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宫眉(np,禁忌恋,骨科)》 忤逆兄长后被骑乘到呻吟(剧情微h) 明月照着上元夜的宫廷,雪光生寒,几枝灯影下听得马蹄嘚嘚。与往来不绝的王公贵臣只是一墙之隔,大魏的郡主裴玉照正在给郑国公世子用私刑。 倘不是郑国公家忽发热孝,这小郑世子就是她的未婚夫。 妻打夫,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跪地求饶,还是在宫宴热闹的上元夜,在那些贵人的眼皮子底下。尽管是在民风彪悍的大魏,也实在是一件新鲜事。 宫娥们纷纷探头去看,却没一个敢上前劝阻。 这位郡主实在逾制,过得比公主还风光。妄论陛下对她有愧,更发无节制地补偿。如今偌大的一个长安城,除去陛下和护国长公主,谁不畏惧她的荣宠? 这两人还正是纵容她的罪魁祸首。 她们小心翼翼地闭上嘴巴,只听得内殿此起彼伏的鞭子声,抽得这个小郑世子叫苦不迭。裴玉照旁若无人地坐在位子上串珍珠玩,脏活累活由侍从代劳。 有懂行的宫娥隔着月色努了努嘴:“你们知道这是为何么?还记不记得去岁跟阿茶子到上三坊住的姑娘,就是瘸了腿,做草药生意那个。” “嗳,她叫月奴不是?那时阿茶子又给她买衣裳,又给她买首饰,简直是天下第一要好了。那人倒古怪,这许多财宝,一个不要,反拿了三吊铜钱去。” “正是她,我才知道她害了喜,如今儿子都呱呱落地啦。” “啊呀,这不是喜事吗——” “喜你个头,她养的是世子的私孩子,除服后生下来的,坏了事了。” 几人登时目目对望,抚着心口,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怪道他安安分分地在这挨打呢,热孝里养上私孩子。叫陛下知道了,剥爵流徙是寻常。长公主告他故意犯上,打皇家的脸面,赐他死罪,也是有的。 死和挨打,傻子才选前一个呢。 里头的裴玉照出够了气,不屑地瞥地上摇尾乞怜的人一眼,又唤侍儿把他丢到雪地里,扒光衣服冻着,叫他自己连滚带爬找回去。 转头把钱袋子丢给施刑的侍从阿霍,威逼利诱地瞪了他一眼:“你不许告诉我阿兄。” 阿霍点点头:“小的知道。对了,郎君说,叫娘子在宫宴前找他一趟。” 他话音才落,裴玉照已经生了气,蹙着眉头,把银壶子随意一拿就走。 她辗转到了裴容宁那儿,也不说话,只闷头吃酒。 这时的裴容宁坐在窗边,束束雪光照进来,映亮了他的眉目,映亮了那双对照分明的眼睛。 朦胧的眼底看不透情绪,不过寻常兄长的温柔。乌浓的瞳孔里却反照着流动的烛光,幽幽的,如同一抹泪痕没入湿冷的夜。 他轻声细语:“瑟瑟是在陛下跟前养大的,那有嫁病秧子的道理。阿兄会给你另寻一个良人。” 他还是这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叫裴玉照看了就讨厌。那怕她从来看不起世子,觉得他跪下来给自己洗脚都不配,也要强词夺理一下,和阿兄作对。 她乜着眼睛瞥过去,不服气地哼道:“哦?原来天底下还有不为妹妹嫁得如意郎君高兴的兄长。” “瑟瑟年纪也还小,不是吗?”他怔愣,换了个说法说服她。 “还小?”裴玉照抿着嘴笑起来,“妹妹早日定了才是正理,这不是阿兄说的么?” 裴容宁噎着了,到底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却见她不说话了,改作变本加厉地吃酒,伤身子的冷酒,在大雪的日子,不要命似的往肚肠里灌。 纵是她千杯不醉,这个吃法,又怎么受得了。 “根本是胡闹。”裴容宁沉了沉脸色,将银壶一把夺过去。 她抹抹嘴,望向他的眼神里带着恨恨的不甘,不屑地笑了:“阿兄要替我吃酒不成?依我看别逞强为好,没得吃醉了,夜晚宫宴上见不了圣驾。” 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阿兄吃酒。 斟得满满的,光点跃动,水痕荡迭,似乎有无数酸凉的星子要溢出杯口。酒面晶亮,微微地晃动,一地破碎的镜纹涌着,正好够他们对望。 他们却谁也不看谁。 他闷头吃酒,一杯一杯斟满,一杯一杯吃完。 这酒的确好,酸凉凉,甜丝丝的,他这样不会吃酒的人,喝了这许多,也不觉得醉。只是太闷了些,腹下酥酥麻麻地烧起来,绵绵不绝,把意识烧浑了,烧得他不由得低低喘息。 他恍惚地抬头,只见裴玉照居然把自己脱了个干净,蜷缩在坐床上,眼神迷离地呻吟,一双紧绷的小腿又踢又蹬,眉目痛苦非常。 玉色的缎子垫在她身下,晶莹的水痕濡湿了一片。 谁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他们是怎么去到内室的软榻上,不记得他们是怎样唇齿交缠,不记得他们怎会在争执后拥着喘息。 她缓过药劲的时候,尖尖的乳头正挺翘着,在阿兄坚实的胸膛上剐蹭,雪乳圆圆的,绵绵的,一只欢欣的小雀扑着翅膀钻出她的身子,在两人身上挤压出无数形容。阿兄一手托着她的腰身,一手揽住她的后背,意外动情,层层迭迭的快感撞进来,顶得她弓起颈子往后仰。 裴玉照迷迷瞪瞪地哼着,喘着,呻吟着,直到看清身下的一切,吓得大哭起来。 “阿兄!”她先是不可置信,忙撑着双手去推他,见裴容宁没有停下的意思,又一下一下重重拍打在他身上,哭着喊他,“混蛋!狗东西!你……你到底是怎么了……阿兄……你看清了我是谁!阿兄!” 裴容宁在一声声阿兄里如梦初醒,明白了方才的一切,亦是心下轰然。 他们是兄妹,同母异父的亲兄妹。 大约是何时酿成的大祸? 他们兄妹从凉州形影相偎回到长安来,住进皇宫去,裴容宁一直面面俱到地照顾她。她年幼经事,相依为命的依赖感本就让情绪强烈,又因为她对哥哥的独占欲,渐渐地变了质。 其实他们都知道,他们只是一直在佯装。 可现下的一切,还是让他们难以承受。 含着阿兄的精液和野男人私会 她离开的时候,浑身乱战着打了裴容宁一巴掌。 穿廊外的侍儿提着玻璃灯往太液池边去,点点皎洁的火光,静悄悄地绽在这繁华的宫阙仙境,烧灯如昼,急催去明月的光彩。五足炉里沉香留转,消散在宫廷沟壑里,宛若一场乱梦。 裴玉照逃也似的走了,穿过一处无人问津的角门,行走的姿态都别扭不少,闷头走到那昏昏阶下,顿觉额上一痛,不知撞上了什么东西。 她凭借手里微弱的灯火去看,才发觉自己撞上的不是个东西,竟是活生生的人。打扮体统,发裹幞头,银光甲胄外绑着素色缺胯衫。 高高瘦瘦的身量,俨然是个宫廷侍卫。 她与六公主绝交以后,时常遇到莫名其妙的侍卫找她的麻烦。 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古怪地守在阶下,偏巧和她撞个正着,不用猜她也知道是谁的侍卫。 换作平时,她必要好好收拾收拾他。 可身子里黏腻的津液正在轻轻地往下吐,甚至淌到大腿上,她的发缕汗透了,残妆潮红,轻易能看出端倪。她无暇应对六公主的鬼把戏,抽身要走,却发现腰上饰着的玉佩挂在了那侍卫的令牌上。 锦带死死交缠,成了结,死活取不下来,她已是焦头烂额,那侍卫还敢帮倒忙。只见他用力一扯,甲胄反撞,玉佩啪一声砸在地上,一分两半。 这臭走狗,肯定是故意的。 这还是去岁上元夜,阿兄送她的。 如今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也不当见去年人。 她捡起玉佩捧在手心里,差点没忍住哭,挑眉瞪着那侍卫,指桑骂槐道:“好呀,你是谁家的奴役,吃了雄心豹子胆,有意在这堵我的路,给我的玉弄坏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六公主,你得罪了我,仔细我叫陛下抽你三十鞭子,再发去凉州酿葡萄酒。” 那侍卫张惶失措,愧疚地低了低头,声音一低再低:“我,我不是有意的,宫宴人来人往的,要保得大内平安无虞,是太子殿下叫我在这把守。” 裴玉照顿在原地。 倒不是因为他说自己是太子的人,而是因为那双眼睛。乌浓的,尤其明亮的一对眼睛。他方才低了头,裴玉照手里那盏小小的,小到照不清路的琉璃灯,摇曳的火光,正好点亮他的眉目。 不是一般肖似她的阿兄。 想到阿兄,她又被源源不断的水声拽回荒唐的夜晚。 直到她看清那人的整张脸,不只是眉目了,便不是过分像,何况他看着她的眼神直白诧异,在那里见过她似的,阿兄不会对她有这样的神情。 她生涩地笑了笑,连语气也和缓了:“你少打量着蒙我,才两个月前,太子殿下生辰,我在东宫可未曾见过你这号人。” 那侍卫说话的声音很小:“公主不知,我是这月才引荐过去的,还是托了护国长公主的功劳。” 裴玉照更是吃惊。 护国长公主,不正是她的阿娘。那这侍卫,不正是崔家改姓了沉的小子。怪道他的眉眼长得像阿兄呢,这侍卫,根本就是阿兄嫡亲的堂兄弟。 于情于理,她该叫一句表兄。 她与阿兄同母异父,所以这侍卫与她没有实在的亲缘。崔家也不比往前显贵,只因崔驸马在舅舅登基极尽帮扶,不日更是以身殉国,于家于国必该敬重,她才对崔家上下呼一句表亲。 但她还是有点后悔,和谁发脾气不好,非是这位小沉侍卫。 他已是无父无母的遗孤,当年被崔家旁支的人吃绝户,赶到不知天南海北了去,因此改了母亲的姓,更难搜寻,一直是崔驸马这位叔叔的心头病。 直到死,也未了却的心头病。 裴玉照心境复杂,既是觉得他可怜,又怕阿娘知道了要揍她。 她只得叹气,张了张口,真心诚意地要和他道歉。 她对放低姿态这事不大有经验,加上身下的津液弄得她不舒服,反倒有一瞬走神。她甚至不知高大的黑影压过来,不知道阿兄的步子渐近,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为表友善,替沉见徵抚平甲胄外乱掉的袍衫。 手忽地被人拽起来,她吓了一跳,以为是见了鬼。 果真是见了鬼。 “瑟瑟怎么到这儿来了?”裴容宁咬着牙,努力抑制汹涌的情绪,话里却还是带着怒意,“没个活人的地方,你和一个侍卫有什么可说的?” 和野男人私会被阿兄抓个正着 “不要你管!”她反应激烈,下死力气甩开裴容宁的手,可惜无济于事。 裴容宁罕见地生气,眉毛都拧了起来,清俊的脸庞浮出几分厉色,几乎是低吼出声:“不要我管?” 他这模样可谓惊心动魄,沉见徵见了,下意识把裴玉照护在身后。他一时性急,也无论这人是什么权贵王孙,摸上腰间的跨刀,对裴容宁怒目而视。 裴容宁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兄妹乱伦,从古至今莫大的一桩丑闻。他原是怕妹妹做出傻事来,火急火燎地寻到这儿,却见长廊漆黑冷清,两道青影子踩在柔和的光影上,在隐晦的夜风里耳鬓厮磨。 他惶恐不安地走近了,悔恨得宁可当作没看见——裴玉照正把身子靠在一个侍卫身上,手搭着这侍卫的腰。他万不敢相信,却不得不承认眼见为实。 他的妹妹和别的男人抱在一起。 更令他发笑的,这男人是个他都叫不上名姓的侍卫,比起郑国公家的那个庸货,更配他妹妹不上。不过模样身量好,就奢望着攀高枝了。 痴心妄想,厚颜无耻。 裴容宁连两人的龃龉也顾不得,急于把她带离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身边。他全不知自己正在气头上,力道有多大,简直要把她纤细的手臂拧断。 他无缘无故凶她,叫裴玉照怒火中烧:“我说了不要你管。” 她有何错处? 不过在这穿廊上撞见一个沾亲带故的侍卫,起了误会,才说了不下两句话。阿兄凭什么这么想她,凭什么这样待她?便是真的又如何,他就要冲着她发脾气吗? 裴玉照委屈了,一心和他作对,气冲冲地撇开他的手。他始料不及,忽地一个踉跄,撞在身后的铜墙铁壁上,头嘭的一声磕到硬物,难忍不住呃了一声。 裴玉照尤不过瘾。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就是以为她正背着自己的兄长,和别的野男人私会,故意装出这生气的模样,羞辱她红杏出墙,羞辱她水性杨花,更甚的,羞辱她生性淫荡——才会和兄长做出那种事。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这样想? 他不是很会猜么,裴玉照偏要映证他的想法,非把他的鼻子气歪不可。 她这么想,也这么去做了,握住沉见徴的手,柔情脉脉,轻声细语地指使他:“那下一回的时候,沉郎君还是在这儿等我,只准等我,好不好?” 沉见徴愣住了,本能地点了点头,开口有点艰涩:“好。” 他的应和如此理所当然,轻易地激怒了裴容宁,让他认定是这个狗东西引诱了他的妹妹,把固守的体面尊重抛诸脑后,恼羞成怒得要动手打他。 打断他这暴行的,是廊外另一个侍卫大咧咧的叫嚷:“喂,姓沉的,殿下叫各自去歇会儿,你跑这干何?叫殿下满世界找你不见!” “——哑巴了?你那破了皮的水壶子还在外头,以为我找你不到?倒是会忙里偷闲!” 沉见徴疑惑不已,皱了皱眉,却不忘低头,神气认真地和裴玉照知会:“那,长官来寻了,我便先走了。”又出了长廊应话:“原是何副率传的令,说是太子殿下叫属下在此地把守。” 那侍卫显然是个官场老手,哈哈大笑了一会儿,用力拍了拍沉见徴的肩膀:“是了,他耍的就是你这个乡巴佬,人人都歇息,偏唬你来这地方守鬼儿,骗傻子呢,就你听不出端倪。” 人声在偌大的宫廷里渐小,只留得一地淌着水的清寒灯影。 裴容宁立在廊柱下听他们的对话,脸色越来越差,终于忍不住去发问:“叫同僚摆弄成这样 ,人尽可欺。瑟瑟,这就是你看上的人?” 裴玉照就知道他要借题发挥,冷冷地反对:“不干你的事。” “那里不干我的事?我是你的哥哥,你的兄长——” 她诧异十足,话里满是讽刺的意味:“哦?阿兄还知道你是我的兄长呢,你对我做的事,是兄长该对妹妹做的吗?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兄长?” 开弓没有回头箭,话一出口,已是覆水难收,打得裴容宁措手不及。裴玉照也没料到自己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仓惶地张了张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这时的裴容宁身子完全僵住了,瞳孔微颤,就这么直瞪瞪地盯着她,感受漫无边际的锥心之痛。沉甸甸的手不受控制地垂下去,双脚如同灌铅,浑身上下不得动弹。 他只能自嘲地挤一下嘴角。 他甚至在想,他和妹妹就这么完了,连兄妹也做不成了。 但他不敢想,妹妹会把他推到方才惩处他用的铜墙铁壁上。 他更不敢想,她会踮起脚,在如此清醒的时分,贴近他的唇。 可她的确这么做了,轻柔生涩的吻,柔风细雨一样打在他的唇上。水珠沿着脸颊滚落,从他高挺的鼻梁上淌下来,直到尝到一丝酸涩的滋味。 他才知道,这原是她的眼泪。 阿兄唇上的咬痕太子他们都注意到了 裴容宁下意识抬了抬手,要给她擦泪,立即被她呵住了, “我不许你动我——” 她急于结束那个安慰的吻,牙齿磕在裴容宁的唇上,甚至见了血,不过他们都没有心力去发觉。她从裴容宁的怀里挣出来,慌乱地抹去两颊的泪水,背身对着他抽噎,难受得喘不上气来。 裴容宁看在眼里,怜惜又痛心,哑着声小心翼翼地哄她:“好,阿兄不动瑟瑟。瑟瑟不哭了,都是阿兄的错,好端端凶瑟瑟做什么,这等坏的人,瑟瑟不理他了好不好?” 她没有理会,裴容宁也没追问。 他的影子踩在她的脚下,谦卑得像一个立在夜色里的守望者。 一言不发的守望者, ——见证了这点意料之外的亲近给她的悔恨和忧惧,见证了这段不伦不类的感情给她的绝望和惊惧。他望着她,一直望着她,望着她的难过。 与此同时,那也是他的切肤之痛。 她一定恨他,恨他摆出那等可怜的模样,害她伤怀,害她不忍,害她又一次踏出了千不该万不该的界线。裴玉照的确后怕得怔忡,生怕再行差就错一步。 她没法不去考虑后果。 万一阿娘知道了呢,万一舅舅知道了呢。他们一贯无底线地纵容她,倘若她只是在男女之事上胡行乱为,耽溺玩乐,这绝不会让他们严阵以待。 但阿兄不一样,他们是有血缘的至亲。闹出这等事,是折辱皇家的颜面,叫世人嗤笑,戏说他们有草原的血脉,是未开化的蛮夷,无耻之尤。 她绝不容许被这样折辱。 这段关系曾经困住了她,她无法遏制地想霸占阿兄。如今却不能够了,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已经踏上了兄妹不是兄妹,爱侣不是爱侣的不归路。 她哭过了,迟早会走,淌着水的屋檐会被日光焐干,破了皮的伤痕会渐渐愈合。她迟早会走,只有他的影子从始至终远远地追随她。 裴玉照比他先一步,回到俾夜作昼的筵厅里。 清丽哀扬的乐曲已经换过两轮,几个力士正慷慨激昂地打着羯鼓,回旋的筚篥照见苍苍白月。裴玉照找借口更了衣,身上好受得多。 她不住望着窗外发呆,耳边游过男人幽幽的问话,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表妹在等姑母?她在建章台和陛下说话呢。” 与她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太子李却。上元夜的缘故,他穿着皇太子的礼服,九旒冕衣外束着火纹大带,打磨光洁的犀角簪代替了青玉冠子,四绦绶带如无数白珠下坠,浸在琥珀色的华光里,眉目轻慢,姿仪翩翩。 裴玉照茫然:“阿娘还没吃东西呢,着急和陛下说什么呀?” “还能说什么,无非是些家事。”他抬了抬眉毛看向她,轻笑道,“阿爷和姑母说,要把你嫁到天家来,亲上加亲。却听说不巧,表妹早许过人家?” 她听到这事就来气,忿忿道:“原说要许给表兄,郑国公家的那个,可不过是提了一嘴罢了。” “表兄?”他不屑,“你的表亲是李家的凤子皇孙,崔家那个废物秧子几时是你的表兄了。就是你的长兄来了,也不一定认,更别说你又不曾姓过崔。” 她正疑心自己拿错了那下流种子的银壶,吃了他的二尾子药,才失掉神志做出那浑事。这下巴不得有人好好啐他一口,虎着脸哼了一声:“这话很是。” 李却暗中打量她的神色,忍不住笑了:“表兄给你备了一样生辰礼,只是这里没有你的长辈在,我不好做主。一会儿你二哥哥来了,叫你见一见这薄礼,还且看看喜欢不喜欢。” 裴玉照吃惊地看了他一眼。 她早听说了,西域的高昌国借花献佛,供了只波斯国的长毛猫来,眼珠子就和蓝宝石一样,熠熠生辉,在晚上还能当夜明珠使,可漂亮了。若是陛下赏给太子,拿来给她做生辰礼,也是有的。 她高兴坏了:“多谢殿下。” 他打断她:“一家子亲戚,叫殿下多生分,叫表兄就好。” 裴玉照生怕他反悔,正欲改口,她二哥裴容定忽地大喇喇走了进来。不偏不巧的,身后紧跟着一个侍卫,个头高得突兀,可不就是沉见徴。 “瑟瑟,到二哥这来。”裴容定冲她招手,说话的声音可实在不小,引得满场纷纷注目。 裴玉照觉得脸都丢光了,硬着头皮走过去。绰绰的连枝灯正照亮长廊。 原来裴容宁也来了。 这时的沉见徴抬起薄薄的眼睑偷偷望她,夜色吹过他的发梢,一切都是轻轻的,那谨细的眼神里有腼腆,有困顿,还有更多是不解。 裴玉照被他的眼神弄得莫名其妙,思及穿廊里的事情,不由心虚起来,更别提太子这般说:“三娘倒是眼尖,知道这是表兄给你预备的生辰礼不成?沉侍卫做事伶俐,为人恭顺,最适合护卫你不过。我把他遣到公主府里,以后专程侍候你,你来往宫廷街市,岂不自在?” 他备的生辰礼是个活生生的人? 