生如出一辙,也与他私人账号上那简笔画风格的傻笑小人截然相反,八成也是会所统一安排的。 “有点不习惯。”就连周密自己也感受到这份区别,不禁说,“我这样是不是不太专业?” 殷宁对一切陈设流露出的熟悉,令他误以为她是会所的常客。 一两次是图新鲜,如果他总这样不谙风情下去,时间久了难免让人生厌。 这条赚钱的路子是周密自己选的,他还是想尽力做好。 与最开始做好的心理准备完全相反,殷宁不是那种难伺候的客人,甚至还相当善解人意:“还好,万事开头难嘛。” 只是她这样说,又有些过于轻松,想要把天聊死了的感觉。 明明在走廊时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周密认为殷宁对他还是有意思的。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容易通过我的好友。”于是他又说,“看起来不像小号。” 殷宁就这么一个账号,也不怕别人翻。 还读书的几年她倒是非常喜欢发朋友圈分享生活,恨不得邀人共赏自己所有的美好瞬间。入职深宁后,爱炫耀的性格依旧不变,只是换成了其他方式,社交平台逐渐被各式各样的工作信息取代。 无趣归无趣,却是她权衡利弊后的选择。 更职业化的内容,能够加强客户对她的信任。 本来就有许多人对殷宁的身份以及年龄虎视眈眈,要是打开朋友圈不是吃喝玩乐就是旅游消费,恐怕又会把她的一切努力定性为玩票。 “我没什么秘密。”殷宁回答。 她唯一的秘密就是殷照。 周密没再马上说话,不知道是忙还是不知道怎么继续,殷宁也丧失与他继续闲聊的兴致,滑动手指返回上一页。 殷宁设置了四五个置顶的聊天,除了与殷照的以外,剩下都是工作群聊。 由于二人长时间的沉默,他的窗口已经被其他新消息刷到了置顶的最下层。 父母让她办的事,殷宁迟迟没有开口。她仍不知该如何面对殷照,甚至这种情绪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逐渐演化成了某种恐惧。 她当然不害怕他,只是潜意识里隐隐对什么东西感到恐慌,而起因与殷照有关。 孙乐皙下午休息,没安排会诊,殷宁让司机开到她家。 做医生这行的每天要面对的突发状况数不胜数,所以对于殷宁这种不打一声招呼突然袭击的行为,孙乐皙虽有讶异,却接受良好。 “你这衣服能喷酒精吗?”她拿着喷枪问。 “可以,喷坏了再买呗。”殷宁双臂展开,接受她的消杀。 孙乐皙没有洁癖,只不过有点外出回家消毒的小习惯,在国外时就这样。 坐到沙发,殷宁将父母的要求告诉孙乐皙,她正站在柜前挑选接待殷宁的茶叶。 殷宁眼尖地看到银色包装。 “那还是我前年送给你的,你都没拆!”她的语气略带控诉。 “没空喝啊大小姐。”孙乐皙无奈地取下,索性趁着这次机会与她一同品尝,“我哪像你似的,谈客户还有功夫坐下喝喝茶,我不被医闹就不错了。” 殷宁送的茶又都金贵,在保温杯里泡一天那种喝法简直暴殄天物,只能存在柜子里。 烧上开水,孙乐皙又从深处找到有阵日子没动的便携茶具。 这些东西只有殷宁过来时才派得上用场,可她也忙,一个月都不一定能来一回,大多数时候还是放着落灰。 “殷照回来不挺好的,你们都那么久没见了。”孙乐皙烧上热水,说,“趁这个机会化解一下,也让他跟你低个头。真奇怪,你俩那么多年都挺好的,怎么一次闹别扭就闹得这么厉害,真一年不见面,他学校又不远。” 殷宁低头嘟囔:“我们俩都是倔脾气,他遗传我。” “你也知道。”孙乐皙因她的自知之明而笑。 “唉,年少早孕还是不行啊……”殷宁脱了鞋倒到沙发上,感慨道。 以前有一段时间,她还认为早育这件事非常酷。想到她才叁十岁,她的孩子已有十五岁,两个人一定没什么代沟,同学也都会羡慕像她这样年轻前卫的妈妈。 这么些年过来,她终于发现事实根本不是如此。 与孩子过小的年龄差弊大于利,很多艰辛被隐藏在了光鲜的外表之下。 “那你现在后悔也没用啊,不然怎么办,把他塞回去,重生?”孙乐皙说话总是这么生猛。 殷宁横她。 “但我还是觉得有他挺好的……” “什么意思?”孙乐皙不明白她这一会一句的究竟有何目的。 殷宁又不解释,轻声说:“没什么。” 可能她只是想殷照了,而且不是一点,是非常非常,想把他抱到怀里的那种想。 特别是今天见到周密以后,那种感觉愈发膨胀。 既然她不愿讲,孙乐皙倒也不逼,等水烧开,给她泡茶。 “我还是继续工作吧。”过会殷宁又自言自语。 忙起来,她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孙乐皙听见却咋舌:“你稍微休息会吧,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你是打算今年冲击全国首富吗?” “那倒不至于。”殷宁反而正经地回答,“资产差了一位数呢,可比不上。” 第48章 本来以为一次的成功后,经理会趁热打铁,迅速给周密安排新的工作,但当他回去报道时,经理只是拍拍他的背。 “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还好。”周密点头,“开始有点不习惯,冷场了,还好客人不计较,我还是要学会主动一点。” 经理对他的自我反省很是欣慰:“好,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周密意外:“就结束了吗?”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表现得不过关,要被经理委婉辞退。 “嗯。”经理却冲他别有深意的挑眉,“你外在条件好,刚到这里,不用出去得太频繁,得吊一吊客人的胃口。哦对,还有,你今天遇到的那两位是大客户,她们以前不怎么来,如果你能拿下,少不了你的。” 压低声音说完,经理用手背拍拍周密的胸口。 “嗯?” 他缓了缓神才明白意思,会所也搞饥饿营销。 只是没想到,殷宁竟然不是常客。 的确,从气质和态度来说,她始终有所保留的疏离感与消遣买醉的会所格格不入,可那双把他的所有心思都尽收眼底的眼睛,似乎洞悉一切的从容,又是情场高手才有的特质。 在她面前,周密有种透明感,可与其他人不同。 大部分人看穿别人的底色后,要么施以讽刺,要么奚落,而她是包容,甚至看着他的眸光有股亲切。 周密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 坐在返回学校的地铁上,他情不自禁,打开搜索引擎,输入殷宁。 词条很多,信息量丰富,图文并茂。 看到出生日期那一栏才让周密愣神,她比他想象得还要年长几岁。不过转念又认为合理,殷宁的气质显然是有一定阅历的人才会拥有的。 从会所到学校的路途略显遥远,两个小时的车程,他翻看着每篇有关于她的信息报道,同时也未错过那些见缝插针的花边新闻。 再翻阅她的朋友圈,还会发现某些她发布的状态隔一两天就在新闻同步更新。 好奇心令周密对殷宁诞生不可言说的窥视欲,当他发现自己竟已翻到她一年前的动态,猛地停下手指,察觉这副行为有点变态。 可随后周密马上回忆起她在走廊时对他的打量。 这也算是,互相抵消了吧? 尽管有这样的心理安慰,他还是退出了殷宁的朋友圈,转而搜索起她那些绯闻男友的信息。 周密只是好奇,究竟什么样的人能够站在她的身边。 可惜除了几个比较知名的,剩下的内容很少。 他走出地铁,戴着耳机,通过人脸识别进入校园,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全然沉浸在手机的世界里,肩膀被人从后突然轻拍,他吓一跳。 耳机里没放音乐,周密关掉手机屏幕扭头,听见对方说:“诶,殷照你怎么……” 待看清他的脸,这男生又愣。 “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正面看截然不同,只是背后的身形和气质非常接近。程正没想到一个宿舍这么久,居然还会分辨不出。 “没事。”周密正要回身。 程正又道:“诶,你是计算机系的周密吧?” 周密选择学计算机,不是因为喜欢编程,也不是为了跟上时代科技发展,而是听说这是热门专业,毕业以后好找工作,挣得也比其他专业多。 “你认识我吗?”他问。 程正挠挠脑袋:“就是听人说过。” 这句话令他不知道如何回应。 周密自知外表比起其他同性略有优势,程正的“听说”大概也与此有关,但周密不认识程正,他又没做自我介绍,最后只好客气地对他笑:“我也听说过殷照。” 此话不假,程正展颜:“他的确是……” 挺有名的。 小插曲打断了周密的搜索,再重新看手机屏幕里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他叹口气关上。 随后整个半天,都在对聊天框犹豫。 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都打不出来,直到吃晚饭。 “你怎么了?”室友问。 “嗯?什么?”周密正发呆,被室友的问题拽回神,抬头问。 “从回来以后就心不在焉的,那工作不合适?” 室友们知道周密家的经济状况不太好,所以哪怕到期末了也停不下打工的脚步,他从不隐瞒,在力所能及的地方,他们还会施以援手。 听他说找了份薪水不错的新工作,今天刚入职,回来以后却就变成这个状态。总是对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要么就发呆。 “不是。”周密否认,“挺合适的,而且经理也有点赏识我。” 他并未将工作的具体内容告知室友,毕竟是这一行,很难说出口。 “那不是挺好吗?”室友反问。 周密只好简单答:“客户的事。” “你做的什么岗,销售?” “差不多吧。”本质来说他们也就是酒水销售罢了,“我感觉还是不太会应酬这些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室友自行理解了他的难处:“唉,你本来就是内向的性格,但是没办法,这个社会内向的人吃不开的,只能多锻炼吧。” “你说的是。”周密苦笑。 他也想言简意赅、高傲清冷,就和——殷照一样,但似乎环境和家庭并没有赋予他这个权利。 “所以你前面一直看手机是在想怎么和客户套近乎吗?” “是。” 室友忽然松口气:“唉,那就好。” “好什么?”周密问。 “我之前看你那样,还以为你谈恋爱了呢。”室友提醒,“你现在这个情况,可不是谈恋爱的好时候。” “是。”周密承认,停两秒,开玩笑似的道,“我只适合傍富婆。” 室友没把这话往心里去,笑几声:“哦对,你看群里他们说的了吗?那个殷照,他们扒出来……” 后面室友分享的八卦,周密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因为手机里经理发来新消息。 是一串充值优惠活动的内容。 下方,经理的提示很醒目:“如果不知道说什么,给客人发点营销广告也行。” 周密问:“谢谢哥。这样会不会显得有点直接?客人反感怎么办?” 经理不以为然。 “直接点有什么不好,你是为赚钱来的,他们是为花钱来的,拐弯抹角反而更让人讨厌。” 周密豁然开朗:“我知道了。” 他将这串促销内容和工作群里统一发的近期活动一起复制,粘贴给了殷宁。 “下周六我考试结束了,正好店里有新活动,消费满2000就有小礼物赠送,你会过来玩吗?” 第49章 消息发出去两天都没得到殷宁的回复。 周密的科目考得早,这两天也没去上班。才刚入职就缺勤,唯一有可能的客户如今也表现得对他兴致缺缺,收拾好东西走出考场,他便开始想下次去会所要怎么说。 经理肯定会问,纵使对他报以诸多肯定,如果最后的表现不尽人意,恐怕又是被辞退的结果。 经历过家教的失败,周密不想在这个地方又跌倒一次。 正想如何是好,手机开机,稍等半分钟找到信号,弹出新消息。 周密悲观地认为是推送,打算直接点掉,打开发现竟是殷宁的回复。 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找个墙角靠着,捏紧手机仔细阅读。 “好呀,具体什么时候?” 几个字,一秒钟就能读完,他却反复看了好几遍,才斟酌着回答:“不在会所里,在旗下的酒吧。” 周密发来的店名和地址,殷宁并不陌生。 会所主打私密和常客,旗下也有公开面向散客的场所。那个酒吧开在会所对面,卡座的客人需要几个男人热热场子时,这边的人也会过去。 暑期将至,有些高校早已放假,温度也愈渐暖和起来,即将进入旺季,酒吧便趁热推出活动。 上次孟安怡过来,感觉她不太适应包厢的环境,也许换到酒吧,热闹一点反而会更自在。 殷宁便将消息合并转发给她。 她好像住在网上,总是回复很快。 “你什么时候加的他们好友,我怎么没有?”她先问,“而且这都两天前的消息了!” “这几天忙,才看到。”殷宁哄她道,却没有解释好友的问题。 殷宁最近的项目事务繁杂,孟柏延又到外地出差,几乎所有合作的事情都是她一人在拿主意,遇到实在没办法独自拍板的问题,还得给他打电话。 最近交上来的项目方案,烂得殷宁刚打开看了几眼就差点被气到脑淤血,恨不得去人事调简历,看看他们是不是突然招了一批外行进公司,别说社交了,就连睡觉都恨不得在公司。 不过冷静下来后,殷宁又自我安慰,方案都是虚的,就算她发话让人改进,以下面某些人在别的公司培养出的陋习,恐怕优化的也不是执行步骤和逻辑,而是仅仅交上来一份更精美的PPT,好与坏不过走个过场。 反正等到真正谈合作,再有诚意的方案都比不过酒桌上直接打一圈。 许特助看出殷宁的心烦意乱,帮她推掉许多不重要的私下约见,隔一两个小时就来送次茶水,顺便确认她的情况。 等到终于有时间理会其他琐事,殷宁才从角标99+的红点里找到周密的消息。 以前她有强迫症,必须清空所有未读,工作之后这个习惯被强行治好了,实在是看不过来。 “我这段时间没空诶。”孟安怡却说,“已经和朋友约好去旅游了,后天下午的飞机。” 她闲不住,以前与朋友玩,自从她们迷恋上男模还总不带她一起,就开始频繁骚扰孟柏延,他这次出差也颇有躲她几天的目的。 殷宁打趣道:“怎么,她们愿意戒男色了?” “索然无味了嘛。”孟安怡回答,“国内的玩够,打算去搞国外的男色。” 面对周密时还要躲在殷宁身后说话,回到网上她又开始“裤裤飞飞”。 “反正要是觉得没意思,我也可以自己去逛街呀,那边的东西便宜。”孟安怡补充。 既然她已有安排,殷宁只好说:“好吧,那祝你玩得开心,这边我就一个人去了。” 这句话令孟安怡捉到重点。 “诶——姐姐。”她发来惊讶又八卦的表情,“你对那个周密好像蛮有好感的耶,我感觉他那天看你的眼神也很有戏哦。” 殷宁对此也不避讳:“如果处得来的话就消遣一下呗。” 与殷照分开后的这一年,她几乎没有再谈过几次正式公开的恋情,但是身边也从未少过陪伴。只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有时她工作忙起来顾不上人家,对方也就知趣地告辞,双方都不需要过多解释。 她想,对周密大概也差不多。 确认好时间,周密转头便将殷宁会来的消息告知经理。 都说时尚圈的座位有讲究,酒吧也同样如此。 哪些客人互相不对付,卡座尽量离远一些;哪些客人要面子,排场必须给足;哪些客人喜低调,有固定的位置;还有哪些客人好攀比,离得近才能刺激消费……都是学问。 听说殷宁是一个人来,经理想了想,便把她安排到了大厅的位置。虽然不是单独卡座,但是桌上也都是些有来往的熟人,凑在一起才热闹。 殷宁看了眼名单,对这个安排并无异议,就这样说定。 车子开到酒吧附近时,门口已经排起长队。 生意火爆的时候限流,等候程度不亚于各大游乐园的热门项目。 抵达前几分钟,殷宁给周密发了消息,他在门口等着,一眼认出了她的车牌,领她从vip通道进入,司机则在保安的引导下将车停到会群的停车场。 舞池的轰鸣将头顶和脚下震得颤抖,这条绿色的安全长廊,让殷宁恍惚走在谁的声带里似的。 尽头处豁然开朗,衣着靓丽的男男女女尽情热舞,奶油味的空气清新剂驱走几分空气里的酒精。 高大的安保在店里不断巡逻穿梭,保证客人们在尽兴的同时又不会被醉鬼骚扰。 殷宁到得晚,位置里已经有几个人,两叁个空酒瓶,没少喝。 她们正玩游戏,见到殷宁来,也自来熟地拉她入座。 “一起呀。” 殷宁入场前将包寄存到了保险柜,手里只有个手机,坐下后问:“你们在玩什么?” “十点半,会吗?”最近的女生问。 这么多年了,夜店酒桌上的游戏还是那么老几样,殷宁笑着点头:“会。” 省得她们介绍规则,这局结束,输家身边的男模替她喝了罚酒,这局算上殷宁再度开始。 “一口起加,弃牌算半杯。”发牌人递给殷宁她的底牌时,补充规则。 殷宁接过翻开,不禁失笑,扭头问周密。 “你酒量怎么样?” “一般,怎么了?”他以前没玩过这些游戏,刚用手机搜完规则,随后看到她手里的“A”,“看来有得喝了。” 这轮运气不好,殷宁抢起牌来相当阔气,半杯半杯地喊,好不容易凑到叁张,却让别人率先集齐十点半。 这样算下来,周密要喝的可就多了。 她花钱买的酒,倒也不想全都让别人喝了。 殷宁见他面露难色,便提议:“我帮你喝一半吧?” 没轮到周密答不答应,旁边的人先不同意。 “那怎么能行,规矩就是规矩,这点酒都喝不了也太便宜他了。”说话的不是几个客人,而是周密的同事。 有一人这样说,其他人也就跟着附和起来。 但看周密那样,恐怕真没多少酒量。他准备硬着头皮举杯,殷宁又歪头道:“你们这酒到底是有多好喝,一口都不肯分给我?” 众人纷纷笑。 大家到底来这玩都是图个乐子,见她这样表态,也不愿强人所难,便有人提议:“那不然这样吧,你们干脆喝交杯酒,一杯顶两杯,怎么样?” “好好好。” “这主意不错!” 其他人都同意,拍手起哄:“交杯酒,交杯酒……” 整齐划一的音量在夜店的音乐中格外明显,附近的人都投来目光。 周密还没面对过这阵仗,端着酒杯询问殷宁的意思。 酒是她喊的,再推叁阻四为免扫兴,殷宁也就答应下来:“好吧。” 她耸耸肩,酒杯举到周密面前。 作为客人的她,反而表现得比他主动大方,再忸怩作态就要扫兴了。在众人的注目下,他的手臂穿过她的,互相缠绕。 周密低头,打算喝下这杯,只是嘴唇还没碰到杯沿,一股陌生的力量突如其来,将毫无防备的他击倒在地! 第50章 ro uwenwu7.c om 考试前最后一堂课划重点,教室人满为患,许多一整年就开头几堂课见过的同学,今天也瞅见正脸,就连讲台上的教授都做出惊讶的样子。 “原来我有这么多学生啊。” 教室一阵不好意思的哄笑。 尽管如此,她还是好脾气地提高麦克风的音量。 殷照来得早,还有位置,后排有些学生只能站着。 重点划到中途,殷照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因新消息的提示亮起,他不禁瞥去一眼。 他的手机常年免打扰,无论什么消息都不会直接推送,除了设置特别关注的殷宁,可是他们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说过话。 殷照以为是系统bug,想要点开消除这个提示,却惊讶地发现真的是她。 “你什么时候考完,我让人去帮你搬东西?”殷宁说,“这个假期该回家看看了。” 只字不提其他,也对他前段时间一系列刷存在感的行为毫无评价,就仿佛从未发生过。 殷照不知道她是避讳,还是想保留一点他的自尊心。 只是看到这两行字,他的心情无比复杂。 就这样吗?更多免费好文尽在:cf pla ng8.c om 时隔数月,她的开场白竟如此平淡。 就连教授划的重点都没兴趣听了,殷照平时复习得很扎实,不需要这些一样能通过考试。 指尖微卷,犹豫片刻,他还是打字回复:“后天早上考完。” “复习得怎么样?” “挺好的。” 要是往常,这里应该会跟上一句“宝贝真厉害”,可殷宁只说:“那我让人下午去你学校吧,接你回院子,我那天有事,没办法跟你一起。” 这安排令他没来由地失望,不过前后也就差一天而已。 “好。”殷照仿照殷宁的语气回答。 大一的最后一节课结束,殷照收拾好东西离开教室,到教学楼大厅与程正碰头。 明天就是考试,他们可不想还吃食堂,决定去附近的火锅店。 其他室友这个点没课,已经提前到了,就等他俩。 “哦对了,这个……我在犹豫要不要跟你说。”程正将手机递给殷照,“我们班那个富哥说放假要请大家去夜店嗨一把,说是卡颜局,女a男免,好多人在问你去不去。” 以殷照的颜值,放在哪个局都绝对过关,可这种形式透露出的潜台词不言而喻,还特意来问他,总会让人隐隐得有些不舒服。 虽然退出了那个八卦群,但程正还与这群人有好友和别的专业大群,私下里不少人因为他与殷照的关系,特意来打听。 