裴玉照来不及失望,实打实地吓了一跳,忙推脱道:“表兄的心意瑟瑟明白,只是这沉侍卫到底是我长兄的堂兄弟。长幼有序,瑟瑟又不比殿下德尊望重,人人佩服,怎能叫他做我的侍卫。” 李却缓缓看向她的两个哥哥,意味深长:“宫廷里的侍卫,那一个不是和我们李家沾亲带故。要表兄说,偏是有亲戚在,才更用了心,不比那些其心异奸,居心叵测的贼人。你若不安,只当一个哥哥护卫妹妹,总是不错的。” 话说到这,那里还有拒绝的道理。 裴玉照只得点了点头,客气道:“那瑟瑟谢过表兄的关心。” 迎上乐工换弦,内殿总算静了一瞬。 青灯摇晃,夜迢春悄,金阑玉楼,胡笳轻得像是从远远的城池外吹来。 玉色的酒水反照着他们的脸,神情迥异,各怀心事。 只有裴容定心宽,非旦没察觉这古怪的气氛,还眯着眼睛睨向裴容宁,拿手巾子在他嘴上抹了一把,见血珠子渗下来,嚯得叫了一声:“阿兄你这是怎么了,叫蜱子咬了不成?” 夜风吹进来,吹乱生生灯火。明光骤亮,正对着裴容宁的位子大照。 这下他们可都注意到了。 小酒馆里沈见徴为她拔刀 他们会不会顺藤摸瓜,猜到她和阿兄的事,裴玉照就不得而知了。渐渐酒阑宾散,人去楼空,混沌的香烟淹没了荒唐的故事,满地寒气缭绕,她走不出这重迷雾。 席后陛下留她教导五公主的功课,她有心躲着阿兄,一口应下了。 可连着在宫里住上两日,她同五公主白日里习字,夜晚也习字,到姑母宫里问安习字,从姑母宫里回来还是习字,周而复始,实在无聊。 于此同时,旁人都很是尽兴。 上元这样的盛会,城门洞开,金吾不禁,百姓们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上三日,还有伶人来演傀儡戏,宫外一定是一片人声鼎沸,张灯结彩的热闹。 她们要是不抓紧凑凑这热闹,就要等到明年了。 这念头一旦出现,就再挥之不去。她和五公主越想越气不过,打扮成两个小公子的模样,一人打着一匹马溜出宫来,行在青黄黄的天光下。 她们赶早去清凉寺找寿宜公主,这时的晨鼓还没敲,大街上无甚行人。 五公主絮絮叨叨说个没完:“那里就是我的错了?都是陛下的孩子,五哥哥不时打猎,那些御史没日没夜地上折子,他还不是不知悔改。我就溜出来一次,立即被他出卖了,叫阿爷狠罚,连宫里的花灯都不许去看,到底不公平。” 裴玉照不高兴地哼道:“谁管你去不去玩啦,只是咱们早早约好了要找小姨玩,顺道把我的猧儿犬拿回来,你偏挑这个时候惹事,可见不把我放心上。” “臭瑟瑟,你以为我想的呀?还不是因为月奴,我才知道她弟弟死了有一年。”五公主唉了一声,“她那身子,一个人怎么好过活,我是要给她送些体己去,才不是胡闹贪玩呢。嗳,说来奇怪,她那农屋里有响声,分明在家的,凭我叫得脸红了也不开门。” 裴玉照听得闷闷不乐。 她又何尝不是,这年溜出来找月奴不下十次,翻山越岭,不过是白辛苦,那回不是吃了闭门羹。如今可算知道是何一回事,却彻底不想理她了。 怀了男人的孩子,连她们这些自小认识的小姊妹都不要了,算那门子朋友。 五公主仍在猜想:“瑟瑟你说,她会不会是怕无功不受禄,才死活不见我们。你忘啦,小时候陛下带你去清凉山畎猎,秃鹫扑着你丢到山底下去,还是月奴捡着你,救了你的命。你长兄找到你的时候,给了她那许多金银财宝,她愣是只拿了一点养活田地的钱。” 说起前尘往事来,裴玉照的心不由揪了揪,过了好久,才闷闷地说道:“好了,你只往清凉山上去,我托过秋娘,打探月奴还住不住在山脚下,问一问总归没错。晚点我再和你们汇合。” 五公主哦了一声,提着缰绳调转马头,又被她拿鞭子戳了一下手:“不许骑快马,也不瞧瞧下雪天地多滑,山上多难走,仔细跌一个狗啃泥,叫我笑话死。” 裴玉照和她分头行动,穿过白雪皑皑的湿滑街巷,到小酒馆里找秋娘。 这时辰的酒馆只会无比冷清,她栓好马,却听见有人把桌子拍得山响,就在宽宽的矮酒桌上,两个人脚踏长凳子,一侧的高大男人憋红了脸。 他大呵:“把东西还我!” 那高大的男人竟是沉见徴。 她在槛前住了脚。只见那两人从桌上摁起一块发黄的破玉,拿在手上扔来扔去。沉见徴似乎受不了这种亵渎,站起身去抢,却被堵得严严实实。 “诶,你把这碗酒吃了,小爷就考虑考虑。” 沉见徵如实回答:“我不会吃酒。” 他们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田舍汉说自己不会吃酒,三郎见过吗?诶,你这东西,少打量着蒙我们,你们乡巴佬不是连生了虫的酒都吃的吗?” 沉见徵的脸色更发难看,却一点不见他们收敛。 他们拿定了他寄人篱下不敢生事,对上这个叫五姓七望轰出来的野种,纵是差事比他们得体,也得受着他们欺辱,顿时浑身通泰,那里肯轻易放过。 裴玉照远远看着,蔑视得很,快步上去夺过那碗酒,一口气闷了下去。 他们见了,立即要生气。 裴玉照抢过话头:“小人是与沉郎君一起做田事长大的,如今靠着他在长安城里有个好生活,我替郎君吃了这酒。还要请两位爷问,小人算不算是田舍汉,吃不吃得这酒。” 他们当然看出她是个女人,还是个绝色的美人。眼尾微微上挑,天生勾抹,动人心弦,一顾倾城的好颜色。摆出这谨小模样,却似乜着眼睛望他们,颐指气使的姿态,看得人春心荡漾。 称一句国姝,都叫委屈她了。 这等程度的美人,活五百年也难见,今日却送上门来。两个人交换了个阴险猥琐的眼色,已经要往她手上摸:“吃得,吃得,必是吃得的。” 沉见徵反应过来,眉目在瞬间变得狠厉,一把握住桌下的跨刀。 裴玉照悄悄把他的手按下去,提起酒壶给这俩人斟酒:“小的福薄命小,怎能独占这美酒,还请两位爷一起喝,给小的起个好头。” 他们拿眼往她身上溜,笑嘻嘻道:“一起喝,一起喝。” 不过是一个小女人,还能喝得过他们两个大男人不成。两个人想到这,愈发觉得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杯接着一杯往下灌。 他们死也猜不到裴玉照是个酒壶子转世,喝倒他们两个就和闹着玩一样。 酒过三巡,他们喝得臭气熏天,已经摇摇晃晃地打着摆子,还不忘把脏手伸向裴玉照。给她恶心坏了,捏着鼻子,照他们身上轻轻踹去。 这两畜生早醉成两滩烂泥,哗啦啦摔了两个四脚朝天。 她颇嫌弃地拽起沉见徴的手:“快去给他们两荷包掏出来。”又大声唤道,“秋娘,你跑哪去了,我替你做了一笔大买卖,还不快过来收钱。” 这时从酒博士身后跳出来一个哆哆嗦嗦的女人,显然是吓傻了,半梦半醒地走过来,见到钱,终于眼开,笑得一对柳叶眼没了缝。 裴玉照拽着她说了两句小话,匆匆忙忙地打马跑了。 微风吹起她的衣摆,渐远的背影是熟悉的初见。 沉见徴甚至来不及道谢。 沈见徴叫她脱衣服 她是在清凉山下出的事。 红日淹没了天际,束束晨光透过山林,好似一重薄纱披在她身上。积雪下地势不平,危机四伏,必须无时无刻提防意外来临,骑马实在危险。 好在这点危险对她不算一回事。 她虽不善弓艺,却是骑马的好手,这时拽紧了缰绳纵马慢行,行得很是轻快。 如果没有箭从她耳边簌簌而过的话。 遮天蔽日的黑云压下来,明明才见到光亮,又转瞬成无边无际的阴霾。 眼见着马群轰轰烈烈地卷土而来,铁蹄接二连三地凿在地上,凿得山摇地动,凿得整座城池摇摇欲坠,腾腾的杀气埋伏在十面山林。 她亲眼看见一队人马从山头穿过去。 虽不是冲着她来的,却有箭急急地穿过她的耳边。 她的小红马受了惊,撅起蹄子,把马背绷得紧紧的,势必要把她甩下马去。 这下可不好了。 裴玉照狠狠地勒住缰绳,但无论如何,她的力气也不可能大过一个畜生。 何况那畜生已经彻底疯了,发狂地奔下矮坡,睁着血红的眼睛撞向四面楚歌的山林。裴玉照身不由己,在马背上跌跌滚滚,任凭泥点和雪水溅脏自己。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缰绳从她的手里挣脱,痛苦地摔下马来。 仓促的风声把她吞没。 大约一切都完了,只要她摔在地上,那没良心的畜生一定会来回驰骋,用它的铁蹄子,覆去翻来地踏在她身上,非把她活活踩到血肉模糊不可。 她绝望地闭上眼,却有人拉住了她,把她稳稳当当地拽到怀里。 居然还是沉见徵。 那马的确癫狂了,作乱的马蹄变本加厉,提着马蹄铁直往他肩上砸,气势汹汹,劈头盖脸,像拿着钝刀子从活人身上生生割下肉来。 本来要踏在她身上的,全被沉见徴挡在前头,一力承当。 裴玉照回过神,拉直鞭子,狠狠抽在小红马身上,叫它重新生出畏惧。 马恢复了神志,他们也渐渐平复。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沉见徴,恨恨道:“这可是长安城外,禁卫森严,天子脚下,这些贼人真正好大的胆子!” 这才注意到他肩上的伤。 实在伤得厉害,肩口的衣服烂成一缕缕的布,模糊的血肉黏成一片片的红,从触目惊心的伤口里外翻出来,甚至有泥沙裹着雪水淌过。 她的心都跟着一窒,慌乱地拿汗巾给沉见徴处理伤口。 沉见徴痛苦地皱紧了眉,把她揽到自己的马上,默默牵着两匹马:“兴许是一些好犬马声色的公子哥,他们最大张旗鼓,如今寒冬腊月,正是冬狩的时候。” “冬狩?连鹰犬都没见着,那里就是冬狩了?” 话音才落,一只面容狰狞的白尾鹞在半空盘旋而过,猎猎的风声穿破煞白的天际,立即传遍空荡荡的山谷,诡异的尖叫要把这白日撕碎。 叫得裴玉照心惊肉跳。 她至今都记得血腥气十足的九岁,记得她是如何被一只秃鹫生拉硬拽地扯下舅舅的高头大马,那只秃鹫是如何拖着射中心脏的利箭,咬牙切齿地把她抛下山峰。 无论过去多久,她都对这些天上飞的畜生怕得要命,这下和它目目相对,手脚都软了,下意识往沉见徵的位子缩了缩,死死拽住他的手。 沉见徴显而易见地吃了一惊,手在她肩膀前顿了片刻,终究还是拿开了。 那秃鹫在刹那间已经飞远。 淡淡的焦味从远处的田地里传来,火光翻涌,猛兽跟着四处窜逃。惨淡的乌云拨散开,只有烈烈寒风如旧。 草木灰吹飞,倒还真是冬狩的意思。 她险些以为有人造反。 沉见徴拍了拍马背,把两匹马规整好,牵着往前方的小村落走。 她就坐在马上,身后是寸步不离的沉见徴。他是练家子的身板,走起路来七平八稳,对于惊惧中的裴玉照,似乎是一种无言的安抚。 他们这样行过一段路,裴玉照的精神舒缓了一些。他带她去哪,她并不知道,只是发自内心相信他,也许是因为他迟早要被派遣到公主府护卫她。 她不过是提早半个月行使这权力。 沉见徴最终带她去到一处农屋里,拉上了门闩,让她坐在屋瓦下喝热水。足有半个时辰,裴玉照没见着他,不知他到底在折腾什么。 可他再出现,竟小声地对她说:“把衣服脱给我。” 叫硬了的小狗玩给她看(微h) 寒气深深的雪落了遍地,剔残案上一盏青灯摇曳,只有凝干的风岿然不动。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还说出这等无耻的话来。 “你,你要干嘛?” 沉见徴被她的反应吓得语无伦次:“郡主身上的袍子很脏了,巡街的武侯见到,是走不了的。我给洗干净,烧了火烤干,横竖穿着也暖和。” 他原是叫她去沐浴。 她方才从马上摔下来,不知接触了多少脏东西。身上的袍子已经沾满泥点和雪水,乌发和竹杈丝来线去,凌乱地贴在脸颊上,衬得俏丽的面容更发醒目。 活像个小蓬头鬼。 武侯见了,肯定以为她是谁家走丢的小娘子,叫人牙子拐到长安来了,要抓她去衙门认亲。 这还不算什么,倘以为她是官老爷家里的逃婢,押去大狱里吃板子,三十大板下去,她不死也残了。再叫舅舅知道,闹出百十条人命来,才是真正的丧尽天良。 裴玉照扭扭捏捏地默许了。 便是打死她,也不可能亲自去洗这衣裳,索性就不客气了,去到浴室里,隔着矮窗子,把脱下来的家伙一股脑地扔给篱院里的沉见徵。 冬日的衣物厚重,一时晒不干,她更不能光着身子挨冻。沉见徵只得找出自己的衣物给她更换,解一解燃眉之急。 可是他往前穷困潦倒,如今久不归家,这农舍里没什么好衣裳,夹袄里塞的连棉絮都不是,不过一些芦苇花,甚至还有绞碎了的芦苇秸秆。 裴玉照当然穿不惯。 就是在凉州,她也不曾吃过这种苦头,这下磨得到处好痒,皱着眉抱怨:“我不要穿这个,身上都红起来了,你是不是故意捉弄我呀?” 沉见徵折返回去找了再找,总算寻到一件尚算柔软的中衣。 中衣是贴身穿的,裴玉照极度爱干净,最恨满身臭汗的男人,皱了皱鼻子,甚至没胆子凑上去闻,嚷着抗议了两声,却发觉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穿上,把披风裹在外面,到篱院里去找他。 深红色的火光烘在泥黄色的院墙上,像一卷烧残的绸缎,里头绣着小山般的火堆,月下的柳梢在夜风里游动。无数火光映亮了男人线条分明的腰身。 裴玉照猜想他就在这了,二话不说把门一推,差点吓坏。 她捂上眼睛,气得直嚷嚷:“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啊你!” 他精赤着上半身,血肉蓬勃的肌肉袒露,下身只穿了一条粗布裤子,头发湿漉漉地蜷曲,才沐浴过的样子。这时正一丝不苟地搓洗衣物,见她来了,忙把外衣穿上。 裴玉照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环视一圈,想死的心都有了。 火上架着的衣物,有她的袍子,也有亵裤。 他手上搓的,是她的小衣。 她烧红了脸,无奈地质问:“袍子洗了就算了,端端的洗这几个东西。你这家伙是不是不知羞呀,信不信我找人给你腿打断,叫你好生长长记性。” 他被说得低了头,小声辩驳:“待会子也是要穿的。” 裴玉照绝望地闭上了眼。 好在她从来不是折磨自己的性子,沉见徴这么说,她倒还罢了,左右她不可能劳动自己,有人情愿服侍她,那就叫他服侍好了。 裴玉照才说服自己,这人就马上要打破她平静的心绪:“郡主的头发怎么不曾洗,是水冷了吗?还是不够干净了?我去再抬些来。” 她抵触道:“不要。” 沉见徵利索地把小衣洗好,和旁的衣物分开架在火上,扭头看向她,追问:“不洗一下怎么成,回去要害风寒的,这节气生病一时好不了。” 裴玉照烦也烦死了,急道:“你逼我干嘛,我那里会自己洗。” 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大的,小时有乳娘代劳,再来有贴身侍女。别说是她娇生惯养,就是那些官僚富商家里再无人问津的公子小姐,也不可能没人服侍。 这下轮到沉见徴哑口无言了。 可他非但没生气,没伤怀,还默不作声地抬来浴桶,把一张小小的胡床摆在柴门前的沟渠旁,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裴玉照目瞪口呆。 他这是要给她洗头发? 她当然不情愿这人的手碰自己的头发,可是更不想蓬头垢面地出现在人前,尤其是一会要见小姨和五娘,想到这,她又有些动摇,恨恨地咬了咬牙。 小衣都洗了,难道还差头发不成? 裴玉照越想越理直气壮,将头枕在他的膝上,手指头搅着他的袍角转,不忘抬眼警告他:“你要是给我头发弄到地上,就死定了,知道吗?” 沉见徴点点头,把她一头青丝完全浸到水里去。 还算有诚心,只是万没想到这人如此笨手笨脚,不是给她弄脏眼睛,就是扯痛头发。她忍无可忍,扭头要教训这人,却被他猛地按住了。 裴玉照感受到这人僵住的大腿,觉得莫名其妙。 他甚至还忽地把她扶起身来,面露难色:“洗好了。” “你干嘛呀!” 裴玉照渐渐察觉到缘故,脸颊都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两下。 他身下一塌糊涂,松垮的裤子已经变得鼓胀,里面的玩意顶得裤口撑起,上翘着抵在袍子上,又长又粗的一根,青筋隐现,骇人的形状实在分明。 他对她硬了。 裴玉照恼羞成怒,立即呵了他一声:“好呀,你有意冒犯我!” 沉见徴面红耳赤:“我,我不是……” 裴玉照懑然:“你还狡辩上了,那你说是什么一回事?” 他也不知该何解释,语无伦次半日,才咬着声音:“这是,情难自已。” 他别过头,一双乌亮的眼睛不敢看她,耳根红红的,藏在披散的头发里。袍子真的湿透了,领口半敞开,在大雪的天气里像出了汗,一眼能看见他的热。 “情难自已?”裴玉照从没受过这种冒犯,怒不可遏地把眼前的东西通通扫到地上,冷笑道,“我看分明是你淫贱!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我不想看见你这个淫货!” 她没法不去想那夜荒唐。 不愧是堂兄弟,果真和她阿兄一样,道貌岸然,衣冠楚楚,多贴心地照顾她似的,不过是惺惺作态,装模作样,说到底就是想着那档子事。 她嫌恶地瞥了沉见徴一眼。 沉见徴自知理亏,灰心丧意地离开。 他回到狭暗的卧室里,颓丧地倒在床榻上,万不敢相信自己亵渎了她。 明明好不容易再遇见她。 他自幼丧父,叫宗族的亲戚借故赶了出来,长到十三岁,体谅娘的辛劳,开始给县太爷家打长工。遇见她的那一年是娘走的时候,县太爷的二公子使唤他去买酒,他被一桌子纨绔围着取弄。 他还指望着领月钱给娘打棺材,那里敢生事,只能任凭他们笑话。 再脏的话,他也咽下去了。 可他们说他是个野种,他的阿娘是个淫妇,活该叫那些喊不上名姓的亲戚赶出来饿死。 他年轻气盛,见他们把宗族吃绝户的名头当作板上钉钉的事实,高高在上地诋毁阿娘,想到他们满屋子姬妾却如此枉己正人,一时气不过要动手打人。 差点酿成死生大祸。 还是裴玉照看不过去,站出来只是三言两语,就给他出了口恶气。 他感激不尽,买了酒要谢她,却在她跟前笨拙地摔坏了酒坛子。 她那身小红诃子打湿了,华光灿灿的缠臂金往下滴着水。 沉见徴不认识她,自然不知道她一贯色厉内荏,瞧见她靡丽的打扮,听见她愤愤的威胁,以为触怒了权贵的女儿,觉得一切都完了。 裴玉照却趁他心不在焉,恶狠狠地跺他一脚,得逞地哼着小曲走了。 那时的微风吹飞她的衣摆,醒目的背影渐远,杏子酒的味道伴着一串串灯笼沉浮,风声徐徐穿过酒望街巷。潮湿闷热的天气里,那抹亮色无比夺目,以至于他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翻来覆去地思念。 从此相见无日。 直到上元夜那天,漫天的华灯照亮了宫廷,他和念念不忘的她相逢在晦暗的角落。她依旧是那样骄恣明媚,他那么熟悉,只是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六公主。 溜出家吃酒的贵小姐,大名鼎鼎的六公主,还是声名在外的郡主…… 她究竟是谁,那么光彩鲜亮,那么变幻莫测,那么遥不可及。 沉见徴捉摸不透,也无法在意,他只要能远远地望着她,就像在古老的皇城一角,仰头去眺望没有边际的火树银花,那怕深不见底的夜色被它烧焦了,烧穿了。 更别提太子把他派到公主府里供她差遣,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护卫她。 如今一切都被他搞砸了。 他看向鼓撑的青布裤子,苦涩地笑了笑,恨得想打自己一巴掌。他知道,他肯定吓到她了,但当务之急,是把她安然无恙地送回长安。 过了许久也不见身体的反应平息,他无可奈何,解开衣物,摸着那玩意上下晃动起来。 他心乱如麻,如何抚摸都不见丢出来。漏壶一声催过一声,他开始绞了心一样的着急,把主意打到了床阑干上披着的,裴玉照不肯穿的那身夹袄上。 他攥到手里,小心翼翼地闻了闻,胸膛起伏间,呼吸意外沉重,不自觉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丝毫没瞧见裴玉照走近了。 