也许其中个别是相信了二手平台的截图,笃定殷照不会拒绝这种免费喝酒的机会。 程正感觉到这些意思,一直没说,可问的人越来越多。 殷照对这些聚会从来不感兴趣,又从程正那里知道这群人私底下如何议论他,照理说应该会果断拒绝。 事实却出乎程正预料,他读完屏幕上那一串活动安排,几乎只思考了两秒,就说:“去呗。” 他好像有点破罐子破摔。 反正殷宁有事不在,既然他们对他这么感兴趣,那露个脸未尝不可。 殷照甚至想故意表现得差一点,摧毁他们无止尽的好奇,换取接下来叁年的清净。 程正的回复发出后,两人在火锅店入座时,殷照收到好友申请。 他点了通过。 黑白渔夫帽配黑色口罩的头像连自我介绍都懒得做,说:“卡颜局,发照片审核。” 殷照觉得好笑。 你们追着问我来不来,来了反倒还装起样子。 “没有。”他说。 “?” 殷照不回。 两叁分钟后,那人妥协:“行。” 紧跟着活动细则发过来,包括具体时间和夜店位置。参加者都是同学,所以直接在校门口集合,打车出发,连路费都给他免了。 殷照看完,说声“好”,放下手机。 “怎么了?”从殷照突然对着手机笑一声开始,室友们的注意就挪到他这来了,他们刚从程正那里听说组局的事,“你真打算去啊?” “要不然我还是陪你一起吧。”程正说。 其实他也收到了邀请,但不太喜欢这种酒局规则的设置,况且以前也没去过,所以拒绝了。 眼下见殷照要赴约,联想到他们私下里对他的各种态度,总感觉不太放心。 “没事。”殷照说,“最近经济形势不好,我去找找新工作。” 他好像真打算把自己之前立的人设贯彻到底。 得了,读书哪有不疯的。 听他这样说,室友们交换个眼神,放任他去。 “后天下午和同学出去玩,不用来接我了,大后天吧。”殷照又给殷宁发消息。 她一直没有回。 考前最后一晚的宿舍,安静但明亮。所有室友都在挑灯夜读,生怕漏过哪个不熟悉的知识点,唯独殷照与平时的作息一样,洗漱完躺进被窝。 他却也没有马上入睡,而是在刷单词软件。 直到殷宁的消息弹出:“那正好,你玩得开心,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殷照这才翻身,面对墙壁侧卧,用背隔绝室友们的台灯光线,安然入梦。 * 虽然订了卡座,但不是vip,路上遇到晚高峰,赶到时酒吧已经在限流,他们只好在外面排队等待。 没别的事做,男男女女们聊着天,殷照只站在旁边。 他既不想参与,也对他们的话题没有任何聆听的兴趣,其他人却不是如此。 本人就在面前,总有几个人按捺不住,想问问殷照那二手网站的截图究竟是真是假,他又是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在故意装阔。 这问题多少冒犯,他们互相推阻半天才选出一个代表,小心翼翼地上前,却发现殷照的目光正死死盯着马路上缓缓驶来的一辆豪车。 那个车牌号化成灰殷照都认得,是殷宁的车。 所以——她说的“有事”不能与他一起回院子,不是为工作,而是为了到酒吧消遣? 同学们的注意力被殷照紧紧锁住的目光吸引,那车停到vip门前,等候很久的v领衬衣男子上前,从后座接了个女人下来。 殷照瞳孔骤缩。 “我!去!”反应更大的却是身边的同学,“那个人是不是周密啊!” 顺着手指的方向,所有人都看见周密与那女客人有说有笑地进了门。 “他怎么穿成那样?” 以前来过的同学忽地打一激灵:“我记得这儿的男模就穿得和他差不多,他该不会……” “对!我前两天听说他找到一个新工作,时间很自由,工资还不少。那个时候我还在想,哪有这么好的事——原来就是干这个?” 众人的纷纷议论声被殷照全然抛之脑后,眼睁睁看着两个人的影子彻底没入那扇门,他还是没有收回目光,直到再一次开放进客,轮到他们。 对于周密的好奇完全碾压了刚才对殷照的试探,这一进场,他们连卡座在哪都不关心了,反而四处寻找周密的影子,想要印证刚才的猜测。 “那里那里!” 来过几次夜店,熟悉内在布局的人,很快在有名的“富婆区”发现他。卡座热闹,男女交错,他在最边缘的位置。 “是他吗?” “是他!” “真是啊,没认错人?” 周围的声音嘈杂,殷照的视线落在那个正游刃有余地玩着游戏的女人身上。 他看见他们在笑闹中端起酒杯,本该温柔注视他的目光,此时极为碍眼地望向周密。不知几人说了什么,在一片齐刷刷听不清内容的声音中,两人的小臂互相交缠。 连殷照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不知如何做到在两秒钟内穿越层迭的人群,冲到那两个人面前。 只听得旁人一阵惊呼,他单手攫住周密的下巴,将他撂倒在地,拳头紧跟其后。 殷照疯魔般地,像要把这一整年积压的情绪全部宣泄而出。 ——凭什么? 你算什么东西? 安保听到声音,赶紧过来拉开二人,殷照仍不死心,想尽办法挣脱束缚。 直到清泉般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小照?” 万物归于阒寂。 灯红酒绿中,殷照回头。 酒吧的光均匀而细碎地同时洒落在他与殷宁五六成相似的脸上,头顶诱人深陷的音乐从未停止,可殷宁的声音带有特殊的安抚能力,穿透所有阻隔,传入殷照耳中,让他从失控的情绪中抽离。 彻底清醒。 殷照知道他又一次搞砸了。 没能想到时隔一年后,他们的首次见面,是在这种场合下。 好像这一年她没怎么变,与他们分开前相差无几。 殷照想唤一声殷宁,但在有那么多朋友的地方,他甚至不能叫她“妈”,呼之欲出的话变成了—— “姐。” 殷照蓦地想笑。 他的全部对她而言都是见不得光的,他的来历,他的年纪,他们的关系,他无法矫正的、畸形的爱。 他的存在本身。 第51章 连一口酒都没来得及喝,殷宁重新坐回车上。 距离交待司机的时间早了整整叁四个小时,还好她随身带着钥匙,经理在电话里说周密的情况还好,他虽不敢还手,却也努力护住了自己,殷照的那几拳头基本只打到他的手臂。 惹出这么个茬子,为表歉意,殷宁在会所办了张最高规格的卡,大不了以后给孟安怡花。 挂掉电话,她长呼一口气,看向旁边的殷照。 他的眸子垂着,露天停车场的光线偏昏暗,看不清多少轮廓,但是那个样子早就被殷宁刻在记忆里,靠想象就能填补完整。 嘴唇抿着,头微微向另一侧偏,还有些无法消散的怨气。 在殷宁的印象里,殷照总是比同龄人懂事、体贴得多,这幅样子像迟来的叛逆期。 他从没有做过这么出格的事,与人当众打架?以前就连拌嘴都没有过。 殷宁看着他。 气温有入夏的闷热,却不敢开窗,怕外面的蚊子飞进来。 在外面的蝉鸣之下能听到的声音,就只剩情绪尚未平复的呼吸。 从殷宁放下手机到此时的二十秒钟里,殷照一言不发,连该有的抱歉都不说一字。 “我不知道他是你的同学。”殷宁打破沉默,她还是首先把他的过激反应归类到对于“我妈和我同学好上了”这种事的抵触上,“小照……” “你不问我过得怎么样吗?”殷照却问。 他仍保持垂眸的姿势,视线落在副驾驶靠背和膝盖之间那段距离的黑暗中,搁在大腿的手腕上还戴着殷宁送给他的迭搭手链。 殷宁怔了一下。 “我们一年没见,中间就说过两次话。一次是前几天,再一次是寒假。”殷照对这些时间点倒背如流,原本清澈的嗓音在沉寂的黑夜里有几分多余的浑浊,“你就不关心我过得怎么样,和舍友关系好不好,课程能不能跟上,实习有什么收获,食堂还吃不吃得惯吗?” 这明明都是她以前经常会问的问题。 可是已经很久很久,他没有从她那里再听到过。 “你的朋友圈看起来还……”这句话被一声嗤笑打断。 殷宁第一次听他发出这种声音,不免意外。 她再微微前倾,借着车窗外的光线模糊地看清殷照的表情,却发现这嗤笑不是给她的,而是他给自己的。 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关心彼此的方式不是直接询问,反倒要借助朋友圈,可殷照又很清楚地知道原因,还不是要从他自己说起。 但凡他沉得住气一点,或者会伪装,又或者识时务地能撒哪怕一丁点小谎,都不会僵持到这步田地——可是他不想啊。 为什么他要伪装呢? 已经说出口的话怎么能收回呢? 发生过的事情又怎么可以若无其事呢? 放在腿上的十指逐渐攥紧,脑海里反复放送的全是刚才殷宁与周密被打断的交杯酒。 殷照见过殷宁的醉态,对他毫不设防的样子,想到这些也曾展示在周密面前,甚至更多,他的眼底就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刺痛。 嫉妒令他无法容忍周密的存在,哪怕是一丁点,只要站在殷宁身边,他就连呼吸都会变得碍眼。 “他比我还小一个多月。”压抑的情绪再度翻滚,像烧到一百度的水不停顶开上方的盖子,殷照粗着嗓子,要真算起来周密还得管他叫哥,“可是他都……” 聪慧如殷宁怎会听不懂他的潜台词,她转动着眸子观察殷照的表情,挣扎与痛苦在一闪而过的灯光下让她看得一清二楚。 “可这样是不对的呀……” “我当然知道是不对的!”殷照低声打断她。 明明答应过她会调整的,可是整整一年时间过去,事态毫无变化。他没有任何长进,就连想要证明给她看的“成熟”,在习惯性代入的身份中也变得毫无说服力。 殷照依赖这份血缘关系,同时痛恨着。 “我知道我答应过你,我试过了。”殷照声音晦涩,对上她的目光,“可是我调整不好,看到孟柏延我会嫉妒,看到周密我一样嫉妒——嫉妒得恨不得他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完全超出孩子对母亲的占有欲,甚至连普通的情感关系都到不了如此强烈的地步。 “我好想你,想你想得发疯。”殷照越说越感到无助。 理智让他不要再继续下去,说这些只会重蹈覆辙,将殷宁推得更远,感性却让他恨不得一吐为快,哪管明天洪浪滔天。 殷照用学业和忙碌麻痹自己,隔绝一切与殷宁见面的机会,却又舍不得换掉电脑的壁纸。 洗脑似的告诉自己别去想她,却只要脑子一放空,手指就会将手机切到许久没有更新的聊天框反复刷新。 压力具象化般地体现在了身体上,殷照再也支撑不住脊背,他迫切地需要找个地方倚靠,凭借本能地向前低头,额头抵到殷宁的肩膀。 突然的重量感让她低头,看到他的后脑勺,殷宁忍不住抬起手,像以前一样,五指从他的头发间穿过。 熟悉的温柔令殷照浑身一颤,随即感到的是更大的自我唾弃。 他又在用爱绑架她了。 “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殷照的声音低到近如蚊喃,他生怕殷宁意识到这点后顿然清醒,看穿他全部的心思,连最后保留的这一丝温情都会收走,“我可以的,别抛弃我,我真的可以。” 他攥紧她的衣袖。 “宝贝……”低到尘埃里的话令殷宁的心被揪住,再看到他那样挣扎的神态,眼角星点闪烁,他尽力表演坚强,不让那多余的泪花掉落。 殷宁也有心虚和动摇。 发生这样的事,她第一时间只能代入大人的身份,对他进行强制性地干涉,可是在这一年的时光里,她感受到的是与他同样的煎熬。 面对殷照如此濒临绝境的脆弱,身体里一块与心脏相连的骨头被凿穿似的,殷宁用拇指摩挲殷照的脸颊,鬼使神差地,垂头亲了亲他。 脸颊传来阔别许久的湿热感,殷照稍一愣,抬眸看到殷宁闪烁的目光。 不顾一切的吻向她扑过来。 第52章 从没尝试过接吻的人突然发起狠来就是这样子,毫无章法,对着殷宁的嘴唇乱啃一气。 被咬得有些疼,殷宁躲闪着,连忙推他。 殷照理解为拒绝,略作停顿后,又泄愤地再度倾斜身体。没有言语可以表明此时的心情,他只能借助肢体动作传递给她,可殷宁的逃避就像捂起耳朵不愿与他沟通的态度一样,无助之下他能做的只有提高音量尖嚎,一如此刻更加凶狠的撕咬。 他将她完全逼到了车厢的角落,身上那股原本清淡的柠檬香也变得强烈,浪潮般击打她的鼻腔。 “小照、小照……”殷宁躲闪不及,面对这个明显失控的男孩,又无法拿出对待其他男人的那一套。 她的心软和退让成为鼓励他的又一支柱,压在车窗上的手掌用力到泛白,左手强捧着她的脸不许逃脱。 殷宁才似乎发现他理解错自己的意思,只好压着嗓子再度道:“慢点宝贝,慢点!我教你。” 听到这句话,原本强势的他顿时弱了下来,耳朵微动,离开她的嘴唇。 湿润和炙热同时并存的眼睛在光线的反射下有一滴亮光,他小心地看向殷宁,似是不敢相信。 两人在一番僵持下皆带起轻微的喘息,殷宁便再轻声重复一次:“我教你。” 她最开始绝不是打算说这句话,可是在唇齿相碰的那一刻,原本的语言瞬间忘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似痒似疼的触感。 殷宁的嗓子也变得沉下许多,带着气声再度:“我教你……” 这次更像是对她自己说的。 “嗯。”殷照回应。 原本乱跳的心经过短暂的停顿冲到另一段巅峰。嘴唇被她的眼睛看着,殷照感到无比紧张,所有的一切变得不再真实,像是场缥缈的梦境。 “妈妈。”他呢喃道。 与她接下来打算做的事全然相悖的称呼宛若一根针,精准扎在殷宁的心尖,产生痛和麻共存的轻颤。 殷宁抚住殷照的脸颊,用掌心和五指重新仔细地感受他的轮廓,出自本能的爱怜和叁百多天累加的思念重迭,让她偏头印下。 只是蜻蜓点水地触碰,奇怪的是,本该倍感欣喜的他,却在碰到后向后轻轻一闪。 殷宁不解地抬眸,只见殷照喉咙起伏,幽深地看着她。 他有点不敢确信,生怕这是场马上就会苏醒的梦境,所以想用眼睛死死盯着,好像这样就能让此刻隽永。 殷宁又问:“不要吗?” “不。”殷照赶紧否认,抓住盖在脸上的手,生怕她因此收回去,“要。” 为了证明,他又一次主动贴向殷宁的唇瓣。 两个人的嘴唇这样你来我往地相互轻啄,令殷宁不禁联想到雌鸟给幼鸟哺食,继而令她想起那些殷照还很小,她也过于年轻的时刻。 等她再回过神,殷照已无师自通地学会轻吮她的下唇,她也正给予肌肉记忆般的回应。 不知是外面的灯灭了,还是因为她半阖着眸子,所以挡住一半的光线,殷宁感觉车厢里变暗了很多,身体中央有一阵内生的惊慌向四肢扩张,什么东西在拽着她下坠。 脚底是虚浮的,背后的皮质沙发也不再冰凉,她松懈时微张的唇齿中间,闯入不速之客。 熟悉的气味,陌生的触感。 殷宁茫然又熟练地迎接,抵着他的舌尖,在难以抑制的呵气声中缠绕。她听到来自自己的嘤咛声,唇舌交换的舔舐和吮吸在过于安静的空间里如此清亮,宛若吹破的泡泡糖,发出令人心跳加快的轻响。 “呵嗯……轻点宝贝。” 发现她的回应,殷照又变得急不可耐,加快舌头在口腔中闯荡的力度,殷宁不得不再次制止他。 这回似乎毫无作用,反而激化他的行为。 他的身形占据极大优势,不知不觉间将她完全笼罩在怀中,只有淡薄的月光穿过肩头,零碎地撒到殷宁的脸颊。 从舌尖开始产生的酥麻逐渐推至全身,殷宁的手在殷照的脸颊抚摸片刻,转而揉了揉他的耳朵,指尖带过耳后最为纤弱的那一片皮肤,趁他神经震颤之际,又插入细碎的发丝。 她的回吻轻柔且真实,令殷照慢慢忘却刚开始的那份怀疑,在不断的交换与攻陷中闭上双眼。 殷宁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似乎深藏的某处角落,唯一清醒的细胞反复呼喊,想让她从这完全乱套的行为中醒来,可剩下的全在拉她沉沦。向下,直至地心深处。被岩浆包裹的位置,会有与太空一样的失重,又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殷照低呵:“哼——” 只是吻而已,他却发出男人动情时才有的声音。 殷宁立即警觉,马上清醒。 她推开他。 冷空气见缝插针地闯入两人之间,将险些拔高的体温迅速冷却。 殷照看清她躲闪的目光,和在激吻后颜色浓郁的嘴唇。 这次出门殷宁化了妆,想必此时他的唇角周围也是一样色彩斑斓。 分开后的两人什么话也没说,但他们知道事态已不复往常。 已经发生过的事没有办法装作没发生了,那份触觉和感觉清晰得没有任何可以辩驳的余地,这已经不再是他的单方面要求。 这场吻是个契约,他们成为了共犯。 “小照。”殷宁的这声轻唤里,多了许多无措。 她知道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她感受到与刚才的他相似的一种情绪。 殷照仍保持着撑在窗户上的姿势,胸口起伏着:“嗯。” 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实在说不出什么。 殷宁只好抬手,想要让他把手臂放下来。 才碰到,他却轻轻一颤,然后迅速地收走。 “怎么了?”殷宁感觉到异常,问。 “没什么。” 她不相信,强硬地伸过去拽住他的手腕,放到有光照的地方。才发现从指尖到手背有那么多的划痕,渗出的血珠都已干涸。 在酒吧他冲上去打倒周密的同时摔坏了酒杯,两人在地上翻滚推搡,又接连碰倒几个酒瓶。 周密运气好没什么事,他的双手被划破几次。 在当时情绪下,这点伤痛被完全覆盖,现在平静下来,他终于有所感觉。 明知可能只伤到了表皮,可是看到这纵横交错的痕迹,殷宁就止不住心疼:“疼吗?” 殷照想说不疼。 抬眼瞧见殷宁忧心忡忡的模样,失去许久的关怀又回到身边,殷照明明都摇了头,又改口:“疼。” 说的话和动作不一致,殷宁向他确认:“疼?” “嗯。”殷照点头,“很疼。” 语毕,借着殷宁还在想该怎么办的机会,他身体倾斜,重新倒到她怀中。在熟悉的柔软胸口蹭了蹭,将头埋进去。 “疼死了。” 第53章 “还好,没多严重,基本都是些皮外伤。”孙乐皙松开殷照的手,放下镊子,对殷宁说。 她被一通火急火燎的电话催过来,以为发生多大的事,到了才知道又和这熊孩子有关。 孙乐皙瞥眼紧紧锁在殷照身上的双臂,殷宁的担忧之色溢于言表,看来他们又和好如初了。虽然战线拉得有点长,但至少最终还是回到圆满的结局。 “没进玻璃渣吧?”殷宁还问。 “没有。”孙乐皙摆摆手,因为和殷宁的关系在,对殷照的态度也不算客气,有股身为长辈的教训,“不过你也是,怎么每次都是手有毛病?幸好两回都不严重,但你要再这么下去,迟早得摊上个大的,到时候可别筷子都拿不动,吃饭还得找人喂。” 被这样劈头盖脸一通训,连殷宁都露出不好意思的讪笑,殷照更不敢顶嘴,轻声点头:“以后我会注意的。” 说完他又看向殷宁,好像在想,如果真的能让她喂,听起来也不错。 不过殷宁的注意还集中在他的手上,并没有注意这道视线。 她轻轻冲着殷照的手背吹气,让正在挥发中的酒精加倍清凉,从手指到关节深深浅浅的全是玻璃碎片划出的口子,刚渗出血时看着的确吓人,经过处理,再加伤口本就很浅,血液凝固得迅速,此时几乎只能看出几条线,难怪孙乐皙觉得她小题大做。 孙乐皙收起医疗箱,再瞄殷宁还是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叹口气。 “你要包扎吗?”她再问殷照。 这点小伤,用纱布都多余,最多贴几张创可贴。 殷照倒也明白孙乐皙的问题不算是关心自己,仅仅为打消殷宁的忧虑,回答:“没事,不用。” “但今晚还是别沾水,等结痂再说……估计明天就差不多了。”孙乐皙又想起可以嘱咐的话,道。 还好她白天工作虽忙,晚上却不似公立医院急诊科那样紧张,有些个人时间可以专门处理这些富贵人家的小孩不知道从哪折腾出的皮外伤。身为家庭医生,孙乐皙吃到的瓜也不少,不过出于职业道德,有些东西连殷宁都不能告诉,只能自己默默享受。 收起医疗箱,殷宁照例将人送到门口。玄关将两人与客厅的沙发隔开,形成模糊的影子, 确认只有两人能听到了,孙乐皙才叹口气:“你真行,电话里说得我以为他明天就要残废了呢,结果这么大个箱子提过来,派上用场的只有酒精棉。也就是我来得及时,要是晚几个小时,说不定都愈合了。” 好歹也是统领这么大个企业的人,怎么还一惊一乍的。 殷宁小声辩解:“那他说很疼嘛。” 严不严重她那双慧眼难道看不出来? 别的男人可是还没张嘴,眼珠子往旁边一转,殷宁都能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孙乐皙不信这套在殷照这小孩那还就不起作用了。 她挑一挑眉。 “好啦,我关心则乱嘛。”殷宁嘟囔,“虽然感觉不严重,可是他都那么说了,我就生怕真有点什么事情,万一疏忽大意可不好。”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孙乐皙自嘲:“我现在感觉我就像那abo文里的beta,整天为你们这些小a和小o的事奔来跑去。” 虽说她是调侃,但殷宁还没敢告诉她和殷照在车里发生的事,这话更有些歪打正着地直戳痛处了。从来伶牙俐齿、八面玲珑的殷宁,头一回不知能说什么话。 她不吱声,孙乐皙又好奇:“他这回怎么受伤的?” “跟人打架。” “打架?”孙乐皙不可置信,往里偷瞄一眼,“就他那性格还能跟人打架?和你有关系?” 因为对彼此太过了解,有时她的直觉总是准到令人殷宁汗颜的程度。 “现在说不方便,等下次我去你家里再跟你讲。” 孙乐皙早就在工作里学会控制多余的好奇心,听她这么说,便打消追问的念头:“好吧。” * 反锁电子门,殷宁将孙乐皙穿过的拖鞋踢到旁边,等明天阿姨洗完收起来。 两人都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听不清她们说话,殷照打量一通室内的装潢。殷宁走过去,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到他身边坐下。 “什么时候搬的?”殷照问。 他考上大学后,那套学区房彻底没用,听说有些地区已经出台新规定,以后要彻底废除学区房制度,虽然本市暂时没有消息,但殷宁预计也是迟早的事,便趁着市场还有热度抛售了。 “也就冬天的事。”殷宁说,“你寒假前后。” 开盘数年的高档小区,入住率不足五成,业主几乎都是耳熟能详的人,距离公司同样不远,虽处繁华路段但内部相当幽静。 殷宁是第一批住户,不过交房后光是装修就花了好些时间,后来她提议让殷照搬到这边来住,他不愿意。 主要是不想与同学补完课结伴回家,被他们知道住在这里,总感觉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注意。 所以殷照知道这套房子的存在,但以前从未过来。 在等待孙乐皙来的时间,他简单地环视了一遍周围。面积比那套老破小大了十倍不止,风格依然是殷宁喜欢的那类。 很多以前她冷不丁从拍卖行带回家,总让殷照觉得又贵又没用的装饰品,经过设计师的精心规划,都成功地与整体装潢融为一体。 站在阳台,可以毫无遮挡地看到这附近最着名的地标性建筑和旁边矗立的深宁大厦。 “你喜欢吗?” “嗯。”殷照点头。 殷宁握住他的手腕,不知紧绷了多久的神经终于在今天得到缓解:“现在你也在,这个家终于算完整了。” 听她这样说,殷照鼻腔一阵酸楚。 “我还以为你打算以后都不会再理我了。” “怎么可能?”殷宁连忙道,她从未有这样的打算,也知道这根本就不可能,只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不得不采取这种措施,却连自己也不知应该持续多久,如何才算结束,“我不会这么做的。” 没有这次的巧遇和情绪爆发,他们却都想象不出来,如果真的按照约定的计划回去,他们面对彼此会是怎样一个尴尬又别扭的状态。 “我看过你这段时间的很多花边新闻。”殷照又道,没有他的日子,殷宁从不闲着,“一个接一个的,有时候这个名字我都还没记住,你就换新的了,而且……一个比一个小。” 直到最后的周密。 殷照自嘲地笑:“有时候我都在想,如果哪天真的和他们碰上,应该怎么称呼比较合适。” 难道真就顺着电影里,“我管你叫哥,你管我叫爸,咱俩各论各的”? 见他仿佛真在认真思考这件事的样子,殷宁小声说:“我不会和他们结婚的。” 以前她就答应过殷照,有他就够了。 那句话在当时不仅是为了安抚他,也是殷宁的本意。她虽享受恋爱,却早已无意婚姻。 “你可以只要我吗?”殷照偏头,突然问,“我没有喜欢的女生,我只有……你。” 殷照很清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并且不打算再更改。他的目光中满是无法隐藏的执拗,认真地看向殷宁。 她承受不住,垂眸躲避。 在这个问题上,殷宁要承受和面对的总是比他多一些,她不敢给答案。 “算了。”殷照半晌得不到答案,泄了气,“没关系,你和他们谈也可以,只要不离开我就好了。” 这套新房子很大,总让他觉得,他们两个人走在里面,都会迷路。 第54章 殷照的生活用品说多不多,说少其实也不少,特别殷宁还喜欢主动给他添置东西。所以虽然把常用的都装进行李带去了学校,仍留下近一半在曾经的房子。搬家以后,殷宁让人一并带过来。 二层的面积稍微小一些,除了生活区就是两间主卧。 许多上了年纪的夫妻都有分床睡的习惯,所以这套房子的设计思路是双主卧,一墙之隔,有门联通,浴室和卫生间共用。靠近楼梯那间的衣帽间面积稍小一些,殷宁便留给了殷照。 “本来计划你明天下午和我直接回院子的,这边还没来得及收拾。”殷宁带他参观自己的空间。 许多熟悉的东西摆在陌生的房间,让他在这地方找回一些往日的温馨。 床头柜摆着殷宁与殷照的合照,全家福则和他以前随手买的摆件放在书柜里,防止落灰。 床被防尘罩盖着,书桌上空空荡荡,阿姨定期会清扫,虽然干净,却因无人入住而显得荒凉。 “衣帽间在那里。”殷宁指旁边的小门,带他过去,“你的睡衣和浴巾倒是都有,还有新添置的一些衣服,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联系减少,殷宁看中觉得适合殷照的东西,不再会问他的意见,都先买了再说,将来他若不喜欢再处理掉,都挂在柜子里。 他没怎么认真看:“嗯。” “你喜欢呀?”殷宁问。 “喜欢。” “可是你看都没看。”她却觉得他敷衍,声音里有点埋怨。 殷照便故作认真地从这边扫到那边,再定睛仔细观察,最后说:“喜欢。” “那就好。”她笑逐颜开。 这个表情殷照很久没有再见过,不禁在她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不知是故意逃避还是没有发现,殷宁的目光转移几双鞋子上,遗憾道:“可惜时间有点晚了,你估计已经没精力试了吧?” “以后还有机会。”殷照安慰她,“假期很长。” “也是。” 他拿几件需要用的东西和她回到卧室。 夏季闷热,又在酒吧外面排了会队,殷照的脖子和后背出了些汗,现在仍觉得黏腻。 “我想洗澡。” “诶?可是孙医生说你最好还是不要沾水……”殷宁刚打开落地台灯,看他的手,犹豫道,“还疼吗?” 其实殷照猜测,如果他仍坚持说“很疼”,并且谨遵医嘱的话,殷宁就算再怀疑,也会提出主动帮忙。 不过孙乐皙当时都那么说了,他也不想显得总是很任性,无休止地消耗她的信赖。 “没事。”他抬起手,轻松道,“都结痂了。” 殷宁明显地松了口气。 浴室位于两间卧室中央,坐在床上就可以直接看到磨砂玻璃隔板,水汽慢慢向上覆盖。 这里不再有老房子的巨大热水器轰鸣声,但是水花落地的瓢泼声依旧清晰。殷宁换过衣服,拉上窗帘,挡住落地窗映出的模糊影子,床头台灯尤为晃眼,打眼看去,像天上出现了两个月亮。 今天发生的事一桩接着一桩,情绪还没反应过来,脑子就自动领导她处理。 等到终于有机会独处,殷宁坐到床上,才像反应过来似的,揉着头发呼出很长的浊气。不知做什么,也不想看手机,总觉得里面有永远处理不完的工作等她,索性发起呆。 殷照洗得很快。 他穿条阔腿短裤,擦着头发出来,最先看向的不是自己的卧室,而是斜角的殷宁。 是巧合也是缘分,她穿着那条熟悉的紫色吊带睡裙,夏季的薄背只盖到她的膝盖,裙摆微微上翻,露出一丁点大腿根部。双眼发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殷照很少见到她这个状态,走过去。 “在想什么?” 这一年来殷宁适应了独居生活,忽然的声音将她吓一跳,抬头看清殷照的脸才放松。 浴巾搭在他的肩膀,宽大的尺寸垂落到胸口,挡住很多肌肤,纤窄的腰杆却一览无余。 他好像黑了点,不似高中整日坐在教室,户外活动的机会变多,身体又正在向成熟靠拢,比印象里壮了几分。 殷宁意识到自己竟如此熟悉他的身体,有些不该想起的记忆突兀地创入脑海。 “你的床还没铺。”她迫使自己忘记,用语言切换到另一个话题,掀开被子下床。 想要扮演一些照顾人的角色,但殷照很不给面子:“你……会吗?” 双脚刚刚塞进拖鞋里又顿住,殷宁茫然地抬头。 很明显,她不会。 阿姨已经回家,这么晚打电话把人喊回来就为铺个床不合适。 “不过这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吧?”殷宁抿了抿唇道,他那个语气,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得太过简单,漏了其中某个非常重要的高难环节,“不就是把床单展开,套上枕套,这个季节的夏被也不需要……” 殷照见她真的在认真思考,失笑地将头顶的浴巾放下来,拿在手里:“我想和你睡一张床。” 殷宁的盘算声戛然而止。 没有等她同意或拒绝,他转身回浴室:“吹风机在哪里,我先吹头。” “水池下面的柜子。”殷宁下意识回答,随后发现刚才的话题就这样被他挑开,再也没办法给出答案。 这孩子,学精了。 殷照如愿以偿。 殷宁的被子里有与她身上一样的香味,殷照在心里想,如果这张床上只有被子,那他一定会把它裹得非常紧,包住全身,就像殷宁把他拥入怀中一样,但他现在不需要。 她就在身边,灯光明晃晃地照在她的身上。 殷宁洗漱完毕,做了简单的护肤,手心的残余物还没吸收,被子刚刚盖过腰,身旁的殷照撑起来,熄灭灯光。 一瞬间的黑暗来得猝不及防,殷宁正让眼睛适应,窸窸窣窣的,她的腰侧缠上手臂,肩膀被额头压住,殷照就这样钻进来。 似乎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才能做到如此行云流水。 多余的话突然就不想再说了,殷宁摸索着找到他的脸颊,轻轻地揉了揉。 看不清人脸的黑暗反而会给人增添没理由的勇气,殷宁不知怎么又想起殷照在车上的提问,说:“其实我也想你的。” 靠着她的殷照微微抬头,却没有说话,在等待她的下文。 “也会想你在大学开不开心,和室友关系怎么样,宿舍的条件还适不适应……”殷宁以前反而很少有这种感觉。 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她全权做主,就算殷照身边的同学不认识,但是学校里的老师和环境,殷宁都很清楚,所有东西完全在掌握之中。 可是他的大学生活,殷宁知道的少之又少,所以当他用频繁刷卡的方式寻求存在感时,她虽然觉得幼稚,又感到无比安心。 “我每天都在想你。”这句话他今天说过太多次,生怕她记不住、没听清,仍在不厌其烦地重复。 这种想念很复杂,汇聚了亲情和一丝爱情,有孩子对母亲的,也有男人对女人的,有惦念也有欲望。 “对不起。”殷照又道。 她正要问他为什么而道歉,唇上忽又覆盖温度。 虽然转瞬即逝,但与在车上那次不同,没有了那么多的冲动和失控,反而是确信的、坚定的,早有准备并且不再更改。 “晚安,妈妈。” 他的声线汇入夜色中变得低哑。 彻底意识到有些东西在天亮以后就变得面目全非,殷宁深吸一口气,却也无法压制嘴唇的微颤:“晚安……宝贝。” 第55章 这一夜殷照睡得很好。 明明是陌生的新床,却因为有熟悉的人,让他很容易便沉入梦乡,不用闹钟都能六点半就自然醒的生物钟完全失灵,殷宁的手机闹钟声都没吵醒他。 怀里有一点挤压的重量,夹在指缝的头发柔软又刺人,两人的姿势距离与睡前的变化不大,殷宁抱着他睡了一夜。 她试探地轻轻推开殷照,见他毫无知觉,便将小腿从他的腿中间抽出来,悄悄下床洗漱。 楼下有响动,阿姨按时抵达,已经做好早饭,就等殷宁下楼。 阿姨原来是院子那边的面点师傅,擅长苏式点心,平时负责做下午茶。有一回殷宁加班没顾得上吃饭,她临时用剩下的面团扯了碗油泼面,令殷宁注意。 没想到她涉猎的菜品跨度这么广,当即又试了几个菜,正好阿姨也想找份离市区更近的工作,方便随时回家照看老人,她便负责起殷宁的日常饮食,主要是早饭。 殷宁时常会因为工作而错过午饭时间,晚餐大多是应酬。 前晚睡前,殷宁让阿姨明早多准备一个人的份。她以前在院子就认识殷照,再算时间,虽没多问,却猜到大概他放假回家了。 还不到八点钟,许特助的电话打进来。 深宁的打卡时间是标准的朝九晚五——在不讨论加班情况的前提下,大家都遵循着这个作息,虽然会晚归,但基本不会提前上班,能让她这么早就联系殷宁,大约是上班途中就发现了什么事。 才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殷照还在床上睡得正香,因感觉不到原本依偎的人,缩得更紧了点。 窗帘遮住阳光,房间里还是暗的,殷宁站在床边,手指从他的脸颊轻抚而过,俯头看了几秒钟,等不及到公司,下楼途中就准备给许特助拨回去。 等不到殷宁的回应,许特助已经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在网上刷到的,要处理吗?” 不是工作消息,而是昨夜殷照在酒吧打周密的过程竟被人拍下来,发到了网上。 幸好光线不足,再加上有保安的遮挡阻拦,画面不停抖动,没拍到任何人的正脸,许特助本来只是吃个瓜,看到殷宁一闪而过的身影,才发现打人的那个男生和有过几面之缘的殷照很像。 评论区已经有人在传,两个男模为了抢富婆打起来了。 视频发布时间是凌晨,只有夜猫子们刷到,如此劲爆的话题大清早便登上当日热门。 民众对于风流韵事的兴趣总是远远强于其他新闻,很快其他视角的视频也陆续有人补充,更有人清楚听到殷照那声带着几分哀怨的“姐”。 “卧槽这么好看还要花钱点男模?我要是有这条件在夜店直接白吃白拿还有人倒贴!” “这家店我去过,现在的男模质量进步了?上次去只有一些又丑又油腻的普信男,不是开口闭口让你点酒就是摆脸色,后来我再也没点过。” “什么意思,富婆以前和打人的这个好,后来被挖墙脚了?可我怎么觉得打人的这个帅一点啊……富婆怎么想的?” 回复:看起来打人这个脾气不太好,可能服务不到位呗。 回复:我也觉得打人这个更帅诶! 回复:不过这两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款的,富婆审美还挺固定 “这真的是男模吗?” 回复:被打的穿的就是这家夜店的统一服装,我经常去很眼熟,他家质量一直不错的就是贵,另一个不是。 回复 回复:另一个不是?emm……我有一些别的猜测 作者回复:我朋友说被打的那个肯定是男模,当时他们在一起玩游戏,这个人突然就过来把他打倒了,不是同行就是男朋友抓包。 回复:男朋友这么帅还找别人???不如给我谈! 回复:女人嘛追求刺激挺正常的吧,她又不是不回家。 回复:楼上什么叁观,这种事无论男女都很恶心好吧! 回复:有病吧你们,俩男的打架非要把女方扯进来干嘛? 不光在视频网站,打开群聊,类似的消息也在迅速传播扩散。恐怕已经有一部分熟人认出殷宁,只是碍于关系不敢直接询问。 就连远在国外的孟安怡都有所耳闻,隔着时差,截取到视频里一张较为清晰的侧脸,问:“姐姐,这真的是你呀?” 殷宁看完这些视频和评论截图,一个头比两个大。 她来不及回复孟安怡,先嘱咐许特助:“先让公关团队联系平台删视频,不要泄露视频里任何人的身份。” “好。”许特助一直等回复,收到立马行动。 等到殷宁在公司的办公室坐下时,公开平台的视频以被“弘扬不良价值导向”为由删得干干净净。 公共平台虽然平静了,私域平台的传播却无法遏制。有那么多同学在场,亲眼目睹,又得知殷照一整晚没回宿舍,他迷迷糊糊起床时,手机里的消息前所未有地爆炸。 程正:“他们都说是你,我们还不信,你去哪了?” 程正:“你放宿舍的东西还没收呢,没出事吧?” 殷照还不是很理解他这么关心的语气是怎么回事,点开程正转发的视频,才看叁五秒,瞬间清醒,坐了起来。 “我没事,昨天回家了,刚醒。”他先安慰程正,再粗略地翻阅了几张截图。 时隔近两个小时终于得到回复,程正激动得发来语音:“你终于回了!我下午的高铁,现在已经离校了,宿舍里还有人,你今天要回去搬行李吗?” “应该要。”殷照说,他和殷宁原本定好的时间是今天下午。 见他状态还行,程正才问:“那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啊?他们回来以后到处说,不过我刚刚看网上的视频都删了,现在还有人趁乱2块钱卖呢……” “他们说我什么?”殷照问。 “就和这些评论差不多呗,说你本来是被这个富婆包养,你的那些奢侈品都是她买的,后来她移情别恋,开始喜欢那个,被你看到以后就受不了打人了。”很多人都知道昨晚殷照与他们去了酒吧,大家发的照片环境与视频里对得上,再结合之前在二手平台看到的转让信息,消息传得有声有色,“辅导员联系你了吗?她来问过我们情况,我们都说不知道,她先去找那几个人让他们别再讲了。” 没想到这随口立的人设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立住,而且单看程正的这些描述,某些角度来说,事实的确如此。 这种新闻,大家都是叁分钟热度,没多久就会被遗忘。 只要不影响学籍和最后拿毕业证,殷照无所谓自己在同学里的印象,将来准备就职的用人单位也不会在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上过于计较。 他想了想,回:“和好了。” “哈?”程正问。 “我跟那个富婆,”殷照说,“已经和好了。” 第56章 不是,谁问你这个了? 程正怎么都没想到殷照听半天想说的就是这句话,而且总觉得能读出一些得意得情绪,那富婆她……有这么迷人吗? 他承认在视频里看起来的确很有气质,光是侧脸就让人无限遐想,可殷照的表情平时几乎没有多少波澜,总觉得这种感情在他脸上并不适配。 不过他这样回答,应该完全没受到流言的影响,剩下的就让他自己和辅导员沟通吧。 “我真是多余关心你。” 抱怨之语反而令殷照笑,回复他:“谢谢。” 虽然学校里有些令人讨厌的家伙,但室友们的为人都算不错,殷照没有太多社交的需求,对此已十分满足。 对这个新家还不熟,殷照在楼上简单溜达了一圈,清掉手机里许多根本不熟,只是为了八卦就来向他求证视频真实度的同学。 殷宁的留言里说早餐在楼下厨房的保温箱,阿姨知道他不太喜欢见人,收拾好就离开了。 他悠闲地吃着早饭,心情还停留在那温馨的一晚,对程正说的风言风语完全不关心。 “起了。”他对殷宁说。 殷照有明确的预感,停滞半年的聊天框即将恢复从前的热闹。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我叫司机送你,晚上我们一起回去?” “吃完饭就回去。”学校离这很近,他要带的行李早在考前就收拾得差不多了,只需要拿上行李箱和电脑就能走,不到一小时就能搞定,“你不和我一起吃午饭?” “你吃得下?”殷宁意外。 他这还在吃早饭,就已经惦记起午饭的事。 “我可以陪你吃。” “好小照,我知道你关心我。”殷宁便笑,“不过我在外面听讲座,中午应该回不来。” 他失望地只打了两个字:“好吧。” 殷宁却从这里面读出他的情绪,发了个摸头的安慰表情。 “晚上回院子一起吃吧,还有姥姥和姥爷呢,他们都想你了。” “好。” 讲台上的人已不知将PPT往后翻了多少页,不过这些内容都不重要,半场就听得殷宁直打哈欠,恨不得撑住下巴偷偷迷瞪一会,仿若回到大学听lecture的时光。 手机有响动,殷宁立马抓起来,果不其然是殷照的消息。 跟他闲聊几句算是转换了心情,再放下,偏头便看到孟柏延斜眼瞥着自己,刚刚屏幕顶端的备注也被他尽收眼底。 本来工作场合不打算聊私人生活,不过他也听得有些腻了,两人真正的目标仅仅是此时仍在讲台边坐着的一位企业家,时间表上要再等一个人讲完才是她,其他内容都只是顺带。 “你最近的生活挺丰富。” 不听他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殷宁放下手机,反过来问他:“我还以为你平时不怎么八卦呢。” “我倒是也不想知道。”他表情一顿,随后不自然地整理表带,“孟安怡总拉着我问。” 虽然孟安怡一直称呼孟柏延为“哥哥”,但他似乎很少直接叫她“妹妹”,都是直呼大名,心情好时也不过叫“安怡”,看来从小没少被她欺负。 “她怎么不自己问我?” “你不是没回么?”孟柏延反而觉得她问得稀奇,“她还以为你生她气了,不想再搭理她,一个劲问我怎么办。” 大清早就摊上这么件事,一直在处理,殷宁看完孟安怡的消息没来得及回,后来忙起来就彻底忘掉。 “没有,今天事情多。”殷宁解释,又疑惑,“我为什么要生她的气?” “她觉得是她非扯着你要去那会所的,如果没有她就没有后来这些事。”孟柏延说,垂眸扫向她的手机,故作轻描淡写,“那是殷照?” 那孩子本来长得就令人过目不忘,又有几分像殷宁,孟安怡发过来的视频,他看了点开头就认出来了。 后续的处理方式也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连身为男朋友的他都未曾主动介绍过,足以证明殷照在殷宁眼中的重要程度,她绝不可能就这样让他暴露在大众视野之下。 不过他们的行动速度确实太快了点,不到一个小时全网再搜不到任何相关信息,就连聊天软件的许多转发消息也被自动屏蔽。如此架势,又让人不禁猜测这其中是否另有蹊跷。 “是他。”殷宁回答里不复往日的坦荡,有几分心虚下的遮掩,“他看到我和周密在一块,当时我们在玩游戏,所以就……” 孟柏延却轻笑。 “那我还得谢谢他。” 至少当时面对他,殷照还算客客气气,可没有像这样直接照着鼻子锤。 殷宁听出他的意思,不满地瞪他一眼。 玩笑归玩笑,孟柏延又道:“安怡问我他跟你是什么关系,我没说。” 孟安怡还是聪明,没有相信网上的说法,但她猜半天又猜不出来,感觉什么关系都不至于让人生气成这样,好奇地问孟柏延,他却屡次转移话题。 尽管接触不多,殷宁却已将孟安怡纳入“自己人”的范畴。 “其实可以对她说的。” 孟柏延却耸肩:“那下次你讲吧,我才懒得当传话筒,正好她说想请你出去玩,但你一直不回,她又不敢多问。” 本来听他刚开头两句话,殷宁还以为这次孟柏延也是来酸她的,聊到这次才发现,原来他是在为妹妹的友情做说客。 虽然嘴上总是嫌弃,心里却始终把彼此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这就是亲情的不同之处。 “你挺关心她嘛。”殷宁重新拿起手机,准备给孟安怡发个消息,安抚她的脆弱小心情。 孟柏延没直接承认,只道:“不然谁能让她一吵架就跑过来住。” “咦?”殷宁想起他们还在交往时,她到过孟柏延家,还过了夜,“她经常过去吗?可是以前没在你家里发现过任何女人生活的痕迹。” “那段时间都让她拿走了。”他说,“要不然不方便解释。” 万一她真从家里发现点孟安怡的东西,哪怕他解释说是“妹妹”,殷宁说不定都会怀疑成别的含义,就算最后能证明是亲兄妹,也多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他本来准备日后交往更深入了再正式介绍其他家庭成员的,可惜没等到那天。 殷宁颇为欣赏地撑起脸颊,打量起孟柏延:“果然还是那个细致谨慎的孟总呢,可惜……” “可惜什么?”孟柏延挑眉。 “可惜我从来不和前男友复合。”殷宁娇笑着靠过去,发梢从他的大臂擦过,回复起孟安怡的消息。 她已回国,自认作为给殷宁惹来这么大麻烦的罪魁祸首,孟安怡诚挚地邀请殷宁一起去郊区的度假酒店。 “我这边加上我有叁女两男。”孟安怡说,“你还可以再带一个人,顺便帮我问问我哥去不去!这样凑八个人房间正好。” “好,我问问。”殷宁回完她,对孟柏延轻笑,“安怡还挺会藏小心思。” “怎么了?” “她说我可以再带一个人。”明摆着就是好奇殷宁和殷照的关系,想让她带去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人。 第57章 j iz ai 9.c om 宿舍里不剩几个人了。 这一屋子的室友来自天南海北,连老家在同一个省的都没有,他们订的今明两天的票,正陆续收拾东西,等殷照慢悠悠地回去,有两张床已经彻底搬空了,只留个光秃秃的床板和锁进储物柜的生活用品。 “你回来了?” 见他推门,屋里的两人抬头与殷照打声招呼,不再问视频的事,低头各做各的。 后来殷照才发现,他与程正的对话发在了宿舍小群,其他人虽没吱声,估计也看得差不多,见到他便不再问了。 不比开学那日的张扬,这次送殷照过来的只有一个司机,本来殷宁嘱咐他帮忙干点搬东西的活,刚停好车,殷照却说什么都不肯让他跟随,只说自己上楼就好。 大概是被上次那阵仗搞出了ptsd。 两人僵持半天,最后司机拗不过这个小老板,在停车场附近找个开阔的地方,抽根烟等他。 现在殷照回想,那次殷宁恐怕也是故意的。 虽是她主动提出疏远,可殷宁只以为殷照一时鬼迷心窍,她把话说得那么重,足够敲醒他,根本没想到他会坚持这么久,以至于到后来,两人根本就是在互相较劲。 谁都对对方有怨,谁又都不肯低头。 明知殷照不喜高调,还故意在他的新同学面前搞出那阵仗,活脱脱的报复,又比他疯狂刷卡的行为成熟到哪里去呢? 有时候殷照觉得殷宁无所不能,有时候又觉得她与他没什么区别,只是在外人面前表演出老练的样子。 成长是一场大型的模仿秀,所有人都在尽力贴合那个想象中的“大人”角色。 听说殷照回学校了,辅导员还是把他喊到办公室,稍微了解了一下视频的情况。 有那么多同学亲眼目睹,嘴硬不承认难免虚假,殷照解释为与人起了些口角,一时没有忍住才动手,昨天双方已私下和解,他也认真反思了自己的行为。 由于事情发生在校外,又算假期期间,网上的视频删得足够快,舆论并未波及到学校形象,辅导员便让他走了,反而又把那些同学叫过去批评一顿。更多免费好文尽在:ji z a i8 .co m 他们私下建群议论其他同学,很多人有所耳闻,只要不严重,还可以当做学生之间的正常往来,不做干涉。 毕竟学校只能倡导,又不能强迫每一位同学都亲如家人。 可这次不仅仅是议论那么简单,他们拍视频传到网上,在校内外参与和引导舆论,幸好殷照心理顽强,要遇到个脆弱的,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那几个本来以为能看好戏的人趾高气昂地走进办公室,出来时却个个夹着尾巴,灰溜溜的。 殷照回宿舍,室友递给他手机:“他在朋友圈阴阳怪气的人是你吗?” 他探头一看,不知道几百字的小作文,字里行间控诉殷照“有后台”“有靠山”才平息这件事,还说他败坏校园风气,身为大学生不以提升德行为第一要务,简直是学校的耻辱。 殷照看完抱以沉默,简直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在骂他还是在骂自己。 “怪不得他这么生气。”另一位室友嗤笑,“他们那个群解散了。” “早该解散,整天捕风捉影。”这边应和道,还说殷照败坏风气,“别的我不知道,但殷照在图书馆的时间有他两倍长都不止,还好意思。” 两人还在猜这次散群究竟能不能让他们所有收敛,还是会变本加厉地记恨殷照,当事人却把行李箱的拉杆提高,背包甩在肩头。 “你们明天的票回去吗?那我先走了。” 看到他就这几样东西,两个室友露出羡慕。 家住得近就是方便,他们的行李箱里除了生活必需品,还塞满了给亲戚朋友带的各种礼物,差点合不上。 “我们都快忘了你也是本地人了。”室友伸着懒腰感叹,“隔壁那富哥恨不得天天回家,每次回来必说学校的床不如他家kingsize大床,我现在看到这个词都害怕。” 另一人显然错过了这么一出经典曲目,问:“啊?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以前总是听人讲kingsize,到底什么意思啊?” “我也不知道,我女朋友说就是一米八乘两米的大床。” “那不是很常见吗?” “是啊,姚明躺上去脚都都在外面呢,不知道有什么好吹的。” 此人与殷照相比完全处在两个极端,这么一想,彼此看不顺眼完全在情理之中。 这个天气的露天停车场热得让人受不住,殷照下楼前给司机提前打电话,他从阴凉处跑出来,正好与殷照碰到,赶紧过来接行李。 “刚刚殷总联系我,她那边已经结束了,正在回来的路上。” 这就是殷宁常用的司机,殷照不禁问:“她请新的司机了?” “没听说呀。”这个问题让他也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噢,殷总和孟总一起在外面应酬,所以就让我回来接您,到时候顺路坐孟总的车回来。” 听到这个名字,殷照语气冷淡下来,答一声:“哦。” 司机倒是习惯,见状安静开车。 过一会,他似是觉得刚才有些生硬,有气总不能撒在别人身上,又说:“其实你不用接我的,离得近,我走路都能回去。” 仅仅两句话的功夫,车窗外已经能看到小区的大门。 树枝从墙头冒出,给人行道铺上一半绿荫。 司机笑笑:“殷总特意嘱咐,我可不敢偷懒,况且你们也很久没见了,她心里惦记。” 这话听着顺耳许多,殷照浅浅“嗯”一声。 * 后知后觉的孙乐皙打来电话。 殷宁正与孟柏延商量着之后怎么与目标客户套近乎的事,本来打算掐断,看到来电显示,冲他说句“抱歉”,微微侧身接听。 “喂?” “那视频里真是你啊?” 车内安静,殷宁没戴耳机,略有漏音。 孟柏延听见似笑非笑地瞥殷宁,好像在说:“看吧,不止我一个人感兴趣。” 这人嘴上可没把门的,虽不至于抖落出什么小秘密,但要是有什么话被孟柏延听见,肯定又要被他嘲笑。 殷宁也没礼貌,知道孙乐皙是为这事打电话以后,没说多余一个字直接挂掉了。 孟柏延见状,不慌不忙地从座椅抽屉里取出一副蓝牙耳机,故意冲殷宁点点戴上,然后打开音乐软件,在她面前把音量调到最大,贴心地转过头。 被挂掉的孙乐皙不甘心地在手机上给她连发叁条消息:“你在外面?怎么回事?回答我!” “你不是平时都不看八卦的吗?”殷宁没想到这事都传到她那去了。 “我本来是不感兴趣。”孙乐皙说,“可是后来视频不是都发不出去了吗,我同事就在自己手机上放给别人看,我不小心瞥到一眼。” 在这个时代,除非完全隔绝交际,否则没有人能逃开信息的轰炸式传播。 陌生人记不住,孙乐皙却与殷宁朝夕相处那么多年,画面里的侧影一眼就认出来,再联想到前一日晚上她着急忙慌地把她叫过去处理殷照受伤的手,所有细节都串起来。 “也只有你们才有这手笔,删那么快。”她说,“要是慢一点我还就不怀疑了呢。” “小照看到我和别人在一块,就没忍住。”殷宁解释,“小孩嘛,总是会对这些事情……” 她还在极力地把事情往母亲与孩子的角色上引导,孙乐皙毫不给面子:“我之前就说过他不对劲。” 一句话让殷宁偃旗息鼓。 在对话框里打了一半的内容再也发不出去,更显得欲盖弥彰。 “唉,其实你也是。”孙乐皙见她“输入中”的状态停下,又道,“我一直在想,到底什么事能让他的学校就离你两条街都不见面,和这个也有关系?” 身为旁观者,很多东西孙乐皙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碍于朋友的面子不曾戳破。 “嗯。”殷宁没得辩驳。 “你这一年状态也没好到哪去。” 小的不懂事,大的何尝不是越陷越深。 殷宁开始有些不知怎么面对孙乐皙,还好她们只是打字,要是此时在打电话,恐怕连发出声音的勇气都没有了:“你会不会……” 她只说了这四个字。 剩下的内容,发不出去。 “还好吧。”孙乐皙却对着屏幕叹口气,不知怎么描述此刻复杂的心态,到目前为止,她的事业、社会地位和人脉,几乎都是殷宁给的,抛开朋友的身份,说是她的再生父母都不为过,“这些年你这么帮我,其实别说是你儿子了,就算是我儿子,我恐怕都没意见。” 第58章 “啊?你什么时候生了个儿子,不是我的!” “你非要这么聊天吗,殷宁?”孙乐皙隔着屏幕都想象得出她一半故作认真一半得意的小表情。 “嘿嘿。” 人在感受到难堪时总会下意识用玩笑化解,她倒也理解这种做法,又道:“不过我真的觉得还行,开心就好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挺忙的,但感觉并不开心。” 哪怕是最简单的文字,也足以读出其中的认真。 殷宁喜欢忙碌,饱和的工作内容会让她找到自我价值,以前虽然四处奔波,很多事都要亲力亲为,忙碌中却是快乐的。 这一年她同样连轴转,如果当天没有应酬,饭都会忘记吃,孙乐皙却很明显能察觉出情绪不对,唯一的变量只有殷照。 除了亲人,似乎只剩下最亲密无间的朋友能够为对方放下所有底线。 殷宁心中感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一直不太擅长表达类似的感情,只能发去眼泪汪汪的表情。 孟柏延的车在小区侧门停下。 正门的路边都有护栏挡着,不允许临时停车,外来车辆进地下车库还要登记,他嫌麻烦。 “谢谢。”司机正下车过来开门,殷宁拿起包,准备与他道别。 “你和孟安怡约好了吗?”孟柏延问。 殷宁点头:“嗯,我跟她说了你也去。” 孟柏延颔首,又道:“准备带他一起?” 不直呼其名,反而用人称代词,有种欲盖弥彰的怪异,不过殷宁还是承认:“对,安怡好奇嘛,而且这种活动,本来就是他们年轻人玩起来才更有意思。” “我们也还年轻呢,孟安怡可叫你姐姐。” 说得好像七老八十了一样。 殷宁歪着头打量他。 “干什么?”孟柏延斜睨,探头探脑的,眼睛里全是小心思。 “你好像对年龄很敏感嘛。” 孟柏延微微蹙眉:“还好。” “后面也没见你再谈感情。”殷宁又说。 这话惹得他几分不悦:“不比你,忙都忙不过来。” 殷宁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你爸妈还不着急?” 虽说与孟柏延父母的几次接触让她觉得他们不是那种古板的父母,却也还不至于前卫到儿子都这个年龄了依旧一点不催,交往的那段时间,他们还曾期待过殷宁和孟柏延的孩子。 “着急也没用。”他看起来不是很想谈这个话题。 殷宁偏不顺他的意:“你该不会还没走出来吧?” 孟柏延抬眸,飞速瞥她一眼。 她以为他要嘴硬否认,却听他道:“你呢?” 通过他的语气和表情,殷宁发现他指的不是他们之间。 一年没见着人,恐怕他本来都快忘记殷照了,是这段视频又让许多被掩埋的东西浮出水面。 殷宁回答不上来,反而因为这两个字变得焦躁。 “我回家了,谢谢你送我。”她逃下车子。 孟柏延轻笑一声,挥了挥手,不再追着她继续说。 * 忙着在楼上收拾东西,这边没有佣人,殷照在殷宁的房间角落找到半满的洗衣篮,把这学期穿过的衣服一起丢进去。 尽管学校的洗衣房看起来还算干净,但他仍然接受不了公共洗衣机,学校附近的洗衣店又只提供干洗服务,这件事一度让他很是为难。 后来经过学姐的提点,殷照与舍友们一起合资买了台小型洗衣机,才算解决。 但他总觉得衣服在外面洗了也不是完全干净,这次回家,他便全都拿出来,等人收走,再好好清洗和消毒。 楼下的声音,殷照完全听不见,直到殷宁走到房间门口。 脚步声让他回头。 “你回来了。” 殷宁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自己的房间,将提包挂到旁边的支架上,扫视所有发生变化的地方。 殷照将许多常用的生活物品放到这边,她的桌子和柜子上。 当然绝不可能是因为他找不到自己的房间,因为殷宁经过时清楚地看到行李箱就横在那间卧室中央。 她却微微抿嘴,不谈这事,而是问:“你饿了吗?” 下午四五点,与平时吃晚饭的时间相比早了点。 “有点。”殷照点头,他起得晚,没吃午饭,“你呢?” “那你收拾收拾,我们先去吃饭吧。”殷宁提议,摘下身上一些累赘的装饰物,如若不是为了在目标客户面前显得有面子,她才不愿意戴这么多东西,“我中午都没吃饭,那客户这个年纪了说是要养生,轻断食,一天只吃两顿,我们想跟她谈事情只去茶楼不去饭馆,饿得我眼冒金星。” 听着殷宁抱怨,殷照走上前,在她准备摘项链时撩起她的头发。 “我来。” 他的手接过她指尖的锁扣,像是要认真观察结构,朝她的后颈微微俯下,有些呼吸喷到皮肤。 殷宁从镜子里看到低着头的他,停留不到两秒,锁骨上的链子向下坠,殷照摘下来。 “喏。” 他放进她摊开的手掌心里。 殷宁拉开抽屉,准备把项链放进收纳盒,余光里看到他的手臂借着刚才的动作继续下滑,到达腰间,从后轻轻环住,脸颊也贴到她的后脑勺。 “妈妈。”殷照轻声。 右手停留在半空中,项链挂在指尖,摇摇晃晃。因为靠近,镜子里只能看到他的肩膀和横在腰上的手,这样比起来,与孟柏延已分毫不差。 殷宁的大脑被清空似的,一下子什么东西都想不起来,只是凭本能地“嗯”一声,微微带颤。 以前他们有过很多次类似的拥抱,从他还没有她的腰高开始,殷照无论是高兴、伤心还是恐惧,都往她身上扑。 抱不着腰就抱腿,靠在怀里让她哄睡更时有发生。 完全习惯的动作,本该掀不起任何波澜,此时却做贼心虚地心跳加速。 得到回应,殷照更是用力收紧手臂,在她的头发上来回蹭。 殷宁回过神,将项链塞进盒中,链条因为急躁摆得曲折。 她正想就这样凑合,等过几天喊人来收拾,殷照却将下巴放到她的肩上,伸手帮她整理起来。 突然改变的姿势,让她的后背与他的胸口完全贴合,鼻尖和上唇在耳边摩擦。殷照顺着其他项链的弧度,将铂金的链条放好,吊坠居于中央,塞进盒子的卡扣固定。 “这样吗?”近在咫尺的声音,热风般进入耳道。 “可以了。”殷宁却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感觉,见他摆得不错,急匆匆将抽屉推合。 她转身,殷照上前小半步,将她完全抵在他与化妆台之间。 殷宁不是很适应他的突然强势,两人说开之后,他连以前小心翼翼的试探都没了,有种不计后果的坦然。 “我们去吃饭吧,宝贝?”她问。 “嗯。”殷照点头回答,身体却动也不动,眼睛在她的脸颊扫来扫去。 不再像昨晚那样还有预兆,他忽地俯身,贴了一下殷宁的嘴唇。 见她没往后躲,进而抬起右手,捧到她的下巴。 “昨天没有学会。”殷照浅尝辄止后松开,睁着眼睛说瞎话,声音逐渐沉下,“可以再教我一次吗?” 直勾勾的眼神里有太多殷宁无法拒绝的东西。 其实她没那么饿,殷宁叹着气在心里想,亲完再吃也是……可以坚持的。 第59章 一直以来,殷照都是个相当刻苦的学生,虽未亲眼所见,但殷宁相信在学校里他真的有那个耐心,能够在图书馆待上一整天。 这份吃苦耐劳和勤学好问用在所有地方,也许还带了些“谦逊”。 他慢条斯理地撬开殷宁的牙关,不复上次的急躁和无措,微屈手指,抬高她的下巴,舌尖轻而易举地探入。每个动作都带有准确的目的性,只要殷宁不喊停,他可以一直这样亲下去。 哪里没学会,他根本足以称得上她的得意门生。 窗外日光浓烈,房门大敞,自知家中再无他人,吮吸的声音也就毫不避讳,在足够空旷的空间里肆无忌惮地飘荡。 下唇传来短暂的拉扯,被蓄意用力咬了一口。 殷宁回神抬眸,殷照正盯着她。 她刚刚走神了,所以虽然在回应,幅度却很小,只是放任他在口腔里自由地探索而已。 这不是殷照想要的。 他发现,虽然殷宁对他表现得百依百顺,却从未真正主动。这显得好像他一直在勉强她,而她只是出于其他的一些什么情感,所以答应他的全部请求。 “我表现得不好吗?”殷照呢喃着问。 原本深切纠缠的唇瓣突然拉开一小段距离,殷宁听到他的声音。 让她陷入茫然:“怎么了?” “你好像并不喜欢。”殷照的语气有少许低落。 他们的脸颊挨得很近,看不清彼此的表情,鼻子蹭着鼻子,他说这两句话,唇瓣碰到她数次,所以声音也压得很低,喉咙里有种过于浓稠的粘滞感。 “不是的……”殷宁想安慰他,但心中也很清楚,这否认毫无说服力。 她不主动,不投入,不享受,不喜欢也——都不敢。那份世俗的枷锁时时刻刻都挂在她的身上,殷宁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向放纵的一方靠拢,又怕真的彻底倒向那个结局。 殷照同样能清晰地分辨出她的真心和假意:“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 在那个昏暗且凌冽的旧楼道里,他曾亲眼看过殷宁与孟柏延是怎样的动情与忘我,她的手指会主动在男人的身上游走,挑逗他的敏感部位,听到对方想喊又只能强忍的声音,坏心眼地笑。 也许这一辈子殷照都不会忘记那个场景。 少年的感性和欲望在那个时刻被她全数唤醒,她却一无所知,因为她的美艳并不为他开放。他只是误打误撞,然后小偷一样保留了其中的一小块碎片。 “宝贝。”殷宁想对他解释,实际上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显然殷照看出她的为难,的确,他不能要求殷宁与他一样豁达。 他有豁出去的冲动,放弃一切的胆量,但是她没有。 她有社会地位,圈层的名誉,外人的目光,种种条件束缚着,愿意陪他玩这种过家家的感情游戏已经够体贴。 “没关系。”失落过后,殷照很快调整好心情,搂住她的腰,在嘴唇上轻印几下,“这样也挺好的,真的,我很满足了,我们去吃饭吧?” 他松开殷宁,转身去拿手机。 她不信他能在短短几秒内迅速调整好心情,仍不放心地看着他。 殷照将手机揣进短裤的兜,看到她那样直盯着自己,所有想法都写在脸上,故作轻松地笑:“走吧?你不是没吃午饭。” 殷宁的视线向上,丈量殷照的身高。 自从他长大以后,很多东西都变得非常不方便。 她走过去,踮起脚尖。 像是嘴唇的触感从脸上转瞬即逝地擦过,殷照惊讶地停脚,看向她。 “愣着干嘛?我要饿死了。”殷宁笑着说。 十多年的相处,她非常清楚应该怎么哄他,而他也真的……很好哄。 * 高级一点的餐厅离家都有些距离,殷宁饿得不想再跑了,殷照不挑食,吃什么都无所谓,所以两人就近在商场一楼的展板前站着,试图挑选出一个能填饱肚子的店解决这顿。 “我们今天不是说要回院子吗?”殷照想起来,问。 “是。”殷宁回答,“本来计划是等你收拾好,我们就直接回去的,可我这不是没吃午饭嘛。” 从市区开过去还要快两个钟头,殷宁实在撑不到那时候。 “我中午打过电话了,就是委屈你。”殷宁牵着他的手晃一晃,“本来你姥爷念着你吃了一年学校食堂,想叫人弄几个海胆来给你补补,上周就把菜谱都订好了,那山珍海味……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办酒席呢,可是现在只能到外面陪我凑合。” “没关系,我不喜欢吃海胆。” “你这话可别让他老人家听见!”殷宁捂着嘴,“到时候他该伤心咯。” 殷照听出她的玩笑意味:“你好像在挑拨我和姥爷的关系。” “才没有,我是那种人吗?”殷宁被戳穿,扑闪着眼睛,充满无辜地看他。 可惜殷照不是孙乐皙,不会犀利地戳穿她的面具,只是又问:“那我们吃完饭回去吗?” “嗯。”殷宁点头,感觉他特意这么说,仿佛有别的想法,“你觉得呢?” 殷照微微犹豫后,还是道:“可以明天再回去吗?” “诶,为什么?” 他将头偏向一边,声音放轻些:“想和你再待一会。” “你又不是一个人回去,而且照样可以来我的房间呀,我又不会不让你进屋。” “不一样。”殷照说,“院子是院子,这边是……”我们的家。 不过这话太少男怀春了,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正好也不重要,因为殷宁终于在板子上找到心仪的餐馆,根本没在听。 “平时跟人应酬都吃得太正规了,今天就烤肉吧,你觉得呢?” “我没意见。” 殷照低头,找到殷宁的手。刚要去牵,她却从他伸出的指尖绕开,环到他的手臂上。 想到那次在商场撞见她,也是这样挽着孟柏延,殷照便接受了这个动作。 烤肉店在七层,两人去找直梯。 这个时间客流量不多,在温柔的钢琴曲中,他们的步伐随之放缓。 一对年轻的情侣手牵着手从他们旁边经过,殷照全身心都在殷宁身上,完全没注意,擦肩之时却听见他们停下:“忧……殷照?” 被喊名字,二人回头。 他们的目光直接挪到殷宁身上。 只看脸不好判断,但她的着装明显与他们不是同一个年龄层的人。这对情侣目光一晃,同时想起殷宁就是那天在酒吧看到的人。她的脸太好辨认,轻易不会忘掉。 真巧。 这两人交换眼神,从对方眼中读到同样的想法。 男生开口:“殷照,这是谁呀,介绍一下呗。” 语气中的恶意不加隐藏,任何一个脑子清楚的人都能听出来,何况殷宁。 她不确定他们与殷照是什么关系,反正绝对不友善。 她正打算谢绝这两人的“关心”,不料殷照开口更快。 “网上不都说了吗,这是包养我的富婆,我是她养的小白脸,怎么了?” 第60章 不仅那两个同学,殷宁听到这句话,瞳孔也是震了又震,简直怀疑自己幻听。 她差点就要问他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开口之前瞥到那两个同学的表情,又把话咽回去。 他们的脸上同样有惊讶与意外,却与殷宁不太相同,并非震惊于“他怎么会说这种话”,更像“他怎么就说出来了”? 三人都不言语。 明明顺着他们的目的说,怎么反倒变哑巴了。 “还有事吗?”殷照问他们。 两人仍愣愣的,不知如何作答。 “我们走吧。”殷照只觉无趣,低头对殷宁说,牵着她转身。 直梯正好停在一层,没有别的客人。右边的墙壁上挂了些广告牌,殷宁想吃的烤肉并不热门,只在角落占据小小版面。毕竟与同行相比,这家在性价比上着实不占优势,吸引到的都是些固定客户。与其花大价钱在电梯里砸广告,不如稳定客源。 待门关上,殷宁问:“那是你同学?” “不熟。”殷照说,“男的和我同班,女生不知道,就见过两回。” 印象里之前这两人关系一般,可是刚刚手牵着手,明显在谈恋爱,估计就是在酒吧那天确定关系的。 他们对他的态度如出一辙,从这点来说,还真是绝配,殷照没想到自己竟有这殊荣,成了别人感情的催化剂。 反而是他自己的感情仍不清不楚。 想到这里,他偏头看向殷宁。 “他们欺负你。”殷宁正不满。 常年的商场沉浮,让她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只能从语气听出正与他同仇敌忾。 殷照的脾气不爱生事,小学到高中,从未被同学这样对待过。 他读的虽是公立学校,但都是殷宁千挑万选,他也争气,说考就能考上。学生素质高,校风严,老师也注意规范和引导。这些学校里,家庭条件好的学生数不胜数,却反而更加低调,从不会像这样惹是生非、口无遮拦。 因为他们深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没想到,到大学反而摊上。 殷照反而不甚在乎,拉起殷宁的手,轻轻捏了捏,安慰她:“没人能欺负我。” “那男生不是你室友吧?”她不放心地追问。 要是让她知道她的小照在学校里受这种委屈,殷宁肯定忍不住。 “不是。”殷照摇头,“我室友和我关系挺好的,有时候还帮我骂他们呢。” 说明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 殷宁的担忧不减反增。 见她那副表情,殷照笑着摇头:“没事,他们才被辅导员训过,估计怀恨在心才跑过来说那种话,在学校里肯定不敢。” 他们自以为能戳到殷照的痛处,哪知他身正不怕影斜,不仅没感觉,还能反过来讽刺他们。 殷宁心有余悸地再度确认:“真的没事?你要跟我说哦。” 幸好她有这个能力,殷照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性格,要是其他情况的学生遇到这种事,忍气吞声又心气郁结,那才叫人难过。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殷照说,“可以自己处理的。” 既然他都说成这样,殷宁不再执着表达什么“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孩子”的废话,而是点点头:“我相信你。” 尚未到用餐高峰期,烤肉店又在商场最僻静的角落,服务员有意尽量让各位客人分散开坐,从进店到坐下,他们没看到别的客人。 殷宁急着填饱肚子,送上来的菜单翻开头两页,见有本日推荐套餐,随手选了个“优质蛋白双人餐”便合上了,听着就健康。殷照喜欢翻菜谱,所以没让服务员收回去。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殷宁想起还没通知父母晚上不回去的事,拨去电话。 得知此消息,他们虽有失望,却也转瞬即逝。 “估计得要下周才能回去了。”殷宁算了算日子,道,“我和小照要去郊区玩。” “那正好。”殷父还道,“本来老林约我一起去钓鱼,我还说要陪孙子,给他拒绝了,这下正好。听说他们找到个新地方,视野开阔,人也少。既然你们不回来,那我去看看。” 至于鱼怎么样只字不提,恐怕又是一次空军。 反正他们钓鱼享受的是过程,钓到鱼反而只是意外之喜,殷宁也不追问。 “你一个人去钓鱼,我妈怎么办?” “她?”殷父斜睨旁边,故意哼哼两声,“她忙着呢,顾都顾不上我。” 这个语气,殷宁才品出来,合着刚才父亲那几句话都是在故意说给母亲听。 她配合地追问:“哎哟,怎么了呀?” “前段时间她收藏了一幅字画,去专家那鉴定真假,跟人聊上了呗。”殷父说,年轻时殷母就爱写字,曾拜在大师门下,入过书法协会,还有人想要收藏她的墨宝,“今天王羲之明天颜真卿的……前两天又说得一米芾的真迹,请她去鉴赏,忙得不得了!” 受到冷落的殷父一下子打开话匣子,向殷宁诉起苦来。 不远处的殷母听见,赶紧过来维护自己的形象:“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人家那墨宝本来是要送给他的,结果他不懂啊,那不是只能给我。” 家庭小法庭真要开下去可没完没了,殷宁笑呵呵地听他们讲完,切好的肉也陆续端了上来。 服务员问要不要帮忙烤,殷照想自己动手,让他走了。 等殷宁放下手机,餐盘里已有烤好的第一批牛排。 “趁热吃。”殷照娴熟地翻着,顺便问,“我们要去郊区?” “对。”这个安排,殷宁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不过估计他肯定同意,所以没太提前,“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新认识一朋友,比你大个几岁吧,叫孟安怡。她约我去郊区的度假酒店玩,正好还能带个人,我就想着跟你一起。” 能与殷宁同游,殷照无论如何都是乐意的。 就是这个姓,让他有所注意:“孟?她和孟柏延什么关系?” “表兄妹。”殷宁说,“这肉质真不错,你尝了吗?” 见他一直在忙着当厨师,好像没时间品尝。 “吃了。”殷照却说,“的确不错,没腌过的比这种腌过的好吃。这个你要尝尝吗?” 他用夹子指向表面挂满了生鸡蛋的一盘。 “都弄点。”殷宁倍感兴趣。 将她想要的食物放上烤盘,殷照才说:“你又认识新朋友了。” 这话讲得,好像她背着他在外面有别人了一样。 “你不也有新朋友。”殷宁反驳,“而且你换朋友比我勤快多了。” 每换到新的学习环境,殷照就得结识一批新的同学,从而拥有新的朋友,反而殷宁身边私交甚密的就那几个——男朋友不算。 “那不一样。”殷照找理由。 “你怎么跟孙医生似的。”小小的无理取闹没引来殷宁的不满,只是道,“我跟她关系特别特别好以后,才告诉她你的存在,结果她居然问我的第一句话是,你俩同时掉进水里我先救谁?” “那你先救谁?” “当然是你啦!”殷宁想都不想就回答,“你那个时候十岁都没有。” 殷照的嘴角弯得十分明显,又放好几块肉进她的盘子,问:“她什么反应?” “可生气了。”殷宁夹起来,边吹边说,“毕竟她不会游泳嘛。” “我也不会游泳。” “嗯?”殷宁感觉不对劲,她稍作回忆,“小时候我不是给你报名了游泳班吗,你怎么可能不会,没去上课吗?不对不对,你还拿过奖,中考的时候有加分呢,小照——” 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 第61章 尽管酒店那边说可以派专车来接,但保不齐到时候想去别的地方转,没车寸步难行,所以这次出游殷宁还是自己开的车。 她的渐变色小超跑不适合上高速,换了辆suv,可以装些路上吃的零食。 这家酒店近年来在圈子里很是热门,走的是隐居山林的路线,每家店的选址都在七拐八拐的地方,要么开在经济极为发达的城市边缘,要么在自然风光独特的地带。 殷宁出差时曾住过一家,修在悬崖峭壁中间的凹陷处,对面是座山寺。每天早晨可以躺在床上,从房间的落地窗欣赏日出,红霞洒在寺庙的钟塔,宛若佛光普照,的确别有一番滋味。 无论在都市还是乡野,占地面积多大,每家分店的房间数量却都很少,平均不会超过二十间,淡季提前一周、旺季提前一两个月预定才能有位置。 兼顾噱头、格调和稀缺性,难怪无数客人慕名而往。 郊区这家开业距今也有七八年了,当初还给殷宁发过请柬,邀她前去体验,可惜她当时忙着思考如何在公司内立足,暂且顾不到外界的事,错失一次良机,后来也更没理由专程过去度假。 听到孟安怡和她的朋友们居然可以订到四间房,殷宁都有些意外。 “其实我们本来想一人一间的,但是实在是房间有限,不然我哥那个性格肯定不乐意跟别人一起住。”孟安怡还说,“不过反正都是套间,有门隔着,也能凑合,就是次卧的视野要稍差一些。” 说是差,其实也没差到哪里去,这酒店每间房的布局都是单独设计的,力求做到所有角度都有其独特的观景体验,说不定有些人眼里,次卧的景色反而更好呢。 “我朋友之前有来过的,但是他们最想订的房间已经没有了,所以到了再说吧。”孟安怡又道,“看你们喜欢哪间就住哪间,都可以商量。” 出来玩多少都要互相让步,才能让整个行程变得圆满,虽都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小姐和少爷,这点为人处世他们却懂得。 出发的时间稍早,本来殷宁想让殷照坐后排,可以再躺下补会觉,他却非常自觉地坐进副驾驶。 “你不休息吗?”殷宁问。 他指靠背和绑在后面的毛绒头枕:“这儿一样能休息。” “好吧。”殷宁调出车载导航,即刻启程。 殷照这一路上却根本没再睡着。 习惯每天早晨起来自习,虽在大学,作息安排得却仅仅比高中轻松了一点,留出足够的午休和下午运动的时间,他的生物钟在这个时刻非常清醒,反而每日靠咖啡续命的殷宁,失去许特助的关照,路上打了好几个哈欠。 高速上的车不算少也不算多,殷宁怕自己走神,打开音响放点提神的音乐。 见状,殷照索性找些话与她说:“我考驾照了。” “诶?”殷宁非常意外,“什么时候?” 殷照的生日在暑假中间,高三刚毕业时他还没满十八岁,时间上来不及,可寒假他不是在实习吗? “就这个寒假。”殷照说。 “那你可够忙的。”殷宁更意外,实习、考驾照,还要除去不开工的春节假期,“怎么这都不跟我说。” 其实他拿到驾照本的第一时间,照片都已经拍了,想了想还是忍住没发给她,转而把图上的个人信息打码发到朋友圈。 “我没单独发,但是放朋友圈了,你可能东西太多,没看到。”殷照解释。 他也会偶尔有这样矫情的时候,更何况在那个特别时期,不肯也不敢直说,反而告诉自己——“如果她真的关心,就一定会看到”。 结果是他不仅后悔,还发现这个行为很可笑。 直到今天都没等到殷宁的一个点赞。 殷宁连忙道歉:“对不起宝贝,我没注意。” “没关系。”殷照这会提出来,也不是为了指控她,“我只是想说,等我再熟练点,以后出门就可以换我开车了。” 尽管平日里有司机,殷宁开车的机会都不算多,但能听到他有这个意愿,她总是高兴的。 “怎么样,学车的时候感觉难吗?”殷宁关心道。 “还行,不算难。”殷照说,“我那个教练态度挺好的,不骂人。” 或许是因为他上手快,没得骂。 “不过你怎么会突然想着,大冬天的学车?” “学校附近正好遇到打广告的,去了解以后干脆就报了个名,我放假之前就把科一考了,假期每天实习完再去上两个小时课,在公司不忙的时候看看科四,时间正好。” 殷宁满是欣慰:“看来你一个人的时候,也把自己安排得挺好嘛……” “不好。”没等她说完,殷照就纠正。 忙着开车,无法观察他的表情,殷宁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观察着前方车距的同时愣了愣。 “因为一个人,所以感觉不好。”殷照说,“才想办法找点事情做。” 免得停下来,就忍不住想联系她。 “我以为你其实不想……”殷宁说到这里停下。如果殷照不想联系她,又怎么会做出后面那些疯狂刷卡的行为,明明她自己都清楚那是他在夺取注意的方式。 人一慌乱起来,连最简单的逻辑都理不清楚。 殷照并没有执着于此,而是冲着她笑:“还好我们是一家人。” 如果他们只是两个普普通通的、从陌生到熟悉的关系,遇到类似的情景,恐怕早就因为彼此的执拗和不肯放下的姿态而渐行渐远。幸好他们是一家人,幸好他是她的孩子,血缘成为他们最牢靠的纽带,才会因始终放不下而和好如初。 “小照。”他这样说,令她的心都快化了。 “没关系,都过去了。”殷照宽慰她,“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 他说得笃定,也是在向她索要承诺。 殷宁点头,弯起眸子,附和道:“好。” * 按照预计的时间抵达酒店停车场,孟安怡一行人也才刚在前台登记好。 房间是密码锁,不需要钥匙,四间房都在同一个院子,行李箱交给门童,住房接待领几位去参观房间。 见到孟柏延,殷宁过去打了个招呼。 他见到她,开口第一句话却是:“出来玩的,不谈公事。” 工作狂的形象深入人心,孟柏延真怕这才两天没联系,她开口又是项目。 临到嘴边的话被预判性地堵回去,殷宁反而一下子不知道与他说什么,笑两声。 “姐姐!”孟安怡在国外这几天晒黑了点,见到殷宁,活力四射地跑过来,与她拥抱之时,好奇的目光自然地投到后方的殷照身上,“我给你带了礼物,在行李箱里,晚点拿给你。” 殷宁惊喜:“好呀,什么东西?” “一点当地的工艺品,我觉得很可爱,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孟安怡说着转身,挤开孟柏延,挽住殷宁的左臂,“哦对了,这次我那几个朋友里有一对情侣,他们想住一起。” “那住呗。”殷宁说,不知道为什么特意和她说这个。 “可是这样的话,就正好剩下三男三女。”孟安怡为难道,本来同性一间,她正好可以和殷宁一起,免去其他人与她不熟的尴尬,现在却不知如何安排,“必须还有一男一女在同一间房。” 剩下几个虽说是朋友,但还是觉得别扭,孟安怡总去孟柏延家借住,本该习惯,但一想到是酒店房间,还是不太乐意。 殷宁却觉得完全不是问题:“没事呀,我和他一起就好了。” 她指的是殷照。 孟安怡更意味深长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似乎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揶揄的话还没说出口,参观完房间的殷照走过来。 “妈妈,我觉得那间不错,你要看看吗?” “哪间?”被呼唤的殷宁将胳膊从孟安怡手里抽走,跟着殷照过去,将愣在原地的孟安怡暂且扔到一边。 “刚刚他喊她……”她不太确定究竟是自己幻听,还是现在的情趣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看到孟柏延平静无波的表情。 类似的小心思,孟柏延早就见识过,这次不再意外,耸肩回答:“那是她儿子,殷宁没跟你说吗?” 孟安怡的下巴快要掉到地上,忍住没喊出来。 先不管殷宁怎么会有个看起来这么大的儿子,她问:“他们,睡一间啊?” 大惊小怪,孟柏延瞥她:“不是套间吗?” 可是那个浴室是半透明的啊…… 第62章 情侣房。 殷宁在门口粗略打量一圈,视线最后停留在两张仅隔了一个床头柜的大床边。 床头上方悬挂着一副现代主义的绘画,以这种酒店的规模,大概是某个当代艺术家的作品,可惜殷宁不懂这些,只能从简单的线条看出画中主题是互相拥抱的男女。 标配的大屏电视机恰到好处地融入周围的古典装潢中,整个空间既有中式的雅致又有西式的简约,但与市面上常见的新中式不太相同,摒弃了标志性的红木与米色色调,反而灰白为主,佐以绿植点缀,窗外的池塘里有几条锦鲤,通过透明的地砖可以看到它们偶尔顺着溪流,游到脚底,让人的心情也更加明亮。 房间里的所有生活用品都成对摆放,用深浅两种颜色区分,挂在晾衣杆上的浴袍也明显尺寸不一,还有那全玻璃环绕的半透明浴室墙—— 所有细节都表明这间客房原定计划服务的主要客户类型。 在殷宁打量的时间里,殷照也反应过来。 “我只是觉得这里视野很好。”他解释,真的没有别的心思。 这话殷宁相信,她一直很喜欢看日出与日落,此时正值晌午,太阳像个烧烫的铁盘悬于高空,估算角度与方位,等到傍晚这里是观赏日落的最佳角度,难怪他会只一眼就相中。 殷宁的语气里掺上些遗憾:“不过我觉得好像更适合别人一点。” 她转身,准备去喊那对情侣。 走廊里有声音喧哗。 “我太喜欢这间了,我就要住在这!宝宝你看,它还有这个——”女孩强行将男孩从另一间房拽到对面,迫不及待地展示屋内所有打动她的陈设,“说什么我都不换。” 女友既这么说,男生更没有唱反调的道理,招手喊来门童,把他们的行李箱就放进那间屋子。 殷宁又退回去,对殷照耸肩:“看来他们有更好的选择。” 他又放松地笑笑。 房间是孟安怡与另一个朋友一起订的,对于四间客房的特点和主要风格都有了解,带大家互相参观过彼此的房间,孟安怡给每个人发了本摆在前台的酒店宣传册。 当时他们忙着登记,没人注意到还有这种东西。 殷宁端详封面,她上次在山寺分店,负责接待的人也给过她一份,只是材质和内容完全不同。 这宣传册里不仅标注了庄园内所有设施的位置,还提供了一些附近可以参观的景点。 不过这里位置偏僻,忽然拔地而起的酒店就像麦田里的外星怪圈一样突兀,那些地方估计没什么好逛。 这趟出来,殷宁发现孟安怡在制定游玩规划上有些天赋,很多东西都是她在张罗。 与孟柏延说,他也颔首:“她喜欢出去旅游,所以擅长做旅行攻略,经常能发现一些不太知名但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们家里人出去玩,都经常找她参谋,比导游还省心。” “是吗?”殷宁扭头看殷照,“你是不是好久都没出去旅游了?” 