他惊觉的时候,裴玉照已经在他身旁坐下,汪着怯生生的眼,呼吸轻轻的,与他四目相对上,撑着他的胸膛俯下身子,在他脸颊上落了一个吻。 他完全懵了,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她,根根分明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一切收于眼底,裴玉照吃吃地笑了,一字一句地说:“你是不是在对我摇尾巴?” “啊?” “啊什么啊!”裴玉照手还搭在他肩上,一点儿也站不稳,索性就坐在了他腿上,“你不知道么,你和只猧儿似的,亲近主人的时候就知道眨睫毛,尾巴一摇一摇的,难道你是我的猧儿吗?” “猧儿?我是狗?” “对啊,你是我的狗。”裴玉照眼底滑过一瞬狡色,收好了手里的狗颈链,“还是一只很乖的狗呢,想要主人原谅你的话,就玩给我看吧。” 被她用鞭子抽到射了出来(h惩戒play) 沉见徵在剧烈的震惊中抬起了头:“这,这怎么能成?” “可是我想看嘛。”裴玉照的脸上浮出少有的纯良无辜,可怜兮兮地拽紧他的袖子,脸颊贴在他的手臂上,那双酥润的狐狸眼就这样定定放着光。 他张了张唇,准备严词拒绝这荒唐的请求,可还没出口,先被她气鼓鼓的哼声打断:“你不答应就罢了,我去外头找旁的男人玩给我看。” 裴玉照蹭一下从他身上跳下去,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穿好了厚靴子,把披风紧紧裹在身上,头也不回往外走,给身后的他留下备受冷落的煎熬感。 沉见徵心急如焚地拽住她:“不成,不能去。” 裴玉照装作不懂他的意思:“为什么呀?” 沉见徵急于拉住她,这时已经翻身坐在床沿上,胯间的阳具直挺挺地晃动。她不过觑了一眼,立即兴奋地胀大了一圈,颤颤巍巍地吐出些前精。 身子倒是比人坦诚。 他抬眼去看她,艰涩地开口:“外头的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脏。” 裴玉照乜着他大笑起来:“依你的意思,你就是顶顶干净的好东西啦?那你既是干净的好东西,怎么不肯玩给我看,可见不是诚心的。” 沉见徵被她绕昏了,晕头转向道:“那郡主坐远些,不要弄脏了。” “谁许你叫我郡主了?这是一只乖猧儿该叫的么?”裴玉照生气了,在他两颊各自拧了一下,抱着臂坐在床尾,“你应当叫我主人,记没记住?” 他实在喊不出这两个字,又无法承受她的漠视,只得握上阳具,听话地玩给她看。因为很少疏解自己,他的手法生疏,仅是笨拙地揉着硬得发痛的顶端撸弄。 他那神气执拗又认真,涨红着脸弄了好久,窗外已经洒下青白的日光,把肌肉分明的腰腹照得一清二楚,裴玉照浅尝辄止地望了一眼,不由地噤住呼吸。 他长得可真好。 高得异乎常人,壮得恰到好处,面容却和阿兄一样俊丽,尖尖的虎牙戳着薄唇,瘦窄的下颌正对着肌肉贲张的手臂,还多出几分少年气。 还有那里……实在好大。 她回过神来,抛了个好奇的眼神,甚至伸出了手,戳了戳他长长的阳具,茫然道:“我的好小狗为什么不摸这里呀?要我帮忙吗?” 她不容拒绝地握了上去,不上不下的动作,弄得沉见徵瞪着眼喘了两声。 她明知故问:“嗯?很难受么?” 沉见徵要疯了。 她那双细嫩的手,摸索上他的阳具,渐渐把茎身握得更紧了,滑动之余,阳具忽地弹出她的手心,像一把利刃出了鞘,对上她的眼,只见寒光毕露。 他以为是寒光。 其实是吐出来的精液。 更不可置信的,裴玉照在他丢精的时候松开了手。精液吐到一半骤然停止,好似那把利刃直直架上他的脖颈,快意转瞬成痛感,简直生不如死。 他无可奈何,正欲自己疏解,才发觉双手早被裴玉照绑在了床阑干上,里三层外三层地捆好,还打了死结,纵他力气再大,也不可能挣开。 沉见徴恍惚地抬起头,视线对上的瞬间,她已经变了脸。 那双点漆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好似一块洁白的玉透过月色,通身生寒。 她呵了一声,把藏好的狗颈链锁在他的脖子上,拿鞭子恶狠狠地抽打下去:“今儿我饶了你,岂不叫你分不清尊卑了。本郡主也是你可以觊觎的?真是痴心妄想!还敢拿我穿过的袄子自淫,就是打死了你,也是活该。” 鞭子像清脆的巴掌一样,无休无止地打在他身上。密密麻麻的鞭痕,如遭烙刑,他的卑鄙心思一览无余,在青天白日下烧得灼痛,耻辱地涨红了脸。 出乎两人的意料,他面对这万般羞辱,仰见裴玉照嗔怒的脸,居然情不自禁地喘息起来。 对裴玉照而言,当然是一种挑衅。 她冷冷地笑了,把鞭子收在手上,又猝不及防地抽了下去。 抽在他的阳具上。 沉见徴的反应却不如她所愿,阳具一颤一颤的,青筋勃跳起来,鼓胀得似在呼吸。硬挺的阳具像活物一样喘息剧烈,忽地抖动着吐出一股浓白的精液。 他许久没有自己疏解过,精液又多又稠,丢得满小腹都是。 甚至弄脏了她的手。 裴玉照怄火,气得一面打他,一面把这脏东西往他身上擦。 她不敢相信,这死变态被她抽到丢了出精。 “狗东西,我还给你打爽了不是!” 沉见徴仍在高潮的快感中,窄健的腰微微颤栗,本就承受不住她的动作,更别说她的力道一下大过一下,很快一个重心不稳撞了他满怀。 “你,你,耍流氓!” 她话还没完,忽然变了调尖叫一声,吓得两人惶恐地对视。 那该死的东西挤进了她的腿心,龟头戳刺在阴蒂上,亲密得过分。她神经骤然紧绷,穴口小小口地收缩,简直像在吮着他的端头,两条银白的腿也死死合拢。 沉见徴的阳具被她夹得不上不下,渐渐地又硬了起来。 “我,我不是。”沉见徴怕她生气,忙抽身去辩解。 他一时性急,忘了裴玉照一双手还撑在他的腰上,抽身未果,反倒害她猛地颠了一下身子。颠在他的腰上,龟头隔着薄薄的中衣顶撞穴口,顶得她花枝乱颤,一时海棠经雨,胭脂软透,软软地含住一寸。 “啊——” 她的身子都酥倒了,却逞着面子,不肯承认自己正在对这狗东西流水,伸出手来,把脸捂得严严实实。 沉见徴以为她哭了,手忙脚乱地去扒拉她的手。 裴玉照更是羞不可当,气从中来,胡乱抓打在他身上:“你这个淫货,中衣都叫你弄脏了,我怎么不拿鞭子给你抽死。” “我,我代你洗。” “你还敢提洗衣裳的事!”裴玉照瞪着他,情绪动荡得过分,饱满的胸脯贴在他的手臂上轻轻起伏。她不经意瞥见了,恼得一巴掌拍在他下颌。 沉见徴迎着她的巴掌抬起脸,心都窒了一瞬:“是我不好。” “道歉有什么用。”裴玉照死要面子,拽着他颈间的链绳,拽到他面色痛苦,呼吸艰难,才故意冷声羞辱道:“你给我跪下来,舔干净了。” 被他兴奋地晃着公狗腰肏(h) 孤烟远村,两山排闼,一只寒鸦默默低旋过屋檐,又悄然飞远,只留下万般的寂寥和落寞。 片刻的沉默,片刻的哀愁,沉见徴跪下身来,低头撞见裴玉照半掩的腿心。因为轰轰烈烈地中过她的圈套,他迟疑良久,才开始解那身中衣的系带。 他当真了,裴玉照又后悔起来。 方才那些都是气话,可一旦说出来了,就是骑虎难下。人活脸面树活皮,她的性子更甚,绝不肯死到临头露了怯,干脆猛地把链绳拉到手边。 拽得沉见徴不得不梗着脖子去看她。 裴玉照居高临下,看向他的目光笼着洁白的光,无比轻慢。她莫名笑了,拿鞭子不痛不痒地抽在他脸上,慢回娇眼:“乖小狗,给我舔干净。” 薄薄的中衣应声落了地,披散在地上,像一重瘦削的月色。 与青白的日光斜作一处,荒唐得不太真切。 可他的唇吮住湿透的小穴,细细密密的快感漫上来,春雨来得这样早,点点坠落,溅起无边的涟漪,他初经人事,还把牙齿磕到了上面,绝不像假的。 裴玉照喘不上气,一把掐起他的脸颊,艰难地哼道:“别咬。” 他措不及防地仰头,高挺的鼻梁戳在她大腿上若隐若现,薄唇更是隐蔽,只有那双明亮乌黑的眸子触目可及。裴玉照撞进他的目光里,快感颤栗着涌上来,她的眼前闪过一线极致的空白,怔了怔,依旧对上他的一双眼。 她彻底晕头转向,在那瞬间失了神,分不清他是谁。 “阿……”她颤颤巍巍地开口,很快如梦初醒,将那句阿兄硬生生咽回去,不甘心地改换了称呼:“阿,阿徴。” 沉见徴的手正抓在她的大腿上,听完这称呼,竟在微微地发抖。 他不可置信地皱眉,裴玉照却更亲近他,爬下床榻,把一身冰凉雪白的皮肉缩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地亲上他的脸颊,委屈道:“阿徴,我好冷呀。” 沉见徴受宠若惊,连羞耻也顾不上了,弓着身子托住她,小心翼翼地试探:“主,主人?” “我的乖小狗。”她抱住他窄健的腰,把脸颊完全贴在他胸膛上,“我要骑在乖小狗的腰上,好不好?” “骑在我身上?” “嗯。”裴玉照吃吃地笑起来,拿手指在他腰腹上勾勾画画,“阿徴都硬成这样了,难道就不想入我么?待会子入我的时候,就叫我瑟瑟,好不好?” 她其实另有所图。 宫廷里处处点着华灯,她从夜晚呆坐到黎明,望见一线一线灯光延续白昼,延续到那个香烟混沌的盛宴。 上元夜的荒唐如在眼前。 可因为那浑药的作用,她无论如何都唤不起同阿兄欢好的记忆。只记得她骑在阿兄的腰上,攀着他的肩起伏。他应当还吃了她的一对雪乳,呼吸急促,唤她瑟瑟。 这么个赝品摆在眼前,一定能替她回忆起来。 裴玉照心焦如焚,难免自我欺骗,把对兄长的喜欢归结于日日夜夜的相处,又想用日日夜夜的时间把这爱恋转移到沉见徴身上,彻底断这场伦理闹剧。 只要她不喜欢阿兄了,就不用这么惶惶不可终日地面对他。 他们还能做一对兄妹。 她心上酸痛,却打定了主意,捧着沉见徴的脸,温情款款:“千百年前曾有一位窦太主,养男宠董氏与她终老,生同衾,死同穴。我在长安坊巷买一处宅子,也这么养着你,好不好?” 她的意思,是把他当成了面首? 大魏不乏养才子面首的公主,她不是公主胜似公主,倒不算出格。 却是直白的羞辱。 可沉见徴望着她,望着她的脸,一滴晶莹的泪缓缓淌过她的脸颊,流到他的心里去。他颤着吻去那眼泪,忐忑地问她:“那你,你心中也有我么?” 她避而不谈,只是吻上他的唇,任凭他加深这点亲近。 他的瞳孔颤了颤,误以为这就是裴玉照的回答,怦然心动,吻得激烈了,牙齿都磕绊在一处。阳物挺翘着戳了戳她的腿心,又不自觉地去磨蹭小穴。 磨得裴玉照心荡神摇。 她迫不及待地要知道与阿兄欢好时的滋味,抬了抬腰,一鼓作气坐下去。可沉见徴的个子高得异于常人,阳物也大得异于常人,小穴明明已经泛滥成灾,几番努力,还是挤在一半不得入。 她一试再试,到底不行,累得渐渐喘息起来。 沉见徴忍得青筋暴涨,轻声哄她:“躺下来兴许要好一点?” “不要!”裴玉照厉声呵了一句,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努力缓和了语气,蜻蜓点水般亲在他的唇上,“还不是你,我都难受死了,也不帮我一帮。” 她烧红了脸,捧着圆圆的乳团喂到他嘴边,紧窄的小穴更含住阳物,激得他难耐地闷哼了一声,一口咬住晃动的雪乳,慢条斯理地吃。 “唔——” 沉见徴的眼底欲色更甚,腾出一只手,去揉弄另一只空着的雪乳。 他的呼吸沉重起来,手上的动作也重起来,裴玉照被他揉得情不自禁地扭动身子,柔软的腰肢在他的掌心呼之欲出。这个姿势太别扭,她伸出手,要去攀住他的肩膀。 他肩上还有伤,抓着的感觉实在古怪,裴玉照本能地缩了手。 意外地没抓住,狠狠地跌坐在他的阳物上。 粗硬的阳物长驱直入,直接顶透了花心。她被顶得瞪目结舌,一双腿不住踢蹬在冰凉的地上,崩溃着在他胸膛上抓打,哆哆嗦嗦地浇了他一身花蜜。 他还仰着头喘息,热沉沉的气抓挠在裴玉照耳边,阳物一下比一下深顶。 死死抵着花心磨蹭。 “不成了,不成了。”她含着一包泪摇头,痉挛的快感绵长地占据了意识。 她魂飞魄散,什么赝品,什么小宠,都想不起来了。 只知道自己快被沉见徴肏死了。 “不要了,我不要了。” 他又怎么停得下来? 心心念念的人正在他的身上求欢,满面媚色写满了她的欲罢不能,何况她的花径瑟瑟发抖,把他的阳物死死地绞住。肉贴着肉摩擦,每一下都是致命的颤栗,绞得他眼都红了,快感直冲上腰谷。 他的理智断了线,埋头在裴玉照的颈子上舔弄,从下颌一路亲到胸口,剐蹭她的乳尖。他收着虎牙用力地亲下去,一口一口,亲得啧啧作响。 真和只狗似的。 裴玉照以为就这么结束了,却忽地被他翻了个面,天翻地覆地按在床沿上。 他从后面入她,深深地入进去。 还舔着她的颈子,兴奋地晃动他的公狗腰,一下深过一下地肏她:“瑟瑟,好喜欢,漂亮死了,怎么漂亮成这样。” 她被肏得往前闯,肏得娇吟声都碎了,哭哭啼啼地骂他:“弄痛了,你给我弄痛了。” “那里弄痛了?瑟瑟,那里疼?” “膝盖,膝盖磨痛了。” 他只好把她抱起来,抵到墙上去肏。 因为正在把披风往她身上裹,只是单手抱着她。 裴玉照觉得摇摇欲坠,何况他已经入到了底,仍不满足地肏进去一寸。她爽利到翻起白眼,双腿打着颤,抽空瞪了他一眼:“你想摔死我呀?” 她的脸上春潮来急,杏发残泪,瞪得他更兴奋起来,重重地把她往墙上肏:“不会摔的,瑟瑟,不会让你摔。” 这时显出他这莽夫身板的好处,一手抱着她,还能腾出一只手垫着她的后脑勺,顶得她颠来倒去,快感迭起,一双眼睛失神地睁圆,又累得半合不合,反反复复,接二连三。 至及她又泻身了两回,酥倒在他手臂上,仍旧稳稳地抱着她。 紧窄的腰还在兴奋地往她身上撞,情动的眼睛把她看了个遍,吻过她的整张脸,又去吻颈子,吻乳尖,巴不得把她吃了似的,一点不知疲倦。 还有力气射她一腹白精。 太子在她身后的地上陡地抽了一鞭子 她自小声名在外,暗自发春梦的才子王孙数不胜数,可她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给过他们,自然不能懂得男人的心思。 五公主也不能懂得:“咱们好好买个花灯,那讨厌鬼就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肯定是三哥差来看守咱们的。说不准呀,这时正告状呢,又要害我被罚了。” 公主院已经落了锁,禁门深掩,人声渐短。她们从宫外溜回来有一会儿了,裴玉照正给猧儿梳毛,见它巴巴吐着舌头,又端起白瓷碟子喂它水吃。 五公主本还含着一肚子气,瞧见这只猧儿的俏皮模样,心软得不得了,叹道:“你长兄对你可真好,这样通身雪白的猧儿犬,我在宫里也不曾见到过,亏他找的着。简直比有些人对妻子女儿还好了——” 裴玉照方才走了神,没大听清五公主的话,听到这,忽地颤了颤身子,抓着白瓷碟子的手也骤然松开。 刹那间白瓷四散,一地狼狈。 “啊呀,怎么这般不小心,快当心了,仔细扎破手。” 五公主叫住了她,又想起什么似的,拿手肘戳了戳她:“对了,瑟瑟你几时回家去?” 裴玉照心不在焉,慢吞吞地回答:“明……后,后天,晚一日罢。” “太好了,你后天能跟大家伙冬狩去,你长兄应当也来的,可以顺道接你走。” 裴玉照更浑浑噩噩。 直到冬狩的时候,上林苑浩浩荡荡地跑满了马,一只气势汹汹的成年豹子呲着牙扑向了她。 她惊醒的时候,沉见徴已经死死地挡在前头,任凭那只豹子张着血盆大口咬在肩上,拧着胳膊与它撕扯。他脖子上的青筋都暴涨了起来,骇人得很。 侍奉她的小奴见到这心惊肉跳的场面,声嘶力竭地叫成了一片。 裴玉照也吓得不行,卷起手里的马鞭狠狠抽下去,斥道:“松口!” 她的声音不算大,却震得沉见徴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生怕这豹子叫她激怒了,折返去攻击她。只好把身子更往前抵挡,结果那豹子竟徐徐地松了口。 还立即塌下腰,可怜巴巴地朝裴玉照吐舌头,嘤嘤叫个不停。 简直可以说是……卖弄笑声。 裴玉照冷哼一声,啪地在它脸上打了一巴掌:“没规矩的东西。” 这豹子嘤得更欢了,还把那大舌头吐出来,直往她脸上舔,尾巴摇个不停。裴玉照才不惯着它呢,一把推开了,骂道:“脏死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很脏呀。豹奴呢,给它牵回东宫去。” 沉见徴看呆了。 对他下死力气的豹子,却在裴玉照跟前这般温顺。 怔愣的瞬间,他也被裴玉照抽了一鞭子, “你缺心眼呀,这豹子是我养大的。我阿娘接我出宫以后,太子殿下才给牵去了养,到底还是和我亲。就算吃了你不吐骨头,也不可能咬我一口。” “我,我是怕……”他真以为裴玉照生气了,结结巴巴地辩解起来。 裴玉照打断他:“疼么?”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清凉山下,他替她降伏疯了的马,伤着的也是右肩膀? 沉见徴怔了怔,只觉得她这时好温柔,摇了摇头:“不疼。” “你就吹牛罢。”裴玉照嗤了一声,扭头唤小奴:“给沉侍卫带下去上药。” 她心上大乱,不得不把他打发走。 远处白日醺醺的天际下,一直不见裴容宁牵马而来的身影。 换作以前,别说是这样的场合,就是她平日里进出宫廷,阿兄也不会缺席。他会亲自送她来,接她走。只要阿兄在长安,就一定是这样。 这两日她没有一时不在想,不在为这个惴惴不安。 她真怕见到他。 可阿兄真的不来了,失落感又身不由衷地驱逐了她的理智。 这时她贴身的侍女长青过来,说是二哥找她。 她彻底明白了,裴容宁今日是不会来的。 他大约真的疏远了她。 裴玉照失魂落魄,找到裴容定那儿,只见他肩上坐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小丫头手里揣了一只雪白的狮子猫,昂起头冲她笑:“小姑来啦,小姑来啦!” 她终于微微笑了,过去捏了捏小丫头的面颊。 裴容定仰头去看自己的女儿,笑吟吟地拂了拂她的头发:“阿蛮,快把小猫还给姑姑。” 又扭头和裴玉照说话,“大哥给你挑的。漂亮吧,蓝眼珠子的狮子猫,通身雪白,就是你二哥我见过大世面的,也不曾见过这等稀奇货。” 裴玉照愣住了,匆忙问道:“阿兄没来么?” “叫陛下差去陇西老家做事了,过个四五天,也该回来了。”裴容定忽然低了低声音,“快给阿蛮哄去你二嫂嫂那儿,闹着要和我去打猎,你瞧这里畜生满山遍野地跑,她一个小娃娃,出点事来,怎么能成。” 裴玉照唔了一声,说要去吃唐果子,三言两语给小侄女唬走了。 可裴容定一向只会惯孩子,方才阿蛮玩热了,闹着要脱披风,竟也由着她。到了二嫂那儿,果真是着凉了,又吐又哭的,只好告了病,一家子出宫去。 留下裴玉照一个人,在行宫里烤火。 看守豹子的豹奴撞见她,说是太子传唤,来不及回东宫,就把豹子牵给她了。 她告别了豹奴,正一手抱着狮子猫,一手努力地给那只豹子牵到内室去,又见太子的侍儿来传话——侍从手里还抱着一只小小的豹子,小得猫儿似的。 “殿下说,方才六公主抢了郡主心爱的,做哥哥的实在过意不去,这小豹子是给郡主赔礼的。还要请郡主问,这豹子是带回公主府里养,还是养在东宫里,由殿下安排车马,郡主不时来探望。” 裴玉照抿了抿唇去思考。 公主府里有兵士把守,不用担心豹子跑出去扰乱百姓的太平。可是,公主府里常常宾客不绝,处处家将戒备,她住起来不舒服,一直是住在阿兄的府邸里。 这种猛兽,不适合养在寻常宅邸。 硬要养在公主府的话,也没有饲养豹子的能人。 她只好麻烦太子了:“还是养在东宫好,多谢殿下体谅。” 反正他是来赔礼道歉的,大约不会计较这些繁复。 何况这事还是他那同母妹妹有错在先。 就在方才的上林苑里,她和李云遥捡了一只小豹子,不小心叫它跑走了。六公主眼尖,立即和太子说,喜欢那只豹子,而且要活捉的。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却拉起弓箭。