从升入高中开始,殷照的生活就变得枯燥乏味,假期为数不多到外地的机会都是借着参加各种比赛的由头,虽然从地图上看,足迹遍布,但其实玩得不尽兴,时间也不久。 他再小一些时,殷宁也年轻贪玩,更不愿意带上他那个累赘。 这样算起来,真感觉他像只被她圈养的金丝雀,没哪天自由过。 “还好,该看的基本都看过。”殷照却说,至少那些知名城市的主要景点他都走马观花地游览过一遍,只是不深入。 他顺带将殷宁的手放到自己的臂弯。 听到后面有人在夸自己,孟安怡放慢步子,走到他们这一排,看到殷宁亲昵地挽着殷照。 “哦对,还没跟你介绍。”殷宁见她目光探究,主动说起,“这是殷照,我儿子。” 殷宁不打算隐瞒她,毕竟孟柏延都已清楚他们的真实关系,他们私下往来多,就算此时不说,保不齐将来哪个时间也会说漏嘴,在她这里没必要藏。 孟安怡心里果真藏不住事,立即追问:“亲生的啊?” “嗯。”殷宁点头。 她是觉得他们长得有些像,只是没往那方面想,还在告诉自己天底下长得好看的都差不多。 “我有点算不过来了。”她不清楚殷宁具体年龄,只知道应该与孟柏延差不多,再看殷照,猜不出他几岁。 “以前不懂事。”殷宁笑着对她解释。 那估计的确挺早的,孟安怡见此便不细致算了。 “酒店后面有球场,旁边有露天泳池,楼上有按摩和spa。”她转而介绍起可以放松的项目,“从后面的小门出去,还有片花园,花园再往下走是菜地,据说我们吃的所有东西的食材都是那片地里种出来的。” 这次出来主要目的在于休闲,所以没安排特别紧凑的游玩项目,其他东西在别的地方随处可见,他们反而对菜地更感兴趣,吃完午饭,慢慢溜达过去。 本来殷宁不报多大指望,以为那菜园子估计就一小块地,种的恐怕也稀稀拉拉,留给客人观赏而已,没想到过去才发现不仅有菜地,还有一片辣椒藤,旁边甚至有个不大不小的池塘,正有穿着酒店工作服的人往外捞鱼。 目光远眺,是大片薰衣草。 “我之前问过,那里就不归酒店了。”孟安怡说,“这地方有点偏,这酒店开张之后呢,和当地谈了点合作,打算把周边都打造成休闲区。不过这附近不让做太热闹,怕打扰原本的客人,所以干脆种一整圈花田包围起来,按照季节混合着种,每年过来都有看头。” 一边听她介绍,殷宁环顾周围,看到远处有些土地尚未撒种,仍是秃的。 “不过这也就是个想法,具体后面怎么样还没全定。” 殷宁听闻“唔”了一声。 见她盯着薰衣草田不再挪开,随后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孟安怡问:“怎么样,好看吧?” 了解她的孟柏延却轻笑:“她心里恐怕想的不是这件事。” “啊,为什么?”孟安怡不懂,求助殷宁。 “确实挺好看的。”殷宁安慰她道,“不过就是因为觉得好看,所以……” “想投资。”殷照了然地接话。 早就知道殷宁热爱工作,却没想到她连这种时候都不放过。孟安怡求证地看殷宁,见她不反驳,无奈地哼一声。 突然感觉这趟带她不像是出来休息的,像在视察。 折返回酒店的路上,孟安怡说:“我约了下午的河边烧烤。” 酒店从附近的河道开凿引流了一段过来,殷宁房间下方养锦鲤的小溪也正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本来说可以让厨师帮烤的,但是我感觉那种味道在哪里都能吃,都有点腻了,还是自己动手比较有意思,所以只让他们提供了工具和材料,到时候咱们自己烤。”孟安怡的这个想法,大家都同意。 对于这些什么都见识过的人,食物的味道固然重要,但过程的体验更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烧烤每天只接待一批客人,这一整天河边应该只有他们。 这边参观完,大家慢慢过去汇合。 年轻人是闲不住的,到了河边,他们又发现有东西可以玩,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 殷宁起得早,又开了一上午的车,觉得有些困了,没与他们一起,正好看到阴凉的树下有把躺椅,便去补会觉。 天气炎热,酒店的服务员给了把手持的电动风扇,殷照正好也想歇会,便坐在旁边帮她举着吹会风。 也许是确实劳累,也许是蝉鸣声足够催眠,躺椅的晃动幅度越来越小,直至彻底平稳,殷宁的表情也变得全然放松,似乎完全睡着。 树叶茂密,将二人头顶的阳光遮得严严实实,只有一丁点碎光照到她的小腿和脚背上。 殷照本左手举着风扇,右手低头玩手机打发时间,感觉到周围愈发安静。 他抬头,轻声试探:“妈妈?” “我去给他们送点水果。”服务员刚刚端过来几个切好的果盘,孟安怡想到殷宁他们,问孟柏延,“殷宁姐姐去哪了?” “那边树底下吧。”孟柏延的注意力全在手里的球,头也没抬,指向后方的一处地方,“她说去歇会。” 顺着他说的方向,孟安怡隐隐约约看到树下的躺椅边有两个人,她端起一盘慢慢跑过去。 快要接近时,她喊了声:“姐姐。” 俯着身的殷照完全挡住殷宁,听到身后有声音,他慢慢直起腰转身。 孟安怡愣了愣,将手里的盘子递过去:“水果。” “谢谢。”这里没有桌子,殷照将果盘放到自己的椅子上。 侧身的动作让孟安怡瞥到殷宁。 她有些意外,同时降低音量,问:“她……在睡觉吗?” “嗯。” “那……”孟安怡正打算说什么,从殷照本就疏离的表情里读出了一些不耐,改口,“那你们赶紧吃,氧化以后口感就不好了。” 殷照的手指尖慢慢放松,对她点头:“知道了,谢谢你。” 第63章 孟安怡回来时的表情不甚自然,像心里揣着什么事。 起先孟柏延没注意,中间抽空看了条信息,抬眼发现她那副样子:“怎么了?” “没什么。”孟安怡摇摇头,欲言又止。 她的目光在听到他的问题时,下意识朝树底下那边瞟过去。 孟柏延误会,双手抱胸:“那小子对你说重话了?” “那倒是没有,挺客气的。”孟安怡否认,虽然殷照表现得与她很生疏,但完全在正常的社交礼仪之内,她反倒问,“为什么这么说?” 孟柏延微微撇嘴,侧过身去,端起茶杯。 “他没什么礼貌。” 听这意思,似乎两人此前就有交集,并且并不友好,可却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尽管他本就不怎么与孟安怡分享生活里的东西,但真有意见到这种程度,总不可能一点不泄露——她想起圈子里隔段时间就会议论起殷宁的绯闻,殷照的存在却鲜有人说。 孟安怡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 “到底怎么回事?”孟柏延追问。 “我刚刚过去的时候……看到殷照对殷宁姐姐弯着腰。”她用手比划两人的姿势,“开始我以为他们在说话,这样听得清一点,可是后来发现姐姐在睡觉……” 孟安怡犹犹豫豫,措辞也尽量谨慎,打量周围,别的朋友都沉浸在游乐里,听不到这场交谈。 “所以他凑那么近,我感觉好像在……亲她?” 这种事情过于古怪,孟安怡轻轻咬住下嘴唇,求助地看向孟柏延。 他听后表情却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唔”了声,问:“他亲的哪儿,脸?” “挡住了,没看清。”孟安怡越想越不对劲,全身都开始发毛,见孟柏延还是那副平常的状态,疑惑道,“哥,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孟柏延轻哼一声,淡然开口:“咱们这个圈子里,比这恶心的东西多了去了,不算什么。” “那倒是。”孟安怡同意他的话,但毕竟涉及到这种话题,古怪之中又有窥探的好奇,“所以他真的恋……” 碍于还有别的朋友在,唯恐风将不合适的话带走,她的话语至于此处。 孟柏延未给明确答案,只垂眼瞥她,算作默认。 “姐姐知道吗?”孟安怡刚问完,想起两人那么自然地同意住在一间情侣房,顿时有了答案。 “可宝贝着呢。”孟柏延的语气里还是那么多怨气,“这事你别往外说。” 最简单的道理她还清楚,认真点头:“我不会说的。” “跟他俩也别说。” 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何,不过孟柏延在这些处事上的经验更多,自然有他的道理,孟安怡点头承诺:“知道了。” 孟柏延这才放心,继续下刚走几子的象棋。 年轻时他并不爱玩这些东西,似乎到了一定年纪,有些东西会自动从dna里释放,刚才看到莫名就有股试一试的冲动,哪怕无人陪伴,一人执两方也津津有味。 孟安怡忍不住,又回头往那边看。 她的视力不错,能将树下两人的动作看个大概。 殷宁还在睡,殷照坐在她旁边,偶尔抬手驱赶飞到附近的小蚊子。 小电扇吹起的风让一缕头发盖到殷宁的脸上,他用指尖将其推开,手从殷宁的脸颊轻柔地划过,然后就盯着。不玩手机,也不欣赏湖景,只看殷宁。 这个角度和距离,孟安怡看不清殷照的表情,单单从他的坐姿,都莫名感觉到一股——痴迷? 她打个寒颤,坐到孟柏延对面,随手走一步象棋,吃掉他的子。 见她出招,孟柏延也做出应对,慢条斯理地将已过河的“兵”往旁边挪一格。 但她还是忍不住:“哥。” “嗯?”孟柏延以为她要对自己的新发现做出什么评价,提前往孟安怡身后探两眼,以免被人听见。 她却问:“你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被甩的吧?” 孟柏延的表情一下子黑成锅底。 什么情商,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 预定时间前后,酒店的工作人员将炭火和餐具搬出来。 夕阳斜照,将青绿色的湖变成了橙色,从特定的角度恰好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样子,与他们藏在展示柜里的首饰折射相比毫不逊色。 可惜手机却怎么都拍不出肉眼观察到的样子,他们尝试几次,失望地放弃。 服务人员放了两个灭蚊器在桌子旁边,炭火生好,听他们说要自己烤,便把工具留下,食材陆续端过来。 “去把他们喊过来吧,要吃饭了。” 孟安怡还是没能彻底消化刚才的消息,不知后面该如何面对二人,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扰。 见她完全一副藏不住事的模样,恨不得将所有心理活动贴在脸上,孟柏延决定不为难她,率先走过去。 其实那时候殷宁已经醒了,只是仍躺着没起来。 他神情自如地跟两人说完话,他们看到对面已经支起来的烧烤架,便起身与他一起回来。 “我们那天才吃了烤肉。”殷宁说。 虽说要自己烤,但其实这群人里真正会的人屈指可数,孟安怡也是手忙脚乱的。 殷宁便让殷照过去帮忙,他挺老练,肉摆上去,酱料一刷,动作有模有样。 有人帮忙分担,孟安怡才抽出注意聊天。 “你怎么还吃烤肉,我约你的时候就说要定烧烤的。”她问殷宁。 “当时太饿了。”她解释,“就想吃点马上能端上桌的东西,又不想吃火锅。不过那家挺好吃的,怪不得能开下去。” 现下生意红火的高端餐饮除了西餐厅就是商务宴请类,一家在价格上毫无竞争优势,品类又着实不够高端的烤肉店能长久经营,算是奇迹。 孟安怡的那几个朋友听见,精准说出烤肉店的名字。 殷宁面露意外:“你们知道?” “我们也经常去,确实味道很好。”他们回答,“所以特别怕它倒闭,不然以后没得吃了。” “这样吗?” 有花田里的经验,孟安怡见殷宁露出思考的神色,怕她又开始琢磨投资之类的,刚要说点什么,殷宁却先看过来。 “安怡现在是在哪里做事来着?” 每次听她讲的都是些生活里的东西,殷宁与孟安怡认识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工作。 “我?”孟安怡不好意思道,“我就在我哥那,带个小团队。” 本来见她整天不是去这玩就是去那玩,以为是个只负责游手好闲的千金,听这说法似乎有点正经工作,殷宁来了兴趣:“带团队呀,有什么成绩吗?” 这感觉就像过年突然被长辈叫出来问成绩,孟安怡回答:“也算有吧……不过跟你比起来的话,我那点不算什么。” “有成绩就是好事,哪分大小。”殷宁反而埋怨孟柏延,“倒是你哥,怎么不给你安排个部门之类的管管。” 孟柏延及时打断:“别挑拨我们的关系,你干什么,还想从我这想挖人?” “问问嘛,你急什么。”殷宁笑着将手放到他的肩膀。 孟柏延正欲再说什么。 “烤好了。”殷照的声音打断三人的交谈。 牛肉串的表面裹着融化后的油光,香气飘入每个人的鼻子,令人垂涎三尺。 他撒上最后一点干料,将肉串堆起来,放进盘子里,又指向旁边的辣椒。 “想吃辣的自己蘸,我就不加了。” 大家中午吃的都不多,再玩那么会儿,都有些饿了,闻着烤肉的飘香,加上对殷照的捧场,每个人都伸手拿了一串。 殷照还没停下,他剩了两三串在手里,抄起筷子,将上面的肉粒全部剔下,熟练地撒上其他调料。 这盘推到殷宁面前。 “有点烫,吹会再吃。”他说。 正龇牙撸串的孟安怡忽然把嘴闭上,见殷宁用筷子夹起肉粒,轻轻吹两下,极其斯文地吃了下去,不禁用抱怨的眼神看向孟柏延。 这人怎么还搞区别对待? 第64章 虽然点了蚊香,但总有疏漏的时候。殷宁这次出来穿的露肩连衣裙,坐了一会感觉肩胛骨和小腿肚痒痒的,伸手去轻轻抓了一把。 八九点钟,太阳彻底落山,只有燃烧的炭火和几盏树灯作为光源,如此才将周围的蚊虫都吸引了过来。 “怎么了?”殷照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举起手机的电筒。 烤肉架边已由别人接替工作,尽管他们一致认为还是殷照手艺最好,可毕竟都是出来玩的,谁都想体验一把,不能总让他当服务员。 “好像被咬了。”殷宁说。 冷调的光汇聚在她的肩后,指甲划出三道痕迹,从发红的颜色中,殷照用手指摸出发硬的包。 他低头,见她手往下挠。 “腿上也是?” “嗯。”殷宁点头,冲他道,“痒。” 不过还好这只蚊子毒性不是很强,那两个包没有想象中大,就是殷宁的表情看起来着实可怜。她的皮肤细嫩,平时身居都市高楼,少有蚊虫困扰,对她来说,在皮肤上干脆利落地划一刀都比这好受。 孟柏延听见两人的对话:“一会让酒店送点药去你们房间,你怎么还挺招蚊子。” “殷宁姐姐也被咬啦?”孟安怡隔得远,听清孟柏延说的话才知道发生什么,赶紧亮出自己的手臂,“我刚才也被咬了一口。” 她对自己够狠,不知不觉中都快把那片皮肤抓破。 孟柏延见众人都吃得差不多,时间也不早,提议道:“那就回屋休息吧,省得再跟这儿受罪。” 孟安怡倒是觉得还好,她出去玩,别说被区区蚊子咬一口,蟑螂突脸的情况都遇到过。 正打算开口,发现哥哥看的压根就不是自己这方向,才感觉自作多情。 大家活动一整天,每个人身上都是一身汗,正好也想回去洗洗,于是打电话叫酒店过来收拾,拿上各自的随身物品回房间。 陆陆续续与其他人道别,殷宁和孟柏延莫名地放慢脚步走在最后。殷照几次回头,见他都不紧不慢地与她并排而行,走廊的空间容不下第三个人,他只能走在前面。 “怎么?”殷宁明显感觉得到他有话说。 “想问问你准备干什么。”孟柏延反而道,他并不觉得下午她突然关心孟安怡的工作只是日常寒暄,殷宁做每件事都有目的,除了在她那宝贝儿子面前,“真打算挖她?” “也不一定,就问问。”殷宁笑着说,“她要是没有那个心就算了。” 这圈子里多得是在公司里挂个名字领点工资,其实每天靠拿信托过安生自己的千金。 孟安怡虽与孟柏延同姓,但两家的商业版图各自独立,只是出于一家人的关心,有重迭的地方会优先建立合作关系。近些日子,孟安怡家里的几个项目搞得如火如荼,频频登上热门。 她是独生女,父母宝贝得紧,殷宁若有心拉拢,从她这下手是个好路子。 “深宁跟他们没什么重合的地方吧?”孟柏延道。 “目光要放长远点,将来谁知道呢。”殷宁说,“而且咱们这个关系,要是再加上她,亲上加亲,不是更稳固?” 如果她非要追求稳固——孟柏延低笑。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所有东西都可以是筹码。 “你本来有更稳固的选择。” 殷宁明白他的意思,便顺着往下说:“所以现在没了,可不得从别的地方重新找法子。” 她的盈盈笑容对上的却是孟柏延愈渐认真的表情。 “你真就准备陪他这么下去?”孟柏延的眼神往旁边一斜,示意殷照的方向。 看这样子,果然还是什么都没瞒过他,殷宁收起笑容,轻声说:“我心里有数。” “我倒希望你真有数。”孟柏延自知没什么立场干涉她的私生活,再多的话只能点到为止,将两人送到房间门口,对殷照说,“好好照顾你妈。” 最后两个字着重强调。 虽然殷宁明白他的真正意思,但还是感觉像被他骂了,而且一次骂了两个。 不等殷照开口,她就推他:“好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没什么安排吧?” “没有。”他的目光还放在殷照身上没挪开,再盯几秒钟,久得殷宁都快以为他要看上他了,才匆匆垂眸,“我回去了,晚安。” 这句道别语真是大可不必,还有够暧昧。 殷照忍不住攥住殷宁的手腕,将她往屋里带两步,手扶住门框:“慢走。” 厚实的木门在他面前“嘭”地关上,随后传来反锁的声音。 孟柏延轻哼一声,手插兜里,慢悠悠地回房。 屋里烧过香薰。 上回殷宁去分店时选了几个喜欢的味道,被他们记录在册,这次过来,趁着她出去游玩的时间,客房服务便将房间熏了一遍。 是淡淡的白兰花香,尾调混了些木质,冲淡夏季的炎热,带来些清爽感。 殷照将她拽进房间里后就一直低着头,手却没松开。 “怎么了?”殷宁问。 孟柏延是故意的。 他与殷宁说那些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控制音量,表面是在说她万事都迁就殷照,实际是在指责他。 他们如果真准备这样继续下去,不可能百分之百瞒得住,特别是殷照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看殷宁的眼神。就算别人在面前不说,背后议论、心照不宣,也是早晚的事。 在这场禁忌的游戏里,殷宁的风险比他大得多。 但他不想放手。 他是被宠坏的孩子,自私又卑劣。 “没什么,我先去洗澡。”殷照沉默片刻,还是准备什么都不说,松开殷宁。 大概心情她能猜到,不加逼问,只是点头:“好。” 拖鞋和浴巾都摆在里面,殷照去行李箱里找到换洗的贴身衣物,关上浴室的门。 只有他们两个,他没反锁。 孟柏延那两句话也让殷宁消化了一会才拍拍胸口,挪到床边。止痒的药在床头柜上摆着,等洗完澡再涂抹,还好现在没那么痒了。 殷宁正要脱鞋休息,余光瞥到浴室的玻璃,动作迟滞。 玻璃比她想象得还要透一点。 虽然在水雾的覆盖下,模糊得并无法看清里面人的脸,可是那一片肌肤的颜色清晰地呈现出殷照的动作。 他打开水龙头,任凭热流泼洒头顶,掬水洗了把脸,转身淋湿头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殷宁不仅能看清他的每根手指,喉结的轮廓也如此清晰——更不用说别的什么,很显眼的地方。 第65章 殷宁有些坐立难安。 一是因为痒,这种痒带有一定联动性,在心理作用的影响下,没长包的那些地方也跟着一起,想挠又始终找不到准确的地方。二是因为浴室的水声很大,大到她完全无法忽视,可只要她偏头,就能看到玻璃后正在洗澡的人。 殷照的肤色不算深,被模糊后的影子更是散发着一圈莹白。 屁股还挺翘。 脑海里鬼使神差地冒出这句话,殷宁慌张地猛摇脑袋,抓来床上的抱枕,将脸埋进去。 她怎么会对殷照诞生这种评价,一定是被孙乐皙带偏了。 诚然在此之前,殷宁早就碰过殷照的身体,这点他们谁都没忘,可情况不可同日而语,况且都过去这么久。 不知不觉间,她又扭过去,殷照正仰头,冲掉头发上的泡沫。 水珠随着他的动作噼里啪啦地洒落,将她瞬间带回在老房子的那段时间,与之同时,更深刻也更隐秘的记忆宛如接受灌溉的新芽,凭着顽强的生命力破土而出。 怎么又在看他。 房间里的熏香成了另一种干扰源,殷宁重新清醒,下床踱步,却始终无法冷静。 那些声音让她与浴室里的闷热产生联觉,香薰的味道更是加重这股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她燥得没有由头,指甲在皮肤上抓出白痕,不一会化为红色。 开了这个闸口,思绪便不再顺从心意。 那些回忆的瞬间开始不停闯入大脑,包括触感,手指与最滚烫的皮肤贴合,青筋与起伏,清晰得像是正在亲手抚摸。 与之相对的,其他场景经过大脑有意识的处理变得如此模糊不清,包括他当时的表情在内,似乎在想尽办法让自己忘记那个人是殷照。 殷宁沉浸在与回忆的矛盾抗衡中,并未发现浴室的水声几分钟前就已停下。 内外气压的差距让开门声变得很大,突然拉响,殷宁被吓得抬头,只在腰上裹条浴巾的殷照出现。 脑中一闪而过的画面让她无法正视他的眼睛,殷照却三两步走上来,抓住殷宁的手臂。 “自己挠的?” 思考时,殷宁的指甲于手臂上相同的部位来回抓弄,红痕在保养得极为细腻的皮肤上显得竟有些触目惊心。 殷照吓一跳,走近看清才放松。 拽她的那股劲还挺大,完全不再像小时候只能扯她衣角的样子。 最先映入眼帘是还在冒湿气的赤裸胸膛,那些旖旎心思在画面的冲击下猛地跳动,击散原本覆盖在模糊面容上的雾霾,露出清晰的模样。 殷宁极为不适应。 她在感情里的坦诚直率无法带到与殷照的相处之中,浑身充满着别扭与畏首畏尾。 强迫自己镇定,她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向他解释:“痒。” 殷照在她的小臂上轻搓,摸到的只有一片光滑。 要是他再追问下去,殷宁可就真不知道还能怎么回答,于是再抢先道:“洗完澡涂点药应该就好了。” 说到洗澡,殷照的表情划过一瞬间的不自然,没等殷宁弄懂,他松开她。 “好。” 拿上必要的东西,殷宁进入热气残留的浴室。 洗发露和沐浴液的味道尚未消退,全都按照她的喜好准备,按理说这种熟悉感应该让她放松,可是看见正有水珠往下滚落的玻璃,又有些—— 诶? 殷宁发现旁边就是窗帘的按钮。 就是说。 情侣房也不能保证每次的住客都一定是情侣,总会有像他们这样的例外。无论哪家酒店都不可能任凭浴室完全展示着,不提供一点遮挡的办法,更不用说这种处处讲究细节的地方。 她按住下键,防水的白色浴帘降落,将周围的玻璃完全覆盖,再也看不见一点外界,反之同样。 这个按钮很显眼,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以殷照那样细心的性格不用寻找就能发现。 所以……殷宁不得不怀疑。 殷照是故意的。 他在——勾引她? * 这个问题殷宁无法考证,更得不到准确的答案。 她出来时,房间一片漆黑。 殷照关掉了所有灯光,留下孤零零一盏阅读灯,微弱得只够让人靠在床头时能看清手里的书页,对于此刻的殷宁而言,其意义仅在于告诉她床的方向。 她以为殷照睡了。 摸着黑走过去,刚脱掉鞋上床,膝盖不小心压到什么。头发上的水珠甩出去,不知落到什么地方。 “诶。”她轻轻一声,眼睛慢慢适应黑暗,结合窸窸窣窣的声音,发现被子里的殷照坐起来。 不等她问他为什么在这张床上,殷照伸手摸到她的头发:“吹干了吗?” “还没有。” 大多数时候她的头发有专人打理,需要自己动手的机会不多,一犯懒就根本不想管。 殷照却不赞同:“那怎么行,头会疼的,我帮你吹。” 突然又亮起一盏灯,刺得眼睛猝不及防,殷宁赶紧闭上,他已下床去找吹风机。 回来时殷宁还在揉眼睛,她适应光线变化的能力比殷照差很多。听到插头的声音,殷宁还没放手,想调整到一个方便他的位置,刚往后挪一点,膝盖压到睡衣裙摆。 滑到手肘的肩带被他眼疾手快地捞起,提到一半发现领子被卡住。 胸口中央传来指背的挤压,几乎要嵌入其中,碾着敏感的地方擦过,衣领归位,肩带也终于提起。 热风吹到头发,殷照的五指不停拨弄发根,让湿漉漉的地方露出来,殷宁终于恢复正常视觉。 整个人在清醒后忽地僵硬,四肢因为后知后觉的惊慌而发凉。 刚才……刚才他,他看到了吧? 不对不对,他甚至碰到了吧? 反应过来的殷宁一下子连双手都不知应该如何摆放,可是殷照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只字不提所有,仿佛全都是她的幻觉,认真地给她吹完头发,放回吹风机,然后躺进她的被子。 一连串动作如此顺畅,到他再度关闭灯光,殷宁都没找到任何可以让他停下或是说一句话的空档。 算了。 也许是她反应过度,对殷照来说那只不过是顺手帮忙而已,根本没有她想得那么复杂。 想通这一点,看着侧躺在面前的男孩,殷宁和平时一样,摸了摸他的脸颊:“睡吧,宝贝。” 这次殷照却没有干脆地靠过来闭眼,而是依然目光炙热地看着她。 “怎么了,是要……”她以为他想要个晚安吻。 殷照却摇摇头:“口渴。” 她听闻撑起身体,床头就有两瓶酒店送的矿泉水。 可是殷照不仅制止了她,还向殷宁靠过去,脑袋枕进她的颈窝,瓮声瓮气地,用有些撒娇似的语气说:“我想喝奶,妈妈。” 诶? 第66章 殷宁沉默了好久,整个人都没有再动弹一下。房间里突然变得过于安静,让人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说出这句话是需要一点勇气的,可殷照收获的回馈只有沉默,将这点勇气又慢慢地压回去。 他百分之百确定殷宁听到了,所以不能再重复。 是他又不懂事、又不知足、又得寸进尺了。 “可是,我现在也没有……”安静中,殷宁这样开口。 殷照一怔,撑起上半身看她。 殷宁非常清楚他刚刚那句话的真实含义,也听懂其中的暗示,她只是不知道如何回应。 在大脑短路又想要发声的时候,嘴巴就会说出一些过于愚蠢的话。 哪怕她反应过来,及时刹住,前几个字已暴露整句话的内容。 殷照蓦地舒一口气,随后开始低头笑。 他都以为她要推开自己,却听到这样的回答。 “可以吗?”笑完,他收起表情,再认真地问。 黑暗中,他隐约看见殷宁的喉咙有吞咽的动作,却半晌无法说出准确的回答。 殷照决定不再等待,他俯下身,混浊的呼气从她的嘴唇与下巴错过,滚烫的吻先落到她的颈侧。 只是碰一下,殷照感觉到殷宁的全身绷紧了。 他没有因此停下,呼吸声反而变得更加粗重,唇峰轻轻贴在光滑的皮肤表面,缓缓下滑,手指勾落睡裙的肩带。 到锁骨仍未有停留的打算,越是靠近,仿佛越是能闻到一股清新的奶香,隐藏在沐浴液的余香中。 和刚才一样,领子到这里卡住。 殷照没有就此罢休,他的手指用力,再向下拉——才被他遮住的地方又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眼底。 黑暗中的红粒耀眼得好似会发光,被这双眼睛盯着,殷宁全然无法平静。 巨大的紧张氛围中,呼吸让胸口起伏得像海浪,几次快要碰到他的下唇。 殷照的目光紧紧锁住这忽近忽远的乳珠,本能驱动下,他忽地开口,埋头含住。 殷宁浑身发颤,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短暂呻吟:“哼……” 殷照抬头,确信这是欢愉之声。 “妈妈。” 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想在这时候喊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然后俯首,更用力地吮吸。 生他的时候,殷宁绝对不会想过有这样一天。 亲眼见到已经成年的孩子依旧埋在胸口,津津有味地咂弄她的乳尖。 发硬的圆果在他的舌头表面来回翻滚,裹上透明的霜,又被嘴唇包住,仔仔细细地吸含。 他像生怕她什么时候清醒过来就会反悔,急躁又用力,右乳吃够,手指迫不及待地扯掉另一边肩带,用手将软绵绵的乳肉推起来,换左边继续。 原来是这种手感,原来是这个滋味。 “慢点……小照。”过于强烈的力度让殷宁招架不住,呵声提醒。 他仿佛真的准备在里面喝到乳汁一样,最开始那股小心翼翼的试探在尝到甜头后荡然无存,简直要将她的胸口吸变形。 殷照急切又贪婪,偶尔停顿下来,埋在中间细嗅乳香,不过多久又叼住乳头,发出响亮的吸声。 如果不是压在身上的重量和体积如此明显,殷宁真的会怀疑自己又回到他年幼的时候。 男人对于乳房的喜爱来自基因里对生育的追求,孩子则是出于生存的本能。这二者在殷照身上完美地重合,就像是场轮回,注定他会走到这一步。 殷宁一直坚持母乳喂养,尽管她的乳汁很充足,在学校都时不时涨奶,可过程依旧不算顺利。 年幼的孩子抓到她的乳头就往嘴里塞,含得极深,吸得也用力,常常疼得她倒吸气。 长此以往,甚至形状都有点变形了,直到他彻底断奶才慢慢恢复。 在那之后,殷宁患上一些恐惧症。 她不仅无法再从爱抚胸部得到快感,还会有意识地阻止男友触摸这片区域。一旦碰到,她能想起来的只有被死死咬住的疼痛。 这种情况直到数年之后,在陆续几任男友漫长的帮助下,才终于恢复正常。 曾经带走这份快感的人,此刻却趴在她的身上,将这种感觉重新还给了她。 换作任何其他男人都做不到这一点,这件事只能发生在他们之间——殷宁与殷照身上。 胸口的湿濡连成片,殷照不再只攻克乳尖,而是细密地吻起周围的乳肉。 他轻轻按住整只乳团揉弄,又夹住乳头轻拧,听到殷宁蹙眉轻呼,再张嘴包住,用舌尖来回拨弄。 他学什么都很快,包括取悦她。 冷冷的月光从玻璃窗落进来,映出他的侧脸。这间房果然是观景的绝佳角度,日出黄昏,月升月落,都看得清清楚楚。 正在走神的时候,胸口的吮吸再度加重。 殷宁不设防地呜咽,忽感觉热流从下身涌出,呼吸声变得紊乱又强烈。 殷照撑起来,借着月光看到殷宁迷离的双眼,满足地扯走滑进她嘴里的头发丝。 她高潮了。 难以置信,但事实如此。竟然仅仅靠吸奶,她就被他送到了高潮。 殷照很喜欢这个结果,他趴到殷宁身边,亲吻她的脸颊。由于靠的太近,不算大的动作幅度,还是让他的身体反应毫无保留地反馈但她身上。 那胯间的坚硬顺着他的动作,从膝盖一路滑到大腿,顶在她的腰侧。 欲望和忍耐在他的脸上交织,浮出淡淡红色。 殷宁吞咽喉咙,反手抚摸他的脸颊:“宝贝。” “我刚才做得对吗?”殷照问。 不仅对,而且完成得很好。 “嗯。”殷宁点头,喉咙烧着般,能发出声音已很艰难。 他抓来她的手,亲吻掌心,说的却是:“谢谢。” 感谢她的无底线纵容,感谢她的谅解,但殷照想得到的仍远远不止于此。 下身在帮她吹头发时情不自禁地苏醒,吸含奶子更是将欲望累积到了临界点,本就只是随便缠绕的浴巾被过度膨胀的粗茎顶得完全松散,顶端早就探出头,溢出稀薄前精,抹了几滴到她身上。 他拉着吻过的那只手,带领她往下,最终按在蓬勃之处。 “这里也好难受,可以再像以前那样帮我吗?” 第67章 听到他的要求,殷宁看向殷照。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眸子在黑暗中依然被月光映得晶莹剔透,露珠似的,无论往哪边看,小动作都被他清楚的捕捉。 这几天的月亮是弯钩形,用它尖锐的角,完全割开了罩在两人身上最后的那层纱。 殷照撑着身体,整个人比她高出许多,胸口的空间无比狭小,她的视线正对着他的下巴和喉结。 这次殷宁连声音都没有出,然而他并没有急着追问,因为殷照感觉得到,她在试探地摸索他,抑或是——它。 那份肌肤的滚烫和青筋的凹凸感在她的手心中从未磨灭,碰到的时间,所有反应像条件反射一样浮现。 殷宁无疑是爱殷照的,爱到只要是他提出的要求,哪怕超出她的能力范围,都会想尽办法去满足。 这与她最初的计划截然相反,而且她甚至想不出来具体是哪个时间点开始发生偏移的,也许是墨菲定律在其中发生了作用,或者某些东西本来就刻在了基因里。 它不是薛定谔的猫,无论多少次打开盒子,打不打开盒子,最终都只会坍塌向这一个结果。 以前还有一层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遮羞布足以自我安慰,如今什么都被彻底说破,她再握住这里,只感觉心跳快得异常,脸上的灼烧感蔓延到了耳朵。 不知道黑暗中的殷照有没有发现,但他在浅浅的喘息中压下身体,唇珠正好蹭到她的耳廓,那无法掩饰的温度也同样传递给他。 想到他同样会感知到自己的情动,殷宁竟有些不知所措。 “小照你……”她犹豫着开口,空余的那只手搭到他的后脑勺,插在细碎的头发间,“好像又变大了一点。” 她说的不是那种临时兴奋的膨胀,而是比记忆中的尺寸又粗了一圈。 “是吗?我没有注意过。”她的动作依旧娴熟,他被套弄得舒服,连这句话里都有一半是气声,“呵嗯……” 声音混在气息里一同喷到殷宁耳中。 她的游刃有余和自信从容在殷照这里从不生效,相反的,既希望带给他快感,又不希望过于彻底。 可只是这样的犹豫和有所保留,对于殷照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尽管他总对殷宁无止尽的索求,说到底,他需要的其实就那一样东西而已。 她的手掌在脑袋上放着,温柔得让人想要沉睡,下身反复的刺激又令他不停清醒。 握住他的力度恰到好处,滑到顶端时,她的手指看似不经意地往上一搭,正好刺激到最敏感的圆眼,殷照的身体毫无防备地抖动,攥紧的拳头就在她脸边。 喘声变得粗重了。 咬着牙关的殷照逐渐放松,手掌也摊开,捧住殷宁的脸,报复似的咬上她的唇。 他变得极具目的性,舌头的每一次探寻都有章法,撬开她不愿完全开启的齿缝,找准中央灵活的小舌吮吸,直到现在殷宁才发现,他的成熟不光在年龄和外在骨骼,而是全方位的。 接触到唇舌的殷照再度变得兴奋,他开始往她的手心里输送下身,双腿肌肉绷紧,不再只是单纯接受她的套弄,而是主动引领起节奏。 殷照微微屈膝,将自己的头再往她的身上压,用体重的优势完全堵住她的嘴唇,舔舐声里多了些她无法抵挡的呜咽,大腿根也被他用膝盖顶至弯曲。 昂扬的热源许久没有受到刺激,敏感度提高很多,耐力也相对减少,在他的主动和殷宁的技巧下坚持不了多久。 几次抖动,浑浊的清液溢出许多,又被他强忍着压回去,只给她在腿根处留下一片黏腻感。 殷照依旧专心致志地吻着殷宁,吮吸的声音越来越大,想到是这样的房间,只有他们的郊野,便再也没有任何顾忌,只想将内心全部的欲望通过唇舌灌溉给她。 “唔,啊……” 粗长的手指不知何时游离到胸前,继续在发硬的乳尖上揉搓,殷宁在疏忽间发出的呻吟当即被他吞入喉咙,只有戛然而止的一个音符流出。 他变得兴奋,粗鲁,像学会吃肉的野兽,迫不及待地想要再饱餐一顿。 顶弄的幅度让他们在这张床上前后摇晃起来,仅凭一只手不再能够握住他,殷宁又想让他慢一点。 似乎每次她都会对他说这三个字,她说得口干舌燥,他听得耳朵起茧,奏效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有几次她拿不稳,乱晃的阳具不停向上,不慎顶到她的腿心。 殷宁倏地身体绷紧,发出比平时还要婉转的声音,反手握紧这根,不让它再随意乱碰。 殷照微微一顿,并不打算就此罢休,趁着她不注意时仿照刚才的角度再度挺腰,这次两个人都能很清晰地感觉到,那坚硬似铁的东西,隔着布料,从一粒小圆点上碾压而过。 “哼唔——” 殷宁的反应更激烈了,她松开与他抗衡的手,这声在得到殷照的确认后,尾音同样被他咽了下去。 捧着脸的手挪到下方,撑起殷宁的膝盖,将其更向上折迭,殷宁想要阻止,却被他三下五除二地挑开,反压住手腕,两人心照不宣地,让他往那个地方顶去。 倒吸气的声音很大,兴奋的阴蒂将内裤撑起了清晰的形状,殷照不需要埋头专门寻找,敏感的龟头凭着记忆就能感受到它。 他的大腿用力,让沉甸甸的分身自然地落到那处,来回地刮弄,殷宁的额角满是汗珠,双眼紧闭,唇瓣却屡屡被哼声冲开,怎么都无法合上。 “不舒服吗?”见她总是流露出隐忍之态,殷照还是不禁缓下动作,问。 得到放松,殷宁得以睁眼,整张脸上都是浸染情欲后的媚态,声音也沙哑半成。她抿了抿唇,回答:“不,很舒服。” “真的吗?”殷照却怕她只是在安慰他,毕竟这与他平时所见的享受状态并不完全相同,难以避免地问出每个男人都会在意的问题,“那我和他们比……谁更好?” 本来还有些朦胧,殷宁听到这个问题,忽然醒了不少,差点笑出来。 作为初学者,他全凭本能,虽有章法却毫无技巧可言,实在是没法与别人比。 但是转念想,若处在同样的阶段,殷照的表现又确实相比之下可圈可点。殷宁抚摸殷照的脸颊,还是微微颔首:“我的小照学东西那么快,当然你更好。” 殷照虽是孩子,却不是三岁,没那么好糊弄。 坚挺的下身在两人对话的放松时刻,不知不觉完全沉到她的双腿中央,在被微微打湿的布料上,紧贴着那处柔软。 刚才注意都在说话上,这一安静下来,他分明感受到形状。 一下子连自己打算回应什么都忘了,殷照张嘴,却只是咽了下喉咙。 时间停留在此。 他都有所察觉,殷宁自然更早意识到两人的姿势和只剩一层布料相隔的性器。看着殷照的晦暗眼神和表情的流动,她猜出他接下来准备说什么话。 没想好究竟应该怎么回答,殷照却每次都出乎她的预料。 他不如殷宁预计的直接提出索求,而是道:“我想开灯。” 第68章 开关就在上方,殷照不确定具体按到哪个按钮,“啪”地一声。 刺眼的光线让殷宁下意识抬手遮挡,两掌覆盖到的却不是自己的眼睛,而是他的手背。 殷照的手很瘦,明明没有用力,指腹还是清晰摸到指骨的凸起。 殷宁微怔,没想到他的动作竟然更快。 等待她恢复的时间,他的眼睛不受控地往下瞟。 殷照知道这个行为与趁人之危无异,可偏偏按捺不住这几秒钟内的冲动。 环绕的灯光从天花板的回形顶里将他们包围,宛如一个框架,将他们装裱在中央。薄被搭在殷照的后腰,露出他撑起时的背肌,和一小部分殷宁的肩膀。 他看着她胸前的斑驳痕迹。 殷照自知刚才有些粗鲁,却还是没想到会留下这么多红印。就连那两粒,都似乎被狠狠吮吸到发肿,明显不是原本应有的样子。 “我是不是太用力了?”他边问,缓缓挪走。 殷宁用力眨眨眼,确认光线不再刺目,放松地睁开。 黑暗之后第一眼瞧见的就是近在咫尺的他,殷宁摇头:“没有。” 他却将指尖再度捏上去,轻搓圆珠。 “红了。” 黑暗中感受到刺激和亲眼见证这一幕,带来的效应截然不同。殷宁感受到抚摸时低头,清楚地看见殷照捏着自己的乳尖,半挑逗半怜爱地揉弄,更奇异的感觉从后背升起。 她佯装镇定,挪走目光,对上殷照的眼睛:“你小时候比这霸道多了。” 听起来像在控诉。 殷照俯身轻啄她的嘴唇,同时手掌摊开,改为握住一整只乳。 “对不起。”这三个字被他说得粘稠又含糊,顺着舌头递进她的口中,缠绵片刻后转移到殷宁的脖子,揉胸的动作变得更明显了些,“……妈妈。” 这是最不该这么喊她的场合,却偏偏是他最想喊她的时刻。 他的吻在殷宁的脖子和肩膀密集地重复,余光却贪婪地阅览起其他地方。 被他剥脱的睡裙拧成条拦在腰间,遮住微微隆起的小腹和肚脐,再往下的双腿中央,刚刚用下身摩擦过的底裤打湿一小片,紧紧贴在身上,映出仿佛两座小丘的形状,中间还有不安分的肉芽若隐若现。 殷照的观察愈发放肆,不知不觉离开殷宁的颈边,喘着粗气,毫无掩饰地端详着。 “小照。”她喊了他一声,才让殷照回神,立马抬头。 他对那处的好奇和向往已经无法隐藏,甚至只是看到这样的景象,坚硬的下身便继续抬起,直挺挺地顶向她。 那明显的触碰让殷宁低头,一根粗长骇人的东西在她的腰附近,随着呼吸而起伏的身体总是会不停地与之相碰。 尽管殷宁有意控制,想让呼吸变得平稳,可面对这样的场合,她完全无法镇定,效果适得其反。 见她在看,殷照主动拉来她的手,一根根地分开手指,示意她握住。 “怎么耐力变好了……”殷宁小声嘟囔。 从他变硬到现在有些时间,记忆里的以前,这段功夫足够让他射出来,可实际上只渗出了几滴,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人的阈值总在不断更新。 殷照的耐力是,殷宁的接受能力也是。 再抚慰起他的肉棒,以前的那股不好意思淡去许多,反而变得只像是正常男女享受的前戏。 殷照快慰地呵了几声,弓起身体再度往下,继续含住残余唾液痕迹的乳尖。 不甚用力,似有所顾忌,又像是声东击西。 他的手指不知不觉地移到殷宁的胯边,勾起弹力花边。 殷宁警觉地倒吸一口气,按住他。 胸口的吮吸感变轻,殷照仍埋在那附近,没有抬头。 “我想看。” 他说出这三个字,身体不禁抖起来。 有种期待得到的焦急,还有心头那块伦理巨石的压抑,亦有害怕听见拒绝的紧张。 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摸到不停散发欲望的下身,它仅对她勃起,又常常会认为这种兴奋其实是亵渎,进而变得萎靡。 人人都以为男人过度惦念一个异性时,会幻想着她自慰,实际上殷照鲜少这么做,甚至是整个宿舍最少溜进厕所搞小动作的人。 他那些多余的、浓烈的欲望,只在她面前展示。 殷宁的手犹豫再三,还是松开。 接收到信号,殷照怕她反悔,双手用力勾住边缘,那底裤滑溜溜地就从殷宁胯上褪到脚踝。 紧闭的大门终究向他毫无保留地敞开,殷宁用手背试探自己脸颊的温度,同时瞥向跪在腿间的殷照,他从看见的那一秒起就再也没动过。 蚌贝般的阴阜中央是一条紧密的缝隙,不算长,感受到目光的窥探,更是在以远超呼吸的频率收缩着。 附近有些地方被打湿了,刚刚殷照透过底裤上的深色就有所察觉。 这就是他,出生的地方。 