羽矢抵着他的鼻梁骨,很快一点不错地擦过豹尾,吓得小豹子一个激灵,自投罗网地跳进圈套里去。 六公主的目光掠过她的脸,得逞极了。 自从她们绝交以后,这不是六公主第一次捉弄她们,她和五公主都习惯了。 说到底,她就是要叫裴玉照比她先低头服软。 越是这样,裴玉照越是怄气,下定决心把这人当空气。 这下消气了,她把狮子猫抱给身边的小奴采儿,自己举着那只小豹子到内室来,放在大豹子的脑袋上,将梳子沾了水,慢慢给小豹子梳毛。 裴玉照生出一点错愕。 她这样左拥右抱的,有点像来朝的使节。人家是膝下儿女承欢,她是膝下猫犬承欢。大豹子嗅到她的错愕,倒吃了醋,不服气地耸动脑袋。 她正要讲道理,却听见啪一声鞭响,抽在她身后的地面上。 仰头去看,竟是言笑自若的李却。 彻底得罪太子了 小奴们哗啦啦跪了一地,只有裴玉照还怔怔地仰头望着他。倒是那只大豹子挨了他一鞭子,委屈得不行,直把毛茸茸的大脑袋往裴玉照怀里缩,呜呜哼个不停。 随即又被李却抽了一鞭子。 “没规矩的东西。”他抢先一步训斥这只豹子。行走的动作停了,那身长长的玄玉骑装自然地往下垂,柔软的绸缎飘动,剐蹭着她的左耳,苏苏的一阵痒。 她叫这只黏人精豹子蹭习惯了,没察觉到,也不觉得不自在,只注意到李却用鞭子挑起来豹子的脸,努力地不让它往自己身上蹭。 裴玉照本就嫌弃这豹子脏兮兮的,见有人帮忙,立马来劲了,犟着脾气与它推搡,终于让太子的人抓着机会给它牵走。 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还是弄脏了袖子。”李却淡淡地笑了笑,唤她的小奴们起身,懊恼道,“看来,表兄又阴差阳错办了坏事?这下真不知该如何赔礼是好了。” 裴玉照摇了摇头:“不用罢,是那只豹子太可恶了,怪不到旁人头上。” “旁人?”李却状作失望的神色,叹了口气,酸溜溜地说,“自小一起长大的,原来在表妹心中,我只是一个旁人。本还想请你来崇文馆旁听校书们治学,恐怕是自作多情了。” “什么!”裴玉照起身来,一双眼睛都亮了,“当真么?” 李却轻笑着点了点头。 裴玉照眉开眼笑,正要行礼谢他,却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牙都没长齐的小男孩,赤着一双脚,从回廊外跑了进来,谁也拦不住地扑到李却怀里。 那小男孩怯怯叫了一句:“阿爷,妹妹说……” 她眼见着李却的眉毛抽搐了两下,脸色唰得一下青了,还没把这小男孩推开,就被他死死抱住了大腿。李却的脸上已经涌出明显的怒意,宫娥们趁着他还未大发雷霆,急忙把人带了下去。 裴玉照吃了一惊,微微张着嘴,努力把好奇的情绪压下去。 李却被她盯得不好了,急促道:“这小孩——” “太子殿下,陛下有请——”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却听见小黄门在门外高声禀报,咬牙切齿留下一句:“反正他不是我儿子。” 裴玉照尴尬地笑了笑。 傻子才信。 怪道他死活不成亲呢,原来孩子都已经有两个了。从前陛下给东宫找了许多的千金佳人,全叫他费尽心思搅黄了,如今看他是一心一意。 想必很喜欢这两个孩子的阿娘罢。 只是喜欢她,为何不同陛下说,娶到东宫里来呢。 就算那姑娘出身微贱,倘若他喜欢,大可破例许一个良娣的位子,来日封后弥补。他们儿女双全的,陛下和娘娘只会越看越欢喜,还能强加阻挠不成? 裴玉照觉得古怪,一番猜测下来,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万分可怕的想。 那姑娘怕是有着见不得人的身世,甚至不只是有夫之妇,而是一个他不配觊觎的身份——倘若陛下知道了,定会勃然大怒。 比方说…… 李却的庶母。 裴玉照被这疯狂的念头吓到了,一直到御前,她打算去告诉舅舅自己要出宫了,偶然瞥见一旁立得端直,哑口无言的李却,也不敢正眼看他。 她对李却的印象,完全颠覆了。 记得小的时候,李却和五殿下皆喜欢养鹰逗鸟,五殿下因为毫无节制,被陛下训斥了一句玩物丧志。结果被训的五殿下没当一回事,反倒是李却严阵以待,把养在寝殿里的两只鹰隼都放生了,再没养过。 而且,那时的太子还不是他呢。 如此重名声的一个人,做起浑事来,胆子竟也这么大。 有了个比较,她与阿兄的事情,蓦然地往心底下沉了一沉。 这时的陛下正在训话,裴玉照只好静静地立在一侧,用手指卷采儿的披帛玩。贴得近了,她能察觉到,陛下说一句话,采儿的身子就微微发颤一下。 她没大在意。 采儿才十岁出头,小小年纪离了爷娘出来伺候人,胆子小怕事些,一点不奇怪。 “孙长史瞧见你往东宫里买胭脂首饰,到底是何一回事。” “这是儿子给姊姊妹妹们买的改岁礼。” 拙劣的借口,陛下当然不信:“朕看你怕不是早与那些纨绔子弟学坏,叫一些走鸡斗狗的事迷了眼,在宫外偷偷摸摸做押妓侑酒的勾当,失心丧智的。生怕娶了个太子妃管束你了,这般荒唐,叫我将来如何放心把大魏的江山交给你。” “儿子何时做过这等败坏——” 裴玉照本还在小心翼翼地侧耳偷听,忽地被陛下点了名:“来,瑟瑟,告诉舅舅,在宫外可曾听过你表兄有什么风流艳名。告了他的破事,舅舅大大有赏。” 她反应过来,悄悄丢开采儿的披帛,还在思考两头不得罪的法子。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采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哇哇大哭起来:“不是的,我们阿茶子什么都不知道哇,是奴婢听着了,陛下要责备的话,就处死奴婢罢!” 裴玉照甚至来不及拽着她,转头对上了李却嗔怒的眼睛。 陛下的脸色阴沉,低低道:“说,是何一回事!” “是,奴婢见着,殿下的儿子跑出来,抱着他叫阿爷。”采儿哆哆嗦嗦地说完,吓得直磕头,磕得脑门子破了皮,渗出点点血珠。 在陛下震怒的眼神里,李却恍然大悟,瞪了采儿一眼:“那是我大哥的儿子!爷娘都不在了,见着我情愿管他们,可不巴巴叫阿爷呢!” 原来,只是一场乌龙。 去岁重阳节的时候,先太子得了色痨,病急如山倒去,药石无医。如今他在世的子女里,先太子妃所出的一儿一女是双亲都没了的,孤独无依,想必李却这个叔叔于心不忍,时常接来照顾? 孩子才学会说话,从未见过爷娘,管他叫阿爷,也是有的。 但无论如何,裴玉照算是得罪他了。 和阿兄月下接吻被撞破 如她所想,李却许诺的崇文馆再没提过。裴玉照无法把脾气撒到采儿一个小孩身上,只好成日闷在上三坊里,偷偷生自己的气。 裴容宁在她生辰前一日回来了,因明日的筵席,他们宿在公主府里,也吃在公主府里。饭毕她想偷吃一口酒解闷,却叫饥不择食的裴容定截了胡。 两个酒鬼正为了一壶酒吵得不可开交,长公主就怕儿女不和了,过来主持公道。 裴玉照恶人先告状:“二哥欺负我!看我的水壶子上挂着红宝石坠子,觉得漂亮了,觉得稀奇了,就非要和我抢。” 长公主无奈地笑了笑,瞥他一眼:“二郎也真是的,要什么好东西没有,还和妹妹抢起水壶子来了?像什么样子,也不瞧瞧你大哥,几时欺负过妹妹。” 他夫人才下了禁酒令,裴容定无法贼喊捉贼,却又不甘心,虚张声势地喊了一句:“娘小题大做,我自己的亲妹妹,欺负一下怎么了。” 歧义颇深的一句话。 他们两个才是同母更同父的至亲兄妹,喊出这口亲妹妹来,就如排挤裴容宁似的,长公主皱紧眉头,瞪了裴容定一眼,却意外瞧见墙下怔怔立着的裴容宁。 四个人目目相对,僵持片刻,裴容宁先打破了这平静,黯然失色地往夜色里走去。 长公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瑟瑟和哥哥要好,快去哄哄他。” “我么?”裴玉照指了指自己,闷声道,“好了,我去哄哄阿兄。” 裴玉照找到他的时候,天已经凉透了,园子里处处是积雪,他拖着长长的月白袍子,坐在石阶上,坐在静谧的月色下,如同一卷苍白的画。 她走进园子来,就着干净的披帛,坐在他身旁。 望见他的落寞模样,裴玉照忍不住难受起来:“阿兄……”她努力地解释道,“你知道的,二哥的心眼还没芝麻大,他说的话,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裴容宁慢慢开了口,拉过她的手,把一对金镶宝珠钏戴上去,眉目缓缓地舒展开,“阿兄只是想把你骗过来,说说话罢了。” 她觉得被戏耍了,气鼓鼓地抬起手来,不让裴容宁得逞。 “上回送你的珍珠串呢?” 她极力压住酸痛的情绪,别过头:“我带腻了,赏给长青了,哦,或是采儿,反正我不记得了。” “那正好,带腻了,换阿兄给你新打的。”他微微笑了,取出一串交相辉映着南海珍珠与波斯红宝石的璎珞,小心翼翼地戴在她身上,“阿兄叫小厨房给你烧点心。” 裴玉照心不在焉地摇摇头:“我吃饱了。” “胡闹。”裴容宁温柔地训斥了一句,“才夹了一筷子河虾,夜里饿得难受了怎么成?瑟瑟喜欢吃河鲜,阿兄方才带了螃蟹回来,许娘提去了,要吃蟹饦,还是蟹饆饠?” 裴玉照已经泪如雨下,猛地起身,逃离这温柔的圈套。裴容宁也紧随着站起身来,轻飘飘的羽毛裹住了她,她跌进他柔情蜜意的漩涡里,凉的凉,热的热,她无力感受,只能绝望地等待窒息感的到来。 月光纯洁朦胧,这样的美好,却像在讽刺她。 她想起六岁的时候。 东突厥源源不断地骚扰大魏的边关,玉门关不太平了,阿娘和阿爷把她关在凉州府的宅邸里,常年不见面,却把二哥带在身边。 她还小不懂事,以为爷娘不要她了,哭得眼睛肿成了核桃。 阿兄为了安慰她,和她玩跳房子的游戏。 那时的裴容宁已经十六岁,长得极高,随手画的泥灰格子又大又宽,霸占了她的整个院子。小小的她跳得精疲力尽,望着院子尽头的阿兄,只觉得永远也跳不出去。 时过境迁,转眼是她的十六岁,这画地成的监牢,不仅她没有逃脱,连裴容宁也被困了进来。 她推开裴容宁,央求道:“算瑟瑟求阿兄了,不要再这样面面俱到地关心我,我好不容易要喜欢别人去了。”她恨恨地低声喊出来,“我明明都要喜欢别人去了——凭什么阿兄一对我好,又作废了。” 裴容宁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眶里已经有泪水打转,却还是强作平静道:“瑟瑟没有生阿兄的气,阿兄已经很高兴了。你长大了,不愿意做受哥哥拘束的小孩了,阿兄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 她的手还死死拽着裴容宁的胳膊,他的让步,他的宽容,足以让她的眼圈更红。 在这狭隘的天地里,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裴玉照难受太久,忍不住说个痛快, “为什么,是我先喜欢上了亲哥哥不错,可明明还能够承受的,是阿兄,是阿兄偷偷亲了我不是么?”她残忍地描绘出来,“我及笄的那一日,在窗下小憩,阿兄进来,只是怕钗子戳着我的眼睛是罢?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又亲在了我的唇上?” 她竟然知道了。 裴容宁的卑污再无处遁形,他红了眼眶,却还是任凭她发泄完情绪,才顿顿地说:“那如今,瑟瑟喜欢那个侍卫了,是吗?” 裴玉照抬起眼去看他。 她艰难地睁开朦胧的泪眼, “阿兄让我哭得太多了……” 她明白这一切其实并不能怪他。 因为爱上亲哥哥,她本该舒展的眉头时常紧锁。 因为爱上亲哥哥,她注定了要流干自己的眼泪。 因为爱上亲哥哥,如今的下场都是她咎由自取。 但是怪到阿兄头上,她会好受一些。 事到如今,只要她松开手,一切都可以如愿以偿了。 她再也不用心神不宁地日夜惶恐,不用担心自己和亲哥哥偷奸被人揭穿,不用一有风吹草动就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不用梦见三尺白绫飘飘地坠在她脖间。 可是松开了手,她和阿兄…… 她局促不安,不自觉地抓牢裴容宁的手臂,非但没松开,还脱力地倒在他怀里。裴容宁明白了她心上的挣扎,把她抱得更紧了。 他贴到裴玉照耳边,轻声呢喃,像寒夜里鬼怪的低语:“瑟瑟,阿兄带你到陇西去,去没有人认得咱们的地方。只要你想了,便随时回来看望爷娘,好不好?” 裴玉照在他的怀里震惊地颤了颤身子,不可思议道:“阿兄小小年纪,做到今天的官位,难道容易,怎么能——” “我不在乎——”裴容宁眼眶里的泪水陡然坠下来,抓着她颤栗的肩膀,低头吻了下去,酸甜的杏子酒香顿时涌遍全身。裴玉照怔了怔,踮起脚来,与他深刻地吻在一处。 这样静的夜,雪落下的声音都十足分明,他们听见走动的人声,一盏灯笼啪地坠在地上,细小的动静,意外得轰然,似乎是上天对这对背弃伦理的兄妹的警告。 带野男人回她和阿兄的家 飘飘的雪落在她的肩头,月光下隐了又现,像一层白纱,若有若无地勒着她的脖颈。说不上的凄冷,雪化成的水流下脸颊,她瑟瑟发抖起来,被裴容宁完全搂到怀里去。 死一样的沉寂,就像浸泡在深水里。他们之间起伏的喘息,是溺水的映证。 远处的小厨房点起微亮的灯火。 裴容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脊:“大约是许娘提东西经过了,瑟瑟别怕,明天客人走了,阿兄带你去杏花楼吃酿蟹,我们慢慢说,好么。” 裴玉照依恋地伏在他的胸膛上,抓着他的手,良久以后才应道:“好。” 公主府从来十步一守卫,今日却因为她的生辰,都被调到了外院。 她知道外院囤放着无数的金银财宝、香车宝马,那些从前叫她出尽风头的宝物,依旧光彩夺目,却在这个被雪光淹没的夜晚,黯然失色。 有了哥哥的许诺,她甚至连生辰宴也不大在意了。 她忘了一切。 愧疚的父母为了弥补十几年来的缺席,正在筹备着风风光光的生辰宴。他们素来引以为傲的女儿,却在阴暗的角落与自己的亲哥哥吻得不可开交。 她忘了。 她忘了他们之间的血缘伦理,忘了在宫里与太子之间的不痛快,甚至忘了对沉见徴的承诺。 直到天光大亮,沉见徴提着礼物到访,被阿娘推到她跟前, “快叫表兄。” 又同沉见徴笑道:“婶母也是才知道,退之给你差来护卫我这女儿。她也是叫我们惯的,爱干净,脾气坏,伺候起来可不容易呢,还要你用心照顾。” 沉见徴忙道:“婶母既是长辈,又是恩人,这般说,实在是折煞侄子了。” 长公主颇满意地点了点头,还不忘催促裴玉照打招呼。 她的呼吸慢下来,察觉到远处阿兄正用幽幽的目光注视着她,想到那日冲动之下和沉见徴的床笫之事,怎么也拉不下面子,只得往阿娘身后躲了躲,小声道:“表兄好。” 沉见徴低低地笑了笑,腼腆地回应:“表妹好。” 他的心里没有那么平静。 他急于告诉裴玉照他的心,告诉裴玉照他不要她许诺的宅院财宝。 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她家里对他的恩情,只有她的爱怜,银钱财物对他有何用?那怕是做小宠,他也要把自己的俸禄悉数交给她。 裴玉照也在沉思,但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想着用多少钱打发走他合适。 他们再没说话,渐渐午后的日头短了,大家兴尽意阑,纷纷使奴唤婢地离开,裴玉照一心想着昨夜的约定,更是把沉见徴抛之脑后。 为了避嫌,她叫阿霍打好马车,要先阿兄一步出去。 难得天放晴,阿霍告诉她马车才洗过,一时出不去。她只好坐在园子里干等,拿着拨浪鼓直晃,与两个哥哥和二嫂一起哄小孩玩。 长公主悄悄地来了,含笑地喊走了裴容宁:“一郎真是的,房侍中昨日下朝的时候叫住了你,你竟也没听到,害人家巴巴找阿娘传话呢。” 裴玉照知道他被绊住了脚,到了杏花楼以后,一个人等得尤其耐心。 这里是长安的达官贵人们常吃的地方,阿兄包的是雅座,留她与一桌子可口的饭菜独处。白瓷罐里是热腾腾的萝卜鲫鱼汤,圆盘子里摆着片片分明的炙羊肉,精致的玉器里盛着她最喜欢的酿蟹…… 还有玲珑可爱的各色点心。 她心情好,胃口也格外好,换作平时,裴容宁还没来,她就得等不及动筷子。 今日却扭扭捏捏地,非要等着他一起吃不可。 可她探向窗外去等,等得金乌西坠,等到滚滚的汤变温了,变凉了。 等到古老的鼓楼上,远远地传来寂寞的钟声,渐渐执金吾,闭门鼓,六街行人急急地如潮水散去。等到了阿霍低着头,不大自在地禀报, “郎君说,叫娘子不要再等了,他去房侍郎家中相门户儿了。” 一个激荡涌上来,她简直要站不住。 太荒谬了,太可笑了,昨夜对她温情许诺的兄长,今日跑去与旁的人家相约姻亲。 她当然不信,这一切,不过是阿兄想出来的借口罢了。 可她更不信阿兄会用这样的退缩来待她,跌跌撞撞地下到一楼,她心急如焚,想要知道阿兄究竟躲到何处去了,却与沉见徴撞了个正着。 以他的家底或俸禄,不会在杏花楼吃东西。 只有可能是跟了裴玉照一路来的。 “外头下雨了。”沉见徴低头把伞递给她。 这更印证了那想法,裴玉照怒不可遏,低声讽刺他:“啊?你是我的什么人?倒管起我来了。” 她的话里每一个字都带着刺,沉见徴措不及防,来不及克制情绪,震惊的眉目里皆是痛彻心扉的伤情,他不可置信,与她目目相对上。 刺目的失望,裴玉照感受到了,竟有点错愕。可她正在气头上,绝不可能低头认错。 沉见徴失魂落魄地离开。 她望见他落寞的背影,望见街坊里的武侯们挎着大刀,一边吆喝一边驱逐行人,心蓦然沉了下去,才接受裴容宁不会到来的事实。 外头果真下起了雨,短暂的天晴后,夜晚的雨下得颇大,密匝匝的雨点浇下来,雨水如柱,浇得她浑身湿透。裴玉照行行躲躲,藏到了一处破庙里躲雨。 她不知该往那去。 或回公主府,回去听阿兄宣布他的喜事?或回上三坊,回阿兄当初为了让她住着舒服买的宅子? 她灰心丧气,见到外头有人收了伞进来,不愿在人前展露这副颓态,下意识往后避让了两步。可是那把伞直直伸到她面前,她怔住了,抬起头去看。 沉见徴还在为她的话语难受,不愿去看她,只是把伞递到她手上:“我,只是想把伞给你。” 她一直不说话,沉见徴更难受了,自嘲地挤了挤嘴角:“我是不是,又自作聪明了?” 他把伞留下,转身要走,却被裴玉照拽着袖子,亲了上去。 急切的吻,急切的眼泪,她委屈地放声哭起来,甚至洇湿了沉见徴身上那件冬衣。沉见徴再记不起方才的不快,只是心疼,着急地把她抱在怀里哄。 “怎么了,嗯?” 外头是疾风骤雨的街巷,他们在这破旧不堪的废庙里,抱得也如疾风骤雨般紧密,紧密到裴玉照能体会到他的颤栗,自右肩膀而起的剧烈颤栗。 她这才想起来。 他的右肩膀上旧伤添了新伤,被她这样抱着,一定很难受。 旧伤,是为了给她拦下惊马。 新伤,是怕她被豹子撕咬。 旧伤新伤,皆是为了她。可她曾拿着鞭子在他身上随意抽打,漫不经心地叫人带他下去上药,直到今日的午后,还在想着如何用钱把他打发了。 一切的一切,他都一声不吭。 裴玉照愧疚起来,又急又气:“你是傻子吗,我这样欺负你,你也不委屈?” 沉见徴摇了摇头,装傻道:“不疼的。” 她破涕而笑:“你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傻子,天大的傻子。我要不理你,你就可怜死了。”她哼了一声,“晚上,你跟我回上三坊住去,我给你上药好了。” 野男人被阿兄一拳打出了血 “这如何能成?”他低头把她抱紧了些,“我明日才去当差呢,一会儿我送你到府外再走,好不好?” “不好。”裴玉照不高兴了,委屈道,“上三坊的家里只有我一个人。那些仆役都叫我放了假,回乡下省亲去了。那我孤零零的,还没吃东西,浑身湿透了,又冷又饿地待一个晚上,你也舍得?” 裴玉照三言两语说服了他。 他们回到上三坊,卧房里生起火来,裴玉照抱着手炉窝在床上取暖。沉见徴拿了她换下来的湿衣服出去,也不知几时才能给她烧点心。 裴玉照的肚子叫个不停,懒懒地托着腮。 日头徐徐短了,净瓶里斜插的梅枝直晃到她心里去。她正发颤,寂静的院子里忽地传来一阵打斗声,还夹杂着沉见徴隐忍的惊呼,大约是被人突如其来地打了一拳。 裴玉照以为有人趁国公府里冷清行盗,吓得肚子都不叫了,急急忙忙出去查验。 那个始作俑者,却在她意料之外。 方才销声匿迹的裴容宁,可不就在眼前。 月洞门透着稀稀疏疏的黄昏,回廊的熏笼上晒着拧干水的冬袄,透亮的银盆里静静地放着她的小衣。沉见徴歪着头站在他的身旁,唇角滑下一抹鲜红的血。 裴玉照上前去,把两个人拉开,裴容宁被她推得一个踉跄,手里的食盒差点提不住。 她却不管他,反而拿出手巾子给沉见徴擦血,轻声细语道:“疼么?” 沉见徴不吭声,摇了摇头。 裴玉照更来气了,觑裴容宁一眼,冷笑道:“阿兄不是说过,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只要瑟瑟高兴,如何都成。怎么,我不过是带了一个男人回来,就急着反悔了?” 长久的沉默让裴容宁声音沙哑:“阿霍说你一口晚饭都不曾吃,先不生阿兄的气了,把这些东西吃了可好?” 裴玉照还没问,他先慌不择路地露了破绽。 他不是去房侍郎家中相门户儿了吗,阿霍还来得及游走在他们兄妹之间? 裴容宁的确不可能去。 妹妹牢牢地霸占了他的心,他又怎么可能去。 可他无法告诉妹妹,街巷宽阔的酒楼下,人如流水,马如游龙,他就在停靠的马车里,远远地望着二楼的她。他无法告诉妹妹,自己自以为老成稳重,却因为她没吃晚饭而方寸大乱。 外头下着瓢泼大雨,他质问阿霍怎么不给妹妹拿伞,却得到她早就哭着离开的回答。 他无法告诉她。 无法告诉她昨夜,他们的拥吻已经完完全全被阿娘撞破。 他被寻了个借口叫走,对上阿娘忍耐着怒意的眼睛,听她字字分明的告诫:“容宁,你是哥哥,妹妹胡闹,你也不懂事吗?你想害死妹妹是吗?” 自阿爷战死关外,阿娘改嫁裴叔叔以后,对他有过忽视,有过漠然,从未有过这般怒火。 他更不想让妹妹知道。 她会自责,她会惊惧,她会成日成日睡不好吃不好,与其这样,不如把阿娘的怒火留给他,把妹妹的恨意留给他。就算妹妹说,她会把他扔一边,爱上旁人,他也认了。 可他撞见沉见徴给她洗小衣,又无法控制地觉得他是个轻薄妹妹的畜牲,挥拳打在他脸上。 他觉得自己像个怒不可遏的鬼怪。 妹妹恨他了,是他活该,是他罪有应得,只要别饿着,冻着,折磨自己的身子。 裴玉照也觉得他罪有应得。 她早就识破了裴容宁的漏洞百出,可仍旧要含沙射影地折磨他:“我还没饿到去吃别人家的饭菜。” 裴容宁忍着作痛的心口,低声下气地哄她:“这是我叫杏花楼的人新做的,那里会是别人家的饭菜,瑟瑟就吃一口好不好,万一夜里饿得难受怎么办?” “饿死了不是更好。”裴玉照噎他,“不是如了某些人的意了。” 她说完,拉上沉见徴就走,又慢条斯理地折返了回来,凝神盯着裴容宁的眼睛,怯生生的语气似乎只是在打一声招呼,“我房里的小药膏好像没有了,阿兄记得给拿一些来,我给阿徴擦伤口。” 沉见徴恍恍惚惚地被她拉回房中,坐在塌上,不大相信裴容宁会送药来。 他是孤独命,从没有感受过兄弟姐妹的情谊,不懂他们的争执,只有着朴素的认识。 一个哥哥,真的会纵容妹妹和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吗? 还是一个穷困潦倒,没有门第支撑的男人。 他怔愣间,裴玉照已经从碧纱橱里翻出一个小圆盒子,轻轻打开,把药膏沾在手巾上,一点一点擦在他唇边。他叹了口气,眼睛都酸了,把下颌垫在裴玉照的额头上:“瑟瑟,我何德何能呢?” 他的心,在被那些贪婪的亲戚偷去贵公子的人生以后,在可怕的病痛夺走他的阿娘以后,一直是空空的,麻木的,隐隐作痛的,却因为认识她,意外地得到了收容。 可她是千尊万贵的郡主,他是个什么东西?人家口里的野种,不到三岁就叫人逐出了家门,千辛万苦不过做了一个侍卫,没有门第,没有钱财,没有尊重可言,怎么配得上她? 那怕只是一个小宠,也配不上。 他思来想去,觉得只有把自己的所有献给她,把心捧到她手里供她揉搓把玩,让她拽紧脖颈的狗链随意鞭笞,才能勉强配得上她,而且只是配得上……她的玩弄。 她从他的怀里挣出来,睁着亮亮的眼睛,温柔地摸着他的脸颊,似乎要亲他。这点爱怜对他太多了,多得让他捉襟见肘,下意识避开了。 裴玉照立即在他身上打了一下:“好呀!你胆子大了,敢躲我了?” 他反倒笑了,摸了摸裴玉照的脸颊:“药膏子是苦的,我擦了再亲?” “那算了!”裴玉照想到药膏的酸苦味,皱了皱眉,一股脑躺倒在床上,饿得捂着肚子。沉见徴听见,忙不迭站起身来,说要去厨房给她烧点心吃。 推开门,正好撞上送药来的裴容宁。 沉见徴对他没什么怨言。 他毕竟是瑟瑟的兄长,作淫夫的无论如何都低他一头。沉见徴有些难堪,就像方才站着不动挨打似的,蜻蜓点水地点了点头,收好药膏。一直到裴玉照吃饱喝足,又吃了一小碟杏子干磨牙解闷,才把药膏拿出来,问该收在何处去。 裴玉照瞥见那白瓶子的桂花油,脸色骤变,气鼓鼓往床上一扔,恼道:“有病。” 她从小嗜书如命,看的书又多又杂,里头甚至有写房中事的。她无意瞧见了,躲在被子里,看得热红了脸,还是想不通,身下的花穴小成那个模样,到底是怎么把男人的阳物放进去的。 后来又看到书里写,有专程给房事用的桂花油,只要揉进小穴里,阳具就会更好入进去。 可是,书里还写,这种油摸了,整个人就会浑身发热。 她才不信呢,偷偷买了一瓶来,想擦在手上试一试,看看是不是会热起来。 结果偏不巧,被阿兄发现了,还严阵以待地问她的话,问她是不是被长安谁家的公子哥骗了,哄到床上去了,要去找那家的小子算账。她当时红着脸,足足被问了两个时辰,才解释清楚。 那时的他们都没想到。 吃坏了药把她哄到床上去肏的,正是他这个虚伪的亲哥哥。 意外听见妹妹和野男人彻夜欢好(h哥哥视角) “你拿狗链子干嘛?”薄如轻纱的窗纸正在颤颤地发抖,裴容宁意外地听见妹妹的声音。 他本还倚在书房的坐榻上,疲惫地抵着鼻梁骨揉弄,这时也错愕住,停了动作。 他并不知道,前几日他不在府上的时候,闷坏了的裴玉照突发奇想,和采儿在屋里打捶丸,一不留神把窗子打坏了,还没来得及修缮。 上房里的一举一动,因此格外清楚。 特别是方才那句话。 裴容宁意识到话里藏着的深意,恨恨地睁圆了眼睛,攥紧案上的砚台,因为与自己较着劲,修长白皙的十指发出咔咔的骨节摩擦声,已经红得紫胀,青筋突突地跳,简直要流出血来。 狗链子? 那家伙戴,还是妹妹戴? 得不到回答的时间里,他像摊在锅上翻面,两头煎熬。 他的确错了,不只是放任情感害了妹妹,更是放任这个狗东西到妹妹眼前。 他应该在上元夜就一拳打在他脸上,把他的龌龊心思打得消声灭迹,把他打得有自知之明,最好是能活活打断他的两条腿。 他会亲自给妹妹挑一个门当户对,言听计从的郎婿。 可他又听见妹妹咯咯的笑声:“你真的是狗呀?那我可给你栓紧啦——” 男人的声音轻细如微,卑贱且恭顺:“主人,你要打我吗?” 裴容宁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漆黑的夜风里,清如流水的月光透过珠帘,照见地上交迭的青影子,女人坐在塌上,男人跪在地上。 一切显而易见,受欺受辱的人不是妹妹。 裴容宁如释重负。 那男人跪在妹妹身下,央求来了这凌辱,喘得更大声。 妹妹也笑得更欢了,鼻子里挤出来的闷哼,应该是被人压着了,才这么呼吸不均匀。 又是一巴掌。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蠢的狗,连小衣的系带都解不开,你不是给我洗过两回小衣了吗?还不会解啊?” 两回—— 这一次的巴掌似乎是打在裴容宁的脸上,把他打懵了。 “解开了。” “你说,这桂花油真有那像书里写的那样灵丹妙药吗,我看是糊弄人的。”裴玉照不服气,“还不如像上回那样,小狗给我舔一舔就好了,先舒服过就不会痛了吧。呀,好凉,这油分明是凉的嘛!” 男人似乎在她脸上亲了亲,啧啧的响,轻得像一阵水波,可是裴容宁听见了。 “谁许你亲我啦?”妹妹推开沉见徴,却笑了笑,拽得狗链子直晃荡,清脆的链条声,她动人的笑声,交织在夜里,无一不说明她玩得正高兴,正酣畅淋漓。 裴容宁也笑了,尽管笑得很痛苦,他还是极力地说服自己。 他同妹妹做了那种事,妹妹食髓知味,心中又郁结不消,也该挑一个解闷的玩意发泄。至于沉见徴,妹妹看他那摇尾乞怜的模样,觉得好玩了,高兴了,赏他几个巴掌,都算抬举他了。 裴容宁浑然不觉得这是一种自我欺骗。 但他很快骗不下去了。 “喏,明天我把钱给你,你上永平府找牙人买宅子去,买两个宅子,听见没?”她有些怄气,“我以后可不住这里了。” 他们也许又说了些什么话,但是裴容宁精神涣散,听不真切了。 “买两个?” “对呀,买两个,一个买大些,就是我们两个的家了。另一个买小的,不要有角门,只要院里有人守着,外头的人绝进不去的那种。”裴玉照说着说着,忍不住抱怨起来, “你自己去买哦,我阿兄买这宅子的时候,带我去过一次,那些牙人们五大三粗,说话的时候七嘴八舌的,说得激动了,还会往人脸上吐口水,我可不去了。” 她的声音源源不断传进书房来。 裴容宁的身子顿时僵住了,耳边像是有风在往里头灌。 太突然的。 外头漆黑得如同凝干的墨汁,白幽幽的视线重迭在一起,宛若灯烛大照,现下的一切像是上元夜的灯火延续出来的幻境。 这几日的煎熬积累到极点,裴容宁有些受不住了。 他忍不住骗自己。 会不会,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连同上元夜的荒唐也是假的。不过是梦罢了,妹妹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难道她真的不愿意住在他们的宅子里了,要和别的男人上永平府买宅子去。 那个宅子是她与别的男人的家? 她与别人的家吗? 裴容宁麻木地闭上了眼,直到妹妹突然娇吟了一声。 “好大,太大了,根本吃进不去的吧。” 男人小心翼翼地放低了声音:“用手指先磨一会儿?” “好……呜呜,你快拔出去。” 那男人在指奸妹妹了。 两根修长的手指交替着放进去,操弄出啧啧水声,不知戳到什么位子,妹妹忽地尖叫了一声,情不自禁地在他的手指上扭动身子。月色的剪影下,漂亮的腰身起起伏伏,像一条发情的水蛇。 妹妹的喘声里夹杂着与他说话的那种欢喜,可见她的渴求,不止是欲望,更是情动。 怎么会?妹妹从来只喜欢他的。 裴容宁心上大乱,甚至浑然不知自己的袍子早已经顶起一个鼓包。 心上痛,身下也痛。 可他仿佛双腿瘫痪一般,就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脸色煞白,不知是因为不能接受妹妹移情别恋,还是害怕那男人不知收敛,伤到妹妹。 他果真看见妹妹拉直了手里的链绳。 妹妹不舒服的哼声传到耳边,他登时站起身来,生怕妹妹有一点难受的地方。 可他很快如梦初醒。 他能做什么?去敲响上房的门,捉奸?还是告诫那个狗东西肏她妹妹的时候要温柔小心? 这一切太可笑了。 妹妹也会难堪得恨他吧。 他愕然地望向月色,再次攥紧了手边的砚台,却听见妹妹哭着喊道:“你快点儿,快点肏进来。” 他手里的砚台嘭得一声落了地。 这声响太大了,他们一定听到了。 男人惊慌失措,被妹妹笑着亲了一口,说的话,依旧是含沙射影的折磨:“做什么呀?肯定是猫推倒东西了,你以为是谁?天底下难道会有哥哥偷看妹妹和人欢好吗?” 妹妹太了解他了,太懂得他了。 他的卑劣,他的心,他的一举一动,怎么在妹妹眼前无处遁形呢? 他绝望地舍弃所有挣扎。 绝望地听着妹妹的惊呼,听着皮肉捣弄的声音,听着男人在铁链子的晃动下粗喘起来。他轻易能听见,轻易能看见,他从前多么喜欢这能够照亮妹妹面庞的月光,如今就有多恨这月光。 他只能眼睁睁地见着男人掐着妹妹的腰,眼见着妹妹的颈子也弓成了一抹弯月。 妹妹很快淹没在床笫的潮水里,受不住绵长的快感,剧烈地咳起来,娇吟声碎了一地,她显然是被肏哭了。许是畅快,许是难受,但大约又是他多想。 直到他望见妹妹直起身子,竭尽力气地打了沉见徴一巴掌。 这回不是玩闹。 被阿兄听到自己和野男人彻夜欢好(h) “你拿狗链子干嘛?”裴玉照完全没想到,瞠目结舌地瞪着那条链子。 她不过开了一个玩笑。 方才沉见徴问她这白瓶子里的是什么,傻傻的,她觉得好好玩,贴在他的耳边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说完了,还冲着他的耳根轻轻地哈了一口气:“那你陪我玩一下看看嘛,我好想知道的。” 他立即红着脸走开了。 裴玉照从没见过脸皮子这么薄的男人,憋笑也要憋坏了,再看见他,却吓了一大跳。 他竟不知从何处找来这条狗链子,半跪在她膝下,把狗链子放在手掌心,顺从无比地捧给她。 她的心底渐渐升起怪异的感觉。 忽然觉得他好乖,无论是什么玩笑都能当真,对她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还总是睁着那双怔愣的眼睛,爱惜的,央求的,望天边一闪而过的火树银花一般望着她。 裴玉照咯咯地笑起来:“你真的是狗呀?那我可给你栓紧啦——” 好乖。 乖得她想狠狠凌辱他,骑在他的身上用鞭子抽他的脸。 他会生气呢?还是对她更卑贱些? 裴玉照一心想着鞭打他,手却不自觉地摸了摸他的脸。 沉见徴仰视着她,当然察觉到她眼底流出的疯狂与阴戾,握着她的手,引诱她随心所欲,故意放低了声音问她:“主人,你要打我吗?” 裴玉照怔了怔,果真拿巴掌代替了鞭子,利索地抽打在他脸上。 抽得他硬了。 沉见徴低低喘息,心里喘得更厉害。 主人……他的主人…… 主人栓着他,是怕他成为流浪的野狗。他的颈子锁在链绳上,连接了主人的手,主人牵着他,牢牢地牵着他,只是在安抚一只暴躁的野兽。 主人好爱他…… 不然为什么拿巴掌鞭打到他脸上,戒训他呢?不然为什么不打旁人呢? 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像他一样,跪在主人身下当她的狗,大声喘息着受她欺侮。 这是主人给他的独一无二的偏爱。 沉见徴疯了一样亢奋起来,像是脱缰的野狗,急切地表达对主人的服从,也许是见过裴玉照养大的那只豹子,有样学样,哼哼唧唧地扑到裴玉照怀里蹭脑袋。 手一路摸到她背后,脱去她身上的袍子,又手忙脚乱地解小衣的系带。 想要主人喂一喂他这只狗。 裴玉照被他挤得不舒服了,又是一巴掌。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蠢的狗,连小衣的系带都解不开,你不是给我洗过两回小衣了吗?还不会解啊?” 她是笑着说的,笑得沉见徴有点委屈。 主人怎么这么爱他……要疯了,他真的要疯了。 “解开了。”他放低了声音,哭腔里带着央求。 “你说,这桂花油真有那像书里写的那样灵丹妙药吗,我看是糊弄人的。”裴玉照拿着瓶子放到他手上,“还不如像上回那样,小狗给我舔一舔就好了,先舒服过就不会痛了吧。呀,好凉,这油分明是凉的嘛!” 他乖乖地把桂花油往裴玉照的穴里揉弄,听见主人的夸奖,忍不住舔上她的脸颊。 “谁许你亲我啦?”裴玉照把他推开了,把绳子拽紧了,欣赏他那无限接近窒息的神情。 她喜欢他现下这模样。 沉见徴常年做苦力,不比阿兄那样白皙,小麦色的皮肤袒露在她眼前,仿佛正站在阳光普照的稻田里。触目可及的是一片金黄的陇土,高高的禾苗随风漂浮,她赤脚踩着流沙,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小跑。 跑到尽头了,沉见徴就会给她高高地举在肩头。 他的肩膀看着那么宽阔结实,坐下一个她不成什么问题。 她怔了怔,真的考虑起上次的许诺,交代沉见徴找牙人买宅子去。买两个,一个她同沉见徴住的宅子,一个留给月奴。 她上一回虽然没见着月奴,可压下了怒气,深思熟虑过,觉得她一定有苦衷。 下一回到清凉山去,她就算把月奴的农舍拆了,也要把她绑过去。 等仔仔细细交代完,她松了一口气,更放纵自己的目光在沉见徴身上勾勾画画。鼻子,嘴巴,脖颈,忽略了那一双眼睛,看遍整张脸。 裴玉照迷恋地咬了一口他的嘴巴,觉得自己大约是喜欢他的,起码喜欢他的身子。 视线往下面移去。 比起他颇为巍峨的身材,腰就紧窄得突出。 胯上晃动的阳具却一点不细。 裴玉照咽了咽口水。 沉见徴静待已久,得到这反应,握着阳具撸弄了两下,往她身下轻轻地蹭了蹭。蹭到感觉到湿意泛滥,才敢绷紧腰身,放缓动作肏进去。 小穴好像很欢迎他,这才蹭进去一个龟头,就兴奋地吸吮起来。 阳具被吞吞吐吐地吸紧了,沉见徴不自觉地喘了一声,颤着肏进去半根。 裴玉照忽地娇吟了一声,拽紧狗链子,摇着头抗议:“好大,太大了,根本吃进不去的吧。” 沉见徴不敢动了,小心翼翼地放低了声音:“用手指先磨一会儿?” “好……呜呜,你快拔出去。” 他换了手指肏进去,专心致志地听裴玉照喘息里细致的变化。 肏到某块软得像花蕊心一样的肉了,她忽然惊叫了一声,浑圆的臀肉就在他眼底一颤一颤的,白皙细腻的腰身轻盈地扭动着,一条发情的水蛇游到他身上,盘住他的脖颈,满面潮色直飞到他心里去。 主人真的好爱他……他这样的野狗,本来应该栓着绳子在月色里跪一夜的,主人却纵容他爬到床上,纵容他的手指肏进花穴里,纵容他对她硬得不行。 主人还把自己的呻吟施舍给他听……对他完全信任地袒露身子,主人好爱他……没有人可以像他一样当主人的小狗的,就算有……主人也不会这样纵容他。 沉见徴得到鼓舞,抽插得更快了。 快得裴玉照有点受不起,拉紧手边的链子警告他,可说不出话,挤出来的全是难受的哼哼声。 她难耐地哭着喊出来:“你快点儿,快点肏进来。” 隔壁的书房传来嘭得一声巨响。 沉见徴大惊失色,她却笑了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做什么呀?肯定是猫推倒东西了,你以为是谁?天底下难道会有哥哥偷看妹妹和人欢好吗?” 她早知道了。 阿兄当然没有偷看他们欢好,他只是在偷听。 连接书房和上房的窗子前几天被她弄坏了,现下还没修缮呢。 她在书房写字儿的时候,上房里有人哈一口气,都能听得清。 可是阿兄既然把那瓶桂花油给了她,就想不到她与沉见徴要做什么吗?既然言而无信地舍弃了约定,又有什么资格为她与旁人交欢难受呢?难道是因为她现在真的快活了吗? 裴玉照装作不知道他的存在,拿手指在沉见徴腰上写字,把自己的小字写上去,弄得沉见徴腹下一团邪火,趴在她耳边央求:“主人,小狗可以肏进去吗?” 他完完全全肏进去的时候,裴玉照怔怔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顶……顶到了。 他的阳具还在一下一下地往那块肉上捣,捣得密密麻麻的快感从她的腹下涌上来,占据了她的思考。她手脚都软了,魂飞魄散,竟然没抓住手里的链条。 沉见徴看在眼里,却以为是主人纵容他撒欢,兴奋地把她的双腿架到结实的肩膀上去。 掐着她的腰,一边大开大合地肏弄,一边去看她的脸色。 