殷照只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这里明显小巧得有点惊人,怎么看都不像能钻出一个孩子。 殷宁猛地一颤,毫无防备之际,他的手指竟然分开压到两瓣,将缝隙微微拉开了个口子。 “疼吗?”殷照问。 他指的是生他的时候。 时间的功力的确惊人,那时候发誓一定要狠狠铭记的疼痛,竟然都在记忆里褪色了。尽管无法再复刻那种感觉,殷宁仍记得当时的想法:“这辈子没那么疼过。” 哪怕生产时打了无痛针,可等待宫缩和开三指的时间既漫长又折磨人,令她无数次产生过干脆就别生了的了念头。 殷照猜中一定是这个答案,听到还是低头笑一下。 明明这是与他联系最紧密的地方,他却是最不被允许造访,也是最晚回归的人。 殷照却没有那股近乡情怯之感,而是认真地趴下来,用那双染上浑浊的双眼,仔仔细细地观察。 他想记住每个纹路,每处褶皱,开合的频率,内部的颜色。 也想让她完全忘掉那些他带来的,不太美好的记忆。 殷照动了动鼻尖,记录这里的气味。 有点像正生长菌类的潮湿雨林,还有将他们紧紧连接在一起的,血肉的味道。 “对不起。”殷照发自内心地抱歉。 殷宁觉得在这个姿势下说这些话有些怪,却还是揉了揉他的头发:“没关系,又不是你选的。” 他应该能想到一些补偿她的方式。 唾液可以止疼,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含了上去。 第69章 有了接吻的经验,殷照的表现不再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舌尖怀有明确目的性地进入细窄的甬道,在内部穿梭。 他把这里完全当做了另外一张嘴,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另一根舌头与他纠缠,只有绵软湿润的壁肉,在察觉到他的入侵过后猛地缩过来,此起彼伏地夹住他。 殷照尝到温暖和湿润,以及独特的殷宁气味。 发现这里的深不可测后,他张口含住整片外阴,发出用力且清晰的吸弄声,吞咽顺着喉管流入的爱液。 殷宁的大腿在极致的刺激下忍不住向内夹紧,充满着隐忍的喘息中掺杂几声转身即逝的呻吟,手指将他的头发揪紧了。 殷照却早有预料,双手搭在她的膝盖,与之做着对抗,迫使她保持分开的姿势。 他的舌技不算出神入化,绝归不到顶尖,却偏生带给殷宁的体验最与众不同。其中九成原因是他们的关系,还有一成说不清道不明,连殷宁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她闭上双眼,沉入舌尖带给小穴的快感中,两人的呼吸节奏逐渐同步,她的呵气也融入到胸腔的起伏间。 “嗯……啊嗯,宝贝……” 听到她这么喊,殷照反而暂停舔舐,从她的双腿中央抬起头。 开始享受的她抵抗得没有那么强了,他的手掌也从膝盖滑到大腿根,拇指压在阴唇附近,将缝隙扯开,以供舌头自由地探寻。 明明殷宁一直这么喊自己,可到这个场景,殷照却忽地不敢确定。 她会不会也在床上这样称呼过别人? 对殷宁来说,只要能取悦她的男人,都可以是“宝贝”,她不是在叫自己,只是随口说了句最常用的调情之词。 他的停顿让本来在升温的情欲又呈现转凉的趋势,殷宁粗喘几口气,发现身体里的舌头消失,清醒了一些。 放在头顶的手掌摸到殷照的耳朵,摩挲几次,转移到后脑勺,看到他的眼神。 也许母子连心,本就带点心电感应,他什么都没说,殷宁却理解到殷照停顿的原因。 “小照。”她便轻喊一声。 殷宁想让他继续。 不是从前那种哄着他的配合或者顺应,而是她第一次主动向他提出索取。 只与她对视一眼,殷照猛扎下去,更激进地舔弄起来。 她的呻吟声变得更加急促,小穴被口腔的温度包裹,全身又酸又涨。她再也没有力气揉他的头发,左手虚放在殷照的头顶,又生怕这不可告人的欢悦被其他人听见似的,右手半掩嘴唇。 有时候殷宁反而觉得对不起殷照。 在产房里,刚刚睁眼的他打量过一遍世界之后,本能地就会转动着眼珠子寻找她,她却不是一生下来就爱他的。 她觉得他出现得莫名其妙,觉得疼,觉得他麻烦,觉得他的需求远远大于她的预计。 她猜得到自己会随着年龄的变化,慢慢与这些想法和解,却怎么都猜不到,她与殷照会抵达男欢女爱的终点。 他是她人生中一个痛苦的节点,却也是欢愉的落脚处。 彼此循环往复,互为因果。 这种带着点扭曲的极致快感,她只能从殷照这里得到,衬得她与其他人的种种过往——包括他的生父,都只像个普通的过程。 “呀啊——”殷宁的眉头倏地挤到一起,声音变得尖锐。 因为殷照收起舌尖,拨开穴瓣,毫无征兆地对阴蒂发起进攻。 他用力地吮吸那一小株坚硬的肉芽,并拢的两指插入彻底对他开放的甬道,一边抽插一边用嘴唇和舌头交迭着刺激上方。酥麻的电流在颅内放烟花似的炸开,殷照的动作如此急切。 他想让她完全忘掉那些疼痛的记忆,用这些快感替代。 以后再看到他,殷宁想到的不会再是那些不美好,而是欲望,潮湿的呼吸,汹涌的爱液和床面的摇晃。 殷照跪坐起身,将她的双腿架在腰间,粗长巨物放到外阴表面,模拟性交的姿势挺腰。 就着表面的爱液润滑,柱身在穴缝上毫无阻碍地摩擦,除了没有彻底进入,似乎什么都差不多了。 殷照的心中产生一股奇怪的感觉,他正在模拟自己诞生的过程。 胯部与殷宁的臀肉反复拍打,发出清晰的肉体碰撞声,他像是听到最动人的打击乐,与生命的来源重演这段章节。 从他贴上来的一瞬间,殷宁彻底被欲海淹没。 头顶的灯光在晃动中形成虚影,盯得太久,眼睛发涩,她闭上后,下身摩擦的快感成倍放大。 殷照的粗喘声无比清晰,让她完全忘不掉此时耸动的人是谁,有些羞耻,更多的却是冲破禁忌边缘的紧张。 他不满意只是在表层来回,分开阴唇,让它像个吸盘一样亲吻他的柱身,有意识地压下龟头,在阴蒂上精准地碾压。 每次经过,殷宁的身体都会急促地颤抖,呻吟的嘴唇完全没有机会闭上。 “妈妈,妈妈……”他抑制不住喊她的冲动,他想告诉殷宁,她这里好湿、好软,想知道她是否与自己一样快乐。 听到呼喊,殷宁忽觉鼻子发酸。 尝试几次没能憋住,一声啜泣夹在吟声中飘荡而出。 殷照以为她反悔了,连忙俯身,加快撞击的速度,将她遮住脸的那只右手拿到旁边:“别哭……” 他想求她再忍一忍,很快就好。 殷宁听到熟悉的声音却不停摇头,在泪眼朦胧中找到他的下巴,主动吻上。 他错愕停顿,马上赠以更热情的回馈。 两人摩擦着最私密的地方,淫液和汗水交织,纵情的唇舌相互引诱,殷宁压着他的手掌放到胸口,不忘刺激同样敏感的乳尖。 彻底堕落的开始,根本说不清谁的罪责更大一些,他们共同偷渡到纯粹的情欲之地,这里不再有伦理的约束,只有充满兽性的交媾,身体的撞击。 下身洪水泛滥,殷宁几经呜咽,不知道高潮了多少次,他都没停下。 “很快,马上就好。”他总是这么说,拉下殷宁抠住肩膀的手指,这里被她抓出好几道印记,却逆着喷涌的水流继续挺腰。 殷照根本就不想结束,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永远持续下去。 可是体力总有耗尽的时候,他竭尽全力撑到临界值,以为会有一个精心谋划的瞬间,却没想到稍微松懈,精液就如泄洪般射出,落到她的小腹。 殷照跌到殷宁身上,大口喘着粗气,完全没想到自己还是这么狼狈地射了。 他有些懊恼,感觉带给她一场虎头蛇尾的性爱。 殷宁却摸到小腹,用手指轻轻沾了点精液,对他低笑道:“黏黏的。” 听见这话,殷照一股脑靠到她的肩膀,将头埋进去。 “怎么了?”殷宁问。 他摇摇头,用力抱紧殷宁,让两人的身体毫无缝隙地贴合,说出的话却如孩童一般:“妈妈,我爱你。” 很爱很爱。 第70章 rou sh u wu 8.co m 临近“六·一”儿童节,又值机关小学三十周年校庆,这次联欢活动办得比以往都要隆重。 学校借了附近体育馆的礼堂,足够容纳八千人,从一两个月前起,每个班级就开始筹备各自的表演曲目,定制活动班服。在学校操场集合,不同年级的学生组成深浅不一的色块,由仪仗队领头,护送全体师生前往体育馆。 附近的几条路都被堵得水泄不通,其他车辆只能绕行。 戴着小黄帽和红领巾的学生穿过马路,浩浩荡荡的阵仗引起不少路人注意。 为了保证学生们不走散,老师让大家手拉着手,不想碰到彼此的男生和女生就用一根红领巾相连。 站在殷照左边的也是个男同学,他们关系虽然不错,但也不想牵手,同样仿照着别人的做法。 刚刚在班门口排队时,殷照听见几个女生在讨论楼道里遇到的漂亮家长,他随她们指的方向看去,人却已下楼。 “不知道那是谁的妈妈,好漂亮呀。”女孩子天生就会向往看起来比自己优秀的同性,注意到的不止一个人,听见有人讨论,一起加入话题。 “看起来好年轻,应该是姐姐吧。” “可是我妈妈也很年轻,我觉得是妈妈!” 错过的学生里有胆子大的,听见她们的话,好奇追上去,却连个背影也没看着,悻悻而归。 “你妈妈来还是爸爸来?”小孩子之间互相打探,“听隔壁班说,有人爸爸、妈妈还有奶奶都过来。” “我知道我知道,六年级的对不对?因为她是主持人,我刚刚看到他们被老师叫走换衣服了!” “好羡慕呀,主持人的衣服好好看,有燕尾服,还有皇冠。” 反观他们身上,除了需要表演节目的,每个都是圆领t恤。 看着殷照一身深灰色西装,卡其色条纹领带塞进马甲,袖口的金丝线像为舞台灯光精心设计。从他进班起,同学们无一不露出惊艳和羡慕的表情。 他是合唱节目的钢琴伴奏。 往年这种重要的角色都由音乐老师代劳,但是这次学校想要学生们充分展示,所以除了闭幕的大合唱,剩下的所有乐器演奏者统统换成了学生。 殷照倒是不紧张,这首曲子他反复练习了一个月,仅凭肌肉记忆都能很流畅地演奏完,只要到时候在台上正常发挥,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这是学校给你的衣服吗?”同学们好奇地问。 殷照摇头:“这是我自己的衣服。” 听说他要表演节目,全家当然是严阵以待,姥姥和姥爷当天就喊来裁缝给他量体,这套定制西装仅为今日登台准备。 小孩子们虽然分不清质感的区别,却看得出美丑,与他关系好的男生好奇地摸了摸面料。想看更多好书就到:w anb enge.c c “哇,你穿得这么隆重,那都有谁来看你表演呀?” 无心之言,却没想到正好戳到殷照的痛处。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黯淡,含糊其辞:“阿姨吧。” 他说的阿姨就是同小区的刘阿姨,这还不到殷宁放假的时候,所有活动仍由她代劳。 同学们虽然不清楚刘阿姨和殷照的具体关系,但也知道她不是殷照的妈妈,所以非常意外。 “啊?今天这么重要,你妈妈都不来吗?” “我们都还没有见过殷照妈妈长什么样子耶!” 殷照也没有办法向朋友解释她总是缺席的原因,只能为自己挽回一点自尊:“我妈妈很漂亮的。” “是吗?”他们却不太信,“比今天那个姐姐还漂亮吗?” 殷照没见到人,无法比较,只是道:“我妈妈是天底下最漂亮的。” “切——”他们不仅不信,还非常反对,“我妈妈才是天底下最漂亮的!” “就是就是,我妈妈才是!” “你说得不对,我妈妈才是!” 家长收到通知,没有去学校,直接赶往礼堂外与师生们汇合。 看到父母在前方,得到老师的准许,他们纷纷跑向自己的家长,殷照在人群里左顾右盼,同样发现刘阿姨的身影。 “小照!”她冲他挥挥手,殷照跑过去。 见到刘阿姨,殷照心里闪过一丝失望,但依然很有礼貌地问好。 许多人在礼堂门口拍照留念,刘阿姨举起单反相机提议:“趁现在人少,你赶紧过去,我给你拍一张。” 为了留下殷照待会儿的表演影像,她这次还专门换了个镜头。 需要登台的学生和其他学生的座位安排在不同区域,拍完照,在班主任的示意下,殷照和刘阿姨找到领队老师。 他要表演的曲目靠前,虽然衣服换了,妆还没化,所以连自己的座位在哪都不知道,就直接被拽去了后台准备。 这里人满为患,主持人正趁着幕帘紧闭,小声在台上踩点演练,殷照从急着换表演服的人形道具、互相喊着借化妆工具的老师和没人帮忙就自力更生涂口红的小舞蹈演员之间穿梭而过,像走在繁华的闹市区。 他问了几个人才找到负责的老师,任凭对方在自己的脸上一通乱拍,随后坐在旁边等待上场。 表演的过程没什么印象深刻的,只记得舞台的灯光照在身上特别热,台下有个学校请的专业摄影师,一会跑到这拍两张,一会跑到那拍两张,耳边除了琴音和歌声就是快门声。 观众席的中央架着一台录像机,负责全程记录。 某个角落不时有两道闪光灯,朝的是自己的方向,殷照猜那就是刘阿姨的位置。一会表演结束,如果没人指路,他也知道了自己该坐到哪里。 尾音落下,起身,鞠躬致谢,在掌声中下台。 老师夸赞殷照的表演堪称完美,他口头感谢,实际上兴致缺缺。接下来几个小时,他就只需要坐着看节目了。 领路的学生将这一批表演者送到座位,果然就是殷照刚才猜的地方。 然而看清坐在最外侧的那个人,他愣在原地。 “怎么突然傻了?”殷宁在他眼前挥手,唤回殷照的意识,“喂喂,小照在吗?掉线啦?” 听到这样熟悉的俏皮语气,殷照才知道这不是幻觉。 他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怎么好像不认识我了一样。”殷宁故作不满地叉腰,“小朋友,我可是下了飞机就直接跑过来,连时差都没倒诶,你不应该热烈欢迎吗?” 他当然欣喜若狂,只是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又愣愣地看向后方的刘阿姨。 “你妈妈说要给你个惊喜,不让我告诉你。”她笑着说。 难得回来的机会,刚刚殷宁还专程去了一趟学校,向各科老师了解殷照的现状,差点被他发现。 见殷照真的像死机了一样,殷宁倒也不催着他叫人,而是摸一摸西装领子,感叹:“哎呀,真好看,不愧是我选的。你呢,喜欢吗?” “喜欢。”殷照点头。 见他还是那又呆又直的眼神盯着自己,殷宁简直要憋不住笑。 正准备打个响指把他唤醒,殷照忽然跑上来,抱住殷宁的腰,整个人撞进她怀里。 三年级的早熟孩子,也有想装作“小大人”的意识了,不愿意再过度流露幼稚的一面,却在这一时刻什么都顾不上。 殷照埋进殷宁的胸口,吸了吸发酸的鼻子。 终于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殷宁拍拍他的头顶,亲吻落在额角。 “想我啦?” “妈妈。”殷照对她说,“我好爱你,好爱好爱——” 第71章 夜晚中躁动的灵魂随着时间的推移归于平静,显得泠泠月光都温顺不少。殷照有一半肩膀压在殷宁身上,完全不考虑自己的体重现在对她来说是个负担,仗着她总会答应,表现得仍如小孩子一样的任性。 两人一言不发,虽至深夜,却又都没有直接入睡,只是这样依偎在一起。 胸口传来时不时的拨弄感,殷照用这种方式压抑想要俯首吸含的冲动,却也不停地亲吻着殷宁的下颌角和脖子。 她只是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着,不阻止他的动作,但也没有给予任何反馈。 殷照索性掰过来她的脑袋,重重吮向殷宁的唇。 听到她蹙眉发出几声呜咽,又不甘心地撑起上半身,到胸口咂弄。 他有意加大动作幅度,乳团被他叼着轻轻提起,松口后受重力回落,软绵绵地在他的舌尖弹跳着。不一会,又伸出舌头打湿全部乳晕,再恶狠狠地咬住。 这啃来啃去的样子让殷宁感觉不到多少诱惑,只觉得他像个捣乱的熊孩子,不禁联想到弗洛伊德所描述的“口欲期”。 “不应该呀……”殷宁嘀咕。 有专业人士指导,她又认真看过不少科学育儿的书籍,不至于让他在某些阶段出现重大缺失的。 见她对自己的这些小动作毫无反应,反而满脸忧心地看着自己,殷照决定放弃。 他终于肯完全地舒展开身体,躺到殷宁身侧,只是手臂还搭在她腰上。 其实他没什么太多想法,只是想与殷宁做些亲密的动作,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行事,所以只能重复本能指引下的那些动作。发现这对殷宁毫无效果,便也丧失了大部分实施的兴趣。 “妈妈。”他又轻喊她。 这回轮到殷宁扭头,轻吻他的嘴唇,答应道:“嗯。” 以前每次和男友亲热完,他们也会像这样靠在一起,继续温存片刻。所以殷宁感觉,对他也不该例外。 很有效果。 本来还有几分躁动的殷照瞬间变得安静,心却在加速狂跳。 虽然没有彻底连接,但他知道,从此以后,殷宁算是完全接受他了。他们不再是以前那样简单的关系,而是拥有了全新的定义。 不善将情绪外漏的殷照不知道如何抒发这股隐隐的感觉,从小到大,取得任何被外人连连夸赞的成就时,他都没有过能够比拟此刻的兴奋。 灯仍开着。 虽然从落地窗看不到周围的任何其他任何客房,但殷照总觉得,他们应该是整个庄园里唯一一个还亮着灯的房间。就算不是,那也是最幸福的一间。 他觉得困,却不想睡。 生怕醒来就会打破这场镜花水月,下巴放在殷宁脸边,双眼睁开。 她的皮肤纹理在灯下显得截然不同,令他总有四处抚摸的冲动。 体力恢复到七八成,殷宁在殷照怀里撑起来。 “我得洗个澡。”骤然拉远的距离令她看清他眼里划过的一丝失落,补充道,“宝贝。” 亲昵的称呼瞬间驱散那片薄薄的阴霾,殷照顺着殷宁指着的方向看去。 他射的精液还在她身上,没有完全干涸,感觉要是她站起来,还得继续往下流。 “这里得洗掉,不然没法睡觉了。” 殷照听话地松开桎梏的双臂:“好。” 将缠绕在腰际的睡裙脱下,赤裸着走到浴室门口,殷宁想起浴巾刚才被她拿出来,随手挂在晾衣杆上。 折身去拿,殷照的目光还粘着自己。 不是得以看到她的身体的垂涎,而是寻找情感支撑的本能,视线落点在她的脸,而非胸口或者下半身某些位置。 殷宁取走浴巾,与他对上视线。 笑着歪起头,问:“你也出了不少汗,要不要来一起?” 从没想过会收到这样的邀请,殷照的脑子都没处理完这句话的完整信息,身体已毫不犹豫地掀被下床,跟在她后面进浴室。 不用洗头,殷宁在镜子下的抽屉里找到根皮筋,将头发松散地盘起来。有一小段长度不够,扫把一样向下垂落,遮住她的后颈。 殷照安静地跟在身后,在她拉开的抽屉里看到酒店提供的避孕套盒子。 视线躲闪得不够及时,被她用余光精准捕捉。 殷宁没有戳破,装作什么都没注意到,站到淋浴底下。 他这次非常安分,主动取下花洒,试了水温,帮殷宁洗掉身上那片污渍。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殷照说。 不知道那意思究竟是以后不会这样弄到她的身上,还是不会像这次突然地结束。 他只是在回声飘荡的浴室里说了这样一句话,不带任何解释。 然而殷宁其实更不关心具体是哪一个,她对殷照的耐心和容忍度总是出乎意料的多,听后仅仅点头:“好。” 他便再次想到刚刚看见的盒子。 “下一次……”殷照犹豫,心一横还是说出来,“下一次,我想用那个。” 搓着浴球的手停顿,有团泡沫掉到地上。不出一秒钟,殷宁的动作继续,抬头对他笑着重复同样的回答:“好。” * 这一觉两人完全睡到自然醒,哪怕睁开眼,殷照仍懒懒地靠在殷宁身上,让两具赤裸的身体在蓬松的被子里互相摩擦,错过本来与酒店约定好的早餐供应时间。 服务人员过来几次都是“请勿打扰”的状态,便没有执着于敲门,直到他们收拾好,殷照往前台打了个电话,重新制作的餐食和专用的床上小桌再度送到房间。 他的精力经过一夜熟睡得到完全恢复,殷宁却不如他。 虽然工作起来也时常熬夜,但那都只是脑力活动,这一天一夜全是实打实的体力付出,还需要时间休整,早餐是打着哈欠坐在床上吃完的。 外面阳光暴晒,紫外线强度高得惊人,光是看着地面就觉得灼烧刺眼。本来大家决定去附近的湿地公园,结果才在院子里走几步,吃不了多少苦的年轻人们便纷纷喊着放弃,不如回房间继续吹空调、看电视。 酒店的厨师都是米其林水准,又能直接送到房间,比专程去找餐厅还省事。 众人一拍即合,当即取消原定计划,坐到葡萄藤下纳凉聊天。 他们习惯晚睡晚起,所以对于殷宁和殷照的晚到没有任何怀疑,甚至有人听说不去公园后,又跑回房间补觉了,直说自己平时下午一点起床就算勤劳。 尽管如此,两人与大家打过招呼,他们依然放下手机,互相对视几眼,然后看向他们,表情里藏着千言万语。 殷宁心里“咯噔”一声,思考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痕迹,被他们发现异常。 不敢问,只能保持自然的微笑,将求助目光递给孟柏延。 “才起?我就说这不像你平时的作风。” 不明所以的话,听得殷照眉头捏紧,殷宁也更加疑惑。 孟安怡受不了这种藏着掖着的对话,看大家都很好奇,又不好意思打听,大胆地对殷宁说:“姐姐,你们那个视频,又上热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