她真的好舒服,已经有眼泪被快感冲下面颊,嘴巴含糊不清地张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要伸手去捡狗链子,被沉见徴一个重顶肏断了动作。 硕大的龟头卡在花心的位置,还隐隐要往宫口去。 她莫名地害怕,身下却痉挛着泄出一汪水,浇到沉见徴的阳具上。脑海刹那间只剩空白,整个人绷紧身子喘个不停,剧烈的呼吸让她呛到口水,身不由己地咳嗽起来。 花穴也随着咳嗽的动作收紧,两个人一同感受着剧烈的震动,才被浇了一兜淫水的阳具突突地勃跳,青筋有力地挤在每一块嫩肉上,又被嫩肉含得紧紧的。 沉见徴受不住这快感,还没来得及拔出来,就已经把浓稠的白精悉数丢在她身体里。 裴玉照缓过神,望向他的眼睛里沾着点点怒意,像两颗蓝幽幽的玉珠子,冷得吓人。她艰难地直起身子,竭尽全力,一巴掌打在沉见徴脸上。 这回可不是玩闹了。 高潮后睡得迷迷糊糊撞见阿兄的目光(h) p “我,我吃过药了……主人别生我的气。” 他根本是误会了。裴玉照生气,是因为她手里的链子掉了,这人也不知道停下来问问她,还发了疯似的操弄,分明是忤逆她。 不过他说的话,让裴玉照百思不得其解:“什么药?” 他有点羞赧,低了头,更沉了沉声音:“庄户人没钱,养不活那么多孩子,有女人家吃的凉药,也有男人家吃的。主人叫我伺候……我……已经吃了好几天了。” 沉见徵似乎是怕她不要他了,不仅说话的时候卑微得很,还皱着脸,眼尾的红晕破碎成一片,小心翼翼地抓着她的手,几乎要哭出来。 裴玉照的气再大,这时也消了,轻轻吻了一下他红润的眼睛。 “以后别吃这种伤身子的药了,听到没有?” 原来他的愧疚,是因为不受控制地把白精丢到她身子里,担心她害了喜,闹出实在不喜的事。 可是她出生的时候身子就不大好,一直怕凉,至今还没来过葵水。早在皇宫里住的时候,她就发现只她是同岁姑娘里的异类。 她当时怕坏了,哭得梨花带雨地告诉阿兄,被阿兄带到太医那儿看诊了一番。 得知了她怀不了孩子的消息。 不过,如若她怀得上孩子,早该在上元那夜就与阿兄双双悬梁自尽了去,何至于等到今日呢。就算等到今日,她要宠幸沉见徴,也会早早叫他吃凉药预备好。 她笑了笑,在沉见徵脸颊上咬了一口:“你真是个傻子呢,连我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更多免费好文尽在:gb 84.co m 沉见徵委屈地凑在她脸旁:“为什么呀?” “你还好意思问?”她乜沉见徵一眼,“狗链子从我手里挣掉了,难道你没瞧见?想撒欢了是吧。” 沉见徵恍然大悟,拿着链子再放到她手上:“那待会,只要松开了,我就放回主人手上,好不好。” 他的神气认真极了,虔诚的目光与银白的月色一齐照在她脸上。 这时的她,也的确恍若神女。 一头乌黑的青丝披散在两肩,白净的身子玲珑剔透,雪乳半掩,层层月光隐没,大约穿了一身轻如蚕丝的羽衣。手腕上的七宝璎珞随着垂手的动作,旋入他的眼底。冷清的月夜,她像是笼着圣洁的光。 以至于大魏千百里广大,沉见徵只望得见她一个人。 她含着满眼欲色,笑话他:“呀,你还想再做那事呢,看来我那一日骂你淫货,也没有骂错嘛。” “不是的。”沉见徵信誓旦旦地脱口而出,话音还没落,突如其来地呻吟了一声。 裴玉照当然是故意的,坐到他腰上,用大腿压着他那行货,还有心蹭他的小腹,撩得他火气出来了,又笑话他:“你身下的家伙,好像只听我的话,不听你的话呀。” 沉见徵的耳根子红起来,不敢看她:“嗯,都听主人的话。” 她骑在他身上,双手撑着他的胸膛尽根入到底,整个身子发起抖来。她已经忍不住呻吟,却趴在他耳边,颐指气使地命令道:“把我抱起来,去拿鞭子。” 走动的时候一颠一颠的,那玩意很快肏到了花心,沉见徴给她抱高些,因为她不舒服的扭动,很快又深深地坐回去。 还没走到碧纱橱下呢,她就感觉花穴泛出水来,隐约又要泻身。 她有些受不住了,瞪圆了眼睛,手里的链子也颤颤地扔到了一旁。 被他把链子塞回手心,硬生生给打断了。 他们回到床上,沉见徴把鞭子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她都没什么力气抽他了,装模作样地打了两下,卸了劲,把身子趴在他的胸膛上。 沉见徴显然不懂她的意思,贴在她耳边:“主人,可以用力打的。” 裴玉照哽咽无语。 她已经快到了,只差那一点点了。 “许你撒欢一次,好不好?”她抬了抬眼皮,几近高潮的身子瑟缩在他怀里,穴里湿得一塌涂地。 她没想到这人撒起欢来是真收不住,疯狗似的,吐着浑浑的气息抽出阳具,把她翻过身来,抓着她白皙的臀肉,从后面狠狠入了进去。 好在膝盖上垫着软枕,并不痛。 不然,她可得好好打他一顿。 可她很快来不及想这些了,他的阳具疾风骤雨般捣进来,一下比一下深,一下比一下重,她被肏到塌了身子,整个身子舒服地蜷紧。 他更动情地肏弄起来,顶得她情潮迭起,天昏地暗。裴玉照很快在娇吟声里被撞到泻身,感受无边无际的火星子在眼前炸开。 沉见徴颤抖着丢在她身子里,又把她翻来覆去地亲了一番。 她已是累得睁不开眼,昏睡着被他裹了一件袍子,完完全全塞到被褥里去。沉见徴仔细地把她身上硌人的钗环首饰都卸了下来,才放心去浴室里烧水。 夜完全深了,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裴玉照睡得迷迷糊糊,觉得背脊又肿又痒,烧烧的一阵痛,身下也好不舒服。她难受地醒过来,却对上了阿兄阴冷的目光。 暗夜里,他紧绷起溢着微光的眼睛,脸色难看得可怕。 阿兄硬着在一丝不挂的她面前,门外的沈见徴 裴容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到上房去。 大约是因为在青影子里望见男人把宽大的袍子裹在妹妹身上,又想到方才打他的时候,那件袍子划在墙上,破开了白花花的棉絮,还有……芦苇碎。 裴容宁永远也忘不了,才回长安的时候,妹妹人生地不熟,话少得可怜,被一群爱排挤人的小公子拿着芦苇做的麻雀戏弄。他们还把那东西丢到她身上,弄出了一圈红疹子,大笑着嘲讽她是娇贵鬼。 妹妹气得拿着石头追着他们打,还口口声声说要叫哥哥打断他们的腿。 跑着急了,撞到他怀里,他才知道妹妹被人家捉弄。 脖子上的红疹摆在他眼前,他才知道妹妹有芦苇藓。 妹妹本来就该千娇万宠地长大,可这是她无可奈何的病症,并不是故意矫情,他知道那些狗东西用这种话嘲笑她,贬低她,实在很难受。 他觉得自己没能照顾好妹妹,于是开始面面俱到地包办她的所有事情。甚至于她的小衣,她的小裤,迟迟不来的葵水,那些她羞于告诉乳娘的事情。 却一直与他这个哥哥共享。 后来的一个月夜,他照常熬好了妹妹吃的补药,端着一盘杏子干去哄她吃药。推开妹妹卧房的门,却撞见了幽暗穿花镜下,隔着重重珠帘栊梢,正在换小衣的妹妹。 夜风里轻纱来回,他闯进一个从未戒备过的世界,才意识到,妹妹已经长大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 他们的情感早不只是兄妹之间该有的。 就像妹妹说的,天底下不会有哥哥偷看妹妹与男人欢好。也不会有哥哥在她与男人欢好后潜入她的卧房里,褪下她身上的袍子给她上药。 裴容宁望着她这模样,心如刀割。 凌乱的青丝贴在脸颊上,满面潮色不曾有过半分消退,也许是后背的疹子正灼烧得厉害,呼吸急促地起伏着,仿佛沉浮在不见底的深水里,手里抓不着浮木。 裴容宁把手伸过去,她就牢牢抓着。 不止后背的疹子,身下更是一塌涂地。花穴肿了,泛着红,原本是嫩的花苞,这是却熟透了,哺着白精往下吐,流得两条大腿都是。 裴容宁已经很高了,沉见徴比他还要高些。莽汉的身板天赋异禀,又年纪正好,血气方刚,实在把她折腾得狠了。 裴容宁心疼得要命,打湿了汗巾子擦过手,手指伸进去,先把那男人留下的白精挤出来,轻轻擦干净花穴,再沾了白瓷盒子里的药膏,一次一点儿地涂抹进去。 一根手指在花穴里进出,次数多了,听见她不高兴地哼哼:“不要了……真的不要了。” 裴容宁必须得趁着沉见徴烧水的间隙出去,来不及哄她,又洗了一回手,把她翻过身来,借着月色去看她背脊上的疹子。 他不曾想这回的疹子这般厉害,从后颈到腰上烧成一片,各处红痕斑斑,隐隐能瞧见雪白肌肤下藕断丝连的血丝,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裴容宁几乎要恼死沉见徴那个蠢货,极力忍下了怒气,才轻手轻脚地给妹妹擦药。 全然不知妹妹醒了。 他紧绷的眼里溢出幽愤的微光,脸色难看得很,把半梦半醒的裴玉照吓了一跳。 裴玉照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应该厉声把阿兄轰出去。可她察觉背上的灼烧感,察觉到阿兄上药的动作,悬着的心渐渐变得懒散。甚至怔了怔,脱口而出问了一句:“阿兄怎么硬了?” 他正阴茎勃起,出现在一丝不挂的亲妹妹眼前。 裴容宁气昏了头,竟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荒谬无耻的事情,反而冷笑道:“要不要哥哥给你那小男宠买两身好衣服?什么衣服也敢往你身上裹,蠢得无可救药。”他低头温声问,“才给你背上擦了药,还疼吗?” 裴玉照更冷笑着回应:“疼怎么了?疼死了多好,不是某些人巴望的吗?” 裴容宁在她面前没有征兆地泄了气,把她的手放在脸颊上,垂着眼睛哑声道:“阿兄叫你恨了?那瑟瑟也同打那家伙一般打我一打,给你消消气好不好?” 她酸了鼻子,避而不谈:“还有别的药膏吗?我身子下好像也有点肿了。” 裴玉照的确恨他了。 她及笄的那一日,本来是正好的阳光,正好的和风,所有人为了她正好的欢声笑语。可是午后的穿花镜下,裴容宁用一个轻轻的吻,把她拉上了伦理道德的不归路。 她本来就无可奈何地爱他。 记得七岁的时候,她被一伙贼人拐走,那些家伙用她的性命要挟阿娘大开城门,放突厥的鞑子进城掳掠。她惶恐地望着天际,知道没人会答应这无理取闹的胁迫。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可是阿兄骑着高头大马找到了她,把她从那伙贼人手里救出来。 那时的裴容宁十七岁,是满大魏才女小姐梦里的那种温润君子,玉面郎君,看着斯斯文文的,却因为自己的妹妹受委屈,亲手把那群贼东西分了尸,悬首示众。 她大约从那时知道,哥哥会无条件地纵容她,为她做任何事。 因为这场意外,娘不放心把她留在凉州,让哥哥带着她回到长安,住进宫里去。 经历过事情的她有点胆怯,沉默寡言的,被那些进宫玩的候爵公子欺负,还是哥哥给她出头。 后来舅舅带她去打猎,她在清凉山上被天上飞的畜牲叼走。伤痕累累地倒在月奴的农舍里,以为这回逃不过一死了。不出所料,还是哥哥找到了她。 她长大些,穿的小衣,小裤,月奴给她抓的补药,哥哥无一例外地给她料理好。仿佛天下这么大,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哥哥的一切一切都为了她。 曾经是她胆怯,一直逃脱,可如今她明明为了阿兄勇敢了一次,他却无缘无故抛下了她。 可是她的记忆里,哪怕两次濒死,哥哥也从未抛下过她。 裴玉照的眼睛都有些湿了,裴容宁依旧没有作答。 直到她生气起来,要赶他走了,才把千愁万绪咽下去,艰难地吐出一句:“身下,我方才给你擦过了。” 裴玉照正震惊地抬起眼看他,门外忽地传来平稳的走路声,无比清晰地绞痛了他们的耳朵。裴玉照吓坏了,嘴巴比脑子快地喊了一句:“你不许进来。” 男人在门外等待的时候,兄长在给她穿衣服 纱窗上糊着淡青色的油纸,月色照下来,近了,远了,男人本就高大的身影被拉得渐长。灯颤颤地熄灭,屋里再没有一丝光亮,连男人的影子也被淹没在漆黑之中。 他到来以后,裴玉照的天就暗了,仿佛这黑夜因他而起。 “怎么了?” 沉见徴关切的低语,依旧温柔,依旧诚恳,却在她心底化作铺天盖地的野兽嘶吼声。这般的夜,这般的惊惧,因为望不见月亮,她恍惚听见漫山遍野的雷雨轰然作响。 裴容宁摸了摸她的脸颊,大约是安抚。 她这才艰涩地开口:“我换衣裳呢,你在外面等一等。” “好,你慢慢穿,我不着急的。”沉见徴在窗外回答。 方才的床笫之欢酣畅淋漓,她的衣裳早就不知所踪,裴容宁却都一一找出来了,帮她从头到尾,蹑手蹑脚地穿好,生怕弄痛她后背的疹子。 裴容宁放心不下,贴在她耳边低声嘱咐, “这几案上的四样药,都是不同的。青瓷瓶子的是擦身下的。再这个玉瓶子,是止疹子的,只要藓症一发作,立即要上这个药。如果咳嗽,就吃白瓷瓶子这个。” 他说到这,暗自打量了一下她的脖子,见到咽喉的位子上不曾出现红斑,松了一口气,接着往下说去, “疹子起了第二日,再擦小银圆盒子这个,明日叫你那小男宠给你擦,如果擦了也不见消退,就找哥哥来,带你去太医那里看诊过,记得了吗?” 他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裴玉照的思绪跟着绕来绕去,总算也是记住了。 可她就是不肯放裴容宁走,牢牢抓着他的手臂,眼里浮起希冀来,晶亮的眼波,直勾勾地盯着他,简直要哭了,似乎是希望他对她说些什么。 裴容宁的话语却紧闭了,眼睁睁地望着她落下一滴泪,压下心里的不忍退到屏风后去。 裴玉照失望透顶地拭去那滴泪水,低头顿顿地望着空荡荡的地面,只是片刻的冷静,便推开房门,放等候已久的沉见徴进来。 他的疑问也已久:“怎么换衣裳了,还没沐浴呢。” 裴玉照忽地明白了这一身疹子的由来,气得在他胳膊上捶了一下:“你还好意思说。我问你,你给我穿的袍子里是不是有芦花呀?” 沉见徴愣了愣,小心翼翼地说:“这袍子是新制的,我,怕你穿着不舒服特意换的,芦花只有一点点,大多是棉絮,很软了。还是不好穿吗?” 她破涕而笑,无奈地嗤了一声:“你这大傻子,我碰到芦苇就要犯瘾疹,这新制的衣裳,芦苇自然也是新鲜的,比上回你给我的旧衣裳更可怕呢。你还给我闷在被褥里,没犯哮病咳死,都是我命好了。” 裴玉照才说完,忽地疾风骤雨般咳起来,这咳意来得迅猛,甚至她自己都反应不及,措不及防地呛到了口水,喉咙里挤出来的气声细如悬丝,又紧小又微弱。 沉见徴的惊讶压过了愧疚,立即到窗下的几案上倒了一盏水来,喂到她的唇边。 穿行在轻纱里的月光早就如潮水褪去了,这卧房隐约有些狭窄。 她的卧房已是镇国公府里最大的一间,比裴容宁自己的还大上两倍,从前她与许多侍女待着,尽显宽敞明亮。这时只是容纳了三个人,却莫名拥挤起来。 也许是因为这逼仄的天色,逼仄的咳嗽声。 他们三个没一个好受的。 一个正犯哮气说不出话来。一个紧张得手足无措,在上房四处搜找她吃的药。一个在静悄悄的屏风后,盯着几案上的白瓷瓶子暗自煎熬。 如果妹妹再咳下去,裴容宁难保自己不会自投罗网。 好在那家伙翻找到了白瓷瓶子。 裴容宁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却听见妹妹宁可裹着咳嗽声,也要急匆匆地交代:“明天一早,你拿了钱买宅子去,顺道再买几身好衣裳。我明天就要搬过去住,明天就要见到你丢了这些破衣裳!” 妹妹走了,与那个人一起去浴室里沐浴,彻底把他遗忘在没有灯火的夜里。 他曾短暂地挽回了妹妹的心,如今都不作数了。 “殿下,瑟瑟脸上有字吗” 日光照下屋梁的时候,开门鼓初打了一声。裴玉照打扮上胡装,早早地在角门前等着,由阿霍牵了两匹马来,就要往清凉山上找月奴去。 有过上次清凉山下的意外,沉见徴心底发怵,实在不放心她,从头到尾,里里外外问了个遍。 裴玉照忍不了他了:“你啰嗦什么,这不是有人跟着我去吗?烦不烦呀?” 抱怨过了,立即同阿霍打马离开,给他留下并行的两个背影,让他不由得眼睛发酸。 昨夜欢好时的疑惑铺天盖地地袭来,沉见徴暗自伤怀。 这两个宅子,难道另一个是给这男人住的吗?原来,这男人是先来,他才是后到。 这时的阿霍已经打马行到了报国寺前,莫名打了个喷嚏,心虚地叫停:“三娘子……我恐怕得先到里头上两柱香。” 裴玉照纳罕:“几时见你求神请佛过,别是故意找茬罢。” “倒不是我。阿娘说,要好生供着香火,姊姊开的酒馆才能蒸蒸日上。” 阿霍和秋娘是她乳母许娘的孩子,裴玉照知道许娘是个信佛的,体谅地唔了一声。不过她倒懒得跟着阿霍张罗这些,到了寺里,另外叫小沙弥给她找厢房等候。 彼时寒冬腊月,连地上的积雪都还未扫去,山门里各处冷清。小沙弥却说香客正多,一间寮房也没有了,请她到僧舍里的禅房歇息。 长公主就是报国寺的头号香客,寺里香油最厚的一盏灯,写的就是裴玉照的名字。这些年她早已经混了个熟脸,谅这小沙弥也不敢乱来,便跟着去了。 谁知她坐下来才吃了一杯茶,小沙弥忽地又引来一个男人。 裴玉照戒备心重,差点地抄起杯子打他们,定睛一看,那男人竟是李却。 “好巧。”李却闲闲地笑了笑,掌心里放着两只手炉子,自然地递了一只给她,“原是要给本王的两个小孩子求长命锁来,远远瞧见了表妹,便叫小沙弥引我过来叙叙旧。” 这事,裴玉照早有耳闻了。 陛下见李却与先太子的儿女有缘,又为他不成亲的事作难,深思熟虑一番,索性把他们过继到了他名下。 裴玉照上回就是因这事得罪了他,如今他大张旗鼓地说出口,想必是与她算账来了。 小沙弥没有久留,这时的禅房里只他们两个人,佛像静静地坐在高堂上,木鱼槌悬着半个身子,僧人低哑的诵经声绕着重重迭迭的撞钟声传来,落得一片空悠悠的肃静。 她怕李却趁机报复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诚恳道:“那小丫头年纪小,是口无遮拦了些,但到底是表妹管教无方,实在要怪的话,就怪到我头上吧。殿下有什么喜欢的只管说,便算表妹给你赔礼了。” 李却抬起眼睛望了她一眼:“喜欢什么都行?” 她连忙点了点头:“只要不是天上的星星月亮,大约——” 李却打断她:“那好,表妹回公主府问问姑父便知道了。” 裴玉照懵了。 有什么是不能直接告诉她,还要九转千回,在阿爷口里才能知道的? 她来不及计较,讷讷问了一句:“殿下不生气了?” “我本来就不生气。”李却轻笑出声,“难道在表妹眼里,我就是这么斤斤计较的小人,这倒真叫人伤心了。何况表妹的人轻轻一句话,叫我白得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如今儿女双全,谢你还不及呢。” 裴玉照疑心有诈:“那,表兄找我,有什么可说的?” 李却闻言,竟真拿出了一把行军用的小刀,放在她手上。 “认得吗?”李却也不着急,似乎只是在讲一个故事,“前几日在清凉山下,一伙贼人劫走了杜尚书,图谋凶杀。如今他已遇害,这事因疑点重重暂且瞒了下来,可是我瞧,这落在他尸体旁的小刀,表妹应当认得。” 裴玉照凝神看了许久。 刀身锈迹斑斑,羊皮鞘的缺口里尽是血污与泥沙,应当是有年头的一把刀。虽是军刀,却缠着金线银珠,绑着一块破了的玉,明显是主人家的爱惜之物。 最紧要的是那块玉,她认得,这是玉门关外的鸳鸯玉,发青发黑的玉,冷清的月夜里,会发幽幽的光。一贯拿来做盛葡萄酒的酒杯,而不是拿来打玉佩。 她阿娘却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这,这……”裴玉照晃了晃神,只觉眼前一片白茫。 李却抓着她的手,把那把军刀握在她掌心:“是了,你拿给姑母,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 这下可不好了。 千不该万不该的,便是杜尚书与长公主早有嫌隙,起初是杜尚书上折子,骂她一个女人家也好意思霸着兵权不放手。后是长公主怒而谏他赈灾的纹银对不上数。 杜尚书恼羞成怒,说她最毒妇人心,前头一个驸马郎尸骨未寒,立即改嫁他人,叫人好是害怕。 长公主彻底不回应了。 这事不过个把月的时间,闹得水火不容,人尽皆知。 如今杜尚书死了,他身旁落了一块独一无二的玉。 偏不巧,长公主有一块。 证据确凿,动机明了。 这般死寂之下,裴玉照忽然问了一句:“那表兄上次说的,弘文馆治书,我还可以去吗?” “当然。”李却诧异地眨了眨眼,很快懂得了她的疑惑,“这些日子我为这事忙昏了头,弘文馆的人也不曾理会,还叫表妹好等。过几日,我派车马来接你,可好?” 裴玉照点点头,悄悄松了口气。 她原以为,李却认定她娘买凶杀人,借机要挟来了。 或是李却与杜尚书走得近,含沙射影地警告她阿娘来了。 这下看来,都不是。 她不作声了,李却倒有点惆怅,暗自打量她的神色,却瞧见她抿着唇认真思考的模样,不自觉笑了笑。因她低着头,李却看不清,更往前走了一步。 他近了,裴玉照下意识往后退。 远了,他又下意识去追。 他们这般有来有回,次数多了,裴玉照的后脑勺嘭得一下撞在墙上,痛得蹙起了眉头,抬眼怔怔地望着他:“殿下,瑟瑟脸上有字吗?” 这种道德败坏的人,表妹万万嫁不得 roushu 檀香化在缭绕的白烟里,味道清雅苦涩,让人不由沉静下来,僧人诵经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低,梵文,咒语……来自遥远国度的呢喃,因为神秘,因为莫测,连裴玉照也听得出神。 只有李却方寸大乱。 “我,只是怕你听不清。” 裴玉照没听见他说话,倒是听见一对主仆放声的算计。 “哎呀,世子爷又是拜佛,又是拜鬼的,也不怕各路神仙在天上碰了头要打架,这就算了,旁门左道的信不得,上回的方术士说要借那女人的命来给爷补阳寿,分明是唬人。” “呸!你这贼猴根子懂个屁!”男人恼得踹了他一脚,因为身子太过弱了些,不住地弯了腰,咳个不停,“那方术士说的,只这个贱女人命好,能给我生出儿子来,还不是成了真。” 这禅房原是如今正云游四海的圆寂方丈住的,他素来主张节俭,四面墙有三面是纸糊的,裴玉照身后的这面墙接壤了一处抱夏厅,外头的一切听得分明。 那是郑国公家的世子。 他们轻飘飘提起的,被借命的女人,是月奴。 小厮摸摸脸站起来,不但没闭嘴,还更放大了声音:“那郡主呢,爷打算怎么办?” “切,到底是女儿家。”男人不屑道,“到时候我唬她,就说我是真心喜欢那贱女人的,只是我娘不肯,再告诉她,月奴就要叫我娘打死了。信不信她立即自投罗网来了!以后过了门,还不得乖乖到我床上去。”想看小说就到:yu zhaiw uvip. co m 阵阵恶心涌上喉咙,裴玉照的眼前一片眩晕。 太下作了,下作得令人作呕。 李却离她不过两步之远,自然全都听清了,可他的眼底却没流出一丝意外的神情,只是状作懊恼道:“姑父择婿的眼光,似乎不是很好。依表兄之见,人品是最重要的,这种道德败坏之人,万万嫁不得。” “多谢表兄关心。”裴玉照压下恶心回话,还不服气地应了一句,“我本来也没想嫁给这种废物。” 说罢,她行了个礼告辞,急匆匆地去宝殿里找阿霍。 李却送了她两步,静静地立在一处凋败的莲花池旁,立在她望不见的阴影里,目送她远去的背影,忽地笑了笑。 他徐徐图之已久,颇为得意的一个笑,裴玉照望不见。 她拉着阿霍马不停蹄地到了月奴的农舍前,一边敲打柴门,一边捉急地大声喊她。 每次都是这样,穿堂的风吹得四面窗子摇摇欲坠,一只昏黄的煤油灯晃得像拉长的鬼影,她听见睡醒的孩童正在吵闹地哭啼,听见月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声。 月奴在家,只是没为她打开这扇门。 裴玉照又急又气,简直可以说是恨泥扶不上墙。 她这次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转头就走,反而拿了靴页子里的小铁锹往门闩上砸,阿霍见了,有样学样地抽了把小刀出来。 可他还没动手呢,门先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如纸的脸,没有生气了,也没有习以为常的微笑。曾经他们熟悉的笑容,温柔的,宽容的,鲜活的,都已经像一束暴雨捶打过的兰花一样被摧残殆尽。 甚至她拄着拐杖的手正在颤抖,小时冻坏的腿还拖在身后。 裴玉照的怒火在片刻间灰飞烟灭。 已经有豆子大的泪水砸下来,她的思绪轰得一下变作空白,直到望见阿霍把月奴扶进屋子里,才回过神来,目光顿顿地跟了进去。 小床上的幼童翻着身哭闹,月奴不耐烦地觑了一眼。 她愣愣地望着裴玉照:“我都知道,你与五娘、徽儿,来看望我许多许多次,不是我不肯见你们。是那畜牲留在我这的婆子,欺负我是个瘸了腿的,每回死死拉着我。还是她儿子叫人打坏了腿,一早溜出去了,才有机会见着你们。” “这畜牲。”裴玉照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他不是要儿子吗,给他好了,将来我要他有吃不尽的苦头去。你马上跟着我和阿霍走。” 月奴如释重负,放声哭道:“好,我跟着你们走,就是给你为奴作婢,端茶倒水,也不要再叫这畜牲作弄了。” “为奴作婢?”裴玉照诧异地反问,“怎么会是为奴作婢,我给你在上三坊买了宅子,以后再买了人来照料你,只管过好日子去,几时叫你为奴作婢了。” 月奴的眼中生出彷徨来,跟着泪水一起流到手上:“这怎么能成,我已经受了你太多好处,从前给你抓的药,你用五倍十倍的钱来买。这便罢了,又是宅子,又是买人照顾,我福薄命小,哪里受的起。” 裴玉照对她失望极了,大声地吼她:“这点钱就受不住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几时有人叫救命的恩人为奴作婢,我看你分明是要置我于不义。” “我不过捡了你回家,给你吃了一点药,喂了几口水,怎么担得起这么大的恩情。”她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我只怕槐奴好端端的死,就是佛祖看我这些年的贪得无厌,叫他代我受的过错。” 十年前她在清凉山的槐树下给自己捡了个弟弟,多了一张口吃饭,却也多了一张口说话。她孤独太久,加上从小冻坏了一条腿,难免有自己的盘算。 她希望这个弟弟长大后照顾自己。 槐奴的确做到了,还没长大就开始照顾她,把她背在背篓里,带到长安城去卖药,赚农闲时生活的钱。 姐弟两个相依为命,活了一日,也苦中作乐一日。 后来同样在那槐树下捡着了裴玉照,她执意说这是救命之恩,不时给他们拿钱,日子渐渐好起来。她又说要给槐奴安排一个打马的差事做,更是让他们喜出望外。 那日槐奴去采药,出门前还同她说,等以后赚了大钱,就给她打一个轮椅。 她没等来轮椅,却等来了槐树下浑身泥沙乱石的尸体。 槐奴是攀崖采药时,摔死的。 从前他们靠这营生维持生计,日夜担惊受怕,可如今都熬到头了,槐奴只是想给她采一些敷腿的药,却就此万劫不复。 也是第二日,她被郑国公家那个畜牲按在家里奸淫,囚禁一年之久,直到现在。 她不知道该怪什么,只是像万千寻常庄户女人一样,把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怪自己贪心,怪自己愚蠢,甚至怪自己……怪自己淫贱。 那个方术士是这般说的。 面对裴玉照对她的好,她本能地流泪,无措,又想像抓着水中浮木一般抓着她。 可是心底,又暗暗觉得自己不配,觉得自己拖累了她。 就算如此,阿霍接下来说的话,还是让她泪出痛肠。 “——为奴作婢?十个你也比不上一个手脚健全的侍女,你觉得郡主能答应?” ———————————————————————————(小小剧透:复仇的事情会让月奴宝宝亲手完成,就不让团结友爱的瑟瑟同学,李云遥同学,李清徽同学插手了,期待强大起来自信起来的月奴同学手刃仇人,拥抱未来的幸福人生。) 小狗的脸是香的吗,鼻子呢? 裴玉照回身剜了阿霍一眼。 这干他何事? 月奴不把她当自己人,不肯要她的东西,裴玉照是生气不错,可到底是多年的朋友,是救命的恩人,无论如何也轮不到阿霍说三道四。 何况是这种戳心窝子的话。 阿霍却顶着她警告的目光,继续说了下去:“可你有一个好处,就是擅民间偏方,又通药理,郡主新买的宅子正缺一个府医,吃住自然是管的,可是月钱……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裴玉照更上火了。 亏阿霍还自诩是槐奴的好兄弟,如今他姊姊都虚弱成这个模样,劳动她就算了,还想着盘削她,实在太不是人了些。 更别说月奴倘若把他们当成唱双簧的,误会她是落井下石之人,就更不好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辩解,月奴先啜泣着连声应道:“好,这般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裴玉照回味过来,才意识到阿霍方才不是成心的,而是在用激将法。虽然这激将法没有激怒,更没有心比天高的将军,只有一个自轻自贱的月奴。 她为此很难受。 可她发现要难受的不止这些。 她不曾想月奴的身子叫人作践成了这样,左腿更是接近废了,在马上根本坐不稳。就算让她坐在马前,阿霍从后面扶着她,也无法阻止她从左侧摔下马去。 漫山遍野都是雪,骑马是不可能的了。 这时候下山去请马车,也赶不到宵禁之前回来。 她急得焦头难额,月奴看了也难受,轻声细语地安慰她:“我都听见了,看守我的那婆子下个月的今日还要偷溜出去一趟,等那时你再来接我。放心好了,这次便是打死我,也要跟着你走。” “真的吗?”裴玉照忍着哭,闷头踹了一脚地上的石子,“你别打量着蒙我。” “真的。”月奴点了点头,折起手掌立誓,“我若骗你,就叫我永世不得超生,浑身——” “呸呸呸。”裴玉照瞪了她一眼,“快呸三声,别说这种晦气话。” 虽然时间太紧急,她要赶着宵禁之前回去,却还是盯着月奴呸了三声,又跺了三下右脚,彻底去了晦气,才肯放心离开。 从城门直下上坊,她今天打定了主意不回哥哥的宅子,过了太平坊的巷口,见到远远等着她的沉见徴,丢下阿霍往永平坊的新宅子去了。 沉见徴见她草草两句赶走了阿霍,竟趁着提起缰绳的功夫,微微笑了笑。 裴玉照莫名其妙,眯着眼打谅他:“不错嘛,衣裳也买了新的,只是我给你批了钱,干嘛不买些好看一点儿的衣裳。宅子呢,买好了?” 沉见徴点点头:“买好了,两个宅子总买了两百贯钱,剩下的我都放银库里锁好了。” 裴玉照满不在乎:“嗯,接下来还要买东西,你就留着自己支用罢。”既然包了他做小宠,也没有亏待他的道理,如何疼爱面首有的是前车之鉴,她至少懂得有样学样。 也算是花钱买个高兴。 月奴不肯要她的好处,那沉见徴与她就是完完全全靠钱维系的关系,还能不要她给的钱财吗? 她理所当然这么以为。 直到晚上随手打开银库算账的时候,发觉除去买宅子的两百贯,里头的钱不少反多,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错了—— 沉见徴不但没花她的钱,还把自己的俸禄也添了进去。 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又是为了谁生气,把那些零零散散的钱都摔到了床上,没好气地骂沉见徴:“拿走,把你这些臭钱拿走!” 沉见徴没底气道:“怎么了?” 她阴阳怪气道:“你还好意思问,你的钱是臭的,我的钱是香的,你胆子好大把它们放到一起。” 沉见徴委屈地放小了声音:“这是我的俸禄,不是臭的。” 裴玉照看见这股委屈劲就来气,高兴时还好,只觉得他乖得要命,想咬他一口,火大的时候见了,就觉得他在装可怜。他可怜了,那她不就成了天大的恶人。 明明她只是想让他们彻底告别从前的苦日子,一心对他们好,什么好东西都不吝啬给他们。结果倒好了,人家非但不领情,她反倒还成了欺压他们的恶人,真是有苦说不出。 特别是沉见徴,月奴是可怜,叫比她有权有势的人欺负了。沉见徴一没吃苦,二没受罪,还在这卖起可怜来了。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还说不是臭的,难道你是来做侍卫的吗?你是来我家卖身的。”裴玉照忍无可忍,“你,你不要做了淫货还立牌坊,难道你就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了?” “我……” “你什么你?滚出去,既然你不是来卖身的,就别和我住一个屋子,滚到外院与马夫住去。” 他们两个本就一个伶牙俐齿,一个笨嘴拙舌,裴玉照骂人的时候更甚,别人也许只是说不过她,沉见徴却已经一个字都说不上来了。 他只知道,裴玉照跟着那个叫阿霍的出去了一天,回来就这样了。 摆明了是这个阿霍看不惯主人喜欢他,挑拨离间。 他又气又委屈,咬紧了牙,眼泪还是一滴一滴滚下来,他倒听话,就这样掉着眼泪出去了。裴玉照看在眼里,心上有点儿错愕,却也没有叫住他。 她这一天忙东忙西,只是在报国寺里吃了茶,别的东西一口没吃,累得头昏脑胀,实在受不住了。甚至屋子里还没生火,她也顾不上了,就这样闷在被褥里睡去。 夜深了,她睡得迷迷糊糊,万万没想到是被热醒的。脚上传来一阵软热,她翻身去看,居然是沉见徴在给她穿袜子。 镂空的五足银熏炉里烧着火,黏成红红的一片光,她瞥见了,有点眼酸,把脚抽回来:“别穿了,穿着袜子睡觉多不舒服呀!”又低头拧了一下他的脸颊,“玩了炭火又摸袜子,你要敢不洗手上我的床,就死定了。” 言外之意,可以回她的寝床上睡了。 “嗯,那我走啦。”沉见徴鼻子酸酸的,声音也有点哑。 这下她是真的要气死了:“走你个头,洗手呀。” 他终于恍然大悟,洗过手回来,撑着胳膊靠近到她身边。 裴玉照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他也跟着笑了笑,仿佛两个人不曾吵过架,她依旧摸着他的脸,轻轻柔柔的动作,简直可以说是爱抚。 裴玉照才不要轻轻揭过呢,哼了一声,不痛不痒拍了一巴掌,把他的脸推开:“还知道回来呢,主人对你好,你还敢不领情了,我可不要你这样的野狗。” 沉见徴捂着脸解读她的话,居然微微笑了,把她的手握紧:“我才没有,我只是想把我所有东西都给主人。” “你的是臭的,还好意思拿给我。”裴玉照别开脸,又要把手抽回来。 沉见徴不但没松开,还把脸蹭上来,高挺的鼻梁怼着她的脸颊,发丝揉着她的鼻子,痒得她想打喷嚏。偏偏他又巴巴地问:“那小狗的脸也臭吗?鼻子呢?” 茉莉花油的味道扑面而来,恍惚像一阵草木气息轻轻的夏风。裴玉照怔了怔,忽地发觉这家伙趁她不在家,偷用她洗澡擦的香粉,气得想拧他的脸。 她不知道为什么没拧他,还在迟疑的呼吸声中亲上了他的唇。 她感觉在吃一杯茉莉花茶,可没有清甜的茉莉花,也没有生涩的茶,只是在吃沉见徴的唇,他的鼻梁,他的脸颊,铺天盖地吻着,蹭着,亲得黏黏糊糊,像湿漉漉的夏天里滴着水的头发。 他们没有交欢,没有说话,翻来覆去地亲,越亲越急促,越亲越渴求,在唇齿交缠中看清了彼此的眼睛,一直亲到天蒙蒙亮,才依依不舍地睡去。 “换你这般不会觊觎主子的侍候她,我就放心 裴玉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宅了总总半个月,终于得到弘文馆开张的消息。她赴约的时候和风煦煦,日光正好,在穿花镜下瞥见了站姿挺拔的沉见徴。 她心头突然暖洋洋的,冲沉见徴招了招手:“小狗快过来。” 那次吵完以后,他们的关系莫名变得微妙了不少,甜丝丝,酸凉凉的,像她从小爱吃的杏子酒一样,陈酿过了,更有滋味。 她见到沉见徴穿戴整齐,就想着折腾他,或是把他绑头发的系带绑到腰上,或是给他的缺胯衫拆掉一个扭拌,半个月来都是这般。 沉见徴习以为常,含着似有若无的浅笑闭上了眼睛,却发觉她在脱自己的袍子。 睁开眼,裴玉照正挑着眉,得意十足地看他。 “我的披帛分给小狗做腰带。”她把肩上的披帛卸下来,双手围着他的腰系紧,靠在他身上低低地笑,“喏,你是跟着我去东宫做学问的,要住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小狗可不许把我的披帛弄丢了哦。” 沉见徴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低哑地应道:“好。” 到了东宫,她还得为那把军刀的事给太子一个交代。可阿娘近来不在长安,她不敢拿给阿爷或是二哥看,不得不回镇国公府找阿兄去。 正好她买的宅子被牙人私吞了半个园子的地契,她可以顺道问问阿霍是怎么一回事。 她把两件事翻来覆去地想,走进书房的时候脑子一热,竟一股脑将地契的事情说给阿兄听了。 她反应过来,撇了撇嘴,等着裴容宁笑话她。 裴容宁本还把玩着砚台上的紫檀狼毫,听到她说的话,手上的动作也顿住了。他放下笔,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你那小男宠连这点事都料理不好。” “阿兄不要一口一个小男宠的,多难听呀,人家有名字。”裴玉照皱了皱眉,“你不帮我就算了,我去问阿霍,再不行,我去问二嫂,去问阿爷。” “这就护着他啦——” 他话还没说完,裴玉照扭头就要走。他心头一阵乱,只好软了语气道:“地契带来了吗?给阿兄看看——总买了多少钱,阿兄给你出了。” “不要,我自己有钱。” 裴容宁着急了:“这些钱留着买心爱的东西就好了,你的封户、食邑全都给哥哥保管了,身上的钱只是给你做零花的,怎么能叫你自己买。” 裴玉照打断他:“阿兄有这功夫,先看看这东西好了。”她把那柄军刀放在裴容宁手上,“太子殿下给我的,嗯,杜尚书死了,阿兄应当晓得。这刀就是在他尸体旁捡着的,殿下叫我拿给阿娘。” 裴容宁沉静地听她说完了,可低头看见那把刀,眉目间的震惊还是轰轰烈烈地涌出来,很快变成了一瞬间的伤怀。他失神落魄地回答:“这,这是我阿爷的遗物,应当随着他一起葬在了突厥人手里……” “——什,什么,这是崔叔叔的东西。” 一直到李却的车马接走了她,她乘着坐舆经过宫人屏息等候的奉义门,远远窥见飞阁下走来的李却,都仍在回味。 打断她思绪的不是李却,而是奉义门下站成一条长龙的侍卫。 她想起沉见徴来,抬了抬手,吩咐小黄门:“给我那随身侍卫叫过来。” 正式的场合,禁卫森严的宫城,沉见徴并不能贴身侍候,而是跟在坐舆后长长的侍儿队伍的尾巴。有了她的传唤,这才敛眉到她面前,仔细听她交代。 她几乎是咬着耳朵,低声地说了一句话。 没人知道为何,也没人敢去计较。 急急的风吹过他们的发梢,吹过承义门下的宫灯,一切摇摇欲坠,只有兵士们身上的甲胄与刀剑岿然不动。坐舆在这阵风声里缓缓走了下去。 她正用两指抵着鼻梁骨,神色恹恹地倚坐一侧。 坐舆下的沉见徴却突然暴起,将最靠着墙角的一个兵士奋力摔在地上,用膝盖压着他的咽喉,夺了他手上的跨刀,拆了他腰下的佩剑。 那人意图反抗,却被沉见徴死死按住了,无力动弹。 宫人惊呼作一片,长龙般的侍卫纷纷抽刀,冷冽的刀锋团团围着,指向沉见徴。 裴玉照只是挥了挥手:“放下。”又转头命令沉见徴,“他的靴页子里还藏了一把刀,抽出来。” 的确有一把刀。 小黄门将那刀交到裴玉照手上,颤颤巍巍地磕着头叫饶命。 侍卫们惊醒过来,架着那人的胳膊,将他的脸死死抵在粗粝的墙面上。他呼吸不过来,喉咙里挤出吭哧吭哧的声响,大约是什么恶毒的诅咒。 宫人已经跪作一片,低低地说着奴婢该死。 裴玉照挥手示意她们起身,对着那人冷笑了一声:“我讲个笑话给你听吧,十年前,一伙人劫走了长公主的千金,打算以此威胁长公主大开城门。那小女孩走的时候,回身对着昭武门叫了一声哥哥,这群贼人的头子生怕她哥哥惊觉,立即甩了她一巴掌。你们猜,后面如何了。” 她用刀鞘点了点小黄门的脑袋,小黄门吃了一惊,连声应道,“这些该千刀剐的贼人因为通敌叛国,被郡主的哥哥绑到囚车上游街示众,再来,五马分尸,悬首以示威严。只一个人逃脱了——” “不错。”裴玉照满意道,“可这个人实在蠢啊,如果我是他,定会把自己的脸皮扒下来,以免有朝一日叫这个郡主发现。更不会千里迢迢回到东宫来,在这小郡主造访东宫的那一日,蓄意谋杀正在查案的太子。” 她示意坐舆离近些,用刀尖轻飘飘地划过那贼人的脸颊,随即长驱直入,眉目狠厉地扎穿他的左掌。 “是这只手打的,我记得。”她阴恻恻地笑了,“你放心,如果太子殿下问不出是谁指使你做的,我定要到陛下那儿去,就说我要你的十根手指,做大仇得报的纪念。” 裴玉照最终没有往弘文馆去,而是同太子一起,到陛下面前禀报。 她还没回来,太子先回来了,把沉见徴传唤到丽正殿。 小黄门伺候他脱了狐皮披风,又被他遣了出去。 他坐在几案前把玩一块略微陈旧的玉,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沉见徴沉默地立在一侧,不明白他奇异的神情,只是静待着他的吩咐。 他却笑了:“你在她身边侍候那么些日子,可曾听她经常提起我,可曾看出她对我有意思?” 沉见徴怔了怔:“殿下说的是,谁?又是什么意思?” 李却不屑地嗤了一声:“算了,你懂什么,她也不可能和你说。连她喜欢我你也看不出来,白叫你侍候了。算了,你不懂——方才在大殿上,你不知她有多着急,同陛下说,‘惊着外甥女倒无妨,要是殿下出了事才不好呢’,我从前就知道她这情谊,果真不错。” 沉见徴迟疑:“嗯?” “你知道了便好。做事勤快些,别叫她对我印象不好了。”李却更软了神色,仔细地端详那块玉,“她身边那个叫阿霍的侍从,贼眉鼠眼的,指不定是个会觊觎主子的货色。换了你这般老实的到她身边,我便放心了——” 撞破她在未来太子妃的寝宫里与侍卫调情(微 他无力回答,极力掩饰着情绪应了一声:“是。” 高深的堂屋里渗下惆怅的青日光,天又放晴,呼之欲出的风雨只是缝隙里一闪而过的阴影。李却倒不是一惊一乍的人,对今日这种阴谋诡计司空见惯。 何况这是东宫,重重宫门,开开合合,日夜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 沉见徴的神情就不如李却自然。 李却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一个蠢得升天的贼人罢了,这点小事就怕了。那我如何放心叫你护卫郡主——她迟早是我的太子妃,东宫将来的女主人,你事事做得稳妥些,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太子妃—— 沉见徴痛苦地合上了眼。 到了夜里,太子给裴玉照安置在显德殿歇息。 那是大魏历代太子妃的住所。 夜深人静,风吹进屋子,把残破的烛光吹得摇摇晃晃,吹散了沉见徴的梦。 梦里他的爷娘还在,关切得问他有没有被贼人伤到,娘还笑着叫人给他煮茶压压惊。梦里他还是那个崔家的公子,因为拔刀相助,被裴玉照高看一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漫天华灯下他们低声地说笑。结两姓之好,顺其自然成了婚,琴瑟和鸣,白头偕老。一个年少有为,一个才名远扬,是人人羡慕的恩爱夫妻。 可惜这只是长夜里的一场梦。 梦里她蹙着眉对镜梳妆,他笑着坐下来,习以为常地给她洗去脸上的胭脂。 梦外的她却戴着满头珠翠,站在太子面前。 “显德殿——那不是给将来的太子妃预备的,我怎么能够住进去——” “还请表妹不要嫌弃,表兄这东宫冷清,除了陛下急于给天家娶新媳,时常派人打扫的显德殿,处处都搁置太久,早不能住人。表妹不住这,恐怕要到二门外与那些大老粗住一处了。” 裴玉照吓了一跳,妥协道:“那好吧,就住这也挺好的。” 后来李却总有五天没见到她,他们都太忙了。李却忙着审人;裴玉照忙着翻阅弘文馆的藏书,与治书、校书郎讨论学问。 等李却清闲下来,裴容宁的人托他传话,却彻底找不见她人了。 显德殿的宫娥们说,裴玉照这几日废寝忘食,实在是不知所踪。若是着急见她,就必须要在显德殿里蹲守,只要迟了一步,她立即一阵风一样跑了。 她住在这,就与闺房无异,他又怎么好意思。 李却退而求其次,在里间的小书房里,叫侍儿磨了墨,一个人静静地画画儿。只要外头有响声,他抬起头,透过日光朦胧的窗棂去看,还是能隐约瞧见的。 他这几日很累了,努力打起精神去听殿门开合的响声。 可他不曾想,内殿的门沉沉打开的时候,他会听见裴玉照猫叫春一样的喘息,以及男人难耐的闷哼。这一切太不可理喻了,他抬头去看,看清男人的脸,更是恼羞成怒。 是沉见徴。 裴玉照挂在他身上与他唇齿交缠,吻得深了,久了,不得不松开喘气。沉见徴因此腾出一只手反锁上内殿的门,搂着她的腰,将她抱到床上去了。 她倒在床上的时候,手还挂在沉见徴的脖子上,亲昵地把他拽下来。 她笑吟吟道:“幸好你给那个贼人按住了,不然他认得我,肯定要拉我一起死的。那时我都想好了,你不顶事的话,我就得和你一起死了!” 沉见徴慌忙地握着她的手:“才不会让你出事的,我就是与他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他碰着你——” 他话还没说完,先被裴玉照狠狠捏住了脸颊。她玩心大发,把他的脸颊挤在一处,两边脸颊贴近了,像一只搁浅的鱼,她就是他寻觅的呼吸。 裴玉照又大笑着咬了他一口。 “可是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呀,那家伙身上有刀,有剑,还穿了甲胄。你身上的佩刀进东宫的时候就卸掉了,竟然一下就给他死死摁住。那畜牲也好高一个人,在你手底下跟个鹌鹑似的,只能缩脑袋。”她眨了眨眼,“我的小狗真厉害。” 听她这么说,沉见徴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这几日的哀愁一扫而空,他俯身抱紧了她,试探地问了一句:“那,主人喜欢力气大的小狗吗?” “喜欢呀。”裴玉照摸了摸他的脑袋,“以后有人欺负我,我就放你去咬他。” 沉见徴的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与此同时,李却已经笑不出来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裴玉照仰头呀了一声:“你怎么硬了——” “嗯,我坐一会儿就好了。” “不嘛。”裴玉照拽了拽他的袖子,“我们都好久没有了。” 沉见徴委屈了:“那是主人不肯见我,整日在书房写东西。” 她为了赶工,忙着撰书,日日夜夜写个不停,家里半个月,东宫五日,加起来快有一个月没有亲密过了。正是知道滋味的年纪,她久未解渴,现在被他蹭湿了,有点晕乎乎的。 “你来找我,我不都给你放进书房来了?” “主人又给我赶出去了。” 说到这裴玉照来气了,往他的脸颊拧了一下:“你还说呢,你一天给我预备七顿饭,想撑死我呀,不赶你走赶谁?我好像都胖了!” 拧他的时候动作大起来,阳具蹭得小穴酥了,裴玉照身子一软,更往下重重一坐。 沉见徴沉沉地闷哼了一声:“不成,主人,这是东宫。” “我方才说了,我要歇息,不许他们进来。你是偷偷过来的,太子又忙得脚不点地的,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谁会发现呀?” “那也不成的。” 裴玉照生气了,坐起身子打了一下他的手,掌心向上拿到他眼前:“那你把披帛还我。” 李却听到这,气昏了头,却忍不住纳罕。 披帛?他一个大男人,能放在他身上什么地方? 他望见沉见徴脱了一件外袍,从腰上解下那披帛以后,更是气得头晕脑涨。 沉见徴说:“主人走的那天给我系的,我一直好好绑着。” 李却那日对这家伙大放厥词,自诩是裴玉照情郎的时候,这家伙的中衣上正系着她的披帛。 李却彻底是个笑话。 他心底认定了他们是郎有情妾有意,还颇自傲地去敲打沉见徴。他那时多笃定,多得意忘形,觉得裴玉照不可能搭理这块木头,觉得他没这个胆子觊觎她。 不曾想这狗东西,装作一副恭顺的样子,听他自得其乐地诉说痴情,原来身上还留着裴玉照缠好的风筝线,洋洋得意地飞给他看。 何等讽刺。 与主子心爱的姑娘夜夜缠绵,再明知故问地试探主子的心意。 这狗东西! 最可笑的是他,自以为送了一个除祸害的瘟神过去,万万没想到这狗东西才是最大的祸害。 如今倒好了,他被自己搬起来的石头砸了脚。 李却猛地抬起头,却望见裴玉照赤着半个身子,一对饱满的雪乳正从小衣里跳出来,因为小衣原本就包不住,忽地漾起乳波一阵,撞进他的眼里,猝不及防地漾红了耳根。 她还把那披帛往胸上缠。 眼睁睁看着那狗东西求表妹喂他吃胸脯(微h) “你看什么看——” 她气鼓鼓地嚷了一句,李却反应不及,以为是对着他说的,心慌意乱地低了头。可片刻之后,他又不知道自己为何心虚如此。 如那狗东西所言,这里是东宫,是全凭他做主的地方。他明明应该光明正大地走出去,让这两个人独自凌乱。 可他做不到。 若是出去了,折了表妹的脸面,她以后还会再看他一眼吗?与其如此,不如假装毫不知情,把这狗东西悄无声息地料理掉,这般,他与表妹不是没有可能。 反正表妹与这狗东西大约不会再做下去,只要他看不到,就可以当作没有这回事。 也没人察觉他在这。 裴玉照浑然不知他的存在,正把圆圆的乳房放在展开的披帛里,转头打了个结,飘飘的香云纱生在她后背上,大约是蝴蝶的翅膀,只要她笑一笑,就会展翅飞远。 沉见徴的呼吸都停了一瞬,蝴蝶撒下的花粉灼得阵阵刺痛,烧红了他瘦瘦的面颊,烧得他身子热了,心也热了,阳具更热。因为被她的大腿压着,硬得难受。 他艰涩地哼了一声:“主人,饶了我吧。” “什么呀?”裴玉照眨了眨眼,明知故问,“你还说呢,还不是你给我喂成这样了,原来我穿的那些小衣都穿不下了,挤得我闷闷的。等回了永平坊,你去成衣铺给我买过,知道了吗?” “好。” 裴玉照凑近了他的耳朵,轻轻地咬了一口:“小狗知道我穿多大的小衣吗?要不要叫你量一下。” 沉见徴更要疯了。 他浑身熟透,简直像从滚水里捞起来的一样,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裴玉照看,似乎是怕她振一振翅膀飞走了。 裴玉照却已经捞着外衣穿上,用袍子给他的手绑在床阑干上,拿汗巾子蒙住他的眼睛,趴在他身上吃吃地笑:“小狗在这乖乖的哦,我一天没吃东西了,出去找点心吃。” 李却也烧红了脸颊,头昏脑涨地靠在墙上。 他们从小认得,李却当然知道她这性子——没事就喜欢捉弄别人,逗得人家晕头转向,她就高兴了。 但他没想到,她在床笫之事上也是这般。 那狗东西被她调教过了,真像条狗似的,一口一口主人叫得多欢,左右他看着,已经在摇尾巴了。多可笑,长得高高大大的,私底下给女人做狗。 他是喜欢表妹不错,可绝不会自甘下贱至此。 他在心底赌咒,想着他不过是想娶她,想让她风风光光地嫁给他,又不是光顾着这档子事,低头却望见顶起一个鼓包的袍子。 真是疯了,难不成,他还能为表妹发痴到自轻自贱的地步吗? 他偏过头去,闭上眼,强迫自己去想别的。 可想着想着,又听见她的声音。他记得还小的时候,一起办家家酒,所有人推举他们来演结为姻亲的王子公主,表妹牵着他的手说,她要他骑一匹最高最大的马来接亲,不然才不和他走。 他从小就明白,她性子傲,一切都要最好的。 她不止一次说过,绝不要嫁一个废物。 那为什么,为什么看上了沉见徴了?难道做东宫的太子妃,做这个王朝未来的女主人不好吗?嫁给他,难道比不上这要什么没什么的家伙吗? 他从小事事严苛要求自己,孝顺尊长,亲近手足,不似寻常王孙公子作恶无数,名声是最好的。读书万卷,吟诗作赋,太傅对他永远是赞不绝口,学问也是最好的。 无嫡立长,大哥受封太子的时候他还未出世,可后来,他也是阿爷口中最好的皇子。 他把一切做到最好,心底窃喜着他们的未来。年年岁岁,他把最好的东西流水一样送到她那儿,如今想起来,她那长兄无不面面俱到地送一份回礼。 他以为她懂得他的喜欢,原来只是亲戚间的寻常来往。 这些他也认了。 可是她不是要最好的吗?为什么偏偏看上了沉见徴? 他痛苦地躲在暗处,却真的听见了裴玉照的声音:“小狗猜猜我吃了什么,猜不对,我可就不给你解开了。” “吃了冰酥酪?” “嗯?你怎么猜到的?” “主人的嘴巴好冷。” 李却听见他们有来有往的对话,嫉妒得不行,在仿佛与世隔绝的世界里,睁着愤恨的眼睛瞪着沉见徴。 裴玉照给沉见徴解开身上的束缚,立即被他揽到了怀里,疯狂地蹭着她的胸脯,欲火焚烧的目光仿佛要滴下水来。他低低喘息着呢喃:“主人,主人回来了……可不可以喂一喂小狗。” 不听话了,被裴玉照拍了一巴掌。 “不是小狗说的吗?这里是东宫,不成的。”裴玉照笑着脱了层层衣裳,解开紧贴胸脯的披帛,绑在他的脖子上,慢条斯理地打了个结。 沉见徴不说话了,低头贴着脖颈上的披帛。 “在嗅什么?” “主人的味道。”他扬起渴求的目光,抓过裴玉照的手贴在脸上,“主人……小狗好想回家,用盒子里的香粉洗了澡,身上一整天都有主人的味道。” 裴玉照顺着这动作揉了揉他的脸:“今天没有链子栓你,让你随心所欲做一次好不好?” 都是这个下作东西勾引了表妹!(h) 裴玉照很快就后悔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她乜着望他的眼神里带着玩味,忍不住戏弄他,想看他如何像一条发情的疯狗一样求欢。思来想去,无非是把她的双腿揽到肩上肏弄一顿,快了些,重了些,大不了早早泻身。 可她不曾想,沉见徴会把她的双腿按在脸上,喘着粗气舔弄她的小穴。 疯了,她居然坐在沉见徴的脸上,难耐地扭着身子。 因为方才亲过她,沉见徴唇上也沾上了冰酪酥的气息,滚烫的鼻梁,冰凉的唇,轮番戳刺在阴蒂上,她在无尽的快感中溺进冷水里,又被捞起来架在火上炙烤。 她情不自禁地在他脸上晃动腰肢,晃得他一阵眼热,抓着她大腿上的肉揉搓,揉够了,再用嘴巴去吃,一路吃到阴蒂,深深地吸吮住。 吸吮得重了,裴玉照忽地尖叫了一声,瞳孔都在微微发颤,腰身抖动着泻了他满唇丰沛晶莹的水。 她晕晕乎乎地溺在高潮里,浪水把她涌到尽头,只觉一阵翻天覆地。反应过来的时候,因为痉挛而颤抖的双腿已经被沉见徴架在了腰上。 眼睛蒙着薄薄的水雾,眨了眨,还是看不清,只隐约望见他紧实的腹肌,他烧红的脸,似乎还望见他舔了舔嘴唇。 裴玉照从未这么羞赧过,摸索着在他身上打了一下,恼道:“你,你还舔,羞不羞啊你。” “这是主人的味道……”沉见徴挨了打,反倒笑了,顺势握住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上,似乎是渴望着她雨露均沾一下。 她朦胧的视线,朦胧地回来了,银钩子挂着虚笼笼的纱帐,宫廷里的金砖玉瓦看不大真切。这般迷离的幻象里,她忽然意识到,沉见徴真成了习惯被她鞭笞的狗。她一时不打他,不栓着他,不但不叫他高兴,还会让他惴惴不安。 所以他总是发了疯地在她身上蹭,偷用她洗澡的香粉,渴望留住她身上的气味,来证明一些什么。 裴玉照从来吃软不吃硬,察觉到他微妙的情绪,反而有点心软,直起身子亲在他的唇上。 沉见徴本就乌亮的眼睛更是放了光,深深地回吻着她,吻得不可开交了,内殿深处的棂窗却措不及防地沙沙作响起来,尚且暗着的连枝灯连着枝摔了一地。 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广寝殿内,响得过分,简直是有意打搅。 李却就是故意的。 他们动情的亲吻,比方才的床事更刺痛他的眼睛。 千倍万倍的刺痛。 裴玉照挣脱这个吻,推了推沉见徴,嗔怪道:“快去看看是不是连着风口的窗子没关紧,等一下风吹进来,别给我冻死了。” 他随手披了一件外袍,步步朝那个窗子逼近。 脚步声平稳,却一下重过一下。 他疑惑地皱了皱眉,把窗子锁紧了,望向深掩的门,目光里多了几分犹豫不决。 “这是个小书房。”裴玉照远远地笑了一声,“原是没有的,太子殿下不知道怎么有了这闲情雅致,竟在没人住的寝殿里搭了个小书房,所以这位子有点儿刁钻。” 沉见徴的犹豫更深了几分,只是顿了顿,竟伸手把那门推开了,可很快他失了望。 这里空无一人。 他悬着的心才落了地,一双手幽幽地摸上他的肩头,又让他猝然把心提紧。 “吓死了吧。”裴玉照抱着他低声笑起来,眼底的得逞藏也藏不住,“等一下,更有你吓得呢。” 沉见徴不明所以,抬了眼,望见她身上披着的香云纱层层落了地。她挑眉看向空无一物的几案,笑道:“嗯?我的小狗想不想在这呀?” 她只是逗他玩,万万没想到他没有反对。 沉见徴承认自己有报复心在,那一日太子说的话,到现在还不时痛彻他的心扉。那意思多明了啊,不就是要把主人从他身边抢走,再叫他做一只流浪的野狗去。 靠着墙的高柜子没关紧,是他在里面偷窥主人是吧? 那好呀,叫他看看主人有多爱怜他这只小狗。 沉见徴似有若无地睨了一眼柜门,看着那道浅浅的缝隙,在心底笑了一声。他低下头,顺势把裴玉照搂在怀里,从发梢往下亲,吻过眼下的泪痣,吻她的鼻子,掠过她的嘴巴去吻耳朵。 裴玉照被他吻得轻飘飘的,身下又有淫水滴滴落下来,很快被他用阳具抵在穴口磨,磨得她花枝乱颤,才贴在她耳边轻轻问她:“主人要么?” “要,难受死了——” 她被他按到几案上,因为花穴湿得不成样子了,阳具在劲腰的动作下噗嗤一声,绷胀着顶到了深处。她的腿都有些抖,勉强撑住了,又被他掐着腰肏得更深。 这是李却在柜子里看见的一切。 这是预备用来藏书的柜子,要透气的,细细密密的缝隙用纱布蒙上,不细看真注意不到。他在里面,却能把外面的一切看得清楚。 他看见了沉见徴是如何吻她的。 曾经他想过千遍万遍,骑着高头大马接她的亲,对着无数映亮她眉目的红烛,他一定要吻她,从发梢吻到眼下的泪痣,吻她的鼻子,吻她的小耳朵,最后吻她的唇。吻得她颤颤地回望他。 他再小心翼翼地替她脱去婚服,摘下头面,吻她的脖颈,一路吻到腰窝。 李却想到裴玉照说的话,她说,这小书房不过是他的闲情雅致。 闲情雅致?这明明是他知道她爱读书念诗,习风弄月,为了迎接她的到来,特意叫人搭的小书房,如今成了轻飘飘的闲情雅致。 还不是沉见徴这个狗东西害得。 可他凭什么? 难道是凭他淫贱,学来这些下作手段伺候她吗?——一定是这样,要不是因为这个淫货发着春勾引表妹,她能给他一个眼神吗? 都是这个畜牲毁了他翘首以盼的一切。 可是他这时竟拿这狗东西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他从表妹的颈子吻到腰窝,一下又一下地肏她,肏得她双腿发颤发抖,低低地呻吟。 都是叫他勾引的!